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明白这是让她回避,马上应承着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客厅里顿时没了生机。周正虎竟然亲自给我倒了一杯水,拉着我的手异常恳切地说:“天一兄弟,咱五百年前是一家,你别把我当外人,我知道你是得道之人,法力无边,你一定要救救我。”
我受宠若惊,差点没跳起来,好不容易才掩饰住惊慌说:“周局长,你过誉了,我可不敢当得道两个字,有话你请讲,我尽力而为。”
周正虎调整了一下情绪,给我讲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我听完后差点没昏过去。
54 草菅人命
一生干净清白,没有任何秘密的人,可以坦荡见天日,心有恶业,藏污纳垢的人,闻风怕草动,天黑盼天明,却又最怕见阳光。周正虎是后者,他藏了这个秘密五年,惶惶不可终日,也积郁了一心的病魔,如今我知道了,便做不了心底坦荡的人,因为要为他担当恶业。
五年前,周正虎还是刑侦处长时,大都市发生了一起灭门惨案,一家五口,老的六十岁,小的八岁,被人杀害,上级限期一个月破案。周正虎是专案组组长,他深知这个案子影响巨大,压力也异于寻常,破了案可以立功受奖升官擢职,破不了案不仅要承受各方的指责,还意味着前途的终结。他是玩了命的找线索,分析案情,调查取证,可能是他的点儿太背,离最后期限还剩三天,仍然一无所获。
这时候,他顺捎抓了一个流窜犯,那时他的一个手下给他出了个馊主意,要他用这个流窜犯顶包。他一时失智,竟然同意了。在他和那个手下的精心策划下,对那个流窜犯实施了非正常手段审讯,屈打成招,总算结了案。那个流窜犯稀里糊涂送了命,他也因此受到了上级的嘉奖,并在一年后坐上副局长的位子,那个手下从此成了他的心腹。在他的安排下,那人慢慢干上了派出所长。
事情到这里本来是天衣无缝,皆大欢喜,但是谁知道,从此那个人处处以功臣自居,不仅在他面前吆五喝六,没大没小,还以他的名义在外面胡作非为。今年上级要对局领导进行调整,他有希望转正,可是那人这时又跳了出来,要进局机关,而且想当经侦处的处长,并且威胁他如果不成就把那件事抖落出来。心腹从此成了心腹大患。局里各部门车马炮都摆得好好的,哪还有活动的余地。他根本无法满足那人的要求,所以他现在是如坐针毡,度日如年。周正虎最后恶狠狠地说了句:“我恨不能杀了他!”
周正虎没说那人的名字,我猜应该是王伟。
人的心里正和邪本来是各居左右,正旺则邪衰,为人便行正道,邪盛则正弱,为人便常邪恶,如果邪占了正位,心里满是恶念,这人便无可救药的成了完全的魔鬼。周正虎现在心里的邪恶正慢慢挤占着正的位置,如不及时调理,总有一天他会成为十恶不赦之徒。
周正虎问我:“天一兄弟,你可有什么方法破解?”
人作恶,天不容,这样的事怎么可以破得了!可是我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如果甩手而去,他也会杀了我。
我很后悔临来之前没摇一卦,如果卦里告诉我周家此行是如此的凶险,我宁愿亡命天涯也绝不会来趟这汪污水。
世上没有后悔汤,只有解毒药,我只能试着为周正虎施药解毒了,帮得了帮不了他我不敢说,我得先自救要紧。除此之外,我还有其它的路可走吗?
55 生者寄也
《易经…泽水困》彖曰:困,刚掩也。险以说,困而不失其所,亨;其唯君子乎?只所以出现危险,是阳刚被阴柔遮掩。但即使如此,只要是正人君子,身处逆境也要保持良好的心态,坚持走正道,不因处险地而随波逐流,就可以化险为夷。
我算看明白了,周正虎和王伟都不是什么好鸟,草菅人命,争权夺利,干得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现在周正虎把他的秘密告诉了我,如果我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成为他两人斗争的牺牲品,我虽然年轻,但通过这一年多的历练,人情世故多少还是知道的,尤其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使我懂得了社会的复杂,人心的险恶,想洁身自好是不可能了,只能见招拆招吧。
我先让周正虎摇了一卦。我要通过卦象看他的运势如何,如果不可救药,我得早做打算。还好,他的卦凶是凶,但并无血光之灾,可是卦里也显示,他应该守正,就是保持中庸,不要局长的位子才能无咎。可是他这样的官迷,又岂肯拱手让出到手的局长宝座呢?
我思忖着该如何劝他。
他见我沉思不语,问道:“卦上怎么说?”
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他,要了他的八字,用奇门遁甲又排了一回盘,然后边拿出罗盘放在房子中央摆弄边继续想对策。他紧张的团团转,又不敢打扰我,表情甚是滑稽。
我看挨不过去了,只好收拾好道具说:“五不遇时龙不精,号为日月损光明。时干来克日干上,甲日须知时忌庚。奇与门兮共太阴,三般难得总加临。若还得二亦为吉,举措行藏必遂心。”
他听得如坠云雾之中,满面的疑惑:“什么意思?你能说得明白些吗?”
我解释道:“你命里有大运,也有大灾,每逢好事上门,坏事也相伴而来,你本是得时得地,可得飞黄腾达,但生门休囚,尚未到锋芒毕露时,所谓早一分则败,晚一分则吉,懂得行藏才会诸事遂心。”
“唔,你是说局长这个位子我现在还不能坐是吗?”
“再等三年罢,这三年里每年做一桩善事,助学赡老,扶弱济贫,可消抵你之前的恶业,如照做则遇事吉,谋事成,老而安。”我指着他的院子说:“你命属阴水,缺真阳之气,把院子里的大树和葡萄砍了,把这个客厅的窗户改大一倍,卧室要向阳,另外,你的办公室也要向阳而且最好是用大窗。”
“唔,这些都好办,可是再等三年,我岂不是要放弃现在的大好机会?三年后我年龄上没有优势了,恐怕到时无法转正了。”周正虎怅然若失。
我劝解他:“世上的事从来就是有得便有失,有赢便有输,有幼便有老,道家讲‘生者寄也’,人生不过是寄存在尘世上的一个物件,荣华富贵,功名利禄都是过眼烟云,最终都逃不掉一个生死轮回,何必贪恋虚无缥渺的东西呢?”
“唉,天一兄弟,你不在名利场中,不知其中滋味啊。”周正虎慨叹道。
我说:“人不求名夕阳远,求得虚名近夕阳,这是名,稻粱本为养生物,休为粒米动刀戈,这是利,想明白了这些,名利这东西也不过是口袋中的空气,你自以为袋中满满,伸手一摸却是空空如也,人生什么都重要,又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做一个自由自在佛。”
周正虎频频点头说:“天一兄弟,你这么年轻竟然有这样深的见解,很是难得,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如果五年前认识你就不会做那件蠢事了。”
五年前?我暗笑,五年前我不过是懵懵懂懂一少年,认识我又有何用。世间事没有早晚,只有放得下放不下,如果事事放不下,早晚都不得净业。
56 泾渭分明
电视里正在播《三国演义》,主题歌唱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nabs;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尽付笑谈中。”
杨慎的这首临江仙写得真好,一首词就把乱世三国全囊括了。我说:“这个歌唱得真不错。”我想和他随便聊聊,看看能不能把话题扯到孙发财的工地上去,我要借机把邱宇的事捅给周正虎,我想他一定能帮上忙。
周正虎并不关心电视剧,看着我的脸问:“有没有法子破解?比如做法事?花多少钱都行。”
我摇摇头:“做法事是除魔驱邪,法事怎么能驱得了心魔?这事不是一朝一夕都消解得了的,我们俗语说,一次错十次改,急则生祸,不可病急乱投医。”
“唉,一朝失足十年恨哪。”周正虎长叹一声,脸上是深深的痛苦和绝望。
没有五年前那次急功近利,你岂能那么快坐到副局长的位子上去?没有副局长的位子哪有今天的再次升迁?不属于你的东西你得到了,已是枉得,现在只是还回去罢了,何必耿耿于怀?我想他未必不懂这个道理,只是利欲蒙眼,不愿去想而已。
这时,我听到他的院门响了,有人进来。他拍拍我的手,一脸的杀气说:“天一兄弟,今天的事,利害关系你是明白的,就到此为止,不要和任何人说起,有时间我们再聊,你记住了么?”
我连忙表白说:“你放心,做我们这行的有规距,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出得此门便是陌路,我不会记得你跟我提起什么。”
他点头:“唔,那就好。”
正说着,小雅提着许多菜走了进来说:“周局,我听说你的辣子鸡做的是一绝,我专门买了只本地小鸡,一会给我们露一手吧?”
“唔,好啊,你去厨房准备好,一会我亲自下厨,给天一兄弟做几道好菜。”
小雅很高兴的进了厨房,周正虎看着她的背影说:“这丫头不错,我一直想认她做干女儿的,你有没有女朋友?没有的话我给你们做个媒?”
我懂他的意思,这是在笼络人心呢,还是怕我把他的秘密露出去。我知道小人常戚戚这句话,想彻底打消他的顾虑是不可能的,事关生死的大事,谁会轻易相信别人?
我笑笑说:“我有女朋友了,不过我认了她做姐姐,小雅姐对我有恩,你放心,如果她做了你干女儿,我会像对她亲爸一样对你。”
周正虎稍稍放下心来说:“这样也好,那以后我不叫你兄弟了,就叫你天一吧,我得送你件见面礼,这里有个BB机,你拿着,我们今后联络方便。”
周正虎从电视柜里拿出一个崭新的BB机递给我,是双排汉显。我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再三推辞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在大都朋友很少,用不到这个。”
周正虎唬起了脸说:“这叫什么话?我们以后不是朋友了吗?别跟我客气,拿着。”
我还是不敢拿,父母从小就教我,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要想问心无愧,先得心底无私。收了他如此贵重的东西,那以后我还怎么做到与他泾渭分明?
小雅从厨房出来,看到我在推让,走上前,把BB机接过来说:“天一,周局把你当自己人,你也不要见外了,拿着吧,你干这行没有个通讯工具也不方便。”
她哪知道这份礼物的深意,不由分说塞到了我的包里。
57 同学相见
在周正虎家吃完饭,周正虎说要与小雅谈点事,让我先走了。我也没有多想,包里揣着他送我的BB机,像揣了颗炸弹一样离开了他的小楼。走在街上,夜风拂面,寒气逼人,我裹紧了外套。刹那间忽觉得不妥,周正虎和小雅两个孤男寡女在家里,小雅会不会出什么事呢?我的脚步迟疑了一下,心情郁闷起来,但是想想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叹了口气,快步走向一个电话亭。
小雅的事不需要我担心,她是一个有主见的女孩,我该担心的是阿娇,我觉得自己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没见到她了,她怎么样了呢?我给她的宿舍打电话,这么晚了,我想她应该回学校了。
电话响了许久都没有人接,整个宿舍的人都不在。
我站在电话亭里发呆,等了一会接着打,还是没人听电话。我拨男生宿舍的电话,想让我的室友乔好运去帮我找一下阿娇。乔好运听到我的声音很激动,我们也有很长时间没见面了,他前程似锦,我是落魄潦倒,强烈的自卑感让我从不愿去见他们,当然他们也找不到我。
“天一?是你吗?真是你?这段时间你死哪去啦?我们想死你啦――平阳,天一来电话啦?”乔好运不容我说话,在那边大喊大叫。他喊叫让我有了温暖的感觉,眼睛不由得湿了,三年同窗,三年室友,每分每秒都已经深深烙进了记忆了,美好的情感是不分身份地位的,如果我现在是一个乞丐的话,我相信他们仍不会从记忆里把我抹去,仍是一如既往地对我大喊大叫,热情如故。
李平阳的声音:“天一,你小子太不仗义了,一走就玩消失,害我们天天给你烧香,还好,你终于显灵了,你现在哪里?”
我说:“我想请你们帮个忙,去找一下阿娇。”
“这个没问题,你来学校门口等着,我们都想你了,要见你一面,不过,别忘了买二斤猪头肉,哈哈……”那边挂上了电话,大概是怕我推脱不去学校见他们。
我也想他们。我扔下话筒,朝学校的方向快步走去。
自从被逐出校门,我这是第一次回学校,走近校门口,看着门楼上“大都师范大学”那几个镏金大字,恍若隔世。乔好运他们不知是如何买通的保卫,都已经站在那里等我。我没有看到阿娇。
乔好运冲上来抱住我,狠命拍我的后背,李平阳围着我转圈,郭民生呲着牙傻笑……然后我们所有人都紧紧抱在一起,全是不隔心的兄弟。自从离开学校,我的心就上了一把锁,只有和他们在一起,才能恢复少年的纯净天真。
学校不远处有一家小饭馆,李平阳提议说:“喝酒去,今晚不醉不丈夫。”
我问:“阿娇呢?见到她没有?”
“天一,你小子不地道了吧,重色轻友啊,我们兄弟在一起,不要提女人。”乔好运说:“是不是不为了找阿娇就不来了?”
我面露失望:“你们没去找阿娇?”
“当然找了,她还没回来,等我们喝完酒再说,走,别扫兴。”郭民生说。
不是我要扫兴,见不到阿娇,我根本就提不起兴致。我想回家看看,也许她在家等我呢?
我说:“这样吧,我们买些猪头肉,去我家喝去,喝醉了就不要回学校了。”
“什么?你在大都有家了?那还愣着干嘛?走,抄他家去!”乔好运喊道。
于是众人浩浩荡荡杀到我家里。
进了小区,清冷的月光下,我看到小区的石几上坐了一个人,长发披肩,紧裹风衣。我的心一紧,忙跑了过去,我想一定是阿娇在等我。
58 难消心魔
走近前才看清,是齐玉儿。她看到我,站起来,腿一软差点跌倒。她揉了揉腿说:“坐麻了。”
我扶住她,不解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齐玉儿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