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伤害？你是说我的钱来得容易伤害了你？还是我的方式伤害了你？你如此迫切地需要这笔钱，不是吗？
李烈还在继续：你可以贫穷，可是你必须要忠贞。你可以富有，你也必须要忠贞。对爱情对信仰都要忠贞不渝。这与尊严有关。这就是我的道德观，对一个女人要求的贞洁观。
未央央的手已经抬起了，她是想伸向李烈低垂而执拗的头，可是，她却在那时涨红了脸，她极不安地起身离开，在李烈的颓丧不安中，轻轻地关上了房门，然后消失于夜色之中。李烈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再次烦躁不安。他的耳边再次回想起未央央的十面埋伏，以及那张坐在琴后的脸上始终展不开的眉头。
他想她恐怕会再次眉头纠结，但他后来又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他并不了解未央央，他始终无法猜透这个年纪还轻的女孩子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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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烈有感于自己的忐忑，这种感觉他曾经有过，在美国读书的时候，他想由物理系兼读电子工程系的研究生课程找到电子工程系的导师汉姆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忐忑。他记得很清楚，有这种感觉的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不是他不够优秀，而是汉姆认为他的知识结构不适合学习电子工程。
当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目的性而坐在汉姆的办公室外啃着面包捧着电子工程系本科的教材看得入神的时候，他得到了汉姆同意兼修的通知。这让他有一种峰回路转的感觉，所以，在他后来遭遇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他时时都会心存侥幸地试着放一放，他想说不定这样就会出现转机。
但今天，他不能放，所以当他坐在饭店的包房里时，他的忐忑再次来了，而且就在他踏进这间封闭得极严，里面即使有呼救传出也不会有人听见的地方，他的脚踏在软绵的地毯上，悄无声息，于是，这种悄无声息的忐忑也由脚底一瞬间上升到了所有的神经末梢。
空气中有薄荷的味道，他讨厌此时的这种味儿，让他的手心不时的渗出汗津津的凉意，并因此浪费了许多带有香味儿的面巾纸，而这种面巾纸的香味儿也加入进来，搅和得他的心跳更加不安。
周伯谦稍后会到，与他一起前来的还有林成荫，后者可以帮助李烈实现他的人才计划。
他们的到来也许意味着李烈的无线电人才中心的想法即将摊开，这样一个很伟大的构想产生于李烈的大脑，但是，生长还是夭折取决于这位大人的大脑。
其实，李烈觉得很委屈，因为他的这个必须要完成的心愿基本上不只是出于私心，而是为了中国无线电事业的新里程。他在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正坐在被林谦喻为海平面的杨林的板床上看一本成语词典，翻看到根深蒂固的时候，他忽然之间跳起来说，我们应该从根基做起，从培养高精尖的人才做起。
林谦并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因为光是公司的十几个人已经让他们口干舌燥疲惫不堪了，如果再加上一个人才中心，那么他们无疑会精疲力竭。但是，李烈坚持这个想法，他要为这条大道建好基础。
林谦也不再多发表意见，但是，他也说了如果可以，他愿意为李烈提供他读研时的全部教材与教案。
今天晚上，林成荫的到来将决定他的这个想法是否成立，他预想到林成荫的官方套话，但是，说到底，决策还是个人的决定，即使不是决定，也起决定作用。
李烈在七点到来之前看了眼表，他在周伯谦二人到来之前出了这间屋子，将慈祥的周伯谦与貌似威严的林成荫接到了这间包房里。
林成荫的脚踏在地毯上时同样悄无声息，并没有因为他的位高权重而铿锵有力。李烈在重新进入房间时，双脚在地毯上碾了碾，一瞬间脑子的空白里忽然之间挤满了词汇，祖国，民族，大义，爱国，人才，中国之芯。
接下来的事正像他事先在脑子里都编排好的一样上演了，他那张年轻俊朗的脸本来就是一种资本，于是，五十四岁的林成荫在握着李烈的手时面浮笑意，称了声青年才俊！他觉得他受得起这四个字，因为他妈妈曾经无数次地抚着他的头顶说，我的儿，真有才，长得也俊。
必须要谦虚，这是李烈的宗旨，在某些情况下你必须要夹着尾巴做人，被人当椅子也要点头称好，所以，他那天极为谦卑地称：我还需要向您和周老多学习。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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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引来两个人的哈哈大笑，看来谦卑在国内就是行之有效。
林成荫坐在桌旁的沙发上后先问了问李烈的背景，听说李烈在美国念了两个博士学位后他的眼中忽然充满了羡慕，对周伯谦笑着说，我曾经也想成为物理学家，恢复高考的时候想考物理系，可是阴差阳错念了政治系。
所以，这世界上多了一个政治家！李烈抢着说。我是真心的。李烈在内心里告诉自己。
林成荫再次解嘲一笑，不如科学家受尊重啊，像周老这样的。
李烈轻松地卸去了刚刚的尴尬说：我将为此而努力！
坐在饭桌上后，林成荫语重心长地说，现在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大多数海归创业带回了先进的技术与管理理念，但是首先图的还是自己的理想，做自己的公司，想自己的利益，然后才是民族大业。而你却先想到了国家，真是难能可贵。你的中国创造真是字字如金似宝啊！
他的话尽管都是在李烈的预料之中，但是，亲耳听到别人的赞誉还是让李烈红了脸。
他的羞涩让周伯谦与林成荫更添好感，李烈这一晚上扮演好了或者公平地说应该是绝对做成了一个好孩子，至少是一个五讲四美三热爱的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
这需要您的支持！李烈诚恳地说，现在国家扶植对我们海归创业的人员是一种鼓励，中关村又有很多的优惠政策，像我们也刚刚得到了C部的国家投资，长此以往，我们的信心就更足了，做起事情也是干劲十足的。
周伯谦笑看着李烈，他一整晚都没有发表任何方向性的言论，只是劝林成荫喝一点儿酒，吃一点儿菜。并不时地与李烈进行眼神交换。李烈很奇怪自己竟然能够看懂他的意思，因为他每说一句话后都会在周伯谦的眼中得到肯定的微笑。
林成荫放下那盏菊花茶后笑着说，我们一定会支持，中国要发展，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嘛！只是，年轻人说得好也要做得好才行。听说你们研发的数字多媒体芯片进展得还可以？
我们在技术上始终没遇到难题，毕竟这是我们在国外一直在做的，只是，在资金和人才上非常棘手，国内的微电子产业还没有进入风险投资介入成功的模式，无经验可循。而且，因为产业化还在摸索中，所以国内的芯片设计人才非常稀少，我们公司聘到的都是国内一流的工程师，但是，在流程上还是需要我们几个海外归来的传帮带，像我们公司现在的人才构成就是百分之十的海归，百分之九十的国内人才。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想到其实国内的整个微电子行业要发展还是需要大批量的芯片设计人才，这也是我向您申请成立人才中心的初衷。
就在李烈认真地说这一番话的时候，他也在不断地观察林成荫的表情，他努力地让自己的神情谦卑又不失慷慨，果然，他如愿以偿地在这张国字脸上看到了他想要的，他时而微微点头，也会若有所思，然后在他的话音落下后，给予了肯定，他说：没错，现在就需要这样的模式，你的想法与我们的恰好不谋而合，我在跟周老这些年的接触中也时时提到微电子产业的发展，中国的微电子产业在北京，北京的在中关村，中关村要成为中国的硅谷，没有硅不行，所以，你们重任在肩！我们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不管林成荫从前是否有这样的想法，也不管他这一层金是否贴得恰合时宜，他能够出现在李烈的饭局上就足以说明他并不有悖于李烈投资于人才建设的初衷。李烈在他的眼光中看得出他对自己的欣赏，他自己也非常感激自己曾经的用功在此时终于收到了成效，曾几何时他为自己的学而无用而枉自嗟呀，可今天晚上，他悠忽之间有种小苗破土的萌芽之感。
直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林成荫最终说出了那句让李烈放心的话，林成荫会向市长做出报告，也会与北京市计经委财政局协调，如果在资金上无意见，他们会继续出面与T大协调成立实验室的事情，市政府可以出资，但是，星空微电子出人。李烈立即应承下来，对此他早就做足了准备，更何况还有林谦杨林等人，这几个名校博士哪一个来教课都是行有余力。
李烈在林成荫的话音刚落时忽然如释重负，仿佛所有细胞经络都在一瞬间得到自由，血脉开始运行，细胞开始活动，他那干枯的身体里又充满了新鲜的氧气，即将发出新的枝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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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部的一千万终于在第十五个工作日里到了账户，李烈只用了一个早上就将钱支配个精光，要先还美国的贷款与利息，所剩下的一百万已经杯水车薪，房租要交，员工工资要发放，年关将近，福利也要有，没有钱，任他再能，这个巧妇也是难为无米之炊的。面对美国的风投，他不得不做着两手准备，因为，他最近时时想起Jorn的话，想起他与Benson们比他更为亲近的关系。
小刘将那五百万人民币打到艾金账户后回来跟李烈做了交待，李烈就沐浴在正午的阳光下，虽然玻璃让那阳光并不温暖，可是，他的心却在那一刻有了一丝轻松。他点着头，小刘后来说：博士，要现在就告诉艾博士吗？
李烈那时竟有几分迟疑，他盯着小刘其实在想艾金，在想艾金的反应，那一个男人总是弱性明显。他太了解他了。他也可以想像得到在面对艾金的不安时自己的不安。他在那时显得矛盾重重，心事重重，负担重重。
小刘没有再问，悄悄出去了，门锁咯答一声锁上时，李烈刚好拿起了电话，他在艾金的声音传来时，哈哈一笑。
一阵寒喧过后才说：得了C部的投资，把你的那部分资金汇到你的账户了。
没等艾金回话，他紧接着就说：别多心，没有踢你走的意思，是让你先把房子解决了，免得思阳跟你提心吊胆。我也对老师有个交待了。
艾金忽然叹息了一声。
李烈说：你放心，你没完成的梦，我们帮你圆，星空微有一日成功，我把你的名字也写在光荣榜里。
艾金的叹息再次传来。
李烈已经感觉到他的不安了，他想，他得留时间给艾金，这是一个可以预知的浅表的结果，艾金在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就像他曾经的那两次一样，收下不收下？回与不回？
他实在太想念他了，有时候，他觉得他有双性恋的倾向，他就像怀念着自己的情人一样怀念着艾金，爱着分了手的恋人一样爱着他，既由衷地希望他离开后会过得好，又迫切地希望他回到自己身边。他在放下电话的时候抚着自己的胸口并轻轻地拍了拍，他在尝试着拍着自己的良心，也就是所谓的扪心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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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的事情在政府与财政的支持下进展得出奇的顺利。李烈与林成荫周伯谦到T大去了一次，见到了校长，他们这次谈得很融洽，校长这次异常感兴趣，他没有再忙着开会和接见外宾领导，对于李烈的到来也异常地欢迎，那日的愁眉不展似乎从未出现。很快便将聘书送到了李烈的手中，从下个学期开始，李烈被聘为客座教授，带一个三十五人的研究生班。
李烈坐回办公室里看着大红的聘书时，阳光恰好照进他的颈窝里，白色的写着黑字的纸页刺痛了他的眼睛，让他忽然之间百感交集，他开始感慨政治的力量了，他开始对第一学府曾经的骄傲产生了怀疑，但他也开始欣欣然于自己的战绩了。
他想他得感谢林成荫，他得送他一份大礼，因为他还要国家银行的贷款。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身披国家意志的蟒袍后的连锁反应，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他想，他应该可以伸手向银行要钱了，尽管星空微刚刚成立，一穷二白，没有实质的资产可以抵押，但是，有国家投资这四个字就足够了。
李烈忽然想起未央央曾经说过的，在中国的银行里，他美国的那套房子可以贷到三千万，事实上，他的那套房子才八十万美金。他大为不解地问为什么的时候，未央央曾经说过这是中国特色，之后便不言不语了。
未央央！李烈又是几天没见到她，而她也悄无声息得如同从未出现，她可能是躲在角落里舔伤口，也可能与她那个多金又帅气的男朋友双宿双栖。每次这样想的时候，李烈总是在透过忙碌的空隙时产生强烈的思念和心痛。
未央央的电话关机。李烈有些失望，现在他非常希望告诉未央央这个好消息，即使他们彼此伤害彼此，可至少她还曾经是他的战友，他想要她跟他分享阶段胜利的快感，同时，他似乎也在隐隐地透出一点虚荣，他李烈生而逢时。他就是时势造出的英雄。
英雄从来都气短。
林成荫没有拒绝他的邀请，这再次说明了一个信号，李烈坐在阳光斜照的办公室里时，筹划着今晚如何开口跟林成荫借步。
阳光在他的身上镀上一层金，这让突然推门而进的林谦迟疑了一下，然后才高声地说，看来你又赢了，这个给你。
他是来送教材的，其实在李烈谋划了这个局的时候，他就已经准备好了，而他的反对只不过是一种逆性提醒，以使李烈不要过早地把爱国之情当作迎风摆动的大旗。事实证明，他的提醒有作用，李烈的激情也有作用，当他们身兼创业者与师者双重身份时，他忽然觉得他与面前这个闪着金光的李烈从一个战壕转向了另一个。
李烈始终笑看着他，没有得意，只是从容。
从现在开始，你将白天当教授晚上是野兽！而我们呢？林谦再次坐在李烈的桌上：起得比鸡早，吃得比猪差，干得比驴多。
李烈笑看着他：天天牛肉馅饼还吃得比猪差呢？那这猪得是多么高贵的猪，是全部牛人的敌人。
林谦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