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米粉中间是夹心的,夹的是剁得碎碎的蟹肉碎,所以口感才能爽脆中透着绵软,又有的鲜味。是何时,唐云暖掌握了这样精巧的厨艺?
太太不动声色地放下了筷子,按下心中的疑窦,却听一片赞叹声中公主骄横地叫了唐云暖的名字:
“唐云暖,你可知罪?”
唐云暖微微抬头,仍旧是一脸面无表情,不卑不亢道:“请公主恕民女愚钝,公主要吃面,民女端来了面,公主也当众承认了这的确是一碗面,却不知民女何罪之有。”
三公主拿眼睛横了一下许如清,明显是要其为唐云暖编造罪名,就见许如清笑了一声,又道:“你的面里有杂质,咯了公主的牙,这就是死罪,是欺君。”
还没待唐云暖说话,秦君凌那边忽然清脆一声响,众人望过去,原来是世子爷的袖子扫到了桌子上的玉杯,跌到地上,碎片迸溅起来,三公主唯恐那飞溅的玉片划到自己脸上,身子一倾险些跌到地上。
秦君凌一飞身便扶住了三公主,但是却很有些谨慎地与其身子保持着距离,三公主一见是他揽住自己的身子,也不顾在场众目睽睽,化成了水草似的身子往秦君凌身上贴。
“世子爷……”三公主眼含桃花,面夹红晕,心说果然世子也要顾及她公主的高贵身份,如今对她如此贴心细致,这才是识时务。三公主完全沉浸于秦俊玲勾人的眼神中,哪里想到为何秦君凌之前还拒人于千里之外,此刻却这样关心自己。
秦君凌当然知道公主抵挡不了他专注眼神,对其一笑,随即瞬间松手,三公主当场失去重心跌在地上,难堪至极。
秦君凌赶紧装作一脸惶恐去扶起三公主:“臣请公主见谅,让公主受惊了。只是男女授受不亲,臣不敢……请公主赐臣死罪。”
世子爷一抬头,眼中满是深情却不敢流露的矜持,三公主看得脸红心跳的,赶紧亲身上前去扶起秦君凌:
“世子想多了,这么一下下就被吓死了,赐你死罪,人家怎么舍得。”三公主那娇嗔做作连席上的官太太看着都有些难为情,三公主还要再贴上去,秦君凌却退后一步,换上之前冷漠表情:
“公主连杯子碎片飞溅的惊吓也不怕,在我怀中坠地的惊吓也不怕,更加不应该对面条里的些许杂质所吓到对不?”三公主还明白过来,世子爷已经转身朝许如清道:
“你这刁蛮侍女,当日我已经觉得你处处挑拨,为人轻薄,很是讨厌,如今更陷害自己的亲表妹,足见你蛇蝎心肠,实在可恶。”
许如清到底也是宫女,深知秦君凌作为世子并不能够怎样自己,不由得骄横问一句:“世子爷说我为人轻薄,那么你多番维护云姑娘,不知用意何在?莫不是云姑娘也曾在世子面前轻薄过,世子爷便留情了。”
三公主如梦初醒,原来秦君凌之前对自己的深情只是为了救唐云暖,不由得怒火冲天,吼道:“唐云暖,你一点面粉都没有,怎么能做出一碗面来?你还在面里故意放了东西诈本公主,要本公主承认你做的是面,你这就是欺骗皇女,就是欺君,来人,把这个唐云暖给我拖出去,仗毙了她。”
这一闹闹出了人命,仗毙是多么严酷的刑罚谁都明吧,满席的官太太都被惊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寂静中只听唐云暖轻声笑了一声,轻蔑望向三公主:
“仗毙我,你凭什么?”
三公主的权威被这样轻易挑战,就像是听到了天下最大的笑话:“凭什么?凭我是公主,我想杀谁就能杀谁,你以为你熬成了知府的女儿你就多么厉害了是么?我爹可是皇上,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堂堂公主!”
唐云暖缓缓抬头望向三公主,她一身红色隆重宫装映衬得唐云暖眼睛直痛:
“公主?你不过就是命好一些托生到了皇室,其实你跟我们一点区别都没有,吃到蟹壳一样会咯得慌,害人枉死一样会做噩梦,一样会得报应。你刁难我做不放面的面条,我做出来了,可如今你还是要杀我,这道理,饶是到了皇上面前也讲不通吧。”
三公主几乎要被气疯了,她原本就是理亏,唐云暖一席话说得在场的官太太都对她报以同情的眼神,虽然不敢,但是仍旧有人在底下悄悄撇嘴,三公主本想也把这个人也叉出来仗毙,可是她忽然发现满场的所有人都是这个表情。
唐家人已经慌乱,大奶奶更是干脆跪下向三公主求情,三公主此刻却是又气又恨,不顾唐家人的苦苦哀求,叫来左右上前叉起唐云暖就要拖下去,一旁段明朗已经跳了出来要动手,秦君凌也没料到三公主竟然真敢在他面前明目张胆杀人。
当下拦住那些人道:“大胆奴才,看不出来三公主只是一时气话么,难不成你们要毁了公主万世名节,陷害公主于一个草菅人命的名声么?”
拖住唐云暖的那些奴仆当下也不敢动手了,三公主干脆亲身下去去拉唐云暖,劈手要给唐云暖耳光,段明朗跟世子哪里肯眼看着唐云暖被打,上前想要阻止奈何距离太远,就在公主的手马上要落在唐云暖的脸上时,忽然有人说了一句话,三公主的手当即僵在空中。
“呦,唐老太太,杂家在前院吃饭,想着给太太敬酒就……”
这声音明明是男声,却带着一股子阴柔味,唐云暖记得是听过这人说话的,一转头果然看到是桃公公举着一方桃花帕子,带着一众小太监摇曳着走了进来,之后还跟着许如澈。
三公主赶紧放下了手,却见桃公公先跟唐家太太点头致意,一抬头见到三公主,眼中浮上些许的惊愕。
“哎呦,三公主也在这里的,看看老奴这眼睛,先给三公主请安。”
三公主那样的仪仗摆在院子里,桃公公说没看到根本就是睁眼说瞎话,他若是这样没眼力,怎能在万岁爷跟前当差这么久,唐云暖心中暗暗一笑,桃公公是奉命来寻万岁爷的,却是跟着秦君凌一起来的,很明显他就是二皇子这一派的人,想来也身受国公府的好处,三公主若有意为难,找他来是一定会帮忙的。
唐云暖并不知道许如澈是什么时候离场的,两兄妹对视了一眼,默契尽在不言中。
三公主自然知道桃公公是二皇子那边的人,又是皇上身边最亲近的近侍,她也得罪不起,只能虚侧过身子,不敢接桃公公的礼。
桃公公得了脸,颇有些得意地点点头,转身望向唐云暖:“我听说云姑娘下了一碗面,杂家喝了好些酒,也有些饿了,不知羞地问问可还有面吃么?”
唐云暖一听这话心生感激,果然桃公公是来救人的,三公主要因这碗面处罚她,可三公公偏偏就要给唐家脸面,主动说要吃,若是他吃下这一口能确定这的确是一碗面,想来三公主也不会如何为难了。
她若是为难,那便是主动同二皇子这边宣战,看着宸妃这样千方百计地拉拢二皇子,想来三公主并不敢在桃公公面前太骄横。
可几乎是一瞬间,唐云暖忽然意识到,这碗其实是由段夫人所做的米粉绝对不能被桃公公吃到,桃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不会不知道当年祥贵人的事情,若是他对祥贵人的手艺有所记忆,在这碗面中吃出了什么端倪,那么无论对段夫人还是段明朗来说,这都将是灭顶之灾。
桃公公是二皇子的人,有一个大皇子在眼前就已经很让长公主头痛了,再出现一个皇子对东宫之争只会是火上浇油。
可是此刻桃公公已经瞥见了太太的碗里还有一些汤水米粉,桃公公倒也不计较,上前举起碗便要入口,唐云暖再拦却已经来不及了。
桃公公一口汤水下肚,正要按照之前想好了的剧本赞叹一下这面好吃,再恭维一下唐家对三公主的厚待,以及唐云暖的巧手,这戏就算是演完了,各家都不得罪。
这是这一口汤水下肚,桃公公吧嗒吧嗒了嘴,忽然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唐云暖的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三公主见着情形,笑出了声:
“我就说这不是面吧……”
桃公公看了三公主一眼,眼中的轻蔑呼之欲出,然而桃公公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瞄了唐云暖一眼,就着一眼,唐云暖的心就虚了。
可面上还是镇静极了,福了一福道:“让公公见笑了,云暖这手艺……”都说味道是最能留住记忆的,当年祥贵人在皇上身边炙手可热,据说伺候了几年的膳食,如今只能祈求桃公公从来没有尝过段夫人的手艺了。
桃公公忽然摆摆手,一脸凝重问道:“这真是云姑娘的手艺?”
唐云暖仍旧是一脸微笑:“公公不喜欢吃,云暖再叫别的厨子给公公做一碗,云暖手拙,我们家报春厨娘的手艺没学会多少。”
桃公公恍然大悟:“我说这味道怎么这么熟悉你,我听过报春厨娘的名字,当日在国公府就尝过她的手艺,果然还是宫中菜式的风格,可知道这高汤清面,那是皇上最爱吃的了。“
说罢桃公公眼中又带了些惊喜,又道:“只是想不到云姑娘如此秀外慧中,能做出这样好吃的面来,倒叫杂家想起一位故人。”
桃公公望向手中的桃花帕子,唐云暖才发现那帕子虽然保存的很好,但绣工明显是许多年前的式样,早已经过时了,想来不是什么新物件。可桃公公却日日带着,想来是对他很重要。
。
作者有话要说:斯年换了新电脑,磨合期间,打字的速度降低了啊。。。
☆、101恒源祥,羊羊羊
三公主要仗毙唐云暖的这场闹剧在桃公公对往事的追忆之中告一段落;众多官太太在目睹了唐家晚宴上演的这一出惊心动魄的事故之后;纷纷对自家接触不到皇亲国戚的现状表示满意。
唐云暖是在确定了桃公公以及三公主的人完全离开了唐家后才让许如澈送段家母子出去,直到唐云暖将段夫人送出唐家大门时唐云暖才算长长出了一口气,握住段夫人的手诚恳道:
“夫人;云暖欠你这一次。”
段夫人的手因多年劳作已经长了茧子;却是温暖异常,在这已经渐凉的秋夜里越发能给唐云暖以信心。
段夫人凝望眼前这个眉目如画的云姑娘;望着她身上华服在月夜里闪耀着奇异而令她熟悉的光彩,曾几何时;她也曾穿着这样华贵的衣饰;穿梭于暗夜跟各种阴谋笼罩的宫闱之中。
段夫人忽然发现,自己经过这么多年细水长流的日子;如今意外地再次卷入这诡计争端之中;竟然有了些许的兴奋。
段夫人按下心中的悲悯同兴奋,紧握住唐云暖的手道:“我不过是提议做米粉,因为我是粤地人,我只会做米粉不会做面,至于所以能做得这样绵软,完全是你的功劳。若不是你认为大米磨制出来的米汁太硬,建议让我用大量淘米的水沉淀后的米汤做米粉,又怎么能骗得了三公主。”
唐云暖微微笑笑:“可是在米粉中间夹杂河蟹肉却是夫人你的提议,其实在之前我一直还担心如此一来会曝光你的身份,但若不是夫人,云暖今日恐怕就要身首异处了。”
段夫人爱怜地拍了拍唐云暖的手背:“你不会的,你是我见过最聪明也最坚强的姑娘,若是我当年有你这样,恐怕今日也不会沦落于让明朗这样躲躲藏藏。”
唐云暖自嘲地笑笑:“夫人才是大智慧,隐于山林,令段公子一生不至于活在阴谋算计中,不像云暖,在这大宅里,若不谨慎些,又如何能保护自己?”
两个人交换了一个默契眼神,彼此痛楚都不再言说,许家下人已经套好了车,唐云暖眼看着段夫人上了车才在红豆的陪伴下往斗春院里走,唐家朱门合掩,唐云暖才没能看到就在唐家大门外,就在月光照射不到的一个暗处,有个黑衣人窜了出来,紧紧尾随着许家的马车而去。
行馆内,三公主几乎砸了所有能砸的东西,仍旧不能发泄她在唐家所没有发泄出来的怨气。
“我就不明白,一个芝麻小官的女儿,也没见长得有多少姿色,竟把世子爷迷成了那个样子,连桃公公也能开口为她说话,真当我这个公主是假的么,即便不拿我这个公主当一回事,不拿我母妃当回事,难道不怕我外祖父骠骑大将军的名号?”
三公主气得用手中马鞭抽了身边一个小侍婢的脸,那侍婢躲之不及,脸上当即皮开肉绽,三公主将那侍婢想象成唐云暖,不觉心中畅快,可想象毕竟是想象,真正的唐云暖今日赢得这样漂亮,让她堂堂公主也在全城贵妇面前丢了人,此仇不报让她如何能睡着。
一旁小心伺候的许如清今日也同三公主一样受了唐云暖的气,一方面唯恐三公主再次折磨自己,另一方面也是真心想让唐云暖跌一跟头,不由得计上心头,将一干小宫女都撵走,再次献计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三公主已经一脸嘲笑望着她了:
“你不是说自己很了解这个表妹么,还说她最怕她们家太太,当着太太的面绝对不敢露出手艺,就唯恐太太因此嫌弃她母亲小家子出身教坏唐家的千金,可是人家一样做出了不加面粉的面条。这连宫中御厨都束手无策的题目,她竟然会做?现在满城人都知道唐家出了一个入得厨房出得厅堂的小娘子,世子爷也对她另眼相看了,你还有脸再跟我说话?”
许如清在三公主身边当差多年,深知三公主是个什么性子,自然是捡好听的说:
“公主何苦跟奴婢生气,那唐云暖不过是一时运气,若是公主嫌世子爷不开眼,处处护着她,奴婢倒是有一条好主意,彻底断了世子爷的心。”
三公主将信将疑地将耳朵凑了过去,许如清一面坏笑一面低声将自己的计策讲给三公主听,三公主听后不由得喜上眉梢。
只是这一次三公主尤为谨慎:“你确定,这个就能扳倒唐云暖?”
许如清微微一笑,成竹在胸一般回应:“别说扳倒她,这简直就是完全毁了她,报复一个人最重要的并不是要她有多痛苦,最致命的是她想得到什么,咱们就偏偏不遂她的意思。她不是想飞黄腾达么,咱们就让她变成乡野村妇。”
第二日一早天色阴沉,斗春院里的丫鬟便起得有些迟了,待红豆自睡梦中睁开眼睛的时候,唐云暖早已经梳洗打扮好坐在床边发呆,窗外的杏树叶子已经凋零,唯有树杈伸向天空,看着格外寂寥。
红豆赶紧披上一件衣服走到唐云暖身边,小心翼翼问道:“姑娘,怎么起得这么早?”
唐云暖没有看向红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