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子大了你!”
“好。”
龙星听见大哥的这声好字;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惊喜地看向大哥;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想扑过去抱住大哥的冲动;笑若春花地道:“是;谢谢大哥;龙星马上准备。”
龙城看着难掩喜色的弟弟;虽然似乎有些满天繁星的感觉;仍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心里纳闷,明明是想喝他跪下狠打一顿的;为何竟会说一个“好”字呢。
龙星请龙晴起来时;龙晴真有些惊讶;大哥未罚龙星,竟连自己也一并赦了。
“大哥要给包饺子吃。”龙星的脸上闪动着光彩,轻轻在龙晴耳边道。
龙晴看着龙星摇了檐下的一个玉盅,吩咐香雪和香兰伺候,才确信刚才确实是听到龙星说“大哥要给包饺子吃”。
进屋内谢了大哥轻责,给大哥添茶。龙晴站在旁边,偷偷打量下大哥,不由带了笑容。
龙城接了茶,道:“龙星越来越没规矩了。”
大哥的这句责备,在龙晴听来,却有些宠溺的味道。
“是龙晴疏于管教。”龙晴垂首,立得笔直。
若是平日听了大哥责备,龙晴早都屈膝跪倒。龙城不由暗中叹了口气:看来,今日,这两个小子是都想翻天了。也罢,今日,就饶你们一回。
龙城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翡翠玉匣,递给龙晴。
龙晴双手接过,心里忽然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轻轻打开雕琢着精致的花开富贵图案的匣子盖,一枚盘龙的黑色玉石印章,映入眼帘。
龙晴的手指竟有些颤抖,用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取出,黑色玉石似水晶般晶莹剔透,黑色的丝絮如上好的徽墨丝丝漾在清澈的泉水中。
栩栩如生的腾龙盘旋于整枚印章之上,刻画细致的龙头正好作为印章的顶部,龙睛处正好是玉髓所凝,乌黑灵动。印章底部果真是再熟悉不过的篆字:逸之。逸之是龙晴的表字。
有那么一瞬间,龙晴几乎无法呼吸,心忽然狠狠地痛了起来。忘了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便有了这心悸的毛病,而且百般服药,毫无成效。
随着时间推移,龙晴终于发现,这心悸的病症,并不会随时发作。只有当自己面对大哥屈膝受责时,心才会丝丝作痛,而且凉得澈骨。
想明白时,龙晴合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滑落到药碗中的泪水,将手里的药一饮而尽,然后拭净了脸,平静地倒掉其他的药。
“龙晴已经完全康复了。”龙晴恭敬地向大哥禀告。
心悸的毛病既然好了,大哥再罚起来时,似乎更重了。龙晴只是忍忍,“心不痛”,他这样骗自己。
忘了多少次曾痛彻心扉,多少次曾心凉入骨。竟比不得此时,手里紧握着这方印章时,心里的痛。难道幸福也会心痛?
看着龙晴的脸色有些白,龙城放了茶杯,略蹙眉道:“难道心悸的毛病又犯了不成?”
“不是。”龙晴慌忙答,话音出口,忽然感觉心里一轻,刺心的痛已经消失,心里暖暖地有了温度。
龙星看着三哥手中的印章,满是疑问和惊奇,终究还是忍不住道:“这枚印章好像和三哥原来碎掉的那枚一模一样啊”
龙晴六岁时,龙城得了一块墨玉,十分喜爱,准备刻枚印章。龙晴看了,也极为喜爱,把玩不已,却又乖巧地还给大哥。
“龙晴喜欢,就拿去吧。”大哥笑着将墨玉放到龙晴手中。
“颜色黑黑的,有什么好。也就是大哥才喜欢。”龙晴笑着将墨玉递回去。
可是小孩子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十二岁的龙城,却将弟弟恋恋不舍的目光清晰地看在眼中。
六岁生日时,龙晴早早去爹娘屋里请安,大哥却笑着将刻好的印章递过来。
“真精美。”龙晴想不到这么巧,大哥的印章也在几天刻好。
可是看见印章底部的篆刻时,却惊呆了,那赫然是自己的表字“逸之”。
惊喜的目光望去,是大哥淡淡的笑容。
龙晴将这枚印章贴身收藏,整整十年。直到十六那年,因为大理的差事,让弟弟受伤,迟归。大哥怒得来不及喝令褪衣,鞭子就抽到了身上。
想来大哥是非常生气的,手上的力道也就极重,以至自己终于忍不住,竟回身抱住了大哥的手臂哀求。回答他的,是大哥飞起一脚,将他踢飞出去,怀里的印章就碎成了两半,落到了地上。
那次皮开肉绽的疼痛,龙晴已经记不清楚了,但是却一直清晰地记得,看见碎裂在地上的印章时,心几乎痛得抽搐。将两块碎片攥到手中,龙晴跪好,再没有一声哀求或呻/吟,挺着大哥的责打,直到体力不支而昏倒。
可惜醒来后,却不见那两片碎玉了。龙晴暗自叹息,想来是自己昏倒后,被送去养伤时,掉到了哪里,却无人注意吧。
等能下地时,龙晴悄悄地寻找过几次,可是却未曾找到。慢慢地,也就淡了。
一晃,六年过去了。龙晴在大哥责罚时,再不敢也不会躲避、求饶,只是忍着心悸,硬挨。养伤时,手里也再没了那个似乎能让他减轻疼痛的墨玉印章。
碎掉的印章当然不会再完好如初。这枚印章,是龙城用了整整六年时间,才重新雕刻而成。光是寻找这天下罕有、又带玉髓的墨玉,就用了整整五年时间。
然后是绘图,制模,在同质的其他玉石上反复雕刻,然后又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才雕刻出这枚与那枚碎了的印章几乎一模一样的印章。
难怪这一年来,大哥右手指上时不时便会出现深浅不一的伤痕。龙城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很多,所以这印章刻得也慢些。
“本想年初时给你的,却耽误到现在。”龙城看着龙晴,刻意忽略弟弟清亮眼眸中的水汽。
“多谢大哥。”龙晴淡淡地行礼。知道大哥不喜人流泪,也更不愿在龙星面前掉泪,龙晴借着行礼的一跪一站,已经平稳了情绪。将印章放入盒子,轻轻放入怀中,转问龙星道:“可准备齐了?”
龙星看看正在品茶的大哥,应道:“是。”
香雪和香兰另带着四个小丫鬟,已经手脚麻利地在厅中备齐了一应物品,伺候三位老爷净了手,才退了出去。
光滑的玉石桌面上,盈润的瓷器,闪着光泽。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整套的蓝白碎花的瓷器,都是在钧窑定制的。
两根不同长短粗细的玉石面杖横在两个莲藕造型的玉托上,三柄镶金的长柄小勺放在一个碗内,另有一个精致的圆口瓷瓶内,盛着清水。
一溜兰花盆内,分别盛放着白面、新鲜的牛肉、鹿肉;圆盘内放着娇艳的黄花骨朵、猴头菇、灵芝、龙眼、茴香、黄芪一样俱全。另有一个长形的瓷盘,上置几个精致的瓷碗,放着各种调料。
龙城曾吩咐过龙星远离“庖厨”之事,可看这几个丫鬟这么麻利的手脚,轻车熟路地伺候,想必是平日里没少操练。
“龙星敢对我的话阳奉阴违,龙晴自然也难逃包庇之罪。等吃完饺子,看我如何收拾你们。”龙城在走到桌边的几步里,已经给龙星和龙晴定了罪,可怜两人还沉浸在各自的幸福喜悦当中,完全没想到大哥已经琢磨着要打他们的板子了。
龙晴将清水倒入面中,开始和面。龙城在旁看着,接过装清水的瓷罐,将水缓缓倒入,让龙晴慢慢揉面。
龙星在剁肉馅,看到他手里握着的两把菜刀,傅龙城一脸黑线,莫居十年庆,限量版专用切肉刀,黄梨木的刀柄上,镶嵌着龙眼大小的珍珠,锋利的刀刃闪着寒芒,便是一般的利器也不过这般光泽。
这刀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太和。刀当然也是由本朝厨师的泰斗极人物,莫居顶级供奉——太和,亲手打造。太和刀,三万两金一把。十年共制成七把。行啊,你真舍得花钱,六万两黄金你就买两把切肉的刀,倒养成这骄奢的习气了,大哥我必定好好帮你改改。
看龙星用刀切肉,真是一种享受。长身玉立,双腕抖动处,两柄刀上的珍珠似乎晃成了两道耀目的直线,龙星手指上有伤,并不敢将刀握得太紧,不过是一股巧劲,刀风里裹着内力,不顷刻功夫,肉已成糜。
“多放些龙眼。”龙晴的面已经和好,轻拍了一下,很有韧性,抬头看龙星换了切菜的刀正在切猴头菇和灵芝,便吩咐道。
龙星虽爱甜食,却不甚喜爱龙眼的甜腻。剥了壳的石峡龙眼,果肉白嫩,汁多味甜,最是新鲜,龙眼性温,补中益气,开胃益脾,对伤后体虚最是有滋补作用。
龙星只好将半碗龙眼与灵芝等倒在一个碗里,细细捣碎。顺手又拿了颗滚圆的龙眼送到大哥嘴边,龙城张口吃了,果真很甜。又放到三哥嘴里一颗。龙晴含着龙眼看了看大哥,大哥正在将龙星切好素菜与肉馅搅拌均匀。
大哥真是什么都会做啊。龙晴赞叹。
龙星可以双手用面杖同时赶出六张饺子皮来,如雪花般一个排着一个落到玉案上。
龙晴教大哥用小勺将饺子馅放到饺子皮中,双手灵活地捏着边。龙城只看了一遍,便学的七七八八。而且越包越纯熟。
“请你二哥也来,今中午就在龙星这边吃吧。”龙城对着那一百多个整齐摆放的元宝饺子,十分有成就感。
厅内撤了玉案,换了餐桌来。厨房里的饭菜也送到了。龙星吩咐熬的大米枣粥,里面放了藕片和竹笋,熬得清淡。另有燕窝莲子的糖水,也一并端了来,只在旁边放着,待凉时才好喝。
饺子端上来时,香兰过来禀告道:“二老爷有紧急的事情出府去了。”
龙晴很奇怪,二哥最近似乎总有紧急的事情。
桌子都摆好了,龙星侍立在一边,却未落座。
龙城在旁边的榻上,取了两个柔软的坐垫,放在硬木餐椅上,才命龙星坐了吃饭。
饺子真香。灵芝和猴头菌可以解腻,牛肉鹿肉的馅里,隐约有着龙眼的清香,这饺子馅是龙晴精心选配的,大补。
龙星的手指头还肿痛着,象牙的筷子便有些捏不稳。龙城和龙晴不约而同地帮他布菜。
龙城吃饭时,不喜多话。龙星真是有些饿了,便认认真真地吃东西,香甜的很。
龙城吃着自己兄弟一起包的饺子,果真觉得美味可口。见龙星喜欢,吃了二十几个,便不再多吃,却又让龙晴添了碗粥。
龙晴喜欢酸甜口的菜。今日厨房做了茄汁柠檬虾,便分过来六只,装在一个白色蓝边的盘子中。龙晴和龙星每人吃了两个。
龙城吃了一个,却用公用筷子,将最后的那个夹到龙晴身前的食盘中,龙晴看着龙星的目光盯着那虾移动,便将食盘推给龙星。
龙星笑着吃掉了,又去喝粥。龙城看他笨拙,便端了碗,喂了他两勺。龙星又指了燕窝莲子羹让喂。
龙晴倒有许多年未曾见龙星似今日这般撒娇,一副幼弟乖宝宝的模样,看着大哥温和的笑脸,想起大哥刚给自己布菜时,流露出的笑意,心里越发的温暖。
很多年后,龙晴最爱吃的菜中,便一直有这道茄汁柠檬虾。
等龙壁匆忙回来时,龙星已忍不住将最后一个饺子也放到了嘴里。
“本来一直给二哥你留着来的,可是放了太久了……”龙星看了看盘子,赧然笑道,特意给二哥留的这二十个饺子,不知怎么,就都到了自己的胃里。
龙壁欲哭无泪。
“不如等下次……”龙星笑。
“下次?下次是你挨揍还是我挨揍?”这次打龙星,大哥想必心疼的很,也觉得屈了他,才会如此放纵,这还不知日后想起来会不会再问个“恃宠生骄”之罪,还敢有下次?
龙壁忍不住埋怨:“怎么不趁了这次让大哥多包些,吃不完,还可以冻起来一些。”
☆、天外飞仙(上)
傅龙晴给龙星又换了药;陪着他抄了会经书,回房时;已经月上三更。刚进寒壁居的院子;小井已经匆匆地迎了出来。
“三叔。”小井欠身见礼:“侄儿正要去寻您。”
“段段水土不服?”龙晴奇怪地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早上的事情。”小井一边恭谨地随着三叔往段段主仆住的院子走,一边回答:“最初时,也未曾在意;不过是脸上有些红热;等过了午饭后;就开始起了水泡。”
“请小君姑娘去看过;可是她也看不出什么。如今长公主大人十分恐惧;师父已经去了。”
“长公主大人?”龙晴听小井的称呼有些好笑;月光下;小井年轻英俊的脸上;分明写满了焦虑。
容貌对于女人来说,几乎犹如生命般重要;尤其还是美女的脸。
段段头上;蒙着三层厚厚的白纱;坐在椅子上只是哭泣。自己怎么会如此倒霉,居然会对大明湖这里水土不服吗?
那为什么叮当这个丫头就没事呢。
“小姐您身子娇贵嘛。”叮当好言劝慰,嗓子都快哑了。
傅龙城端坐在主位上,小万侍立在师父身侧。福伯和喜伯侧位相陪。屋子里很安静,除了段段抽噎的哭声。
“莫非我要死了吗?”段段有些头昏眼花,完全是因为常时间哭泣的缘故。
小君原本静悄悄地站在一边,听了段段哭闹,只好劝慰道:“表小姐不用怕,您虽然面部多有不适,但是气息平稳,绝不会有性命之忧。”
“若是我的脸毁了,那我留着性命做什么?”段段一边在叮当的帮助下,撩起层叠的面纱来,喝了口燕窝莲子羹,润润喉咙,一边赌气道。
“表小姐不用担心,小君看那些水泡据是表皮之症,只要假以时日,必会痊愈,不会留下疤痕。”
“怎么不担心,又不是你的脸这个模样?”段段忍不住拍了下桌子:“你不也是这府里的医生吗?为什么都看不好?莫非没有尽心医治?”
段段的话一出口,堂下侍立的几个丫鬟脸色都有些难看。却因为傅龙城在坐,都不敢说话。
小君脸色一红,忙道:“不是的,我怎么会不尽心医治呢,只是小君才疏学浅……”
傅龙城略蹙了眉。喜伯微笑道:“表小姐不用责怪小君。小君这孩子心地善良,最是看不得人受苦,若是她有法子,如何会不尽心医治?”
福伯也道:“水土不服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可能过几天会好,也可能会加重的。长公主的剑伤如今已无大碍,若是及时返回大理,多半可无药自愈,也免得皇上和娘娘惦记。”他心里是真希望段段能立刻离开。
这几日段段听说龙星被家法责罚,三番四次地想要去“看望”龙星,多亏香溪几个丫头给拦住了。龙星被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