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藏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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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藏师- 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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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藏地,一切内陆司空见惯的事物规则,在此并不适用。

    他拿出电话,拨了堂娜给的那个号码。

    一个机械呆板的电子合成声音提示:“请输验证码。”

    林轩迅速输入第二行数字,停了三秒钟,电话里立刻有人声回应,是一个说俄语的男子:“堂娜,事情进展怎样?”

    林轩回答:“我是堂娜的朋友林轩,她授权我使用这个号码,并且代她完成下面的工作。”

    那男子的反应极为迅速,立刻换成了汉语:“是林轩医生?堂娜对您倍加推崇,您能加入,我们深感荣幸。”

    林轩淡淡地说:“对不起,我并不想加入任何组织。现在,我需要鬼湖的所有资料,把堂娜掌握的全都告诉我。她是我朋友,我最不愿看到的就是朋友有难。”

    他把所有悲伤都压抑于淡然冷漠的表情之下,因为一旦任由感情的闸门宣泄,无论是哭是笑,人都会失去战斗力。那样于事无补,毫无意义。

    那男人的声音唏嘘不已:“是啊,堂娜一直是我们的jing英,是年轻一代里的标杆。”

    林轩皱眉,眼眶忽然变得干涩,连眨了几次,极不舒服。

    他有很久没哭过了,但现在,突然有“泪飞顿作倾盆雨”的冲动。这一次,他真正地失去了堂娜——一个有可能伴他终生的极品女孩子。

    田梦走过来,轻轻挽着林轩的胳膊,慢慢地将头靠在他肩膀上。

    现在,大变陡生,他们是唯一能够相互扶持、相互鼓励的人。

    林轩报出了自己的电子信箱,然后告诉对方:“把资料传给我,有问题随时打电话给我。”

    他挂了电话,调整情绪,低声告诉田梦:“这里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我们回去吧。”

    田梦温顺地点点头,两人便转身向车子那边走。

    无意之中回头,林轩的视线落到小木屋西北方向二十步外的树丛里,一个灰sè人影露了露头,向这边张望了几秒钟,又猛地伏下去。

    林轩立刻吩咐田梦:“你由这里掉头向树丛走,我走弧形绕过去,夹击树丛,里面有人。”

    两人立刻分开,林轩弯着腰走了一段,估摸已经离开树丛里那人的视线,便加速狂奔,由树丛的东北方迅速接近,突然出现在潜藏者面前。

    那是一个干瘦苍老的藏族老头子,身高只到林轩肩膀,手里拎着一长一短两把藏式砍刀。他想挥刀砍杀,但林轩轻而易举地就夺下了双刀,丢在十几步以外。

    “蠢货……你们这群蠢货,鬼湖刚刚安静了几十年,你们就来打扰它……鬼湖,那是吞噬人类的恶鬼之口……蠢货,滚,滚开,滚开……”老头暴怒狂吼,又徒劳地挥舞着双臂,但在林轩和田梦的包围下,他根本无计可施。

    两人的藏语都极为流利,几分钟内,就安抚了老头子的情绪。

    “我们不是坏人,跟探湖的俄罗斯人不是一伙的,告诉我们,刚刚发生了什么事?那些人和车子去了哪里?”田梦反反复复地追问。

    “发生了什么事?鬼门开了,鬼要吃人!”老头子枯涸干涩的眼珠子惊恐地乱转,又不断地胡乱打手势,“鬼湖下面就是鬼门,鬼门开的时候……湖水分成两半,那就是恶鬼的上下嘴唇……吃掉几万个人,它就再闭上。那些俄罗斯人愚蠢,非要下去闹腾,吵醒睡觉的恶鬼……我们完了,我们一定会被吃掉,我要回去告诉乡亲们,赶紧搬走,走得越远越好……”

    田梦回过头,对着林轩长叹:“自小我学习的知识都在‘无神论’范畴,但是现在,我宁愿相信鬼湖里有鬼——这个在地球仪上仅有针尖大小的水洼,实在包含了太多匪夷所思的内容,也许只有‘恶鬼吃人’的说法才能解释一切。”

    林轩等老头子的暴躁情绪彻底消失,便取出一叠钞票,微笑着告诉对方:“告诉我们刚刚看到的事,这钞票就归你了。”

    那些钱足有两千块人民币,能抵得上藏胞一家三个月的生活费。

    老头子想了想,接过钱,指了指西面的土丘:“跟我来,我爷爷知道很多鬼湖拉昂错的事,听他说完,你们就明白鬼湖恶鬼的事了。”

    三人绕过土丘,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一个仅有八间低矮石屋的小村子。

    途中,老头子自我介绍叫“博扎”,这个无名小村只有他们一家二十三口居住,昨天阻挠堂娜在湖边试机器的正是他的家人。他的爷爷是整个家族的权威人物,家族里的人都称他为“尼甲”,翻译为汉语就是数字“二百”,在这里约等于“二百岁”,也就说他的爷爷已经活了二百岁。

    很快,在博扎带领下,林轩就见到了老人尼甲。

    尼甲比博扎更干瘦,只能颤巍巍地半躺在石床上,呼吸犹如一只坏掉的旧风箱,时高时低,时断时续,似乎随时都会闭眼咽气。

    看到他,林轩第一时间联想到修行至“半枯半荣”境界的嘉斡上师,因为尼甲的脸也是“皱皮包骷髅”的模样。但是,尼甲一睁开眼,一对幽蓝sè的眸子jing光四shè,整个人都变得鲜活生动起来,瞬间年轻五十岁。

    “你们是汉人,我们可以用汉语交谈。”尼甲说。他的声音温和平静,汉语非常标准,若非亲眼所见,林轩简直无法相信这声音出自于一个枯槁老人之口。

    博扎在旁边用藏语解释,林轩想知道鬼湖恶鬼的事。

    尼甲忽然用藏语叱呵:“你收了人家的钱,退还给他们,快,快拿出来!”

    博扎起初还想支吾隐瞒,但尼甲说了一句极长的古藏语咒语之后,博扎立刻跪倒在地,双手捧着那叠钱,交还给林轩。

    “去,面壁悔过,罚你十天不许吃饭。”尼甲再次叱呵。

    博扎站起来,灰头土脸地走出去。

    “真正的知识,就像雪山上的甘露,需要纯洁干净的玉瓶来盛。人类的心灵就是玉瓶,时时涤荡,不要沾惹灰尘,才能装载知识,传达给下一代。”尼甲抬起右手,握成拳,轻轻叩击自己的心脏。

    他的视线在林轩和田梦脸上来回移动,仿佛两道幽蓝sè的光柱,扫描着两人的内心世界。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田梦回应。

    那是一代禅宗大师神秀所作的著名偈子,相传禅宗五祖弘忍为了考验大众禅解的浅深,以选择传承衣钵者,遂命弟子作偈呈验。当时神秀为上座,即可口诵偈子,即刚刚这四句,一时全寺传诵。

    这偈子的意思是:身是觉悟的根本,心如明镜,能照万物。物象来时,镜不增加,物象去时,镜不减少。物动、影动而禅心不摇不动,物换、影去而禅心自如自在。

    尼甲是藏族人,能领悟到“心是玉瓶、勿惹尘埃”已经殊为不易,那已经是汉传佛教高僧的水准。

    当年,神秀与慧能争五祖弘忍的衣钵,失败后移住江陵当阳山玉泉寺,开禅宗北宗一派。卒谥大通禅师。他能自觉参悟“身菩提、心镜台”的佛理,为北派传人誉为“心师”,千古祭拜,香火不衰。

    尼甲的石床前铺着破旧不堪的毡毯,林轩慢慢地双膝跪倒,双掌合十,虔诚地叩拜。

    石屋内没有人说话,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我在这里等了很久了……对于我来说,时间已经不重要,那只不过是钟表徒劳奔跑的累积计数,它能改变山河湖泊,能更替四季,但却与我无关。最高深的修行,就是遁离于时间之外,成为一个duli的个体。”尼甲说。

    他举起手,指向头顶屋角。

    “看那茧子。”他说。

    屋角悬挂着一架灰sè的蛛网,约一米见方,将屋角封住。网中没有蜘蛛,正中只悬着一只灰sè的虫茧,如一个成年人的拳头大小。那茧子应该也有相当的年份,中下部充满了针孔般的小洞,使得大半个茧子如旧棉絮一样,绽出丝丝缕缕、长长短短的绒毛来。

    “在我眼中,它不是茧子,而是伏藏。”林轩恭恭敬敬地回答。
第一百零五章 大尼甲
    “那是茧子,是生命贮存的圣杯,是智慧的传承。我看着它,心里很多事就会越来越清晰。年轻人,你过来——”尼甲低声吩咐。

    林轩向前挪动身体,靠近石床。

    他闻见了尼甲身上散发出的腐朽气息,在灵异学中,那是行将就木的老朽们骨缝里弥漫出来的尸气。

    床下床上,不断有褐se蚂蚁匆匆爬过,有几只竟然横过尼甲的脸颊,又钻入他的衣领里。

    正如秃鹫能够敏锐地嗅到垂危旅行者的“尸气”一样,这种被称为“食尸蚁”的小东西对尸气也分外敏感,相隔百米,就能准确地找到垂死者的家。

    “让我看看……你的手掌……”尼甲说。

    林轩没有丝毫迟疑,翻开双掌,一起递过去。

    尼甲抖抖索索地伸手,将自己的双掌覆盖在林轩掌上。

    “你说那茧子是伏藏?错了,伏藏不是孤立存在,而是一系列人和事、一长串历史事件共同组成。一项伏藏从远古传递到现在,拥有它的人、传递它的人以及接受它的人都不同,对它的理解也不同,谁能保证中间不出错误?真正的伏藏,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每一代传承者都向它倾注心血,使它变得越来越丰满,越来越合理化……”

    尼甲的话很难理解,但林轩用心听着,去感受每一个字的意思。

    “我说的是……‘活着的伏藏’,你懂吗?只有活着的伏藏,才对后人有用,你……懂吗?”尼甲重复了一遍。

    林轩低下头,细细地品味那句话,脑中灵光一闪。

    他张开嘴想说什么,尼甲的眼睛一眨,两人掌心相接处的皮肤陡然变得炽热滚烫。立刻,林轩从对方眼中得到了信息,那就是——“我听到了。”

    他本来想说:“古代藏传佛教的经文晦涩,就算以伏藏的形式保留到现在,一个字、一个笔画、一个音节都不差地完全复原,后世人也无法正确理解,必须经过漫长而复杂的研究、学习、猜度过程,进行长年累月的翻译、编纂、考证,才能对前辈们的知识一窥门径。这样的伏藏,只会成为后人‘鸡肋’般的累赘,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从知识价值上来说,此类伏藏不要也罢。按照尼甲所说,如果后人得到的是‘活的伏藏’,拿出来就能看、能读、能用,给后世人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与用处,那才是最受欢迎的传承方式。”

    如此冗长的一段话,尼甲一眨眼,就完全感受到,两人之间的交流方式变得一马平川,成为类似于“双向读心术”的模式。

    “你完全懂‘活的伏藏’,我终于等到你了。下面,我就把那茧子里的智慧全都给你。”尼甲用“心声”告诉林轩。

    以下就是尼甲的“心声”——

    在我记忆的源头,这里没有山,而是一片茫茫蓝海。海面极平,如一面巨大的镜子,没有风,海面上连一丝波纹都没有。海面倒映着蓝天,却映不出我,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是看到那样的情景,却看不到自己的身体。

    接着,那海中有小岛突兀地立起,然后是更多海岛升起,直到将海完全变成山,海水流泻到其它地方去。山的凸起不是无缘无故的,必定有某种力量推动着它们不断向上。我看到有一条极窄的栈道,在白茫茫的旗云中时隐时没,蜿蜒向下。从没看到过那么厚重的云,把大山裹得严严实实,像吸饱了水的大棉被。我沿着栈道向下,无限深入,感觉已经到了深谷的极限。在那里,我看到了一架巨大的机器,它有着如九重宫殿般的层叠腹部,腹部四周延伸出无数或曲或直的管道,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它的脚牢牢地扎根于山体中,躯体岿然不动,像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

    我看着它,逐渐明白,它的多达数百只的脚其实也是管子,不断地从地下吸收一种血红se的液体。液体进入腹部,分解转化,成为气体和别的东西。当这种转化的力量累积到一定程度时,机器的九段腹部就会各自飞速旋转,从管子里排出白se气体,而那气体,就是我之前看到的旗云。

    渐渐的,我又发现,那机器的腹部是可以再生的,从九节衍生为十节,然后是十一、十二……直到一百多节。在它不断吸收的过程中,地面严重塌陷,它就慢慢沉入地下,但这个吸收、转化、排出的过程从未停止过。

    用现代工业的机械做工打比方,我觉得那东西就是一个蒸汽机,吸收、做功、排气,过程井井有条,行动简单高效。

    机器下降而大山的隆起并未停止,很快,那机器就深藏山底,被无数崩塌、分裂的乱石埋住。

    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身为何人,但就是能看到山海变迁中的一切。

    很快,随着暴雨与山洪接踵而至,鬼湖就形成了。

    我不断看到身着各种服装的军队来到这里,绕着鬼湖研究讨论,并派人进湖中探索。但是,鬼湖的位置正是那机器其中一只脚所在的地方。我前边说过,那些“脚”具有强大的吞吐能力,无论是液体还是固体,它都能毫无阻碍地吞噬掉。有几次,当那只脚开始工作时,湖岸上整队士兵都被吸入,无人生还。

    人类在暴虐的大自然面前实在太渺小了,我看厌了那种鬼湖吃人的把戏,终于在某一天决定到那湖边去,阻止一切人靠近它,不再成为它的牺牲品。

    我走到湖边,湖水很清,倒映着白云。

    就在这时候,我突然看见了自己的真实样子,原来我是一个裹着僧袍的光头僧人,瘦骨嶙峋,面有菜se,既不威武雄壮,也不眉清目秀,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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