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收到相府管家送来的信,她拆开读完后微微惊诧。
诸葛无为竟然离开邺城了?还一离开便是一个月?让她如果有需要便去找管家帮忙?这人……
云惊华放下信,对着不远处站着的人笑了笑。“丞相大人什么时候离开邺城的?”
赵进对她恭敬地躬了躬身,回道:“主子今日下朝后就走了。”
这么匆忙?她继续笑,想要挖出点儿内幕来。“他去哪儿了?去做什么?”
赵进知她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十分干脆地告诉她实情,一点也不忌讳。“主子此去是为了见一位朋友,是位医术超群的怪医,如果上天庇佑,主子此去回来后便可以如常人那般行走了。”
云惊华惊住了,脸露惊色地惊呼:“他去治腿了?他的腿能医?”
赵进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变脸,依然神色恭敬。“回姑娘的话,主子的腿一直能医治的,只是一直没有找到需要的药材而已,现如今药材已经找到,只要治好,就能如常人那般行走。”
云惊华吸了口气,平复下去心头的惊讶,问:“他的腿……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幼时伤到了?还是天生便不能行走?”
赵进的表情有一瞬的凝固,云惊华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细节。
“主子的腿,据说是小时候不小心伤到了,那时候家里穷,无钱看诊,也无钱买那些名贵药材,便一直拖了下来。”
是这样吗?云惊华心有怀疑,却也不好多问,只得含笑打圆场。“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他是天生不良于行,永远都不能站起来的。”
094章 不能喜欢
说完她笑了笑,“我现在也没什么需要管家帮忙的,管家就先回去吧,如果有事,我会登门求助的。”
“如此,那赵某便先告辞,白姑娘保重。”
她点点头,面带笑意地看着赵进离开,见翠绿要进来收拾,她笑着挥了挥手,将人赶了出去,关上门开始静心沉思。
她想不明白诸葛无为派赵进来送这封信的意图究竟为何,目光扫到昨晚幸存下来没有被波及的书架,触及上面摆放着的她还未拆开过的诸葛无为还有墨子谦送来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盒子,她快步上前,动作利索地连着拆开几个,匆匆一扫便怔住。
诸葛无为送来的全是他自己写的字,还有几幅他本人画的画,墨子谦送来的则是往朝那些名人的字画,那些名人的名字,她曾在她父亲云逍遥的书房里看见过,她有印象。
将诸葛无为的墨宝和那些个名人的拿来对比了一番,她发现诸葛无为的字比起那些名人大家的更有风骨,可谓铁画银钩龙蛇飞舞,字里行间透着一种张狂的霸气,和平日冷淡的他看起来全然相反。
而他的画,有种气吞山河之势,像王者站在山巅俯瞰他的浩瀚江山。
那般冷冷静静的一个人,会写出这样锋芒毕露的字?会画出这样气势外显的画?她心有怀疑,动作小心地将所有打开的卷轴按原样收了起来。
琢磨了一会儿,她让翠绿找来两个箱子,将二人送的东西分装在两个箱子里,并在里面偷偷塞了两封信,信上写着同样的内容。
——书画已经鉴赏完,今日原状奉还——
将箱子往床下一推,她又在两个箱子的盖子上放了张纸,分别白纸黑字地写着,请将此箱中物还给丞相大人,请将此箱中物还给墨世子。
大功告成,她耐心地等到天色黑下来,听见红姨让她出去招待客人,她打开门,一脸的扭捏为难之色。“红姨,今晚便先推一推吧,昨晚……不小心伤着了,恐怕没办法献艺。”
昨晚的事红姨是知道的,今日早些时候见到她时见她并无异样,红姨便没有多问,此时听她这般说,不由在她身上反反复复打量了几遍。
瞧着红姨的样子,她扯扯嘴角,小心翼翼地掀起袖子,露出为了应付红姨她特意自己弄出来的伤。“今晚,红姨就先让蜻蜓姑娘代劳吧,我休息一日,明晚再献艺。”
红姨看了看她手臂上的伤,青紫中还能看到欲出未出的血丝,秀眉轻蹙了一下后收回了目光,略带埋怨地说:“你早些时候怎么不说呢?我还以为你没事的,太子爷他……”
红姨说到此处便打住,微微一叹,“唉……今晚你就好好休息吧,好好养伤,我去找蜻蜓顶替你。”
“嗯。”她很是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待红姨转身后便缓缓关上了门,秀脸瞬时沉了下来。
待听见脚步声远去,确定红姨确实走了,她快步来到床前,拿过早已偷偷备好的包袱挎在身上,推开面对后院的那扇窗,谨慎地确认了一番暗处没有人后这才翻窗飞了出去,隐入了喧嚣夜色。
白木兰的名声最近传遍了街头巷尾,怕有人认出自己来,她并未前往大街,而是一路沿着偏僻小巷的屋顶飞身前往城楼的方向,径直番强出城,未曾在人前露过脸。
直到出了城,飞出城门大约一里地后,她这才转道前往官道,戴着面纱一路沿着宽敞的官道飞奔。
今晚负责监视她行动的是墨家兄弟里轻功最好的墨七,见她翻窗而出,一路悄悄尾随,没让她发觉自己的存在。
直到来到邺城外五里地处的一座驿馆,见她跟店家买了匹马扬长而去,墨七这才返身赶紧回邺城,通知管家联系诸葛无为。
这一夜,墨子谦一直很烦躁,在房中转来转去始终静不下心来。
抬头看了看云裳阁所在的方向,他略一迟疑,手中的扇子忽然“啪”一声合拢,抬脚便打算出门,岂料一道青色身影突然出现在书房门外拦住了他的去路。
“爹,你怎么来了?”他心中惊诧,当看见墨白石身后的人时立即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脸瞬时冷了下来。
“张梁,是你去请爹来的?”
撞见他眸中的神色,张梁心虚地低下了头,承认道:“是属下去请老爷来的。”
张梁原本见他今晚一直心神不安的样子,怕他再去找那个白木兰,这才去请了墨白石来,让墨白石阻拦他。
“子谦……”见他一副要算账的架势,墨白石不悦地蹙着眉唤了一声。“你这是在埋怨爹多事?”
“没有。”墨子谦冷着的脸转眼便柔和了下来,笑了笑。“爹这是说的哪里话?爹快请进来坐。”
墨白石瞪了他一眼,越过他跨门而入,在房中圆桌旁坐了下来。
他背对着墨白石狠狠地瞪了眼通风报信的张梁这才转身进去,在墨白石的对面坐下。
墨白石没有和他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地说:“近日有关白木兰的种种传闻我已经听说了,你的心思,我也大概明白,如今,她既已和太子殿下还有诸葛丞相扯上关系,你还是和她保持距离的好,从此以后不要再与她相见,她这样的媳妇,我们信阳侯府要不起。”
“爹!”墨子谦心中震惊,不敢置信地看着对面的人。
那人却没有理会他的惊讶,接着道:“与君王喜欢上同一个女人,这是为人臣子的大忌,太子殿下注定要接管天盛的江山,天盛注定是他的,你没有那个能力与他抗争。你可莫要忘了那三位藩王的下场,我信阳侯府,可不能走那三位藩王的老路。”
“爹!”墨子谦再唤,眉宇紧紧地拧着。“这两件事根本不是同一回事,为什么我就不能有自己喜欢的女人?为什么他们喜欢的人我就不能喜欢?难道我喜欢一个人,也是和皇室作对?皇上便要对我们墨家动手?”
095章 深与浅无别
“为什么?”墨白石看他一眼,声音很低抛出来的话语却很重,“就因为你是信阳侯府的人,君王眼里容不得有异心的人。
你如果要表示你的忠心不二,你不单要无心朝政,对权势没有半分热心,如果同时喜欢上同一个女人,你还得主动退让,表示你绝对的衷心,这便是官场,这便是政治。”
墨子谦心中气愤,墨白石淡淡扫他一眼,缓缓站起身来。
“子谦,听爹一句话,爹并不是要操控你的感情,只是,天底下的女子你谁都可以喜欢,谁都可以娶进府,唯独和太子殿下或者任何一位皇子有纠缠的女子不行。趁如今陷得还不深,你及时打住念头吧,免得自己将来痛苦,侯府的人也跟着你遭殃。”
墨白石抬脚离去,临行前嘱咐了张梁好生看着他,一旦他要出府便去禀报,万不可让他胡闹出事来。
他怔怔地坐在那里,一瞬间感觉心好似忽然空了一大块,有些冷,有些痛。
早先他不明白,现在他明白了,他对那人的各种紧张和担忧,分明是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喜欢上了她,所以为她牵挂。
陷得不深,何为陷得不深?如果爱情是沼泽泥潭,一旦陷进去了,又岂有深与浅之分?
他抬眸望向屋外的茫茫夜色,心跟着无边无际的漆黑一同沉落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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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早,当翠绿准备好洗漱的水端到云惊华的房里,却发现窗户大开,屋里空无一人。
她先是一怔,反应过来后立即放下盆具,快步来到床边查看被子。
被子是叠着的,被褥中间完全是冰的,床单也很整齐,所有这些彰显着一个事实——这床昨晚根本没人睡过!
到窗户边看了看,翠绿赶紧去向红姨汇报,说人不见了,整个云裳阁立时轰动。
有人闹着要报官,说肯定是昨晚有贼人偷偷入室将白木兰打晕给掳走了,红姨的目光在房中一扫,出声制止了那人转身欲走的动作。
她快步来到床前,将床下的两个箱子拉了出来,龟奴立即将两张折着的纸递给她。
展开匆匆一看,包括她在内,所有瞧见信上内容的人都呆住了。
让他们将东西送还给丞相和世子?这人是自己走的?什么时候?
在众人的哄闹声里,红姨出声让一群人退了出去,独独留下了一个龟奴。
“这事你怎么看?到底要不要报官?”
“报官后说什么呢?让他们帮忙寻人?这人可是自己跑的,又不是强盗劫走的,官府可不会管。”
“那是否要通知太子或者丞相世子?这三人和她可是有莫大的关联。”
“这三人……”龟奴迟疑。“……虽和她有关系,但我们并不确定是何种关系,如果我们贸然出面,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顶多,我们就放出消息,说白木兰有事回乡探亲,暂时不会卖艺,如果太子他们前来询问,我们便照实说,说人是自己悄悄走的,就连什么时候走的我们都不清楚。”
眼珠滴溜溜转着,红姨道:“就这么办吧,再过不久主子也该收到信了,相信很快就会有吩咐传下来。”
视线一扫,扫到方才随手扔在床上的信,她又道:“这两张纸先留着,如果太子殿下他们来查问,这便是证明我们与此事无关的证据。”
两人对视一眼,开了门,很是镇定地让人去找人将两个大箱子分别给相府和侯府送过去,随即各自回屋,再也没去过问白木兰的事。
只是,他们两人镇定,其他人却不镇定,很快便有人将消息传了出去,说白木兰离奇失踪,人不见了,是被采花大盗掳走了,邺城很快轰动。
消息传到太子府和侯府时,宫冥夜和墨子谦大为震惊,两人的第一反应都是霍然起身,瞪大眼睛盯着禀报的人。
遣退了禀报的人后,墨子谦想要出府,却被张梁拦了下来。“世子,不可,你现在不能随便出门。”
“张梁!”墨子谦一声怒喝,双眸森寒地瞪向拦着他的人,“你竟敢阻拦本世子?谁给你的权利!”
“没有人给属下阻拦世子的权利,属下只是听从侯爷的吩咐好好看着世子。”张梁低垂着头不看他,话语里却是一点退让的意思也没有。
“你!”墨子谦气得不行,眼看来软的不行,他干脆直接来硬的一把将张梁推开,抬脚便欲纵身飞走。
张梁始料未及被他一推推开,身形不稳地往后退了几步。眼看他要走,张梁拼出全力右脚用力一蹬地面,立时止住倒退的身形,再借力反弹弹到他身后,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他面色一沉,毫不犹豫地抬掌对着张梁的背部便是一掌劈下,同时怒道:“你松开!”
张梁眼睁睁看着他那一掌落下,明明有机会闪躲却是死抱着他不放,任由那一掌落下。
“啪”的一记重响伴随着一声压抑的闷哼,张梁有些变调的声音飘来,“主子,属下不能放,您不能这般任性,您这般冲出去,是在拿整个墨家人的性命开玩笑。
您明知道太子殿下与白姑娘的关系暧昧不清,您若是这般出现在云裳阁,与太子殿下正面相撞,您说他会怎么想您,怎么对待侯府?”
“主子!”张梁突然悲痛地唤了一声,“属下求您好好想想侯爷和夫人,您若真担心白姑娘的安危,您容属下先去走一趟,看看事情究竟如何,兴许只是那些个人以讹传讹,白姑娘根本什么事都没有。如果她真出了事,我们再从长计议如何?”
墨子谦半晌没吭声,只是一双眸子变幻莫测地凝视着脚下,过了会儿,他冷静下来,妥协道:“你派人去探探口风,看看云裳阁究竟出了什么事,记得避开太子的人。”
张梁一听他语气变了,面上顿时一喜,“好!属下这就去安排,主子等着!”
张梁欢欢喜喜松开墨子谦,正打算去前厅找个机灵一点的小厮到云裳阁问问,孰料管家突然神色匆匆地赶来。
“世子,云裳阁有人给你送东西来了。”
墨子谦心中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