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下一个路口走,林喜见茫茫然地,发现居然在观光旅游巴士的车站附近。虽然答应过何立威要早些回去,晚上还要和他见面,商量访问的事情。但是此刻的自己有多么狼狈难看,林喜见实在不想见他!或者说,谁也不想见。
手机坏了,兴许就是天意吧。
她搭上一辆观光巴士,上了顶层的露天座位,选一个角落坐下,俯瞰这座城市的悲欢离合。
上一次,在这里遇到了罗菲娜。夜风巡游中的她,带着深深的愁容,紧锁的眉宇。那时的林喜见却还傻傻地宽慰她,鼓励她,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而此时此刻,林喜见才真正地明白,在一段的感情面前,一切的宽慰都是那么苍白无力,轻若浮云。
“林喜见,你笑一下吧……笑一下吧……”拼命地努力,也止不住汹涌的泪水。她拼命地揉着眼睛,却是揉出了越来越多的心酸。
“林喜见……你太不争气了,笑……快笑啊……”不断地斥责着自己,自言自语,骂醒那个想入非非的自己,
“林喜见……实在是太难看了……你早就明白的不是吗?为何还要做那种白日梦?活在梦里有多快乐,醒来就有多痛苦!”
“林喜见……想一想,为何你会开始写小说?不就是为了给自己造一个梦的世界!活在那个世界里就不会受伤害,分离了也会重逢,痛过了就会更爱!”
“为什么要回到现实的世界中?”
“为什么!”
“为什么开始奢望自己也能有梦一般的情节?”
“梦中的周行和诺丽,才不会是你与何立威……”
“不是一早就明白了吗!”
“那些对你极好极好的人,最后都会离开你……会离开你……”
“林喜见……不要再哭了……”
……
拖着疲倦的步伐,一步一步往X大学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在观光巴士上待了多久的林喜见,终于一点一点地平静下来。
心空荡荡的,但日子还是要过的。她擦干眼泪,准备回宿舍。从路边便利店的时钟看,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她垂着头,目无表情地进了校园,往女生宿舍的园区走去。
手机,依旧是坏的。其实大学商店街的手机维修铺还开着,但她并不打算去修。
“明天再去吧……”林喜见对自己说。
她很明白自己在逃避什么。今天的她,实在无法面对他。
“兴许,睡一觉就好了。”林喜见又对自己说,“好好地睡,狠狠地吃。把那些无聊的情愫统统忘记掉!还要交稿呢,以后还要和何先生插科打诨呢!林喜见挺住了,千万别露了马脚……”
她鼓励着自己,强迫自己淌血的心尽快结疤。结了疤虽然不好看,但是会坚硬起来,会坚强起来。
“总会有办法挺过去的,不是吗……只要今天不要看见他……只有今天,不能看见他……”林喜见自言自语着,却是一抬头,脚步都僵硬。
她看见他,隔着一条小径与自己遥遥相望。站在女生宿舍园区的门口,灰色的风衣被夜风掀起一个角,他好似有些冷了,伸手拉拢下风衣的领子。目光却是在触及了她之后,就再也没有挪开过。
林喜见再也没有勇气往前走了,好似前面是会吞噬她的龙潭虎穴。
她受不了何立威意味深长的凝视,居然转身,拔腿就跑。
跑了没几步,就觉得身后有人追了上来。何立威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焦急道,
“林喜见!你怎么看见我就跑?我不是说了,晚上要见你吗?怎么过了三点半后,我打你手机,一直是关机?”
她被逼无奈地,转身面对他。被抓住的手腕火烫,她贪婪地看着他的每一寸眉目英挺,看着他的一双眼睛里倒映着狼狈的自己。
眼眶又不争气地红了起来,她呜咽的嗓子,说话都变得结巴,
“何先生……你,你是来等我的?”
何立威被她凄凉的声音吓到了,“对。我打不通你的电话,就跑来你宿舍区门口等。”
“……等很久了?”
“一个多小时吧。”何立威不自然地皱了皱眉,“我也挺能等的。”
“是啊……”有些人,你等了一年了。林喜见失落地想着。
“可你这到底是怎么了?”何立威目光如炬起来,“你……哭过了?”
“没……沙子进眼睛了……我今天手机摔了一下,坏了。”
何立威将信将疑,“真的……没发生别的什么?你怎么一副被人欺负的表情?”
“我没被人欺负。只是被自己的胡思乱想给欺负了。”林喜见凄凉地笑了笑,“何先生,我今天,如你所见,状态很不好。访问什么的,我改日去和晓晓姐谈吧。”
何立威心中一惊!他今天来的目的,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且能轻易放过她?且瞧她此时此刻的神情,何立威更是说什么也不会让她走!于是下意识地,手腕抓得更紧,几乎是蛮狠地把林喜见拖到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着她,
“你肯定发生什么了!告诉我!”
“没什么。”
“林喜见你根本就不擅长撒谎!”
“真的没什么!”林喜见被抓得痛不过,眼泪又落了一串儿,眼前也模糊起来。她耐不住地,终于嘶哑道,
“何先生……你何必这么关心我?”
“我……”何立威一时气结。那句‘因为我喜欢你’硬是卡在了喉咙口!却是还没等他说出口,林喜见的眼神一冷,她忽然就笑了起来,
“以后,何先生怕是也没时间关心我了吧。”
“啊?”何立威一愣。
“何先生……孙芳知小姐要回来了。她的微博上写的。”林喜见平静地说着,却把何立威的心搅得大乱!
“你说什么?孙芳知要回来了?”他错愕得,放开了林喜见的手。
被他抓着,觉得痛。被他松开,觉得空。
林喜见失神了片刻,才继续笑道,
“恭喜你,何先生。你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孙芳知要回来了……”
“林喜见,你什么意思?”何立威心神摇曳。
林喜见就定定地抬头看他,“何先生暗恋孙芳知小姐,不是吗?”
何立威讶异得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听谁说的?”
“那么,就是真的咯!”林喜见抬手擦了擦湿润的眼角,“那我可不可以,再问你另一个问题?何先生,你做我的责编,是不是情非得已?”
“喜见……”
“回答我!”
“……宋十江的安排,我只是照着上级指示而已。但是……”
林喜见却打断他,“那你恨我吗?”
“恨?”何立威大惊失色!他脑中飞速地转着,林喜见究竟是听信了什么谗言,才会说出那么一番奇怪的言论!“我为什么要恨你!”他话音刚落,自己就陡然明白了过来。脸色变得苍白。
“当我在嫌弃《古国文明》晦涩无聊的时候,你心里一定很恨我吧。”林喜见自嘲地摇摇头,
“当年,潮出版社企划年度重头戏的图书,有人主张出重量级的言情小说,而何先生主张出孙芳知小姐的《古国文明》。争执不下的结果,是宋老板决定加重筹码,两个企划同时启用。然而结果却是,《古国文明》一败涂地,而一起出的那本言情却红得发紫!衬托得《古国文明》更是一文不值……孙芳知小姐受不了打击,走了。而何先生你也一定很不甘心吧,孙芳知的着作居然比不过一本可笑无知的言情小说……那本言情,不就是我的《若梦浮生》吗……”
“何先生,你真的没有恨过我吗?”
“在我嫌弃《古国文明》的时候,你真的一点也没有,厌恶过我吗?”
林喜见抽抽搭搭地说着,她知道自己已然藏不住对何立威的倾慕之情,索性就撕开了说!
反正,他们俩也不会有将来了。
……
何立威觉得头痛。
之前每日都在苦思冥想着如何对她表白,今天又焦急地在风里等了一个多小时,他的头很痛。
总觉得,自己今天是不是发烧了?不然怎么会冲动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还捏痛了她?
不然,怎么会听她胡言乱语地说了一通昏话?
她在说什么?
好似句句都不是真的!却又好似句句属实一般。
直到林喜见绝望地问他,真的一点,也没有厌恶过她吗?
他冷不丁地回过神志!他明白此刻若是自己不说,那他们俩,兴许就没有将来了。
“林喜见,我……”
但天不遂人愿,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叽叽喳喳地甚是讨厌!何立威赶紧伸手进口袋,想关了手机。林喜见却垂着头,转身跑开了,
“何先生,祝你幸福。”
“林喜见!你回来!回来!”何立威按掉电话,赶紧提步急追,却见着林喜见窜进了女生宿舍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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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想追,竟被园区的保安一把拦住,怎么也不让他进去。
何立威怒火攻心,脑门儿又硬生生地痛起来。偏偏手机还不知死活地又响了,他懊恼地瞪着女生宿舍区,已经消失不见的林喜见的背影,伸手接起电话,却不想是宋十江的来电,
“何立威,你今天请了半天假?”
“哦……是。”是老板,何立威只得逼着自己和颜悦色一点。
“那晚上应该有空吧!现在?”
“不行。”何立威拒绝道。
“不行也得行!再说了,我现在要你去办的事儿,你一定愿意。”宋十江忽然笑得诡异,“说不定还要谢谢我呢。何立威,现在去浦东机场接机。孙芳知从香港回来,八点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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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摊手,纠结了,但是,应该,很快,就能,好上的。
孙芳知什么的,炮灰啊,不是吗?
文艺女青年什么的,作者自己也不喜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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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芳知从香港回来,八点到!”
何立威透过电话,清清楚楚地听见宋十江如是说。他握着电话的手,渐渐立起青筋,深吸一口气,再次强调,
“老总,我今天请假了,有事。”
宋十江沉默了片刻,俨然是没料到何立威会拒绝。但随即他又气恼地摆出老总的威严,
“总之你今天必须去。若是孙芳知在机场见不到你,那么下个月我在公司也不想见到你了。就这样。”
电话被宋十江硬生生地切断了。茫然的“嘟——”声让何立威失神半晌,才挫败地把手机收进口袋里。
女生宿舍区门口,保安大叔依旧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何立威瞪眼瞧着园区里,林喜见进去已经十多分钟,早就没影了。他转了半天,无计可施,只得暂且离开。
出了X大学校门,思忖之下还是拦下一部出租车。
他上车,听见自己僵硬的声音如同机械一般,对司机道,
“去浦东机场。”
……
车子上了高架,在渐渐沉入夜幕的城市中穿梭。
何立威疲倦地靠着车窗,脑袋晕晕沉沉得难受。他望着外头各色灯火姗姗亮起,喧闹了一天的城市,终于要安静下来了。只可惜这座城市的夜晚也是热闹过头的,霓虹闪烁,通宵达旦,好似永远不知倦怠。
就好似,是林喜见一般。
永远微笑着,快乐着,叽叽喳喳地过着她的小日子。偶尔伤心也稍纵即逝,小小的幸福就能有大大的满足。
她热闹得,让他竟浑然不知,她居然也会有如此凄凉狼狈的时刻。
“何先生……你何必这么关心我?”
“何先生暗恋孙芳知小姐,不是吗?”
“何先生,你做我的责编,是不是情非得已?”
“何先生,你真的一点也没有,厌恶过我吗?”
何立威的脑海里塞满了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只觉得呼吸困难,胸口闷得发慌,越发不舒服起来。开了一点车窗透透风,又一次拨打她的电话,又一次是已关机的提示音。他颓然叹气,思绪翻飞之间,出租车就已然停到了机场航站楼的出口。
……
原以为再次见到孙芳知,自己多少会有点激动。
毕竟一年多前的何立威是真心诚意地仰慕着她,贪恋她每一道转身的背影,珍惜和她交谈的每个瞬间。
但一年多过去了,当何立威看见孙芳知推着行李车走出甬道,他的心,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朝她招招手,顺势帮她推过行李车。穿着单薄连衣裙的孙芳知有些瑟缩地抱着肩膀,
“上海好冷。”
“现在是八点多了,所以风大一些。”
这就是他们再次见面,彼此说的第一句话。
何立威于是细细打量着孙芳知,依旧是粉白的皮肤,如云的黑发,手指纤细细腻显示着优渥的家境,高挑消瘦的身段让人在茫茫人海中总会多留意她一眼。
她依旧很美。
但何立威却觉得,美则美矣,但已经不再令他心动了。
……
把行李搬上出租车后,见孙芳知坐上了出租车后座,何立威就坐到了司机身旁。
“去哪儿?回你家?”何立威扭头问她。
“恩,回我家。你还记得地址的吧。”孙芳知回答。
“大致记得,但还是你报给司机听吧。”
“不过我有点饿,可以先去吃点东西吗?”孙芳知提议。
“想吃什么?”何立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