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今天,许如澈跟秦君凌都在。
这俩人一见贺五已经耍横耍到了山月坞,当下一个跟头翻出了墙。
就听许如澈道:
“这不是贺五爷吗,您黑灯瞎火地要干什么坏事啊?您可记得点盏灯啊,不然别人一进屋子,倒是看不见您,还以为谁在墙上挂副牙呢。”
这话明显是在挤兑贺五人长得黑,连唐云暖听着都有些想乐,那贺五不听这话还好,一听当场就火了:
“小子,别以为爷爷不知道你是谁,你不就那街上双春楼的少东吗?仗着你老子把你姑妈卖进了唐家,你们发些裙带关系的财,我告诉你,你跟唐家这小子要敢坏小爷我的坏事,管教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唐风和,你可知道你们唐家现在是有求于我,你们家三叔不是要娶我姐姐我,我爹说了,这退亲一事全由我负责。”
唐风和当然知道贺家退亲一事关系到太太是否停止折磨自己娘亲,一听贺五的威胁,当即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许如澈倒是有一万句话可以骂贺五,眼见唐风和不说话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从何下嘴了。
却听身后响起了声音:“五爷既然知道这是唐家的地方,也该知道长公主如今就在山月坞里住着,你竟这样大胆在长公主眼皮子底下强抢民女,难不成是活腻味了吗?”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门口,只见一个翩翩公子缓缓步入门外。
一身白色雪绫缎的深衣,头发简单高高竖起,眉目清冷却宛如描画过了,只是声音听着有些别扭。
仿佛是故意压低了的。
秦君凌还是第一次看唐云暖扮作男装,衣服显然慌忙中换下来的,前襟的带子系得有些匆忙,脸上的胭脂也是才洗掉的,额前的发还沾着些水珠。
只是她不施粉黛,眉清目秀的男装样子,颇有一丝慌乱中的英气。
贺五只当自己对永平府的豪门大宅了如指掌,即便是许如澈的家底他也是一早探知了的,却不知眼前的人是谁,听起来,倒像是唐家的人。
遂从马上跳下来:“你是谁?”
唐云暖却没想好要如何应答,忽然又听贺五道:“可惜了这么标致的长相,却生成了个男人,你是谁我不在乎,扰了长公主的兴致他日我自当到侯爷府上请罪。”
说罢手一挥,像提起一只大雁一般提起了他马下的女子,那女子显然跑尽了一身的气力,再挣扎不得了。
唯有朝唐云暖定定地看了一眼,气若游丝动了动唇:“救我。”
那眼神宛如寒潭秋水,直看得唐云暖身子一冷,心底浮起一个声音:“是她?”
再看她身上那褴褛衣裙,虽然已脏旧得不成样子,却依稀还能看出是银红菊纹绉纱缎面交领长袄,那式样还是去年京中流行的,今年看起来,就很有些过时了。
唐云暖当即确定她确是沈家姑娘无疑,那一日她在鸿雁庵里见她时,她就是这样清冷的目光,穿着这件银红色的衣裳。
她告知唐云暖旱魃过境时候已经很是窘迫,如何此刻又陷入魔掌,唐云暖不禁悲从心起,为何她跟她遇见的古代女子,都是这样命薄如纸?
唐云暖跟唐风和几乎是异口同声:“放开那姑娘。”
贺五转过头,黝黑的面容上肌肉抽动起来:
“怎么着,你们还想练练?”
唐云暖唯恐唐风和被欺负,挡在头里道:“贺五,这永平府里是有王法的,你在京城怎么横行霸道我不管,在我们家门口强抢民女,别管我们报官。”
“哈哈哈……”贺五当即大笑,仿佛听见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我说这位小哥,你可知道你要救的姑娘是谁?她叫沈于落,是京城富贾沈眉白的女儿。沈老爷子死前用五千两银子许给我的,却被她逃婚逃了出来。我大老远地追到你家门口,只是追我贺五一早定了亲的妻子,怎么算是强抢民女”
唐云暖在京里就听过沈家的名号,沈老爷早年靠跑船打下一片江山,用富可敌国形容沈家也不算为过了。只可惜沈老爷天生薄命,膝下不过一子一女,一年前扔下一个续弦的妻子跟这对儿女,魂归西天了。
唐云暖望向被贺五钳制住的沈姑娘:“他说的可是真的。”
如果沈于落真的是贺五订了亲的妻子,那么贺五还真不算是强抢民女,而唐云暖就真的救不了她了。
沈于落一脸黯然,红了眼眶,哽咽道:
“我命薄,爹爹早死,继母为将家财留给弟弟,竟想将我许给贺五这种败类,但我跟贺五一无婚书二未迎娶三无媒人,算什么他的妻子,况且我自己宁可一死也不会嫁给他的。”
贺五当即甩了沈于落一耳光:“你这不要脸的贱女人,你后娘早收了我的银子了,今日你嫁也得嫁,不嫁,我就把你卖到勾栏院里换银子。”
唐风和实在听不下去了:“贺五,今日我跟你拼了。”
唐云暖再一回头,只见哥哥已经抽了许如澈的佩剑,上前就朝贺五劈头砸去。贺五毕竟是习武之人,一个闪身用沈于落来挡剑,唐风和眼疾手快停住了剑,却被贺五重踹了一脚。
许如澈赶紧冲上去接住唐风和,又瞪向贺五:“敢朝我兄弟下手,你真是活腻味了。”
两人三拳两脚地过起招来,唐风和爬起身来望向沈姑娘:“你没事吧。”
沈于落满眼感激:“幸得公子出手,于落身受唐家两次大恩,实在无以为报了。”
眼见沈于落望向唐云暖默默点了点头,唐风和才意识到:
“原来你就是那个通知我妹妹要一早屯粮的沈家姑娘。”
沈于落点了点头,唐云暖赶紧将自己换下来的衣服披在沈姑娘身上: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救你。”
沈于落却推开唐云暖的衣服:“唐姑娘,贺五是个什么人我太清楚了,虽然我深陷泥沼,但要你因为我而得罪小人,于落实在故意不去。”
唐云暖抬眼望向跟贺五纠缠在一起的许如澈,淡然道:“不得罪也得罪了,我就不信了,他贺五手可通天,普天下竟没人管得了他了?”
说罢望向秦君凌:“我表哥跟他交过手,并没讨来便宜,你还不去帮忙?”
秦君凌笑眯眯地观战,一脸轻松:“不忙不忙,且打一会儿看看。”
贺五人虽是个泼皮,身手却十分矫健,许如澈饶是身手敏捷,两人却分不出个上下。
突然贺五手一抽,甩出一记飞镖来,许如澈避闪不及,却只见一记金叶子飞了出来,生生将贺五的飞镖斩碎了。
作者有话要说:只是试探性地问问,并不是真的要定下唯一的男主,写到哪算哪吧。
两个强势的人,也有强势的好处跟缺点啊。
回复zero:你说的那几点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或者,我有另一个办法两全其美。
☆、61恒源祥,羊羊羊
斩断了贺五飞镖的金叶子自然也是碎得彻底。
金箔漫天飞舞之中;穿着金地缂丝蟒凤百花袍的秦君凌挥了挥蟒身翻转盘游的宽袖,一脸傲然。
翩翩少年挑着眉眼望向贺五;不屑地问:
“你可知道在我面前放飞镖;下场是什么吗?”
贺五眼见面前的华服少年气度不凡;又说了一口官话,心知自己惹了京中贵胄。
却疑心如何唐家竟有这样贵气的公子哥。
当即行了个礼:“小的眼拙;请教公子名讳。”
秦君凌身后小桂子上前唾了一口在贺五脸上:“你也配问我们家世子爷是谁?”
秦君凌气得将一身潇洒作派甩在地上,上前砸了小桂子的头:
“蠢材,你这样说;人家不就知道我是世子了吗?”
那贺五眼珠一转;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冷笑一声:
“还当是谁呢,既然说是世子爷,又是跟长公主一同在唐家做客的,那就只有襄国候家的秦世子了。”
秦君凌当即收敛了容色,抽身正色道:
“既然知道我是谁,还不带着你的狗腿子给我滚,再让爷我看见你横行乡里,先摘了你的炭头脑袋。”
贺五却明显不吃秦君凌这一套,他也是在京中行走惯了的,早听说了秦家仗着长公主的势,却没什么军功,不过做个太平侯爷罢了。
遂轻蔑道:“世子爷是否太多管闲事了,我在京中也不是无名无姓的,即便是你家侯爷,见了我爹也是要说句话。何况我来寻我的妻子,世子爷你爵位再高,管天管地总管不到我后宅里去吧。”
秦君凌当众被拂了面子,自然要耍世子爷脾气:
“爷我就不让你动沈姑娘,你不识相,尽管来动动看看。”
秦君凌话音未落,身后当即冲出二十几个护卫,每一个都是人高马大,一脸肃杀。
一水儿的铁灰色盔甲,手执弓箭对准贺五。
即便贺五再横行霸道,也心知这是侯爷府所养的铁盟卫,下意识朝后退了两步。
传说这铁盟卫乃是长公主花了重金组建,各个都是武林高手,以一当百的角色,别说对付贺五这几个地痞流氓,即便是这二十几个人去打一场仗,只要敌军不超五千人,胜负也都是难说的事。
铁盟卫誓死效忠侯爷府,只要主子一声令下,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就算皇上的旨意他们也敢谋逆,唯独只惟侯爷府的主子是从。
这样多的高手,杀一个贺五何足挂齿,贺五心里也很明白,今日就是在这里抛头颅洒热血,回头贺家连个公道都讨不回来。
秦君凌嘴角绽出一抹冷笑:“你是要这个恨你入骨的媳妇,还是要你项上人头啊?”
贺五恨得咬牙切齿,道一句:“世子爷,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就飞身上马,要带着身后的家丁撤走,却被唐云暖拦在头里。
“五爷要走也容易,立下字据,声明永远不再纠缠沈姑娘。”
贺五挑了挑眉毛,站在马上狠狠地盯住唐云暖,冷哼一声:
“我是花了五千两银子的。”
沈于落几乎是拼尽了力气站起身,字字铿锵道:“五千两是吗?一年之内,我必当奉还。”
贺五却嗤之以鼻:“一年?利钱也生出不少来了,半年,半年你能还上五千两,我便永远不会纠缠你,无须立什么字据,我贺五说到做到。”
——————————我是贺五落荒而逃的分割线——————————————
西院抱厦的浴室中,红豆紫棠将门窗关得紧紧的,又在里间同外间的过道处架上了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挡住了唐云暖日常用来泡澡的杉木桶,以及木桶里桃花牛奶的香气。
紫檀座掐丝珐琅兽耳炉里插一根沐宁香,一旁摆着些紫草澡豆并着玉梳铜镜。
里间水汽氤氲,杉木桶里坐着个穿着羊脂薄纱的沈姑娘,唐云暖则寻了个竹凳子坐在一旁,也学着红豆的样子,小心翼翼地为沈姑娘盘发。
洗去一身泥污,唐云暖自铜镜里静静观测沈姑娘。
如满月又白皙的一张脸上,一双微蹙的双眼之间好象藏有很多深沉的心事,却愈发映衬得这姑娘目如秋波,鼻尖微翘,红唇一点,所谓花容月貌,说得就是他们这种人。
沈于落却一脸哀愁,无心洗浴:
“终究还是让唐家跟贺家结怨了,我听说,你们两家还有亲?”
唐云暖于鸿雁庵那一日就对沈于落另眼相看,解救了她进自己抱厦里住着,自是高兴都来不及,遂答到:
“有亲倒是有亲,只是我却不愿意结下这门亲戚,贺家忘恩负义,养出个儿子又横行霸道,哪里配做我的亲戚。”
沈于落一双美目略微有泪光闪动:“竟想不到,你我两次相遇,却两次都要烦你出手相救。”
唐云暖忙了半日终究还是不能将沈于落一头黑发顺利盘上,唯有给红豆使了一个眼色,红豆会意前来接手,唐云暖绕到沈于落对面,又往浴盆里加了些花瓣。
寻一个紫色澡豆投进浴盆中,那澡豆是用紫草压制出来的花汁凝结而成,一如热水,旋即染上了些紫色。
紫草有消毒杀菌之效用,沈于落流落在外许久,保不齐身上会有些伤她自己都没觉得。
唐云暖用手拨了拨那浴桶中的水,黯然道:
“我同你却是一样,即便我父母双全,后宅内却仍旧暗涌连连,两个能救一个,不也挺好?”
遂苦笑一声,脱了身上莲色联珠对纹锦寝衣,干脆也跳进浴盆里,当即溅了沈于落一身水。
沈于落虽是个商户女,却是自小受尽大家闺秀教导的,从来也没这样放肆玩水过,如今劫难才过,就也起了玩心,两人互泼玩闹了起来。
西院另一间屋子里,秦君凌、唐风和跟许如澈听着这边抱厦的玩闹声,浮想联翩。
秦君凌自然是一张脸都痴了,趴在桌上流着口水:“你们猜,那两个姑娘在干吗?”
唐风和才刚在山月坞的门口就被沈于落所吸引,仗义出手之中就也夹杂了些个人感情,如今耳听着佳人弄水,本还装作充耳不闻,奈何心猿意马。
“想来是两人在喝水,不小心洒地上了,才这样大声响。”
说完赶紧将头埋在双臂里,唯恐被对面两人发现自己脸已经烧红。
三个人里唯有许如澈还保留些理智:“胡说,这明显,明显就是在沐浴。”
说罢许如澈也觉得有些放肆了,遂赶紧转移话题:“说好了要去集市的,还去不去?”→文·冇·人·冇·书·冇·屋←
唐风和跟秦君凌都是满眼桃花:“去,当然去。”
抱厦里玩闹得早已经是满浸了水,忽然沈于落收了一脸的笑,正色问唐云暖一句:“你可屯粮了?”
唐云暖心知她指的是旱魃过境一事,遂摇摇头:“姐姐真是个奇人,半年前便能预知旱事,我却只是买了几块地种了糜子,并没有学贺五一样屯粮。”
沈于落不禁黯然神伤:
“你才是聪明的,一点就透,只是心忒善了些。我在京城里便听说了唐家被罢官的困境,想来你日子过的也不好吧。那一日你我一见如故,你又肯出手救我,我想着告知你这个大秘密,也好让你大赚一笔。看来是我想错了,也请妹妹见谅,我毕竟是商人出身,凡事都看利益。”
唐云暖却一把拽住沈于落的手:“姐姐千万莫要这样说,我知道你是一心为我,我不想屯粮只是怕抬高粮价,想必你还不知道,我父亲如今在永平府里任职,管的便是银粮一事,若贸然行事只会影响我父亲的仕途。如今唐家如履薄冰,万事都要小心。”
唐云暖随即又低垂双目,很有些难为情道:“姐姐不知,我冒险得罪贺五强留姐姐,也有自私的目的。”
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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