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凝视着那水球,头脑中突然浮现出一种极其怪异的想法:“堂娜,你觉得这水球是什么?”
堂娜诧异地反问:“是什么?我觉得它是一个……在城市里,透明的球体随处可见,我不知道你在指什么?”
林轩倚着石壁坐下,继续看着那水球,缓缓地问:“如果我说它是一只眼珠,你会不会同意?”
堂娜吃了一惊,低头看着水球。
水球是静止不动的,所以她在短暂的吃惊之后,随即释然:“不可能。”
林轩问:“为什么不可能?”
堂娜无法解释,在指缝里拨弄着格斗刀,皱着眉思考。
“我只是说它像眼珠,但不一定它就是眼珠。古老的山底不会孕育这样的东西,所以我们必须重新调整思路,用另一种眼光审视这里的一切。”林轩说。
蓦地,有人从右前方的一个黑暗石洞中冲出,凌空飞跃,落在水球上,与堂娜相距五步,无声地对峙着。
林轩下意识地弹身而起,跃出山洞,落在堂娜身边。
“骆原,又见面了。”林轩不动声色地打招呼。
骆原的眼睛里爬满了缭乱的血丝,脸上带着阴森森的冷笑,仿佛一只半夜觅食的孤狼。
“现在,似乎到了最后解决问题的时候了?”骆原问。
“我们面临很多问题,先解决哪一个?”林轩反问。
骆原低头,指着那水球:“这一个。”
林轩示意堂娜避到自己身后去,淡然回应:“如何解决呢?”
骆原缓缓地蹲下,双掌贴近水球,轻轻地抚摸着。
“他疯了。”堂娜在林轩耳边低语。
“天才和疯子只隔着一条线。”林轩不敢大意。
接下来,骆原俯身,四肢张开,胸口和腹部紧贴在水球上,如同一只沉眠的雪蛤。然后,他将右耳凑近水球,屏住呼吸谛听。
林轩将水球看作是眼珠,则水球内有神山的缩影就很容易解释了,因为眼睛之所以能看见物体,就是因为物体在眼球上形成了影像。那么,这水球既能容得下神山,也能容得下其它任何东西。
同样,如果眼球破裂,则所有影像都会瞬间消失。
“它是谁的眼珠?是大山的眼珠还是——如果它是眼珠,那么我们是处于一个巨大的眼眶中,对吗?”林轩自问,然后慢慢地环顾这巨大的空间。
如果某一种动物的眼眶大到如此程度,那么它的身体一定就像绵延的群山一样庞大。
“我听到了它的声音。”骆原说,“它说,一切都将醒来,世界恢复秩序。”
“我们怎么能相信你的话?”堂娜问。
“一个人醒来会怎么样?当然是首先睁开眼睛,它也不会例外。”骆原阴沉沉地狞笑着。
堂娜用手掌遮住嘴,低声问林轩:“要不要先解决了他?我怎么觉得,这事情越来越不对了呢?”
“不要轻敌,他的气场非常强大。”林轩叮嘱。
随即,他也慢慢地俯下身子,也把自己的耳朵贴近水球。
起初,水球是毫无声息的,但只过了十几秒钟,就有一种振聋发聩的召唤声从水球内部传出来。
召唤者使用的是古藏语,内容是召唤大雪山旅行者的亡灵,尽快脱离烦恼苦海,回到外面的世界去。其声音苍老沉郁、音节铿锵,旁边还有很多人附和,念的都是同样的内容。
在很多嘈杂的声音里,林轩听到了一种绝对不应该出现的声音,因为那声音属于十几分钟前刚刚交谈过的51地区高手田梦。
“此刻的田梦当然应该在51地区,由内华达州到大雪山迢迢万里,不可能在十几分钟内到达,唯一的解释是——”从前,他总觉得任何事情都可以解释,那怕理由再牵强,也能勉强解释得通。这一次,他没法解释田梦究竟在哪里。
当他闭起眼睛听那些召唤之声的时候,仿佛漂泊他乡的游子听到了熟悉的乡音一样,恨不能立刻就肋生双翅,赶回家乡去。但是,声音为什么会从水球里传来呢?他不禁有些迷惘,回头看着堂娜。
“听到了什么?”堂娜问。
骆原代为回答:“我们听到了奔向胜利的号角声。”
林轩不慌不忙、不急不慢地起身,紧盯着骆原的眼睛:“这里的情况你到底知道多少?”
水球表面的空间并不宽敞,但三人都是绝世高手,六只脚牢牢地钉在球上。
骆原摇头:“我一概不知,呵呵呵呵……”
蓦地,水球内部射出了一道白光,将三个人的身体轮廓全都打在了头顶的石壁上。
林轩强忍着眼睛的刺痛,看看水球内的神山。果然,白光出现后,球内神山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再向上看,被投射之后的“他”居然不是一个四肢健全的探险家,而是一条头角峥嵘、鳞甲飞扬的巨龙。
第四百四十三章 无影之人
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龙的形象是无可替代的。|龙文化、龙图腾、龙的传说至今约有八千年的历史,它是中华文化里的四灵图腾之一,而且中华主族都自称龙的传人。
林轩缓缓地抬起双臂,那条龙立刻矫健游动,蓄势待发。
神话传说里龙是神异动物,能行云布雨、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太空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其典型形象是两个杈角、长须、蛇身、四足、鳞片满身,也可以说是马面、猪鼻、牛嘴、鹿角、蛇身、鹰爪、鱼鳞、狮尾、虾须。
《本草纲目》中称“龙有九似”,为兼备各种动物之所长的异类,即头似牛、角似鹿、眼似虾、耳似象、项似狮、腹似蛇、鳞似鱼、爪似凤、掌似虎。其背有八十一鳞,具九九阳数;其声如戛铜盘,口旁有须髯,颔下有明珠,喉下有逆鳞;其头上有博山,又名尺木,龙无尺木不能升天;呵气成云,既能变水,又能变火。
台湾画师祖传有画龙口诀:一画鹿角二虾目,三画狗鼻四牛嘴,五画狮鬃六鱼鳞,七画蛇身八火炎,九画鸡脚画龙罢。
正因为华裔对龙这一形象非常重视,所以任何人一看到石壁上那龙的影子,都万万不会认错。
“那是我吗?”林轩并未惊慌失措,而是喃喃自问。
入藏三年,他时刻告诫自己,在复杂艰困的环境之中,必须如潜藏于九地之下的神龙一般按捺骄气躁气,持续修行,以待时机。
《周易》乾卦中有“潜龙勿用”一词,正合乎之前林轩的生活状态——“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遁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乐则行之,忧则违之;确乎其不可拔,潜龙也。”
他的潜伏只是为了积蓄力量,等待厚积薄发的那一刻,就像高手在击杀对手之前必须收回拳头一样。
藏地的山水最适合高明之士遁世修行,在物质条件极度匮乏的皑皑雪山、贫瘠土地之上激发自身潜能,让身体和心灵都得到反复锤炼,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那是另一个我,不是瀛台被囚、走投无路的光绪帝,而是一个全新的、摆脱了个人生死荣辱的我,是本我,更是真我!”林轩心头的重重迷雾被迅速拨开。
那跃动的龙影其实代表的就是他的内心,他的一生,就是为了这飞龙在天的一刻而活。
《周易》乾卦九五中说: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林轩明白,属于自己的时刻到来了。
如同乾卦九五中说的: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本乎天者亲上,本平地者亲下,则各从其类也。
“真正的新时代开始了——”林轩忽然变得身心轻松,眼前的任何困难都不复存在,只剩他心中熊熊燃烧的斗志。
骆原的影子却是十分诡异,根本不是人影,而是数种奇怪的影子叠加在一起。其中一种也是林轩非常熟悉的,那就是他之前看到过的六臂幻象魔。
那种怪物本应该在埃及沙漠里死于盗墓之王杨天手上,但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错误,导致杨天功败垂成。
当林轩看到那影子身体上突兀伸出的六条手臂时,立刻对骆原有了全新的认识。
人在江湖,任何时候都不能缺少恻隐之心,但那是对于同类而言。一旦遇到吊诡妖孽,必定会不择手段地除之而后快。
“看啊,看啊——”骆原仰面向上,挥舞双拳,嚣张之色溢于言表。
在诸多怪物影子之中,林轩也似乎看到了北海道獠牙魔的身影。
“恭喜你。”他淡淡地说。
“是该恭喜我!我终于找到了真正的自我!”骆原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亢奋之情。
“成功的巅峰也就是下坠的开始,恭喜你已经达到了巅峰。”林轩说。
骆原完全听不进林轩的话,而是不断地变换姿势,使得洞顶上的影子魑魅魍魉一样游走跳跃。
能够将这么多的邪恶角色集于一身,骆原的将来一定万劫不复,永坠地狱。
不知为什么,林轩没有看到堂娜的影子。
白光刚刚射出时,他似乎也在一瞬间看到过堂娜的影子,但这时候向上看,完全没有堂娜,本属于堂娜影子的位置空空如也。
堂娜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捂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
按照地球物理学的常识,白光打在她身上,被她的身体阻挡后一定会形成影子。
她移动脚步,让更多白光照着自己,但却无济于事。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堂娜喃喃自语,“人都有影子,鬼才没有影子,难道我是……”堂娜说不下去。
“有我陪着你,不要怕。”林轩低声安慰。
堂娜苦笑:“我到这时候还有什么可怕的?只不过初次遇到此类诡异情况,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
在灵异学说中,鬼魂没有实质的身体,所以无法阻拦光线,于是就不会在灯光下产生影子。
人未死而影子消失的,似乎并无先例。
林轩伸出手臂,揽住堂娜的腰。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人体不可能是完全透明的,只要身体挡住光线,就能在洞顶形成影子。你有影子,我怎么会没有?”堂娜无法控制住情绪。
“听着,堂娜。”林轩凑近堂娜的耳朵低语,同时用手掌掩住嘴唇,免得被骆原透过唇语猜到自己在说什么,“不要怕,这是生死存亡的最危急关头,我必须要冲出去,一举消灭骆原。我们都明白,他是一切祸患的化身,不管有多困难,这一次总得要解决他。必要的时候,我跟他同归于尽,你自己想办法逃离这里。”
他是龙,龙是世间所有动物之长,能力越强,责任越大。
责任、义务、仁爱、道德——这些特质全都存在于林轩这样的“真龙”身上,组织最看重的,也是这些。
纵观历史,只有具备了以上四点,一个皇帝才能成为名标青史、永垂不朽的好皇帝。
反之,不具备这些,一个皇帝就会变成秦二世、宋徽宗之类的祸国殃民之君主,其名字被刻上历史的耻辱柱,受万民唾骂。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爱国、爱家不可兼得。同样,大人物要担负起拯救历史、维护和平的重任,就不得不伤害身边深爱着他的女人。
堂娜脸色一变:“同归于尽?必须这样吗?”
林轩艰涩地点头:“我做最大努力,能够想到的最好结果是跟对方同归于尽。”
堂娜轻咬着唇,眼神立刻黯淡下去。
“堂娜,你看骆原的影子,能认出那是些什么怪物吗?”林轩问。
堂娜立刻点头:“我知道一些资料,那是六臂幻象魔与獠牙魔的形象。”
盗墓之王杨天、新一代盗墓之王杨风在埃及大沙漠、北海道海底神墓里的传奇故事已经全球尽知,并被载入各国特种部门的教科书之中,所以跟他们的英雄事迹相对应的,幻象魔、獠牙魔也被人们所熟知。
“幻象魔的流动形成风,有多少风就有多少幻象魔——这是盗墓之王杨天说过的话。”堂娜补充。
林轩点点头:“可惜啊,那些名满天下的大人物都不在这里,这一战只能由我上阵迎敌了。我只希望,不要给华裔探险家们丢脸,希望以后大家提到幻象魔、獠牙魔时,不要以我为反面例子。”
他此刻保持绝对的低调,是因为在这种形势下根本高调不起来。
不管从前获得过多少荣誉,他始终谦虚地认为,自己与盗墓之王等超一流高手相比,仍然相差甚远。唯一值得自傲的,是他有一颗为了组织不惜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赤子之心。
“真是好奇怪,这白光将我们三人照得都不一样。”堂娜试着低头,但那白光实在太耀眼了,没有深色墨镜的帮助,她根本不敢直视水球里的世界。
“那似乎是一种预兆,我要出动了!”林轩下定了决心。
“我还能做什么?”堂娜问。
“好好保重自己,如果能逃离这里,这一辈子都好好活着,珍惜生命,善待他人。”林轩看出了堂娜眼中的不舍。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他不动声色地避开堂娜的视线,生怕那双含着泪的眼睛会让自己心软,无法凝聚心神,向骆原发出石破天惊一击。
“你也是。”堂娜说,“如果有机会逃生,别管我。既然相遇,我绝不想成为你的累赘,就像你们中国人经常说的一句描述夫妻关系的俗语——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到来各自飞。”
很明显,用这句俗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