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菲的回归(一)
其实周一水凝烟还想提早些去公司,好再次避开林茗。可林茗在早上六点多便打电话给她:“今天要提前去么?要不要我早些去接你?”
她真的想回避也回避不开了。
找他帮忙做什么假男友,到底是对还是错?
惴惴不安地发了条短信给江菲,“什么时候回来?”
江菲回复:“靠,这么一大早就骚扰我!放心,最晚周四就回来。我带了你宰袁大头一顿!”
周四,不过就三天而已。
片刻后,又一条短信过来:“去打听一下哪家法国大餐最贵!丫的,看我们宰得他鲜血淋漓!娃哈哈∶〕”
水凝烟不觉笑了起来。
只要江菲回来,一切都能在她明朗的笑声中很快恢复正常。
包括Tina和闻致远自以为是的猜测,以及她自己杞人忧天的惶恐。
似乎如她所愿,林茗每天接送她时,依然温文沉静,路上例行的聊天,不过是问问水妈妈的身体状况,再谈谈天气,谈谈工作。
明明一切和男女情感无关,可不知为什么,水凝烟总觉得两人之间似乎太过亲密,甚至太过亲昵了。
也许车中的空间太小,并不适合孤男寡女单独相处。
即便一句话不说,流转着两个人气息的空气所弥漫的,除了暧昧,还是暧昧。
水凝烟唯一能把握的,就是没有再请林茗上楼小坐,更没有和他相约外出。
水妈妈听水凝烟说起林茗最近工作繁忙,也就没有拉他上去吃她亲手做的“美味”水饺,反而表扬林茗辛苦工作之余还能按时接送女友,是个难得的好男人。
不知不觉间,她不再提唐思源的万贯家财了。
转眼是周三,林茗正送水凝烟回家,手机忽然响了。
林茗把手机放到耳边,“怎么今天回来了?哦,好好休息吧!明天见!”
很平淡的口吻,很简短的对话,很平静的神情,一贯的温文微笑,听不出任何疏离或冷漠,也看不到任何惊或喜。
应该是个出差的同事吧?
水凝烟正想着时,她的手机也响了,陈楚生正在忧伤地唱着,“这个冬天没有给我惊喜,没有你在身边的空气……”
水凝烟的心情却意外地开朗起来,舒展了细细的眉眼,按下了通话键,“菲儿,明天回来么?”
另一头是江菲爽朗的笑声,“傻丫头,事情处理得差不多,我就提前回来啦!靠,在外面呆了这么久,我腻味死了,巴不得赶快回家呢!”
“你到家啦?”
“是啊,快回来!我给你带了一条裙子,说是今年的最新款呢!等我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包管三下五去二就能给你妈钓着个财貌双全的好女婿!”
亲吻
“我……在车上。”
“那成,等着你开饭。伯母做了好多菜,我也买了些冷盘回来,一起庆贺我回家吧!”
利落地挂了电话,嘟嘟嘟的挂断声让水凝烟怔忡了好一会儿。
她抬起头,望向林茗,“林茗,菲儿回来了。”
“我知道,刚才已经接到她的电话了。”
目不斜视地开着车,平平淡淡地回答,却只让水凝烟更加忐忑。
应该是意料中事吧?潜意识里,她也该猜到了刚才林茗接的电话是江菲的,才不敢说自己在林茗车上吧?
她竟不敢说!
仿佛心底早已明白,林茗和她的关系,早已产生了某种质变,失去了最初她所冀盼的纯粹。
迟疑着,她还是笑着邀请:“我妈准备了好多菜,江菲也有小菜带回来,呆会一起上去吃晚饭吧!”
林茗没有立刻回答,缓缓将车停到了楼下,却没有开车灯。
黯淡的光线透过车窗玻璃隐隐约约地打入,他的身体和脸庞沉浸在那片昏暗,安静得仿佛要和周围融作一体。
只有一双眼睛,本就明亮异常的眼睛,此刻灿若星子,煜煜闪光。
“我约了江菲明天见面,今天就不上去了。”
他静静地回答,眸子在幽暗中分明正对着水凝烟的面庞。一瞬不瞬。
才不过初夏时分,天气居然这样热,水凝烟热得脸上作烧,背心一阵阵的汗意,让她躲闪着林茗的眼神,只想快快离开这个让她透不过气的空间。
“那随你吧!”
她匆促地丢下一句话,解开安全带,就要去推车门。
这时,她的手腕忽然被握住。
强有力的力道,猛地一拽,迅疾得近乎粗鲁,再不像那个平时温文尔雅的男子。
腹黑!
水凝烟闪过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挣脱开来,脑中忽然间被抽成了真空,中断了所有的思维。
掌心贴在她的后颈,不轻不重地将她的脑袋向前一压,同时腰间一紧,将她的身体带得向前一倾。
温热的唇,柔软,湿润,在猝不及防间与她相触……
身躯猛地震动,不知是因为惊讶,还是因为忽然间扩散开来的麻/酥酥感觉……
本能地惊惶着,她正要失声惊呼时,半张的唇迅速被侵入……
亲吻……
并不炽/热,却恰到好处地温暖着,并让那种温暖顺着飞快奔流的血液迅速传递到四肢百骸,像寒冷的冬天午后,懒洋洋地由着阳光将自己沐浴,连心底冰封的深处都被晒得融开,只想找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静静地享受这份温暖……
这是……久违了多少岁月的感觉?
水凝烟瞪大眼睛,迷茫地转动着,隐隐看到对面那人的轮廓,半闭的眼睛,低垂的长睫,专注的神情中感染人心的真挚和深情……
不过是共同的错觉
盛枫么?
可明明不是盛枫!
幻梦么?
分明有这里那里不时驶过的汽车投过一道两道淡淡的光影,清晰地照出两个相偎相依相亲相爱的姿态!
错了,一定错了!
她猛地挣扎,别开脸时躲开时,忽然间便意识到,她的唇舌,似乎也在温柔地回应着林茗的节奏!
林茗再没有强留,眼看她跌跌撞撞推开车门冲了出去,才低沉地说道:“明天上午我不来接你了。”
仿佛有些酸涩的东西往眼眶里涌。
水凝烟忙深吸了口气,颤抖的唇努力绽开一丝笑,“你该接的人,本来就该不是我。”
他该亲吻的人,也不该是她。
错位了的轨道,一定要尽快恢复过来,不能影响了沿着这条轨道正常行走的列车。
林茗没有回答,静静地望着她那背光站着的身形。
和Fay截然不同的小女人,像从古典的卷轴画中走出,单单薄薄的剪影,文静纤巧得似乎一阵风都吹得走。
何况,那挺直的肩膀,在夜风里不自觉的微微颤意。
想掩饰,却再掩饰不住,她那自欺欺人的坚强和冷静。
“我明天会和江菲谈谈。”
轻描淡写地丢下这一句,林茗不再看水凝烟一眼,关上车门,倒车,拐弯,加大油门,飞快地冲出小区,留下一道淡淡的烟尘,渐渐在夜幕中散开,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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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凝烟紧紧攥着自己的手袋,在夜间显然格外苍白的混凝土路面上站着,由着夜风将背心的汗意吹干了,凉嗖嗖地带走了脸上和身上的温度,以及那个男子刚刚在她身上留下的亲吻气息。
小区中的车辆来回穿梭而过,不时经过她的身边,发出不耐烦的嘀嘀警告声。
很久,很久,手机又响了。
穿透薄雾的忧伤铃声,飘荡得久了,听起来更加凄凉,弥散着不祥的气息。
屏幕上欢快跳动着的,是江菲熟悉的号码;而她的手指在通话键上方屈着,居然不敢按下去,不敢听江菲爽朗无忧的笑声。
“……那飘落的白色,那孤单的角色,那理所当然的失落……”
吟唱终于在高峰处跌落时,音乐声因主人久久不接终于中断。
水凝烟松了口气,却又惘然。
她为什么不敢接?
错了的轨道一定会拨正,聪明开朗的江菲远比她讨人喜欢,林茗又怎么会因为每天壅堵在路上的短短时间就移情别恋?
不过是错觉。
她和林茗共同的错觉而已。
不小心,才会把在狭小的空间共处时的暧昧,忽然就当成了某种爱情的前奏。
音乐声又响起来了。
江菲看来是担心了,锲而不舍地等待着她的接听。
江菲才是大美人
深深地吸一口气,让沁凉的空气渗透肺腑,她果断地按下接听键,用她一贯的温软笑语抢先说话:“菲儿,我都到门口了,还打啊?本地手机费也报销么?”
“切!你学蚂蚁往家挪啊,这都多久了,怎么还没到家?”
“这不是好几处地方都在修路,不时要堵车么?”
“快回来,菜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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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凝烟终于到家时,神色间已看不出异样。
水妈妈唠唠叨叨地责怪着水凝烟磨蹭,又奇怪怎么没叫林茗上来一起吃晚饭。
水凝烟笑着说:“可能工作忙吧,把我一送到楼下,就开车走得飞快,我都没来得及说话呢!”
江菲便有些郁闷,“应该工作很忙吧,我几次打电话给他,都很匆忙,说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又没说明白,说改天约我详谈呢!”
水妈妈摇头,向水凝烟告诫:“男人事业虽重要,这身体更重要啊!可别累垮了,到时应了一句老话,有命挣钱,没命花钱!”
这句话提醒了江菲,她的心上人还有一重身份,就是水妈妈的假女婿!
她向水凝烟做了个鬼脸,吃吃笑着继续吃晚饭。
晚饭后,江菲一边感慨着深圳特有的鲜蚝和基围虾味道和价格一样不俗,一边思念着南京平民化的桂花鸭和廉价的鸭血粉丝汤,又拉水凝烟看她带回来的礼物。
果然是一条浅紫色的长裙,明亮不招摇的颜色,乖巧讨喜,水凝烟穿上身,江菲立刻高声笑起来,“看我多有眼光!本来去帮林茗买领带的,经过女装时一眼就看上这个了!瞧,穿着多漂亮!”
水凝烟微笑,“我不打紧,你呀,上些心收拾收拾自己吧!明天去见林茗,千万不能这样T恤牛仔披头散发的模样!”
江菲吐舌,“放心,我才不会呢,我明天就去换个发型,穿我才买的那条裙子,一定让他眼前一亮!从此再也不愿意多看别的女人一眼!”
“是啊,我们的菲儿,本来就是个大美人!”
并且自信洒脱,聪慧能干,怎么看都比她要强上百倍。
水凝烟抱着江菲用来当枕头的一只绒毛大乌龟,倚在床边微笑,一颗忐忑不安的心,似乎快要放下来。
江菲得意洋洋地把乱七八糟的行李推到一边,和水凝烟头并头躺上床上,打着呵欠说:“明天我休假,慢慢再收拾吧!今天赶飞机赶得累了,这会儿吃得饱饱的,正好睡觉!”
水凝烟忙推她,催她起床:“吃得饱饱的,不能立刻就睡,小心胃不舒服!”
江菲无奈,只得伸个懒腰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几步,就算是消食运动了。
感冒时端来的生姜茶
忽然看到了水凝烟放在床头柜上的手袋,笑着问:“换了个紫玻璃挂熊啦?原来那个呢!”
“在林茗车上弄丢了。这是林茗买了算是赔给我的,说是合成水晶的。”
“合成水晶?”江菲拎起来仔细看了看,疑惑着嘀咕起来,“现在的仿造技术也太高了吧?我怎么瞧起来像是天然水晶?不过这种包扣厂家一般不会用天然水晶来做,成本太高,不会有什么市场前景。除非拿了样子去,特地请了人雕琢一个……嗯,应该是合成的!”
水凝烟听了,取下那小挂熊,对了灯光仔细看。
晶莹剔透,光色娇艳,有天然形成的云絮状物体轻轻流动着。
的确……像是天然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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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水凝烟睡得不好。
到半夜时,她的嗓子口又干又疼,撑着沉重的脑袋起床倒水时,江菲迷迷糊糊问她:“怎么了?”
“可能傍晚吹了风,好像有点感冒。”
江菲听了,摸了摸她额头,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抓了一板铝塑包装的药递给她,“有点烧,吃一粒感冒药吧!”
水凝烟接过,一瞧药名,郁闷了,“这是吃拉肚子的吧?”
江菲仔细看了看,笑了起来,“没关系,都是消炎的,吃不死人。”
水凝烟无语。
虽是这样说,江菲还是翻身坐起,再在抽屉里乱翻了一阵,才算找出了感冒药,一看生产日期,已经过期了,顿时泄气,一边披了外套走出房间,一边骂她:“我怎么就遇到你这个笨蛋?本就长得和林黛玉一样,还不知道自己注意些,没事跑风口里干什么了?”
水凝烟装没听见,窝在被子里继续睡着;等再次被江菲叫醒时,一碗才煮好的生姜红糖茶已经递到了跟前。
第二天水凝烟请了假,江菲本来要送她去医院挂水,可水凝烟觉得吃两颗药休息一两天就行,犯不着去医院,水妈妈更是偏执地认为大城市的医生以治病“宰人”当作了第一要务,在家养着就行。
江菲拗不过,帮水凝烟买了药,便忙起自己的事。
傍晚时候,江菲穿一套宝蓝色的裙子,挽着发,打扮得靓丽照人,袅袅娜娜地开了她那辆才洗过的破普桑去见林茗了。
一切都该恢复正常了吧?
只除了,水凝烟还是没有一个足以安慰水妈妈的好女婿。
十楼的阳台,竹制的摇椅上,水凝烟盖了一条薄毯子,失神地望着窗外。
在夕阳余晖中,晚霞维持着最后的灿烂,将远方的房屋和道路也映得金黄一片,似乎和天际的霞辉融到了一处。
很美好的景色。
水妈妈正一边做着晚饭一边哼着不知哪一年的老歌,并没有把女儿这点小感冒放在心上。
算一算,她最近的身体恢复得还不错。
也许,明天该把实情告诉她了吧?
交锋(一)
只要注意些措辞,别让她认为女儿已经没人要了,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吧?
头还有些疼,但更疼的仿佛是心口的某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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