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藏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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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藏师-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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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那个女人,我没说错,她就是那个被绑着的女人……”风鹤疼得牙齿嘚嘚乱碰。

    “不要乱说话,更不要对着我的女朋友指指点点,会死人的。”高翔冷笑着说。

    “我没乱说,不信你看那些画。”风鹤咬牙强撑。

    高翔左手抓着风鹤的右臂,右手扣在她右肩头上,一拧一送,肩关节立刻归位。然后依次是肘关节、腕关节,几秒钟内就完成了复位工作。

    “什么画?”宝铃从门外探进身子来。

    “是一些——”

    关文要接话,但高翔猛地挥手,手掌从关文头顶掠过,险些要扫中他。

    “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画,没事的。”关文改口,不想再跟高翔敌对下去。

    风鹤张了张嘴,但老刀从门边挤过来,食指堪堪点到风鹤额头上:“闭嘴,再乱说话,打掉你满嘴牙信不信?”

    关文横跨一步,把风鹤推到自己身后去,面对老刀:“何苦咄咄逼人?我说过,她是赤焰尊者最关注的人,你们这么吓唬她,一会儿赤焰尊者那边知道了,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老刀嘿嘿坏笑着,垂下手,替关文整了整衣领,yīn阳怪气地说:“关先生,我是个粗人,不懂得面子不面子的,可我知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的道理。不管是谁,得罪了翔哥的话,在没有好果子吃。翔哥是个文明人,对任何人都很客气,可我们做不到。我再jǐng告你一次,管好你朋友的嘴,免得白挨揍。”

    关文深吸了一口气,把所有火气压住,点点头说:“好了,各位可以走了,我们还有事。”

    高翔笑起来:“我们先走,你们在这里慢慢看画吧,再见。”

    他用眼角余光瞟瞟关文,然后倒退出去,顺手关门。

    关文胸口气闷,回到桌前。本来想拿起铅笔继续画画,但五指刚一发力捏紧铅笔,那支笔就啪的一声从中折断了。

    他盼来了宝铃,却料不到护花使者也随之出现了。

    “你怎么样?”他听到了风鹤的**声,抬起头,关切地问。

    “我没事,刚刚那个人真的是……你画中的白衣女子……”风鹤的右臂仍然垂着,稍稍一动,就疼得龇牙咧嘴。

    “怎么会呢?”关文诧异地摇头,然后低头看那张画,“她们的模样根本不同,她是她,宝铃是宝铃,毫无相似之处。”

    风鹤点点头:“原来她叫宝铃,原来她的名字叫宝铃……”

    她用左手抚摸着关文画的那张画,皱着眉,苦苦思索。

    关文扔下断笔,对风鹤的举动大为不解。

    按理说,如果说宝铃就是画中女子,他自己就应该感觉得到。再有一点,他眼中的宝铃纯洁优雅,不可能跟一起战乱中的惨事有关。

    “她的消失真的是一个谜,对不对?”风鹤问。

    关文感觉莫名其妙,抬头望着风鹤:“什么?什么消失?是谁消失了?”

    风鹤满脸诧异:“当然是那个女子消失了,还会有谁?”

    她用左手翻着桌子上的几十张画,翻到最后,惊讶地追问:“你没看到吗?她从山顶消失了。你的画并没有把那一段表现出来,为什么?”

    看起来,两个人的思想出现了分歧岔路,对同一件事的理解出现了巨大的偏差。

    关文迅速把已经画完的画横向一字排开,指着表现孤峰惨事的那一张,急促地问:“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并没有到此为止,而且女子也并未遭到玷污,而是……而是消失凭空消失了?”

    风鹤在画面上来回扫了几眼,脚下踉跄了几步,左手捂住额头,颤声说:“我得再想想……我觉得思绪很乱,好多事都有点模糊了……难道你不知道那件事的结局吗?你看到了我脑子里的全部伏藏,怎么会不知道结局,反倒来问我?”

    关文走到房间一角,倒了一杯开水。

    水是倒给风鹤的,他原本以为风鹤喝点水,镇定一下情绪,就能记起那些错乱的情节。

    “凭空消失”这种事只存在于魔术、幻术或者志怪小说里,如果孤峰惨事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么,那女人不可能突然不见了。

    当关文转过身时,发现风鹤的脸sè变得惨白如纸,左手使劲按着桌子,拼命支撑身体,似乎随时都能倒下去。

    “喂,你怎么样?”关文几步走回来,搀住风鹤的手臂,扶她坐在椅子上。

    “我脑子里的记忆正在消失……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原先看到的东西,一点一点被抹去。我好像看到了父母、羊群、小溪……满山遍野的青草和野花……我的脑子很清醒,似乎从来没这么清醒过,我要回家……”只坐了不到半分钟,风鹤就挣扎起身,先向四面张望了一阵,仿佛一个刚从梦魇中跳出来的人。之后,她摇摇晃晃地走向门口,无力地靠在门边的墙上。

    “你要去哪里?你还没有告诉我,那女人最后到底怎么了?”关文追过去,一手摁在墙上,支撑着风鹤大部分体重。

    “我要回家……回家……”风鹤顽强地伸出手,抓住门把手,猛地一旋,那扇门就开了。

    门外,几个年轻的僧人垂手肃立着,听到门响,马上齐刷刷地抬头。

    “快去通知赤焰尊者,风鹤出事了!”关文大声叫着。此时此刻,他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了,先解决问题要紧。

    有人飞奔出去报告,但风鹤并未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向外,一直走出正门,踏入院子里。

    夜已过去,东方天空隐隐出现了鱼肚白,远处是高山轮廓正逐渐显现出来。

    院子的四角,已经燃起了熊熊篝火,松柴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不绝于耳。

    大人物从院子正中的大帐篷里飞奔出来,白摩诃紧跟在身后,寸步不离。再往后,就是行动蹒跚的赤焰尊者与之前在扎什伦布寺出现过的五国十二寺的智者。

    “她怎么了?”大人物奔近,大声问。

    关文急急地解释:“她说自己脑子里的记忆正在消失,她一直叫嚷着要回家,其它情况不明。”

    眼角余光一瞥之间,关文看到高翔、宝铃、老刀等人正站在院子一角,向这边张望着。

    “有这回事?”大人物皱眉,一下子搭住了风鹤的左腕。

    清晨的风似乎更猛烈了,院墙上插着的风马旗飒飒响着,飘摇不定。

    忽然间,关文觉得,自己的思想飘到了无穷远处,忘记了眼前的人与耳中听到的各种声音,一直向着尼sèrì山方向飘去。

    他听到了潺潺的水声,有个苍老的声音在反复念诵着《楞严咒》,咒语声与水声混合在一起,虽然低沉沙哑,却有着醍醐灌顶般发人深省的无穷力量。

    “伏魔!”听到这诵经声,关文立刻联想到了那两个字。那不是普普通通的两个字,而是代表了一种神圣的使命。

    “我在等着你……这世界的光就要全部熄灭了,你再不来,就最终错过了……你再不来,千万人前赴后继推行的事业就白费了……我不知道这伏魔的咒语还能念多久,我已经不再想那个问题,而是集中全部jīng力,把这讯息送到你的脑海中去……你什么时候才能回答我?你再不来,终将收到我难以为继的消息,到那时,无论谁来,都解不开这一劫了……来吧,快来吧,快来吧……”那苍老的声音发出了沉痛哀伤的呼唤声。

    “你在哪里?”关文忍不住叫起来。

    “我在……”那苍老的声音渐渐消失。

    “你在哪里?”关文重复刚才的问题,但始终得不到回应。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只是原原本本地复制那些话,然后说出来。我不知道那有……什么意义……他是谁?他要见谁……这些都不重要了,我要回家,放下所有的包袱,回家……”风鹤惨笑着,靠在关文身上。

    “那些都是你告诉我的?”关文惊问。

    风鹤吃力地点点头:“是的……那是……他要我说的话,一直存在脑子里,本来不知道该告诉谁,但现在我知道了,你就是……尼sèrì山下……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就是那个被苍鹰叼走了所有骨肉内脏的人……她消失了,可你没有消失……你死了,她生死未卜,下落不知……”

    关文听不懂这些断断续续的话,况且他也不是孤峰惨事中的男人,实在猜不透风鹤想说什么。

    “她要死了。”大人物突然说,并随机放开了风鹤的手腕。

    “什么?”关文越来越摸不着头脑。

    “她的脉象已经消失,现在支撑她活着的,不过是回光返照的力量——”大人物刚说到这里,围墙上最高处的一支风马旗突然从中折断,拖拽着花花绿绿的绳索,一起跌到墙外去了。院子里的僧人一片哗然,

    同时,院中风声大作,篝火被吹得火星乱飞,光影迷乱。

    关文立刻摸向风鹤的手腕,果真,腕子上找不到脉搏。再摸她颈下,结果也是一样。活人不可能没有脉搏,失去脉搏,心跳也就快停止了。可是,风鹤明明仍然活着。

    “把所有的火把都点亮吧,我要跳舞。”风鹤站直,脸白如纸,双眼中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我还是扶你回去休息吧?”关文问。

    “这不是休息的时候,我必须要跳舞。今天之后,我有的是时间休息。”她推开关文,惨笑着望定赤焰尊者。

    “跳吧,按她吩咐的去做。”赤焰尊者说。

    大人物一声令下,院中所有的篝火、灯笼一起点亮,照彻了院中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音乐,但风鹤在火光中窈窕起舞,左扭右旋,舞姿极其动人。
第二十八章 灵魂舞者
    “她在用生命舞蹈。”大人物低声说。

    关文的目光追随着风鹤的身影,明明知道她如风中之烛,疏忽就会扑倒身亡,但偏偏没有办法拯救。

    “生命是属于上天的,天赐天收,人类无能为力。”大人物喟叹。

    忽然,关文感受到了来自风鹤那种绝望舞蹈里蕴含的某种东西。当她急速旋转时,她的衣袖鼓足了风,全都突兀地膨胀起来,仿佛一道被海风搅乱了的巨帆,无法御风前行,也不能解脱纠缠;当她向前俯身、额头触及脚尖或者是翻身后仰、发尾披垂至地时,又仿佛被罡风摧折了的竹林,从中折断,狼藉满地。

    “她在做什么?她在做什么……”关文喃喃地自问。

    在普通人眼中,只看到风鹤的舞蹈,但关文却分明从她的举手投足间感受到了混沌初开、天地炸裂般的一股力量。

    他的头脑中仿佛有一道电光闪过,突然顿悟:“她在用舞蹈描述自己的思想,有些东西无法用语言说明,只能寓之于动作与手势。

    “公孙大娘——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他低叫出声。

    诗圣杜甫曾作过一首名为《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的长诗,关文尤其喜欢其中八句。

    他继续凝视风鹤,低声吟诵:“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sè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shè九rì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风鹤手中虽然没有任何刀剑,但她的双手拇指、无名指、尾指内扣,食指、中指紧紧并拢,笔直前伸,正是“以指代剑”的表现方式。

    在关文眼中,风鹤体内仿佛有一个焦躁暴怒的灵魂,正在拼命挣扎,企图破躯壳而出。此刻,没有风鹤,没有萨兰杰桑,没有被赤焰尊者收容并教诲的牧民女弟子。那灵魂借用风鹤的身体,在急速舞蹈中诉说着什么。

    “那是……那是……”关文急促地低语着,他感觉已经顿悟了什么,需要用画笔记录下来。

    “关文,你想到了什么?”大人物问。

    关文来不及回房间去取纸笔,左右一看,发现一名僧人腰间插着一把匕首,立刻跨过去,伸手抓住匕首的柄。

    那僧人吓了一跳,立刻反手擒住关文的手腕。

    “给他,不要管,给他!”大人物厉声喝止。

    那僧人立刻松手,举高过顶,不敢动弹。

    关文拔出匕首,蹲下去,以刀代笔,在地上迅速勾勒着。

    他画的是从风鹤之舞中得到的启示,毫无章法,如泼墨山水、癫狂草书一般。

    广场上,风鹤的舞蹈亦进入了最癫狂的时刻,忽而急旋数圈,忽而倒翻数周,举手投足,已经跟藏族舞蹈毫无干系。

    忽然间,风鹤停住,直愣愣地站了几分钟,慢慢地向后面倒下。

    众人都被风鹤的种种变化惊呆了,停了一阵,才有人奔向广场zhōng ;yāng。

    “你看懂了什么?你画的是什么?”大人物问。

    关文从沉思中醒来,抛下匕首,低头看着自己脚下那幅五米长、三米宽的画。他画的是一条竖向的弯曲隧道,隧道四壁,盘踞着无数条双头怪蛇,蛇信吐出,如同湖泊中茂盛的水草般弯曲招摇。

    隧道最底,则盘踞着一位瘦削如枯草的老人。老人的右手向上伸着,似乎正在声声召唤。再向下,老人的腰部以下,竟然全都浸在水中。关文所画的水,使用了极其纷乱的线条,意思应该表示水中充满着大大小小的漩涡,一直将老人向下拖拽着。任何人看了,都明白老人即将面临灭顶之灾,沉入最深的水中。

    “有一个人,在等着我们前往。他并不是要我们去救他,而是为了传承一项伟大的使命。为了这件事,他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靠jīng神的支撑而活着,很快就要油尽灯枯。他一死,那使命无法延续下去,人类的大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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