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凝烟不太喜欢出门,也不太参与各类社交,知心的朋友没几个。其中那个死党江菲,算是其中最铁的一个,也是唐思源最厌恶的一个。
一个水一样的女孩,偏偏和一个性子比烈火还可怕的猛女那么亲近,真让人想不通。
寻找(四)
给他一大早吵醒的水凝烟的朋友们,很快都否认了,其中只有一两个能彻底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细细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
唐思源草草敷衍了挂机,回到客厅在一只抽屉里翻了一翻,便找出了一本电话黄页,后面空白处记了好些号码,也是以前水凝烟随手记下来的。
一一打过去,发现大多是些装修公司、布艺精品店和家俱店的电话。
脸庞上冷肃惯了的线条便柔软了下来。
水凝烟,他的凝凝,不论心里怎样的冷淡凉薄,到底曾把这里当成家,并辛苦经营过。
撩开窗帘望向窗外,天已大亮了。
他拨通了林茗的电话:“我没找到凝凝的下落。”
其实是希望从林茗那里得到水凝烟的消息,否则,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主动和这个头号情敌有所交集。
想到林茗对他的排斥应该也是不相上下。两次不动声色的交锋,他那温文尔雅下的骄傲瞒得过别人,瞒不过唐思源。
不过林茗肯拉下面子主动向他求助,他也不在意和他暂时保持联系,毕竟他同样不希望水凝烟有个什么。
尽管这丫头越来越别扭,尽管在这母女俩的一再拒绝中,最近他已骄傲地不想再打电话给她……
可现在他还是又拨打了水凝烟的号码,情不自禁。
一成不变的关机提示惹人烦躁。
按了,再拨,再拨……
对面接通的提示音响起时,唐思源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已经不抱希望时的突然冒出的希望,反而让他怔了片刻,直到彩铃停下,才意识到已经接通了。
很安静,有一声两声自行车行过的铃声,还有细不可闻的熟悉呼吸。
“凝凝,凝凝,是你么?”
“凝凝,回答我!”
“凝凝,说话啊,大家都在担心你……”
唐思源连问了很多声,另一头好久没有回答。
又隔了好一会儿,才有很低很低的声音传出:“是……是谁……”
唐思源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虚弱的声音,像一根细细的丝线,随时要断裂开来。
CHAPTER08谁和谁用心良苦
【生活所能奢求的全部,也许就是悲伤时一声安慰,生病时一句问候。】
很困,眼睛似乎都睁不开;很冷,抱紧肩蜷成一团还是瑟瑟发抖;连呼吸都很困难,前胸部随着气息的流动持续疼痛着。
一定感冒又加重了。
“姐姐,姐姐……”
似乎有人在摇着自己,不断地唤着她,奶声奶气。
“走吧,走吧,睡在这里,哎,一定有什么病,宝宝乖,我们离她远一点儿……”
有女人在劝。
“那……要不要报个110,让警察叔叔来帮这姐姐?”
还是奶声奶气的声音。
生命里没有惊喜
很勉强地撑开眼,强烈的光线刺激得水凝烟赶忙又闭了闭眼,拿手挡到了额前。。
前方的石板小道上,一个年轻的母亲正拖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快步离去。
那小男孩扭头看了她一眼,立刻笑了起来,一边随着母亲向前小跑着,一边冲她笑,“姐姐,快回家,不舒服让妈妈陪你看医生,不能睡在外面呀!”
淡金的阳光透过树荫筛在那小男孩的脸上,红扑扑的一派天真可爱,眼睛也给阳光照得金灿灿了。
那年轻母亲紧拉住小男孩的手,急急拖他走,“快走快走,说不定会是什么传染病呢!”
小男孩只得跟着他的妈妈离开,一步三回头地望向她,做着鬼脸,嘻嘻笑着。
水凝烟吃力地坐起身来,已一阵阵地头晕眼花,胸口的疼痛让她呼吸更加困难,半天才想起,昨天自己一直走着,走着,到底走了多久,多远,又走到了哪里,竟完全不记得了。
或者说,完全没去想过。
只是终于走到觉得累了,就坐了坐栗。
不知什么时候,竟在这张石凳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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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一摸手袋还在,打算拿出手机来看看时间时,才发现已经关机了。
怪不得没人找她。
不过话说回来,这一次,连江菲都怨上她了,除了母亲,又还有谁在真心关注着她?
开机时她有些明白那位母亲为什么不让那小男孩靠近她了竣。
手指青白青白,看不到一点血色,连力气也消失了一样,不断地颤抖着,连开个机也好久按不下键去。
想来脸色也很不好了。
逃了一晚,可终究,她又能逃哪里去?白白让感冒又加重了。
液晶屏亮了。
右上角的电池不足的提示还在闪个不动,接二连三的短信提示音响起,似乎不只一个两个,眼花得一时看不清。
努力靠住石椅,按紧了胸口干咳着,她苦涩地想,可能真得去挂水了。
算是辜负了江菲半夜起来为她煮的生姜红糖茶了。
不过,她辜负她的,应该不只这么多。
只希望,林茗最终能不辜负她的真情,就足够了。
这时,手机忽然响了。
这个冬天没有给我惊喜
没有你在身边的空气
那飘落的白色
那孤单的角色
那理所当然的失落
听了半天她才记得去接,只是很想嘲笑自己的愚蠢。
这世间哪里有惊喜?
更没有属于她的真命天子存在。
那一年曾经灿烂的雪花覆盖了生命里所有的色彩,也就注定了她一生的孤单和失落。
有一个似乎很熟悉的嗓音,在电话的另一头不断地唤着她,“凝凝,凝凝,快说话……”
她张嘴,想说话,可连咳嗽似乎都咳不出来。努力地大口喘气,胸口还是越来越闷,越来越疼。
好久,她才问出口:“是……是谁?”
那边静默了良久,忽然焦灼地失声叫起来:“凝凝,我是思源。你在哪里?在哪里?”
又是电量不足的提示音,把对方的声音混淆得有点模糊。
她抬起眼,阳光下,水波潋滟,杨柳垂地,不远处的新建小区里隐约传来孩子的欢笑。
有点眼熟,可到底是哪里呢?
那头听不到回答,叫得更急了:“凝凝,你说话,告诉我你在哪个方位,我这就过去接你。”
思源,唐思源。
除了有时脾气大些,有时花心些,有时难以捉摸些,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对不对?
她忽然便想哭,甚至真的掉下了泪。
离婚时不名一文带了几件衣服被他赶出家门时,她没有哭,可现在她居然哭了。
是不是只因为他在说,“我这就过去接你”?
掩着脸,湿湿热热的泪水爬满瘦瘦的手掌。
“思源……”她哽咽着,两个字咬得轻却清晰。
唐思源仿佛长长地吸了口气,再开口时,已说不出的柔和,像在哄着不懂事的三岁小孩:“凝凝,快告诉我,你在哪里?你妈刚打电话来,问你跑哪里去了呢!是不是附近没有出租车?位置是不是很偏?”
一夜未归,母亲当然会担心了。
水凝烟也有些着急了,她望了一眼前方的小区,振足了点精神,回答唐思源:“应该……有出租车,我……我就回去。”
挂断电话,她撑住石椅,想要站起身,才站了一半,手脚一软,忽然又坐倒下去。
一阵阵的头晕目眩,大片大片的白云在蓝天上旋转。
握紧手袋,冰凉凉的水晶挂熊对比出了掌心的炽热。
冰凉凉的触感降低了一点掌心的温度,似乎舒服了些,可她大口地喘息着,还是觉得透不过气了,憋得胸腹间阵阵闷疼。
手机又响了,还是唐思源的号码。
她俯下身,半卧到石椅上,接通电话,“思源,我……我不舒服,过来接我一下,好吗?”
“嗯,凝凝,看看周围有什么标志,我已经下了楼,正在取车。”他像料定了水凝烟认不出自己在什么地方,只在追问附近的标志。
水凝烟向前张望着,景色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唐思源的心机
“有一片湖泊,有一座桥,湖边……种着杨柳,有很多新建的别墅和小高层,红色的屋顶……嗯,似乎,还有正在建的……”。
“啊,好,我知道,我知道了,你在月牙湖。你别急,别怕,我一会儿就到,你开着手机,别关机,知道么?”
“我的手机……快没电了……”水凝烟说着,耳边忽然安静下来。
她转过眼一看,自动关机了。
两个电话,耗去了它最后的电能。
而水凝烟所有的精神,似乎也在这两个电话中耗光了。
她将头伏到自己握着手机的胳膊上,在胸口的闷疼难耐中渐渐意识模糊。
右手下意识地将手袋藏在胸前,左手伸出了石椅外,慢慢松开了五指。
很轻的“嗤”的一声,手机在那片滴着翠色的风景中滑过一道淡银的弧线,掉在椅下茸茸的草地中栗。
她的怀里,紫色的水晶挂熊唇角弯弯,在晨间的阳光下折射着清清亮亮的明媚光彩,可爱得好像能听得到小熊憨憨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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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突然断了的电话,让唐思源忽然之间心慌意乱,比下海第一年在股市中赔进了大半财产还要心慌意乱。
好像是一只风筝忽然断了线,飘飘摇摇地飞往他再也摸不着碰不到的地方。
而那样不巧,风筝的另一头线,系在了他的心口。
他没办法不去找回那只扣在心上的风筝竣。
一路闯着红灯冲到了月牙湖,唐思源开着车在那几个新建的小区附近来回找了两遍,并没有看到水凝烟的身影。
心中的不安这样强烈,让他不得不想法找人分担,分担他自己的不安,以及水凝烟可能的危险。
他拨打了林茗的手机。
林茗立刻接听了,“唐先生,有凝凝的消息?”
“林茗,她刚才接了我的电话,但手机没电了,没来得及说具体方位。我怀疑她在月牙湖的某个小区,可找了两圈还没找到。”
“谢谢,我这就过去!”
挂断电话,唐思源眯了眯眼。
林茗在以什么身份谢谢他?水凝烟的现任男朋友?
再往前开一段,缓缓驶过横亘月牙湖上的大桥时,他往两侧看得更仔细了。水凝烟既然能看到这座桥,应该就在这附近才对。
始终没有在路边看到她单单薄薄的身影,却意外地看到几个附近散步的居民正往湖边的一处小道跑去。
透过葱翠的树影,他隐隐看得到有些人影正围观在某处。
心里猛地一跳,他迅速驶到附近,踩着草坪飞奔过去,分开正指点着的人群。
那个让他气恼得几次打算放弃的小女人,正静静地卧在窄窄的石椅上。散乱的长发下,脸色苍白发紫,唇边没有一点血色,干裂得卷起了皮,黑黑的睫毛却湿湿的,不知是才落了泪,还是早晨的露珠没有干。
一束青翠欲滴的蓝色鸢尾,正在她苍白的手掌边开得妖娆明艳,绚丽夺目。
“凝凝?”
他蹲下身,小心地触摸水凝烟的斜伸垂落着的手指,生怕会摸到一片毫无生命的冷。
还好,手指是温温热热的,掌心则烫得可怕。
他忽然之间便松了口气,张开双臂便将她抱在怀里,感觉着那身体的炙热,眼睛里居然酸酸的。
“凝凝,别怕,我带你去看病,这就带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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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医院的路上,他打电话给林茗:“林茗,我找到凝凝了,在发高烧,目前神智不清,我正送她去医院。她母亲那边,请先找着借口搪塞下,别让老人家担心。”
“准备去哪家医院?”
林茗的声音很急促,并没有前两次和唐思源交锋时的从容和锐利。
唐思源皱了皱眉,从耳边取下手机,望一眼屏幕上显示着的手机号,好像看到了这个年轻男子优雅从容的微笑,俊挺有型的面孔。
不顾另一头还在说着些什么,他果断地按下挂机键。
然后,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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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挑最近的医院就诊,直接去了白下区一家设施较好的医院。
初步诊断,病人高烧不退,呼吸困难,出现紫绀症状,胸部X线检查可见肺部炎症阴影,很可能是急性肺炎。
医生诊疗完毕,水凝烟的半张脸都缩在吸氧面具下,更显得憔悴消瘦。
唐思源叹口气,将她额前的头发理了一理,打电话把公司的一些事务交待了,便坐到床头,准备静静地陪陪她时,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透过门上安的玻璃,他已看清了来人是谁,皱了皱眉,并没请他进来。
那人也不需要他的邀请,自己推门走了进来。
举止优雅,沉静从容,正是林茗。
这一回,他没有开口就向唐思源道谢,而是走到水凝烟跟前,细细端详了片刻,才皱了眉问:“真是急性肺炎?确诊了么?怎么会这么严重?”
“具体要等病原学检测报告出来才能确认,目前还是保守治疗。”唐思源为水凝烟拉了拉被子,“不过这里的大夫我认识,医术我信得过。”
林茗笑了笑,“我相信唐先生用心良苦。”
彼此心照不宣。
男人的斗争
唐思源根本不想林茗来,才挑了这个稍远的医院;而林茗也很聪明,唐思源一关机,他便直接开了车跑到离唐思源住址较近处的医院寻找,果然找到了。。
“她母亲那里怎么说?”唐思源问。
“暂时没问题,她以为凝凝昨天晚上住在朋友家,今天白天得去上班。等晚上再告诉她凝凝感冒加重要住院两天吧,应该问题不大。”
“嗯,总之不能让她母亲太担心或太激动。”唐思源点头,向林茗嘲讽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