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起来，也许是她觉得我这样的想法是在太好笑了。改革开放快二十几年了，现在的个体经营多如牛毛，私有经济的比重已经占了国家经济发展的很大一部分，还哪里来的国营单位，再说，国营单位怎么会在这样小小的中介公司招人呢？
“有啊，别急，我帮你找找。”过了大约十分钟，她抬起头，
“服务员的工作做不做？这个单位原来也是国营单位的，后来改制了。”
“安全吗？我能住在那里吗？”
“当然安全，是包吃包住的，一个月300块。”
我想了一下，有地方住还有得吃，嗯，还可以。于是我交了50块钱的中介费，大姐姐就把我带到了我即将在那里生活和工作一个月的地方。
经理40多岁，高也比较瘦，脸上不苟言笑。他好像跟大姐姐很熟，一见面就问：“又给我带人过来了？”“是啊。这个小姑娘是今天刚来的。”之后，大姐姐跟他说了些什么我就不知道，因为我正打量屋里那个特大的电视机，那是我见过我最大的电视机，也许是29寸，不，不，也许不止，总之，我就不知道是多大的。还有两个女孩子也在屋子里，看起来应该是做办公行政方面的，这个时候，我听见经理叫到：“小李，把昨天的文件打印一份给我。”其中的一个女孩子马上就跑到打印机旁边，不一会就响起机器“叽叽磁磁”的声音。屋子的中间还摆放了一座木头雕刻的老鹰，它正展开它的双翅，栩栩如生，真好看。经理转向我：
“刚毕业啊？”
“恩。”
“我们公司以前是国营单位的，后来改制，现在是私人管理。这你大可放心，在这还是很安全的。”我没有吭声，只会点头。
“在这里你可以放心，吃住是没有问题的。工资是一个月300块。”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反正就这么站着。
“好好做啊，做的好就可以像小李她们调到办公室来做。在办公室多好啊，没有服务员那么辛苦。啊？”
我点点头。
我的第一份工作，就在我的年轻、无知以及为了可怜的一点生活费驱使的勇气下就这样定下了。多少年后，再想起来的时候，我仍为我当初的坚持和毅力而不悔。这是离开学校和课本带给我的全新的学习，别人说社会也是大学，那我即将是这个特殊大学的另一名学生，我要从这里开始我人生的第一堂课。
接着，经理就叫小李把我领到宿舍。这个是用普通的油毛毡搭盖的房子，房子的墙面是那种老家用竹片编织的类似凉席的几个大方块围起来的。房子的四角是四根木头，这四根木头就起到框架的作用。以后我才知道那种叫简易棚，就是给来城里打工的民工住的，它连房子都不是。现在暂且这样说吧。房子就搭建在江边的河碮上一块空出来的地上，它不到10㎡。后来我才知道条件稍微好点的宿舍已经住满人，这个时候是营业的旺季，需要的人手多，住的地方不够，这个是另外搭建的，大部分用来给新来的人住。去的那天是晴天，后来我才知道这种房子并不能防水，从河碮的斜面流下来的雨水会把房子里一半的地面变成一个水洼，水里面还夹杂着枯枝烂叶。没有人来管理，也没有来检查，夏天炎热的天气几天之内就会把水全都蒸发掉，留下一层灰白的泥土，枯枝残叶紧紧地粘着地板。从房子的后面伸出一棵长势茂盛的芒果树，叶子很茂密，阳光透过叶子洒下点点光斑。籍着树下的阴凉，住在里面感觉不是很热。房子靠近江边的一个斜角，不知道是谁拉了一个吊床，是那种网状的，虽然有点破旧，不过还可以用。房子的下面就是卫生间，营业的时候就是客人方便的场所，除此外它还有一个用途，作为洗澡房来用。卫生间的外面有一排的水龙头水槽，我们的衣服就是在那里洗的。男生住的条件跟女生的差不多（我住的例外），只不过比女生宿舍地势稍微高点。房子里有三张上下铺的铁架床，已经锈迹斑斑，其中的另外两张已经有人。我看见横在中间的那张没有人住，细细一看，原来这张床就像横跨青藏高原和中部平原一样，左边的地板足足比右边的地板高出30公分，右边的两个床脚下面是用砖头垒到跟左边差不多高。难怪没有人住这张床。不过，我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
蚊帐，被单是从家里带来的，还缺一个水桶和一只牙膏。我的身上还剩下22块5毛，我跑到最近的菜市，花了15块钱买了个桶，还有一只牙膏，一块香皂，身上的钱也用的差不多。不过我最令我开心的是我已经找到工作。怎么说这也是个好消息啊。我真希望此刻能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母亲，最主要是我能用我的双手第一次挣钱，为我的母亲减轻负担，为我将来的大学生活挣些费用。
第五章 打工
在学校，政治老师在给我们讲到本主义制度的时候，课本里就写有：资本家就是无情的榨取剩余劳动价值。通俗的讲，就给你最低的薪水却要让你超负荷的为他工作，为他尽可能的在单位时间内创造最多的利润。
就在当天晚上，我正式上岗了。没有什么岗前的培训，这种服务性质的行业，不需要什么技术，只要你机灵点，能服务好客人就可以了。下午4点钟的时候，所有员工集体开饭，我领到了属于自己的一分饭菜，菜的分量还蛮多的，是青瓜炒肉片。像这种荤素混搭的菜向来都是素的比荤的多，和学校的饭堂差不多，没有什么不同。吃完晚饭后，主管就把我带到我马上就要工作的地方。那是一条很大的船，不，应该是经过改造的船。船顶和四周全部拆空，就留了船身，甲板是坚硬的水泥板，四周用铁栏删焊住，跟河碮的围栏一样高。在间隔的地方均匀地安上了照明庭院的灯杆，在灯杆的顶端掉着两个圆圆的灯球，每个像排球那样大，灯罩是白色的。每当太阳落下，华灯初上的时候，这些灯就渐渐地亮起来，昏昏黄黄的，照着人的脸看起来朦朦胧胧。这是1号船，紧靠大船的是一艘白色的小轮船，也就是2号船，装修要豪华得多，据说这船平时可以包租，游江观赏夜景什么的。
主管把我带到领班面前，交代了一些工作之后就离开了。接下来的工作就由我的领班直接教授给我。这是个20岁出头的小伙子，1米7的个子，并不算高。脸庞有点黑，两道浓密的眉毛，眼睛很有神，嘴角微微上翘，还有一个刚毅，笔直的鼻子。站在他的面前，我显的有点不知所措，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也不知道接下来我要做什么。他也注意到我的不自然，倒是他先开了口。
“你好，新来的是吧？叫什么名字？”
“方悦。”
“好的，我是你的领班，叫我刘凯就可以。”
“好。”
“今天是你第一天上班，别紧张，我会安排好的，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我点了点头。
之后，他教我怎样开单，还教我怎样区分茶叶，同时告诉我在为客人泡制茶叶的时候一定要问客人是否要加白糖。之外，还有上百种小吃的名称和价位。我的领悟和记忆能力让我在一个小时后全部都记到了脑子里。
什么是新人呢？新人就是你要从最简单、基本的做起，最脏最累的活就必须你去做，还不能有意见，有任何的抱怨，甚至老员工都可以支使你。
下午5点正式开工，我的工作是和另外2个老员工一起，负责摆放所有的桌子椅子，要求必须要摆放整齐，全部用抹布擦干净，还必须在晚上6点钟之前全部按要求完成，因为最早的客人会在6点半就会来消费。上百张桌子和几百张凳子就由我们三个人来整理好，时间紧迫，必须在一个小时内做完。我是新来的，可以说是人生地不熟，只是个刚从学校出来，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来自农村的黄毛小丫头，所以，其中两个比我年长的同事就叫我搬这个，搬那个。桌子很重，是铁制的，外面刷了一层白色的漆。我一个人搬的很辛苦，那两个同事拿着抹布，一边轻轻擦着桌子，一边谈笑风生，看见我像老龟一样笨重的移动，她们装做看不见。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不过我没有向她们寻求任何的帮助，甚至连声都不吭。加油！方悦，你能行的，你并不比别人差。我在心里暗暗地给自己鼓劲。
“你们两个，上班时间在做什么？！有你们这么工作的吗？”是领班刘凯，声音里面有些许的怒意和威严。我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半，前额的头发被汗水打湿紧紧地贴在额头上。
“你们过来，有你们这样对待新人的吗？现在马上过来帮她搬桌子，之后，你们两个负责把所有的桌子擦干净。呆会我检查，如果发现擦的不干净，我会让你们重擦！”我看到那两个老员工不满的看了刘凯一眼，接着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然后悻悻地去搬桌子。刘凯转向我：
“方悦，等会你搬完桌子后，就到前台来找我，我有其他的工作安排你做。”
“知道了。”我应到。我也不知道是做什么。
6点，所有的桌子摆放整齐，也全都擦拭干净，整整4排，就像列队的士兵，那个阵势还挺好看的，我对自己的劳动成果挺满意的，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所谓的前台其实就是在这个1号船的尾部加盖了2米高左右的小平房。里面放了3个特大的铁皮箱子，箱子里放了很多的冰块（冰块都是每天从冰工厂拉回来，在开工前半个小时运到大船上，砸成碎块放到铁皮箱子里面。这种冰块冰的时间比较久，也很便宜，一块差不多一立方平米大，成本不过1块钱。这就为老板省了很多的电费。）在铁皮箱里冰着各式的饮料，其中最多的还是啤酒。旁边放了五部小型的餐车，分上、中、下三层，是用来放小吃和点心的。在我摆放桌子的时候，已经有人把所有的点心和小吃摆放上去。所有的工作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着客人来。夏天白天的时间比较长，将近7点天空才渐渐暗下去。这个时候，船上所有的灯才亮起来。
我来到领班刘凯的面前，他正忙着盘点各式的饮料。他示意我先等一下，等他忙完，他递给我点单卡和一支笔。
“你的工作就是接待客人，帮他们开单，客人需要什么你就提供什么，在不忙的时候，你就推着餐车推销点心、小吃，尽量多推销价格稍微高点的。希望你的工作顺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他声音挺温柔的，跟刚才他在训斥那两个老员工的口气完全不一样。
7点，客人们陆续的来到，几乎所有的座位都坐满了人。江风吹着，感觉特别的清爽。在经历了一天的热浪，紧张和疲惫之后，确实需要一个让人调节身心的好去处。茶余饭后，邀上三朋五友，来到江边，点上一壶清茶，吹着徐徐的晚风，欣赏江上的风景，真是悠哉乎哉啊。来这的人三教九流，什么都有，有普通的市民，有上班族，也有机关干部等，甚至还有部队当兵的，是个大杂烩的地方。既然这样，那么就会出现一些状况，也有些喝酒闹事的人。还好，我上班的那天晚上没有出现什么状况。从晚上7点到凌晨的3点，我整整工作了8个小时，我不停的为客人倒茶水，点单，收钱，推销小吃还有打扫卫生等。我必须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及时的为客人提供他们需要的服务。我没有时间能停下来，偌大的1号船只分成了4个区域，每个区域2个人，在客人多的时候是忙不过来的，有些客人点的东西厨房做的时间久了点，客人的情绪就比较急，这个时候我就需要并想方设法安慰，稳定客人的情绪，并催促厨房快点做出来。凌晨4点的时候，最后一批喝得摇摇晃晃的客人终于走了，我们赶紧收拾，打扫卫生，把所有的桌子和椅子按照一定的顺序垒起来，并用一块大大的帆布盖起来，这样可以避免日晒雨淋而生锈。这个时候，所有的人也已经饥肠辘辘，下午4点的那餐饭全部消耗完毕。每个人领到的只是一碗素的粉条，自己加进什么都没有放的汤水｛汤里面放了点油和盐｝。在辛苦了一个晚上后，就是我们这些员工要吃的“饭”，但所有的人好像都没有怨言，还是他们已经习惯，每个人匆匆忙忙地吃完自己的饭后，就赶回宿舍洗澡。
等我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的六点半了，天开始蒙蒙亮。我的两条腿酸胀，脚板底磨出了两个水泡，浑身酸痛。我在脑海里盘算了下，我当天晚上一共推销了300块钱的小吃、点心。中午12点钟，我是被别人从床上叫醒的，同个寝室的一个女孩子比我先来了半个月，她跟说，中午吃饭的时间到了，我赶紧起床洗漱。中午饭还是青瓜炒肉片，我数了下我的碗里只有4、5片肉，我抬头扫了一眼，所有的人都埋头苦干。我确实饿了，肚子里没有什么油水，昨天的工作让我体力透支。虽然在学校里，我不可能像别的同学那样能天天加菜，不过最少一个星期加一次，能吃到香喷喷的肉。特别是跟晓晓成了朋友以后，好吃的东西一样少不了，她总会拿来跟我分享，还时不时拉我到学校外面的餐馆加餐，说是复习紧张，很辛苦，需要补充营养什么的。所以，高考之前的那几个月我还胖了好几斤。
吃完午饭，所有的女员工集合到一起，地面上放了半麻袋的马蹄，还有十几把刀和几个水桶。我们就是要把马蹄祛皮，然后清洗干净，卖给晚上来的客人。像这些处理过的马蹄，一碟可以卖到6块钱，一碟不过就十一、二个。而一斤马蹄当时不过就是1块二毛钱。就这样削完马蹄皮，就已经到下午的4点钟。男员工们吃完饭后会安排做体力活，像疏通淤泥，搬木板等。4点吃完晚饭后，除一部分跟车去冰工厂拉冰块之外，剩下的人全部从岸上的厨房搬运茶具，碗筷，饮料小吃等，从岸上到达大船要走200级的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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