胤禛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也不由认真起来:“怎么不同?”
“据我所知,意呆利人制造玻璃,原材料用的并不是琉璃石,主要是石英砂,再加上石灰石、长石、纯碱等高温烧制成的。”她找来纸笔,将制造玻璃的配料写下来。只是几种配料各自所占的比重,她却记不住了,这一刻她不由得超级佩服有些开金手指的穿越前辈们,人家造个玻璃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胤禛拿过纸看了看,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的?”
琬华眼珠一转:“上次舜安颜弟弟从英吉利人的教堂得到一本册子,上面好多英吉利语他都不认识,就拿给我看——你知道我早以前也多少学过点儿洋文——原来是一本日记,上面写了些生活琐事,其中有一篇写着玻璃的配方,也是这个英吉利人从意呆利人那里偷看到的,我就记了下来。”
“那册子呢?”
“除了那个配方再无价值,我就还给舜安颜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还给失主。”
胤禛半信半疑,但无从考证,也就当相信了,反正也不是坏事。他将写着玻璃制作配方和工艺流程的纸折起揣进怀里:“我拿给造办处的人瞧瞧,没准儿他们能研究出来。”
琬华点头:“主要是原材料之间的配比需要大量实践才能确定,至于步骤以及技术要求并不复杂。实践出真知,多试试就一定会有收获的。”
“额娘……”弘历还没进屋就在外面喊,半掀开帘子往里看了看,见阿玛也在,笑嘻嘻唤了一声,拉着弘时进来。
“玩累了吧?瞅你这鞋子,怎么弄这么多泥,快脱了去。”琬华将他抱起,让丫鬟把他的脏鞋子拿出去。
弘历嘿嘿一笑:“刚在园子里捉蝈蝈儿,不小心踩花丛下的泥里了……不过我已经把手洗干净了,你闻闻,香胰子的味道真好。”说着还把小爪子放在琬华鼻前,“回来的时候看到三哥,就拉他一起过来了。额娘,我饿了,有吃的吗?”
琬华焉能不知这混小子怕受责备在转移话题呢,在他小屁屁上拍了两下:“你就淘吧。”
胤禛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心道:你好歹下手重点,打这么轻这小子连疼都不知道下次还不是照旧?这是打给我看的吧,怕我揍他是怎么的啊?
琬华见弘时请过安后就乖乖站在旁边,便拉着他的手问了他这两天的学业,很是满意,用眼色示意胤禛,胤禛再次暗自翻了个白眼,但仍然很给面子的夸奖了弘时几句。看得出来,弘时很高兴,甚至有点小激动:阿玛可是很长时间都没有夸奖过自己了。
琬华心疼地拉他在跟前坐下,摸了摸他的脑袋,对弘历道:“弘历就应该多向你三哥学习,你将来要有你三哥一半温润稳重,我该少操多少心。”
“四弟还小着呢,我三四岁的时候比他还淘气。”弘时笑道。
“就怕他淘得没边了,长大了也这样。不过咱家的男孩子小时候都淘气顽皮似乎也有某些遗传因素在里面。”琬华不着痕迹地扫了胤禛一眼,满眼揶揄的笑意。
胤禛只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的样子,抬头45°角望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儿,在感觉琬华有继续讨论这个话题的意向时适时地打断道:“都饿了吧,让厨房传宵夜吧。”
琬华暗自一笑,起身拉着俩孩子往外间去:“让丫鬟打水来,都把手洗干净了。”
弘历:“额娘,我的手刚洗过。”
琬华:“那就再洗一遍。”
弘历:“……”
晚上,夫妻俩刚准备休息,弘历穿着睡衣一手抱着画册一手拖着泰迪公仔进来,嘴里说着“要听额娘给我讲十万个为什么”就蹬着小短腿爬上了床,还把那只比自己还高的泰迪公仔也拖了上来。
胤禛无奈地看着琬华:“让你给他画的什么《十万个为什么》图册,现在好了,觉也不睡了,就陪他闹腾吧。”
“讲一会儿他就睡着了。”琬华抿嘴一笑,走过去把公仔放在旁边椅子上,对弘历道,“熊太大了,三个人再加上它可挤不下。你乖乖地睡在中间……”
胤禛打断道:“弘历睡里面,你睡中间,我睡外面好了。”
琬华嗔了他一眼:“好吧。”弘历倒是很从善如流,反正对他而言也没有区别,只要挨着额娘有故事听就好。
翌日是二月二龙抬头,也是春耕节。一家人早早地起来,穿戴齐整用过早膳后,坐上马车去圆明园,毕竟康熙都去京畿主持春耕仪式去了,留在京里的晚辈们也不能落后。胤禛府里的车辆不算多,主要原因是胤禛的姬妾并没有几个。他和琬华共乘一辆,年氏和李氏共一辆车,再往后耿氏和钮祜禄氏共一辆。弘晖和弘昐的福晋同乘一辆车跟在后面,紧随其后是奶嬷抱着萌萌,然后是各房的贴身大丫鬟们挤着坐了两辆车。
至于王府的四个少爷则都骑着马,包括四岁的弘历,被他大哥放在身前稳稳地坐着。他还时不时地回头望望被小豆子牵着的马驹小白。
小白看起来很惬意,一边踱步一边嚼着草料味儿的窝窝头,偶尔打个响鼻;苦的是小豆子,他身上背着白大爷的干粮、手上拎着一陶罐清水,白大爷吃一会儿窝头就得喝几口水,一点儿怠慢不得——要让小主子开心,自己就得把白大爷伺候舒坦了,没瞧见小主子对着咱点头吗?小豆子掰了块窝头喂给小白,看着小白吃得香甜,忍不住吧唧了一下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油纸包,挑了块桂花糕丢进嘴里,在小白耳边轻声道:“现在多吃点儿,一会儿到了园子就没工夫吃了,用小主子的话说就是咱得‘累成狗’了。”
白大爷不屑地打了个响鼻,似乎在腹诽着:“你说的那是你自己,大爷我可闲着呢!”
圆明园里胤禛照料的这块田地就在“澹泊宁静殿”的北面,与其东面的一片松林接壤。府里上下人都换了便服,胤禛挽起裤脚,领着儿子们下田进行犁田仪式。虽说只是仪式,也犁了有四五行,剩下的让一直负责这片田地的太监丫鬟们完成。
女人们也没闲着,把晒好的麦种再筛选一遍,毕竟这算是块试验田,各方面都要尽量做到最好。
一天时间就在劳作中过去了,经常锻炼身体的琬华并不觉得累,年氏和李氏两个都快直不起腰了。被丫鬟扶着到了不远处水边阁楼里,年氏甫一坐下,就忙让丫鬟捶腿揉肩,一碗茶很快就见了底。李氏虽然也腰酸背疼,但见琬华跟没事儿人一样,自己也不敢如年氏那般张扬,让丫鬟捏了捏肩,然后慢慢喝着茶。钮祜禄氏和耿氏比她俩强一些,没有年氏那么娇气,又比李氏年轻能折腾。
琬华见大家快累成狗,抿嘴一笑道:“这阁楼还挺暖和的,再多烧几盆炭火,三面窗掩上只留一面,就一起在这儿用宵夜吧,下午用膳时挺潦草的,现在应该都饿了。爷在书院考校阿哥们的学习,爷儿们就在那边用了。所以,就咱们姐妹在这儿,大家也都不必拘礼了,想歪着就歪着,背上不舒服就垫个靠枕。”
众女应了一声,都放松下来,当然该有的礼数是不会失的。
宵夜一贯清淡,默默用完,漱口净手后,琬华抿了一口清茶,悠然道:“这些天并无要事,咱们爷借这春耕时节要在园子里多歇息些时日,礼一礼佛经。妹妹们想在这儿多呆或者想早点儿回府都无不可,这里各自的院子早都收拾妥帖,万一缺什么就跟苏培盛讲。”
年氏目光微转,在耿氏脸上扫过,耿氏不动声色地放下茶碗,笑着道:“这园子风景正好,今儿刚来时妾还在想若能多住几天就好了,福晋这话可说到妾心里去了,况且得知爷要礼佛,咱们哪有先回府的道理?再说了,回去心里也难免空落落的,在这儿每天多看爷一眼也是好的。”
年氏“噗嗤”一笑,眼波流转,娇声道:“福晋您听听,茗芳妹妹真会说笑,你多看爷一眼又能怎样,哪怕你时时刻刻都瞅着爷,爷能看你一眼吗?”
“侧福晋就爱打趣茗芳。”耿氏受了年氏奚落并不着恼,脸不红心不跳,“茗芳也就随便说说,谁不知道爷心心念念都系在福晋身上?”
年氏轻哼了一声,似喜似嗔看向琬华道:“福晋您给评评理,淑云可没有打趣她,更不敢当着福晋的面儿打趣别人。淑云这个侧福晋虽然是皇阿玛指的,可在咱们府里除了福晋,侧福晋同庶福晋、侍妾格格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是每年份例和赏赐比她们多而已,不同样分不到爷的半点荣宠?是以淑云哪敢取笑几位妹妹?除了高高在上的福晋,咱们都是一样的人儿。”
琬华看着年氏仿佛会随时滴落春水的盈盈眼眸,心道这两人的双簧唱得不错嘛,年氏看似在示弱实则却强调了自己被赐婚的侧福晋身份而将敌一军,意思是自己这个御赐的侧福晋居然处境这么悲惨你这明显是不把皇阿玛放在眼里,而自己得不到爷的宠爱也是因为你太霸道。
一旁的李氏和钮祜禄氏都不是懵懂的小女孩,发现气氛不对皆不自觉停了手里“刮”茶盖的动作,微微侧头,目光在年氏和琬华身上转了一转。
琬华淡淡一笑,平和柔美的嗓音从唇间吐出:“妹妹这话可不妥,府里该有的规矩该尊的品级谁也不能逾越,就像妹妹御赐的侧福晋身份没有谁敢不承认一样,这和是不是被爷宠爱也没有关系。再者,爷宠爱谁喜欢谁,那是爷的事,我这个做福晋的跟妹妹们一样只能被动接受,因为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左右爷的意志,无论是谁都没那本事强迫爷做他不喜欢的事儿,咱们爷可不是牵线的木偶,年妹妹,你说对不对?”
几句话说得年氏半晌讷讷无言,更重要的是琬华并没有如年氏所料想的大动肝火,甚至连一点火星都没有,令她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她原本设想的是引出琬华发火而跟琬华闹将起来,这样总能传到德妃耳朵里,到时候琬华就能坐定了不识大体不尊皇父的妒妇之名,必然会招皇阿玛和德妃不喜,双重压力下胤禛难免不会妥协,何况他的子嗣也确实单薄;相比之下,自己虽然算是以下犯上,但也不会有大惩,毕竟自己也是被皇阿玛赐婚的。如此,不就到了自己受宠之时?毕竟自己可是福晋之下第一人!
至于跟年氏同样是侧福晋的李氏,早就被她打上了年老色衰的标签,尽管人家李氏并不老。
为什么德妃会知道府里的事?谁不晓得府里管事的常嬷嬷即胤禛的奶嬷是德妃的耳报神,经常能跟着琬华和胤禛去宫里给德妃请安,这也是雍亲王府众人都心照不宣的事儿。
李氏心下暗笑,放下茶碗对琬华道:“福晋,天色不早了,要不咱们也都散了吧。”
琬华颔首:“嗯,天寒露重的。妹妹们今儿都累得不轻,早点儿回屋歇息吧,不然明儿爷若还要带着大伙儿耕田,你哪怕再想让爷多看你一眼,也得爬得起床来再说,圆明园可大着呢,农田不止一处。”
唇角微微扬起,琬华摆摆手,起身扶着橘香的胳膊出阁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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