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机械地转过头,木然地看向门口。
四个带刀侍卫雄赳赳、气昂昂而入,虎背熊腰、凶神恶煞一般。
“我们是奉皇上口谕,带你去朝堂的!”
这时,一声惊雷突然炸响,几乎淹没了他们的声音。
莫霜恍惚地以为自己听错了。
“快走!耽误了上朝,我们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几人上前,七手八脚地钳制住她的臂膀,拖着她就往外走。
上朝?
那她没有听错,莫霜踉跄着苦笑。
他终于要动手了,还要在朝堂上、文武百官前动手了。
很好,很刚正不阿的皇帝。
“我自己走!”她用力甩掉几个男人的手,厉喝一声,小脸一片冷冽。
几个男人被她的气势给震住,互相看了看,就松手放开了她,“反正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招?”
她直起身子,深深地呼吸,拾步走在前面。
花招,她的确也耍不出了,她累了,早已没有了那个心思。
她也不想耍,因为对于死,她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
也只有这样,才能告慰那些亡灵。
只是,她有句话要当面问那个男人。
死,她已无所畏惧,她只想知道,那个男人作出这般决定,到底是怎样的心境?
真的只是迫不得已,还是从未真正的给予过她信任?
外面依旧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从瑶华宫走到金銮殿有一些距离。
四个侍卫撑着黄油伞走在她的边上,她却加快了两步,让自己完全淋在雨中。
一边走,一边扬起小脸,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任雨柱打下来,打在脸上、砸进眼睛里,涩涩地疼。
疼好啊!疼表示还活着!
骤然,一片黄色隔断了她的视线,她一怔,就发现一柄黄油伞撑在了她的头顶上。
顺着伞柄上那只颤。抖的小手望过去,就看到百合泪流满面的样子。
“百合”她眸色一痛,不知该说什么。
“娘娘,百合没用……帮不到娘娘……。”百合哽噎着,泣不成声。
“傻丫头!”莫霜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我是犯的大罪,谁也帮不了我的。”她知道,百合尽力了,真的尽力了。
“可是娘娘……。”
“不说这些了,百合的心意我懂,我都懂的。”
见她们两人絮絮叨叨个不停,几个侍卫不耐烦了,“快点,皇上和百官们都等着呢!”
“好了,百合,再见了!”莫霜抿唇弯了弯唇角,拾步往前走。
再见了?
只三个字,顿时让百合的心口一揪,痛得无法呼吸,她失神了片刻,连忙拾步跟了上去,又将黄油伞撑在了她的头顶,“娘娘,奴婢再送送你!”
“不用了,百合,就让我淋一会儿雨吧……怕是以后想淋都淋不到了!”伸手轻轻挡过百合的伞,她笑着,苦涩黯然。
百合一震,身子就僵在了原地,只觉得心中像被什么东西剜过,钝钝的疼痛,铺天盖地而来。
“娘娘……。”
莫霜没有应她,径直走在雨幕中,渐行渐远,一步也不曾停顿、一直都不曾回头。
风雨声中,传来她的声音,“百合,你要好好地活下去,等到了出宫的年龄,就找一个真心对你好的男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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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
冷祁宿一袭明黄,端坐在正上方的龙椅之上,许是受伤未好的缘故,脸色略显苍白憔悴,人也消减不少,黑眸的目光淡淡地看着殿下的众人,薄唇微抿。
殿下方垂眸颔首地立着文武百官,一动不动、一响不响。
整个气氛处在一片极度的低气压之中。
莫霜刚刚走进金銮殿,门口的太监就尖细着声音通传,“犯妇莫霜带到!”
于是,整个金銮殿里的目光就全部齐刷刷投了过来,一道道如同刀子,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了一般。
她也并不在意,轻抬眸子,朝殿上方看去,正好撞上冷祁宿望过来的目光。
四目相接,不同于往常的,这次没有激起一丝骇浪。
清冷寡淡,无波无澜。
他怎么会是这种眼神?
眸色一痛,她垂下头,别过视线。
缓缓走至殿前,她屈膝跪了下去,伏在地上,将头埋在自己的两只手背之间,“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冷祁宿没有让她起来,甚至半响都没有说话,很久,才听到他的声音才头顶传来,“刑部尚书,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
“是,皇上!”
一个男人行至莫霜的跟前,冷声说道:“犯妇莫霜抬起头来!”
莫霜便缓缓抬起小脸,朝男人看了过去,只是双眸中的虚光却是透过男人,望向男人后面那个明黄的身影。
“带证人!”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一个士兵模样的男子被带了进来,男子对着冷祁宿行完礼后便垂眸颔首地立在一边。
“你可曾认识她?”刑部尚书指着莫霜,问向那个士兵。
“认识,她是宫里昭仪娘娘,当时十一爷叫她四嫂!”
听到十一,听到四嫂,莫霜心中一颤,她扭头看向说话的男子,只见他一副李家军装扮,脸上还有一处灼伤,看来应该是此次事件的幸存者。
“是她突然出现让你们没有按照原路线,而改走新路线?”
“是!”
“你亲眼所见,她杀了韩丞相?”
“是!”
“你知道她为何要杀韩丞相?”
“当时,韩丞相不同意变道,说即使有埋伏,那也是为国捐躯,另外,韩丞相还查出了她是蓝翼门的人。”
“莫霜,他说的可是事实?”
尚书又转过头看向莫霜,目光灼灼。
莫霜笑笑,如此证据凿凿,怎么不是事实?
只是,事实都是事实,但,她的动机却不是这样。
“我杀韩丞相,那是因为他是叛徒,是太后和冷祁逸的人!”
原本,她也不想辩解什么,她可以死,可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去赎罪,但是,她希望自己死得有尊严,她不是勾结外敌,她不是叛国。
“证据呢?你说韩丞相是叛徒的证据呢?”
证据?
韩少卿已死,太后已死,十一已死,何来证据?
“没有证据。”她清冷地开口。
“没有证据?”尚书嗤笑,“我们刑部办案,只讲证据,证据都没有,就是空谈。你只需回答,是不是你临时让大军变了路线、是不是你杀了韩少卿就行?”
莫霜抿了抿唇,“是!”
尚书转过身对着殿上抱拳行了个礼,“皇上,微臣的问题问完了,一切昭然若揭,敬请皇上裁决。”
火舌183寸:鸩酒一杯
尚书转过身对着殿上抱拳行了个礼,“皇上,微臣的问题问完了,一切昭然若揭,敬请皇上裁决!”。
冷祈宿抿了抿唇,目光淡淡扫过众人,半响,没有说话。
“一切昭然若揭,敬请皇上裁决!”
山呼的声音,整齐有力,如山洪一般,震耳欲聋,来自齐齐跪下的百臣。
“嗯”冷祈宿点头,瞟了瞟莫霜,又瞟了瞟那个士兵,缓缓勾起唇角,“的确昭然若揭!其实,不管她杀韩丞相是出于什么目的,就凭她害死十一王爷、害死五万李家军这一条,她就是死罪!”
他的声音极淡,透着清冷,就像是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一般,没有任何起伏。
莫霜怔怔地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样子,那般陌生,恍若不识,心口就像被一只无情的大手骤然捏住,痛得她无法呼吸砍。
死罪?她当然知道自己是死罪!
她想不到的是,这个男人说这话时的表情和口气。
“请皇上斩妖女、封影后!”
“请皇上斩妖女、封影后!”
“”
整个大殿回荡着众大臣震天的请求声,一遍一遍玩。
斩妖女,封影后?
莫霜垂下眸子,弯弯唇角,斩她这个妖女、封玲珑为皇后。
是啊,她害死十一和五万将士,玲珑让其哥哥借兵救南轩与危难之中。
多么鲜明的对比!
的确是应该封她为皇后的。
其实,即使玲珑不做这一切,冷祈宿的皇后也是她的,不是吗?
自始至终就是她的。
殿上,冷祈宿扬了扬手,众人的山呼才停住,他转眸看向跪在地上的女子,淡淡开口,就如同面对一个陌生人,不带一丝感情,“莫霜,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要说的?
还真有。
她缓缓扬起小脸,以一个仰望的姿势,直直看进他的眸子里,“如果我说,我真的没有勾结敌人,皇上信吗?”
冷祈宿微微一怔,黑眸中似乎终于有了一丝异样的起伏,可是她还来不及捕捉,却已是消失不见,他扬了扬唇角,“这个重要吗?”
她的心,一沉,如坠谷底。
重要吗?
当然重要!
她知道他有他的立场,他有他的迫不得已,她可以死,但是,她希望他是相信她的。
没想到,这一点也变成了奢侈!
皇上信吗?
显然,他不信!
“算了!”莫霜垂下眸子,涩涩而笑,“似乎我很喜欢问皇上这个问题,可每次都是自取其辱!我已无话可说,但凭皇上处置!”
她要给自己留点尊严,既然横竖都是死,他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关系。
她如果继续纠缠下去,这个男人还会以为她是为了怕死而做着种种替自己开脱的挣扎。
她不想他看轻了她,不想。
冷祈宿半天没说话。
她又伏在地上,重复了一遍,“我已无话可说,但凭皇上处置!”
全场一片静谧,一丝声响都没有,似乎只能听到殿外面风雨飘摇的声音。
所有人都看着冷祈宿,静候着这个少年天子做出最后的一步。
而殿上的男人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伏在殿下方的女子,不发一语。
气氛肃穆诡异。
莫霜就将脸埋在自己的手背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一个世纪。
才听到冷祈宿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犯妇莫氏德行有亏、勾结外敌,致我南轩受创重击,致十一王爷枉逝、五万精兵冤亡,其恶行腰斩、凌迟、五马分尸都不为过,念其腹中怀有胎儿,特赐鸩酒一杯,立即行刑!”
他声音淡漠,一口气说完,不带一丝停顿,似是于心熟记已久一般流利。
莫霜伏在地上痴痴地笑了,慢慢地,笑出了眼泪,大颗大颗的濡湿在手背上,冰凉一片。
腰斩、凌迟、五马分尸都不为过?
她竟是如此罪大恶极!
念其腹中怀有胎儿,特赐鸩酒一杯!
他还记得她腹中怀有胎儿?
那可也是他的孩子!
难道他就一丝都不痛心?
立即行刑!
立即行刑!
他决绝的声音一遍一遍回荡在她的耳际。
历朝历代,最是忌讳朝堂之上见血。
没想到,今日她莫霜,竟有如此福气,赐死于金銮殿上。
莫霜,你解脱了!
你终于解脱了!
你不必再为别人辛苦地活着!
缓缓抬起头,她看向手端托盘走至跟前的李德全,托盘上一枚精致小巧的酒盏,暗红色,如同干涸的鲜血,那般刺目。
“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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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舌184寸:何种滋味
“行刑!”
莫霜双手接过酒盏,望着那红褐色的液体,液面上漾出自己的倒影,她笑了,笑出了声。
大殿里一丝声响都没有,只听到她的一声轻笑,显得是那般的突兀和萧瑟。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瞬不瞬看着她的样子,脸上露出或快意、或惋惜的表情砍。
她的手薄。颤着,微红的眸子紧紧盯着杯盏之中,好想再抬头看一眼端坐在上方的男子,看他最后一眼。
但是,她没有!
如果有来生,她也不希望再见玩!
穿越而来,就像做了一场梦一般,一场她不愿想起的梦魇。
她要忘掉这一切!
这割她灵魂、嗜她骨血的一切!
虽然没有抬头,但是,她依旧感觉得到他的目光就盘旋在她的头顶。
咽下心中的苦涩,她骤然将酒盏送至唇边,不做一丝停留,仰脖,一口饮尽。
一股腥浓的味道入了喉,流进胃里,苦苦的,如同流进了心里。
酒盏从手下滑落,砸在白玉石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令人心悸。
她又缓缓地伏在地上,将脸埋进手背,静静地等着毒性发作。
都说饮鸩酒会七窍流血,她不要让他看到她那么丑的样子,她不要!
空气渐渐变得稀薄,视线似乎也慢慢变得模糊。
她甚至感觉自己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这时,殿中骤然传来一阵男人的大笑。
笑声狂肆而嚣张,陡然在静谧的大殿中响起,显得是那般的突兀和渗人。
众人愕然,连莫霜也是为之一怔。
忍不住颤抖着抬起头,循声望去,朦朦胧胧间,发现竟是刚才指证她的那个李家军的士兵。
他笑着,笑得双肩抖动,与方才谨小慎微、唯唯诺诺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你是谁?为何发笑?”冷祁宿冷冷地睥睨着他,厉声问道。
“我是谁?”男人缓缓敛起笑容,一脸的邪佞得意,他抬手,猛地从自己脸上拂过,“呲啦”一声,一张脸皮被他撕下,出现一张陌生的脸,“皇上说我是谁?”
众人大骇,一片唏嘘。
“黑门主!”莫霜也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门口的带刀侍卫听到动静冲进来,却是被冷祁宿挥手制止住,他缓缓眯起眸子,冷声说道“让他把话说完!”
男子不屑地瞟过几个侍卫,将视线落在莫霜的脸上,“是!我就是蓝翼门的门主黑影,难得你莫霜这个叛徒还记得!”
他咬牙,一字一顿,似乎是从牙缝中迸出来一般,森冷彻骨。
莫霜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既然你不是李家军,你又如何指证我?莫霜自问在蓝翼门也是尽心尽职,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又为何如此对我?”
“为何?”男人冷笑一记,猛地抬手,直直指着坐在大殿上方龙椅上的男人,笑容敛起,“你问他!你问这个男人!”
冷祁宿?
莫霜抬眸朝冷祁宿望去,只见他眯着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黑影,面色冷峻、半响,薄唇轻动,寒凉的声音才唇边逸出,“朕好像并不认识你!”
“呵~皇上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黑影冷笑,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也是,那时皇上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王,怎会注意到一个俘虏?我却永远都记得五年前东阳关一役,拜皇上所赐,我成了你们南轩的俘虏,当时要不是七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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