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藏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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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藏师-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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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桑准备好了晚餐,一盆羊肉炖土豆,一盘木耳拌黄瓜,还有一大碗西红柿蛋花汤。

    “有酒吗?”宝铃问。

    格桑拿来了一瓶青稞酒和两个酒杯,然后关门出去。

    两人连干了三杯,庆祝今晚萍水相逢的缘分,很快就聊到了弥勒佛殿前的小偷被杀事件。

    “如果我知道有人觊觎那把钥匙,就不会独自一个人出城了,应该等我的同伴高翔赶来会合,然后一起行动。他是川藏线上的自驾游行家,身手很好,经验丰富,应付几个小毛贼不在话下。要知道,那钥匙对我非常重要,比生命都重要。如果没有钥匙,我也不会到扎什伦布寺来,但是丢了钥匙,我来这里也没用了……”一提到钥匙,宝铃的情绪立刻变得激动又沮丧。

    关文劝慰:“现在后悔也没用,民管会的人会继续调查,也许很快就有消息了。”

    宝铃摇头:“指着他们找钥匙,几乎没什么希望了。他们又不是jǐng察,平时除了维持秩序,别的什么都不会干。我已经打电话给高翔,要他找人帮忙。不出意外的话,他明天太阳落山前就能赶到。”

    看得出,高翔在宝铃心目中的分量很重。

    关文低头喝酒,心头有着微微的怅惘。他从前在寺里遇到过很多长发飘飘的女孩子,有人请他帮忙拍照,有人请他帮着画像,有人请他当免费导游。对于那些毫无报酬的请求,他都微笑着一一做到。他相信,无论那些女孩子当时笑得多么灿烂,都会在离开寺门后转头就忘掉他。于她们而言,他这个人就像扎什伦布寺里到处可见的壁画、经幡、酥油灯甚至是地上铺着的页岩那样,已经成了寺庙的一部分,不值得单独记住。

    再或者,在扎什伦布寺,关文什么都不是,只是一粒平凡微尘。

    “那把钥匙想必很贵重吧?”他问。

    宝铃连叹三声,yù言又止:“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详细聊。高翔说,只要钥匙还在rì喀则,他就有办法找回来。”

    一提到高翔的名字,宝铃眼中就有了笑意,这更令关文心底郁闷重重。

    “说说你自己吧?”宝铃问。

    关文有些恍惚:“什么?说我自己?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一名画家,从山东济南来,在这里一年多了,每天都去寺里练习画佛像……”

    他的经历的确乏善可陈,没有惊心动魄的经历,也没有惊天动地的爱情。

    宝铃笑了:“我是说寺里僧人提到的画画的事。”

    关文苦笑:“是吗?只是画画而已,我是画家,那是我的职业。”

    灯影中,宝铃的脸颊被青稞酒染得微微晕红,有着美好波浪造型的浅栗sè长发也被理顺,乖巧地伏到肩后去。

    “他们说,你能画出别人心中的想法,别人说什么,你就能画出什么,是吗?”

    关文摇头:“哪有那么神?”

    宝铃一笑:“太谦虚了,刚刚我在你房间里看到那么多作品,全都是关于扎什伦布寺的,每一张都很传神,可见画技的确高超。”

    关文苦笑:“惭愧,那些都是不成熟的写生稿子。要想画出寺里佛像的神韵,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我时常为此而苦恼呢。”

    两人低头喝酒,忽然有了话不投机之感。关文意识到,宝铃不断地将话题往“画画”上引,必有所图。

    瓶中的酒喝掉了一半,关文渐渐有了醉意。

    外面忽然有人敲门,是曲松坚的声音:“关先生,请出来一下,我有话说。”

    关文带着醉意开门,曲松坚和格桑并排站在屋檐下,都穿着厚厚的羊皮袄,佝偻着身子,脸sè有些不大对。

    曲松坚拉着关文的手向外走,格桑即可带上门。

    “什么事?还搞得神神秘秘的?”关文有些好笑。

    一直走到院门口,曲松坚才松手,低声问:“关先生,你带来的那位客人有点不对劲。”

    夜寒风劲,关文没穿外套,在风口里打了个寒颤。他隐约听到,隔壁的唐卡艺术中心后院里有非同寻常的动静。

    “什么意思?”关文有些诧异。

    “寺里传出消息来,她身上带着不祥之气,两个人因她被杀。我不敢留她在这里了,谁知道她会带来什么灾难?关先生,外面的旅店肯定还有没关门的,等会儿你赶紧送她走吧,别害死我们。”跟在后面的格桑说。

    关文又气又笑:“寺里的事跟她没关系,她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朝拜者。”

    曲松坚拉下脸来:“关先生,你不好意思开口的话,我就叫格桑去说。”

    格桑颤声说:“不不,我不敢去。”

    院外的暗处,有人突然憋不住,猛地咳了一声。

    关文吓了一跳,那人走出黑暗,站在曲松坚身边,原来是艺术中心的老板勒白旺杰。平时,两人经常讨论切磋绘画方面的事情。

    “关文,不好意思,我在这里站了一阵了,实在没办法才请曲松坚找你。”勒白旺杰搓着手说。

    关文更加诧异:“大家有事直说好吗?”

    勒白旺杰忧心忡忡地向曲松坚家的东屋望了望,苦着脸说:“那个女的刚来,我这边的水井就出大问题了。”

    关文问:“什么大问题?怎么可能跟宝铃小姐有关系?”

    勒白旺杰不再解释,拉着关文进艺术中心的后院。

    那个后院里原先有一口深井,水质极佳,甘洌甜美,据说与雪山深处的万年冰泉一脉相通。扎什伦布寺一带已经吃上了从rì喀则水厂引过来的自来水,但管道水质与该井的井水一个地下,一个天上,根本无法相比。

    那口井的直径有两米,井壁是用页岩砌成,井口边还围着一圈古式石栏。

    此时,有三个年轻人围在井边,都是艺术中心的员工。

    “我听见你带那女的进曲松坚家,当时我正要打第二桶水,水桶刚刚放下井。水打上来,就是那样子——”勒白旺杰指着井边四个水桶中的第二个,“那根本不是水,而是血。”

    关文吃了一惊,走到水桶边。果然,铁桶里的水颜sè殷红,异常浑浊,并带有淡淡的血腥味。除了第一只桶,剩余的两只,也全都装满了红sè的血水。

    “怎么会这样?这跟宝铃有什么关系?”关文虽然惊诧,但却不像勒白旺杰、曲松坚、格桑等人一般迷信。

    “寺里的人说,那女的带来了不祥,血井就是大难将至的征兆。”勒白旺杰说。

    关文愣了愣,倒掉一桶水,拎着桶到了井栏边,扣上井绳,把水桶扔下井。他不信勒白旺杰的话,必须亲自打一桶水看看。

    井很深,水桶下落一阵后,才传回桶底与水面碰击时发出的“砰”的一声。井绳湿漉漉、凉飕飕的,令关文心里很不舒服。

    “关先生,没用的,我刚才把手电筒绑在井绳上坠下去,看到下面的水全都红了。”一个年轻人提醒。

    “那种情形,像是有一次我看见餐馆里宰了一半的公羚羊逃跑……失足掉进井里,把一井水都染红了……”另一个年轻人补充。

    关文又打了个寒颤,低头拔井绳。

    水桶提上来,年轻人揿亮手电筒,向桶中照着。果然,井水血红,怵目惊心。
第四章 镇魔
    “也许只是受了某种污染,不要多虑,宝铃小姐是个普通的朝拜者,跟每天涌入扎什伦布寺的游客没什么不同。”关文解释,但曲松坚和格桑脸上的怀疑越来越明显,态度也越来越坚决。

    “寺里死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为rì喀则的乡民们作过大贡献的神医,我们虽然没办法查找凶手,但总要做点什么。关文,你是汉族人,根本不懂藏族人的规矩。我们这里只欢迎朋友,不欢迎敌人。”勒白旺杰说。

    关文要过年轻人拿着的手电筒,把井绳做了两个活结,套住手电筒,慢慢地坠入井里。

    那口井约十米深,井壁上爬满了墨绿sè的青苔。手电筒的光柱接近水面时,关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井水微微动荡着,不再是清冽澄澈的藏地泉水,却变成了浑浊不堪的红sè血水。

    “怎么会这样?”关文低声问。

    其余人都趴在井栏上向下望,谁都不说话,只听见每个人嘴里倒吸凉气的咝咝声。

    关文拎着井绳绕井口一圈,借着电筒光搜索井壁。其实,井壁一切正常,发生异常的只是井水。

    勒白旺杰短暂地接了个电话,连“啊”了几声,然后告诉关文:“有人说,扎什伦布寺西面的七八口泉水井都出了问题,这些事弄不好都跟那女人、跟寺里的血案有联系。关文,那女人不干净,我看你还是别惹事了,把她赶走算了。”

    关文抬起头,看见几个人的脸都变得煞白,眼睛里全都闪烁着惊惧。

    他收回了手电筒,交还年轻人。

    “这么晚了,至少得容她过一夜吧?我再说一句,寺里的两次血案我都在场。如果说第一次死人跟宝铃有关系的话还勉强说得过去,至于第二次,都吉上师是在白塔南面的僧舍遇害的,那时候宝铃还在弥勒佛殿,怎么能扯上她?”他轻轻地说。

    勒白旺杰甩手长叹:“年轻人,你是不是被美sè迷住了,才变得这么固执?”

    关文笑了笑:“我没有。”

    宝铃的确长得很美,但他并非因为对她有什么想法才带她回来的,只是出于道义为她介绍住处而已。更何况,井水异变的原因多种多样,不可能跟邪魔鬼祟扯上关系。

    勒白旺杰指了指北面的大画室:“跟我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关文扭头告诉曲松坚:“我用xìng命担保,宝铃小姐是个正常人。”

    他跟勒白旺杰进了那间超过一百平米的空阔画室,巨大的松木桌案上,平铺着一幅画到一半的唐卡。

    勒白旺杰走到桌前,敲了敲那幅唐卡:“关文,看看。”

    那是一幅《xī ;zàng镇魔图》的描摹版本,画面中的魔女只完成颈部以下的大半身。

    “井水异变的时候,我正画到这里。去年的时候,我见过那个女的,她来过扎什伦布寺好几次了,有时在寺里的各大佛殿徘徊,有时在寺外的山路、民居游荡,跟普通的游客绝对不一样。”勒白旺杰说。

    关文不明白勒白旺杰到底要表达什么,只有静静听着。

    “我有一次发现了一件怪事,寺外的放生狗一见到那女的,就夹着尾巴远远避开,一副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勒白旺杰又说。

    关文淡淡地问:“你跟踪她?”

    勒白旺杰不好意思地搔着脖根讪笑:“我……我不是跟踪,只是很少见到她那么出众的女孩子,而且是单身一个人,有点好奇……或者像你一样,怕她遇上什么需要援手的事……”

    勒白旺杰今年四十岁,单身,长相过得去,又是颇具才华的藏族艺术家,有这种自作多情的想法很容易理解。

    关文点点头:“继续说吧。”

    勒白旺杰收起笑容:“你知道,扎什伦布寺外有那么多放生狗,有的温顺,有的凶悍,我生怕她遭到恶犬的攻击,就远远地跟着。那次是在寺院西南角的墙外面,她刚走上一个向西的斜坡,一条两米长的黑毛杂种狗迎面飞奔过来,也不叫,张着嘴,龇着牙,那种恶狠狠的架势连我看了都心寒。我向那边跑,一边从地上拾了一块石头,准备英雄救美。”

    关文拍拍勒白旺杰的肩,笑着说:“你是个好人,我明白。”

    rì喀则一带民风淳朴,即使是素昧平生的人,都会在别人需要帮助时挺身而出,绝不会漠然地袖手旁观。

    勒白旺杰忽然苦笑:“可惜,我没救成,那条狗到了宝铃五步远的地方,突然惨叫一声,就地打了个滚儿,然后夹着尾巴哀嚎着退到墙角去。我愣了,远远地看着,满头雾水,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我知道,藏地的狗普遍具有藏獒的基因,外表普通,骨子里凶悍,只有在遇到特别可怕的事物时,才会表现得那样。可是,当时那条斜坡上只有宝铃一个人,旁边的门窗都紧闭着。所以,黑狗退避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宝铃身上藏着令它万分惧怕的东西——”

    关文插嘴问:“令它万分惧怕的东西?是什么?”

    勒白旺杰低声说:“也许是恶灵,也许是别的什么脏东西,也许是鬼魂。”

    外面的风突然紧了,门窗玻璃被风鼓动,一起簌簌颤抖着。

    关文摊开手,耸耸肩:“可是,她一切正常,你不也都看到了?”

    勒白旺杰摇头:“我们只是肉眼凡胎,看到的仅是人的表面,谁能看透她的灵魂?”

    关文也摇头:“勒白,你可能是看佛经太多了,脑子钻进去退步出来了。宝铃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朝拜者,不要胡乱猜疑好不好?”

    勒白旺杰急了,拉开桌案下的抽屉,拿出一个画夹,啪地一下翻开,扔在关文面前。

    关文低头看,画夹里夹着十几张速写草稿,最上面一张,正是仰面躺着的魔女,即《xī ;zàng镇魔图》的主角。他注意到,魔女的脖子以下部分都是正常的,但她的头却与正宗的《xī ;zàng镇魔图》不同。仔细看看,竟然就是宝铃的样子。

    关文吃了一惊,翻翻下面,所有魔女的的头全都是宝铃。也就是说,在勒白旺杰的构思中,已经把宝铃等同于昔rì被吐蕃的“一王二后”成功镇压的魔女。

    “这是什么意思?”他问。

    勒白旺杰一字一顿地说:“她、就、是、魔、女。”

    关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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