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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妈，你累了吗？”李珂问她。
徐雅文点点头，“改天再收拾吧，星培这时候该回来了，你下去看看吧。”
李珂似有话还想说，犹豫了一下却没说出来。“好，那你歇会儿吧，饭好了我叫你。”
“又让你一个人忙活了！等我们走了你也清闲清闲。”
徐雅文无意之间的一句话，把李珂的眼泪差点勾出来，她红着眼睛说道：“姨妈！你要是这样说我……我真是会委屈死的……你不知道我有多舍不得你，说实话，我更舍不得的凝儿，她从小和我自己的女儿一样，从没离开我，你不知道，想起来，我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呢！我也不放心你和他姑姑，又不知道该怎么劝你们不走……这些年来，你和妈妈也待我像自己的女儿一样。天天都是你和妈妈为我们忙活，我们都是各忙各的，连好好陪陪你们的时候都不多。想不到妈妈走得这么早这么突然……星培现在还是想起来就落泪，觉得对妈妈太不孝了，可是再也没机会尽孝了！你不知道我们多想姨妈可以给我们个机会……”
徐雅文不禁眼睛里湿润，她苦笑了下，“傻孩子，姨妈当然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我刚才的话就是想到那儿就说出来了，没别的意思。”
“我也知道姨妈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自己心里不好受。姨妈，真是不能不走吗？”李珂见机相劝，“这几晚上我好几次看见我爸一个人韭∵说刈诳吞锓⒋簦ノ仕驼酒鹄椿匚允依锪耍晒换岫终镜酵獗呃乳芟隆Ｎ蚁耄鞘且蛭乳芟氯悄愫吐柩幕ú菽亍０炙衷谔焯烊グ谂牵执永疵话谂恢涝趺醋觯褪翘焯烊タ茨母龌ㄅ枥锿粮刹桓桑缓缶徒剿Ｂド下ハ碌幕ǘ颊庋Ｋ凳祷埃切┗ǘ畈欢嗟囊部毂焕运懒恕Ｎ艺媸堑Ｐ哪兀炙衷谏硖逡膊皇呛芎茫悄忝钦娴亩甲吡耍恢浪懿荒苁艿昧恕�
“会过去的，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不是这儿散就是那儿散，总有散的时候，挺过去就继续挨着，挺不过去就是命……”徐雅文语调反而沉着冷静。
李珂听着不好再说什么。“……姨妈你自己也要保重身体！你先歇着，我下去了。”
徐雅文点点头。但李珂走之后，心里面那巨大的酸楚从来没有过地往外喷涌。她终于压抑不住地把脸紧紧握进手里，身体剧烈地颤动起来。
天下是没有不散的宴席，她以为要散也是她先散，凭什么是姐姐，她一辈子也算顺风顺水的，想要什么有什么，怎么也比她过得知足吧？她以为等有一天她再受不了这些煎熬，一闭眼睛走了，让姐姐后悔吧，想想就后悔，后悔得不得安生，可是再后悔也没有机会赎她的过了！然而现在这儿后悔的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她从没想过如果姐姐走了，留下她也同样没有机会了！她再也不能让时光倒流，让姐姐可以带着一颗比较安宁的心离开。
4
凝儿进来时，见祖母疲惫不堪地蜷缩在藤椅里，问她：“奶奶，你不舒服吗？”
徐雅文勉强笑了笑，“没有。”
凝儿仔细地看着奶奶的脸，“可是奶奶哭了。为什么？”
徐雅文知道不给她一个答案，她是不会放心的。叹口气说：“奶奶刚才想到你姥姥了，心里难受。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姥姥不会这么早走，你姥姥这都是让我给气的……”
凝儿站到徐雅文身后，将双臂环住她的肩，把脸枕到肩头，担忧地说：“奶奶，你胸口还痛吗？舅妈说陪你去看过了，说奶奶没事，不会骗凝儿吧？姥姥去世了，我真怕奶奶有一天也会突然离开我。”
“是真的去看过了，舅妈怎么会骗你。凝儿，奶奶虽然说没什么大病，可毕竟是老了，人老了，有今天没明天的事那都说不定。真有那个时候，你也不要太伤心……”
“奶奶！”
徐雅文笑道：“傻孩子，生老病死再正常不过了，有什么说不得的。奶奶放不下心的就是你！有一天奶奶不在了，你又还没成家，你一定要回来找你舅舅舅妈，他们是真心疼你。”
“我没事，我都大了。如果妈妈要回来我当然是会陪她回来的。……哎呀，奶奶，我都让你绕进去了，好好的，说这些干嘛呀。”
033 第一章 李珂（1）
徐雅文拍着孙女的手笑笑。
其实现在她满心里都是茫然，现在的情形似乎不是她的初衷。她是想着再也不回来吗？应该不是，她的孙女在这儿，她不可能永远不想回来了。那她是还想回来？但她似乎从没有想过归期。想不到星茹要跟着！她没想到星茹要跟着，或者没有想过要星茹跟着，而星茹跟着，凝儿也一定要跟着。
这样拖家带口地回去，反而真的没了归期一般。
她倒是希望过凝儿可以跟她走，但她觉得那不可能，因为凝儿得在这儿上学，而且她的妈妈不走，她也不会走——她确信她的孙女会那样做。不是凝儿不亲她这个奶奶，而是她太在意她的妈妈。
可怜的凝儿！想到这她真是心疼得不行。天底下哪个孩子不是妈妈的命根子，凝儿何曾受过这样的珍视，反倒视妈妈如珍宝。哎，也不知她的那个外甥女命太贵重，还是孙女凝儿的命太苦！星茹打小儿她就视如亲生，不可以不疼爱，也不是因为后来成了她的儿媳妇就嫌弃她，挑剔她起来，她是真的不喜欢星茹不把凝儿放在心里。凝儿是她儿子留下的唯一骨血啊，可以这样轻视吗？
她也为儿子明川的付出更加地不值，甚至心痛。
5
因为肖凝马上要期末考试了，这个周末只在家呆了一个晚上，纪元也说要回校看书，早饭后一块走了。李珂明知道儿子那是找借口，不过也知道他嫌家里气氛憋闷，凝儿一走自然更在家呆不住，也由他去。
李珂收拾好厨房后又上楼看了一圈，先到了星茹房里，小姑子盖着被子还在床上，背对外面，但似乎也醒了。她轻声地问：“星茹，醒了吗？醒了就起来吃点饭吧。”
新星茹摇摇头。李珂继续说：“那……今天星期天，你想出去买点什么东西吗？我们一块去！”看小姑子又摇头，便说，“那你需要什么？我帮你买回来。”
星茹翻个身坐起来，“帮我买两条*吧？”
“好，什么颜色的？”
星茹怔了下，她极少去商店，以前买内衣也是母亲帮她买，她不记得母亲曾问过她要什么颜色的，也基本没有上心过她的内衣裤都是什么颜色。她想了想说：“白的？有白的吧？”
李珂笑道：“有，还有蓝色，粉色，桔黄色，很多时髦女孩子还穿黑色、红色的。各种各样的颜色都有，你喜欢什么样颜色就买什么颜色的。”
星茹说：“什么颜色都行，嫂子你看着给我买吧。谢谢嫂子。”
“没什么，我也正要想买。给凝儿也再买上几套内衣裤？凝儿现在成大姑娘了。”
“嗯。”星茹转个身又躺了下去。
李珂极想鼓动小姑子出去散散心，不过看起来很难做到。有时她感觉星茹真像块冰似的，肤色因为长期不见外面的阳光，显得青白，因为瘦弱，又比较怕冷，不分四季的晚上不离棉被。她很少说话，也很少表现得激动，对愤怨的表达也只是如寒冬里的岩石一般坚硬、生冷。在这个家里，星茹对她算是很客气，但是绝难亲近。李珂并不怪她，心底里很是怜惜她。
她又往徐雅文房里去了趟，先问了姨妈今天想做什么。见没有特别需要她帮忙的，再问要不要出去走走，得到与星茹一样的答案后，最后也问了有没有要捎带的。
出来后，她又去肖凝的房里看了看。一推门里面有股不小的风卷出来，窗子开着，落地的绿色窗纱被窗外的风从中间鼓起来。她走进去把窗扇的缝隙关得小了点，既保证通风又不至于让太多风沙吹进。
她环顾了一下房间内，这个房间是他和星培结婚时的婚房。
这个家里的房间跟着不同时候的需求到现今已经不知被调过多少次了。她进门时星培住这儿，他们就用这个房间作的婚房，后来姨妈星茹他们回来，她和星培就搬到楼下星茹的房间——也是星培小时住的房间。她和星培搬下去这儿成了肖明川的卧室。徐雅文还住她多年前住的房间，徐雅之一直给妹妹留着，等着妹妹随时回来，虽然一等就是二十年。星茹在姨妈的隔壁房住。星茹和她表哥结婚后，肖明种搬到星茹的房间，这儿空出来。后来凝儿大了这儿又成了凝儿的房间。
034 第一章 李珂（2）
李珂看床铺收拾得很整洁，弯腰轻轻在床上按了按，仿佛还能感到一些主人昨晚刚刚用过的气息。
可是很快这个孩子就要离开这儿了！想到这李珂的心里又犯酸。
凝儿聪慧和善，性格有些像她的父亲，体形上也多一些父亲的挺拔，少一些母亲的柔弱，皮肤像星茹，洁白细腻，眉目清雅，兼具父母的神采。无论从哪方面都是个招人喜欢的好孩子。也不知道这次七品市之行，会把这孩子带向一个怎样的将来！但不管凝儿什么时候回来，在哪儿，她都会为她留着这个房间。
李珂下楼来，站在客厅里愣神，觉得心里像落下什么要紧的事没做。最后她深深地叹口气，接着又苦笑了下，感到现在她也习惯性地老是叹气，像是公公那不知不觉从鼻腔里深深吁出的气息声也传染给她。
自从婆婆过世后，这个家连表面的轻松平静都没有了，她心中的压力有从没有过的沉重，总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才对，绞尽脑汁地想让情况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可又处处力不从心。
她觉得抱怨似乎不应该，因为每个人都不是故意让她忧心，可她真快心力交瘁了，常常是做着什么事情得忽然停下来想想自己接着要做什么，觉得脑子都不在她身上了。
6
她径直走向新效明的书房，敲了两下，里面没回声。她一点点地推开虚掩的房门，在她以为房里没人时，终于发现公公坐在房门这一侧对着大写字台的黑色皮沙发上。
新效明坐在沙发里神情恍惚，没有觉察儿媳妇已经走近他面前。
“爸？”新效明被截断了纷乱的思绪，抬头看着儿媳妇。李珂笑了笑，“我要出去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新效明又是似是而非地答道：“嗯，好。”
李珂听见公公声调苍老，近日的神情也越来越没有了以往桀骜得像岩石一样的气魄，竟是位处境有些凄凉的老人家！她知道公公还是无法释怀连日来家里的这些变故，她很想帮他也极力地在帮他，但她已经不知道下面她还能做什么了。
她想劝他想开点，嘴唇动了动没说出来。这些年来，她见过公公发火，也领教过公公的固执，但从没像现在这样见他如此无奈地叹息，他可能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像今天这样对一件事情束手无策。
她虽然很敬重她的婆婆，但她仍然认为是婆婆纵容了现在的公公。婆婆维护了一个男人的自信和豪气，却自己承担了生活的琐碎和无奈，直到现在公公也许都未必明白，他是个对生活要求很简单的人，但生活却不像他要求的一样简单。他的儿子在他那儿碰了几次壁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去向他表示同情和安慰了。
李珂终于还是把劝慰的话咽下去，她说：“爸，这几天天一冷一热的，容易感冒，你得注意多喝点水。”她从书桌上拿了新效明的水杯走出去，一会儿泡了杯茶端进来，又无意似地加了几句，“我刚才去姨妈那儿，姨妈问我凝儿他们暑假放到什么时候。我想姨妈的意思肯定是想在凝儿开学之前回来。凝儿说也要跟奶奶妈妈去时，我心里就往这儿想，凝儿这一跟着，她们就在那儿住不长了。顶多一个假期，凝儿就得回来上学，姨妈她们多数就会跟着回来了。”
新效明眉宇间动了动。确实，儿媳妇的一番话让他郁闷的心里透了点缝，但又感到李珂看透了她的心思。被儿媳妇看出他对星茹她们的依恋不舍，这多少让他有些羞愧。他向来看不起这些婆婆妈妈的儿女情长，况且，他认为自己不同意星茹她们离开，并非单纯的“个人私情”，更主要的还是为她们婆媳母女考虑。
他怀疑儿媳妇小看了他的意图，所以显出一些局促，但又不能作解释，解释不仅不是他的作风，而且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便掩饰地端起茶来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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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 第二章 春江花月夜
第二章
1
新效明并没完全呆在家里，儿媳妇出门后，他在书房又呆坐了会便走出来，在楼梯口处转了几圈，觉得楼上那娘俩都是他想见人家却不想见他的，觉得没意思，最终也没上楼，一个人出了院门往大街上转悠。
一年前从岗位上完全离开，只留个顾问的头衔，到如今他可“顾问”的事情也越来越少，多数呆在家里，看看书，记记笔记，虽然先时不适应这份清闲，好在也逐渐适应过来。
现在才知道那也多亏了妻子对他的无微不至，到如今睁开眼看去，竟连个温暖的人也看不到，原来这才是真正难熬的！
晚上摸着空空的床，睡一会儿就仿佛看到妻子那双温存的眼睛在一旁望着他，他便睁开眼，却又什么也没有了，只留下他眼角的两滴泪。有几次穿完衣服习惯性地伸手向妻子要眼镜，然后才醒悟，身边永远不会再有妻子守候，随时准备下他需要的东西。看着空着的手他好久有些收不回来。
转了一会儿觉得两腿有些发软，不愿再走，他又闷着头往家回。走到院门处，恍若听到有琴声，他浑身的血液呼地就顶到头顶，急忙奔进院子。
没错，是房里传出的琴声，那声音虽久远了些，但却是印在他心底的，无论何时听到都会让他的心震动。他闯进房门，看到琴前露出的半个脑袋，激动得他眼泪都出来，颤微微地走过去。
琴声戛然而止，新星培从钢琴前站起身来。他也是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