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为他会交托我什么紧要的事,没想到他竟然会和我说这个,顿时间我悲从中来,眼泪哗的又掉了下来。
他和我强笑,故作轻松:“记住,不漂亮的不要,身材不好的不要,太瘦的不要,太黑的也不要。……”
我连连点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他也是戏话,他受了这么大的伤,足足象摘了他的半条命一样,说这番话他虽然是调侃戏谑,但他也是怕我伤心了,因为他知道,如果下面的人包括他的妻子现在对他掉泪,那泪里九分是假,而我的眼泪,却是真的为他流的,所以他才这样说,怕我难过。
我是真的难过。
周子驰长舒了口气,又说道:“想我周子驰也算是风流半生,我一生有无数女人,……起起落落,爱过也痛过,时至今时,我已不敢提爱,哪怕是结婚,也是迫于家庭压力……可老天作弄,偏要在这时候让我遇见我喜欢的人……”
我已经哭的说不出话来,“不许你再胡说,不许你再胡说了……”
他喃喃自道,眼睛却是看着头顶,声音凄凉:“我终于遇上所谓的爱情,但却已经太迟了,也许,我这样挥霍爱情的人根本就不配得到爱情,……韶韶,我错了,我好没力气……”
我泣不成声,根本就没脑子去想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也似乎是很难过,闭上眼,长叹一声,一滴眼泪流了出来。
“我没有子女……”
我立即说道:“你放心,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如果我生的是个儿子,请你做他的干爹,不要做他的舅舅了,你也答应我,好好做他的干爹,好吗?”
他睁开眼,脸色苍白的向我又笑:“好,好,我们一言为定,……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干儿子,我不做他的舅舅,我做他的干爹。”
我连连点头:“答应我,一定要好好保护他。”
“恩。”
“一言为定,……不许扯皮,不许耍赖。……”
…………
…………
从医院回来,坐在车里,我还在那黯然掉泪。
车子往城外在开,快要经过雍和宫了,我突然想起什么事,“前面拐个弯,去雍和宫。”
司机有点意外:“去雍和宫?”
好在现在不是大年初一,雍和宫虽然人还是很多,但比起大年的前三天人却是少了一些,司机找了地方把车子停下来,问我:“太太,你真的要去里面烧香吗?要不然我替你去吧,你现在身体不好,可别被挤着了。”
“不用。”
我一定要自亲去。
我从请香处请来了香,随着人流走到天佑殿前,拿着香我默默祈祷,上次我在这里烧香请愿,我恳求菩萨保佑我爸爸的手术能顺利进行,都说雍和宫的香是很灵验的,我虽然不是信佛之人,但是我也希望周子驰吉人天相。周子驰常常和我调侃,他说他不是一个好人,是一个奸商,一个油滑的生意人,他还是好色之人,好酒之人,他最喜欢的作家是古龙,他喜欢古龙的率性和任性,所以他也不介意自己象古龙那样,爱酒爱女人,现在让我回想起来,我只觉得唏嘘不已。
我把香插到香坛里,默默希望他不要有事,上完了香我转身出门,但就在这时忽然殿前头那边挤进了很多人,象是旅游团似的,人都一窝蜂似的往里挤,我给人流挤的站立不稳,没办法我只好捧着肚子艰难的逆行往外挤,突然有人经过我身边用力撞了我一下,我没站稳一下摔倒在地上,而就在这时,旁边又有人象是被我绊着了一样,重重的朝着我就压了过来。
我吓坏了拼命大喊:“不要挤我不要挤我。”惊恐之中我听见司机的叫声,“太太?”司机正奋力拨开人往我这边挤,而我身上摔的这个人却不依不饶的坐在我的肚子上,似乎还加了很大的一部分力气,完全不听我的呼救声依然压在我身上稳若磐石,我急得不停的推他并大喊救命,身边都是混乱的人,混乱混乱,终于,司机挤了过来一把推开了我身上的那个男人。
…………
…………
段夫人非常的生气,她斥责我:“为什么不在家里老实的呆着?雍和宫每天那么多人过去,人来人往多乱的环境,你非要去那烧什么香?”
我半倚在床上,大气也不敢吭一声,哪知道她会突然从香港飞过来,想想今天在雍和宫发生的事我也是惊魂未定。
我和她低声道歉:“对不起妈妈。”
段夫人仍然余怒未息,“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还有你的孩子,已经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能这样随便的乱跑?周子驰发生了什么事?”
我哪敢告诉她实情,只好嗫嚅:“周先生只是突然生病,突然的急病。……”
段夫人把脸转到一边,冷冷说道:“急病?什么样的急病需要你过去探视?就算他真的得了急病,那周家上上下下多少号人,用的着你过去看他吗?”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女工端进来冲好的中药,段夫人喝令我:“把药喝了,医生说你见了红,有流产的征兆,你不是不知道怀孕前四个月是非常不稳定的,雍和宫那么多人,你还去那里凑热闹?”
我只好扯谎:“我,我只是想去求个平安签,想给孩子求个平安。”
段夫人还是很生气,扳着个脸,我现在才觉出来,杨素这个人,平常是非常的有涵养,看着也象是一个端庄的贵妇,其实发起脾气来也是十分的严厉。我自觉理亏,所以接过药我老实的全喝了下去,杨素这才略微缓和了点,说我:“你这几天老实的躺在床上,如果没事,连床也不要轻易的下,饭我让女工端进来给你,想吃什么吩咐人做,自己卧床休息,明白吗?”
我低声:“是,妈妈。”
她这才出去,待她出去后,我长长叹出口气。
今天的事我也觉得自己很莽撞,如果我真的在雍和宫发生什么事,那我如何向段玉珉交代?他这么看重这个孩子,还有段夫人,段启智已经背叛了她,无视她的存在,如果她现在手里再没有一个孙子帮她占足位置,那她更是在董事会上缺少人的支持了,段氏集团现在已经分成了两派,段启智一派,段夫人一派,碍着夫妻面子,段启智暂时也没有和杨素闹的太僵,但我知道,段玉珉因为这条高速公路的事已经和段启智闹的十分不开心,勉强在董事会上通过了决议继续打款,如果这时候再引的段启智不开心,那父子俩一定还会再积宿怨,我愁肠百结。
按铃叫女工进来,我让她到书房给我拿那本《天龙八部》。
女工有点为难:“太太,夫人说了,你最好是卧床休息,总看书伤眼睛,你还是别看了。”
这话也带着软硬兼施的味道,我愕了下,终于明白,其实我在这个家里,无论如何也不能算是女主人,真正的女主人始终是段夫人。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我在床上闷闷地躺了一个星期,连楼梯都没有下过,实在闷的无聊时,我就只能看看胎教书,听听胎教音乐,开了春,天也终于稍微暖了些,北京今年冬天雪下得很少,用段玉珉的话说,难得下的一场雪,又少的跟庆丰包子铺倒了半袋子面粉一样,现在开春了,连半袋子面粉都不倒了。
我的手机也被段夫人要走了,段夫人说手机对孕妇不好,不让我用,我只好听了她的话,也不知道周子驰怎么样,想想他躺在床上那么一副面无血色的样子,心里就在隐隐做痛。
段玉珉倒是天天给我打电话,打到房间里来,而且都是捡着我清醒时才打,我问他:“美国那边气候怎么样?”
“还好,和国内现在差不多。”
我知道他这次过去是和大哥商谈一项投资的事,问他生意谈的怎么样,听他的口气很乐观,我也略微放了心。
他并不知道周子驰受伤,也不知道我在雍和宫出的这档子事,还以为我很好,所以每天打电话时都和我调侃,问我:“我儿子会动了吗?”
“还没有这么快呢?医生不是说了,胎动最早也要四个多月。”
“我过两天就回去了,你说胎动会是什么样?”
“我怎么知道?我之前也没生过孩子啊!”
听他非常满足又十分憧憬的说道:“韶韶,这个孩子可是第一个完全属于我的人呢!”
我不以为然:“说的那么霸道,这孩子也是我的,再说了,我就不是你的人吗?”
“你?”他也乐:“你的心完全是属于我的吗?”
“当然是你的,不全是你的,难道还有别人不成?”
女工又进来,把一封信交给我:“太太,是你的信。”
我拿过信来看,原来是那所小学校的校长给我写的信,因为年前我给他们当地教育局捐过一笔款,指明了要给那所小学盖校舍用,当地教育局果然没有食言,很快把钱款拨给了学校,校长告诉我,开春之后就会在小学旁边的一块空地重新再盖一所学校,这样四邻八乡很多打工子弟还有留守子女就可以来读书了,他再三的向我致谢,并且希望我能在工程开工时,过去参加典礼。
盛情难却,我也不知怎么推辞,但是我也知道段夫人绝对不会同意我过去的,怎么办呢?我只好把信扔在了一边。
段玉珉说是下午回来,我再也坐不住,换了衣服下楼,段夫人正好不在园子里,女工在准备做饭,我也想做点段玉珉爱吃的菜,但女工一看见我,吓得赶忙劝我离开:“太太,你可别动手做,夫人吩咐你好好休息的。”
“我真的没事。”我戴上一次性手套,去调那个肉丸子的馅,段玉珉爱吃羊肉滑,他那个人嘴刁,如果是调好的丸子馅,用机器绞的和用手剁的肉他都能吃的出来,所以厨子都是用手剁肉馅,我去拿调料,女工见我一定要做,没了办法只好由了我。但我们正在厨房里忙活,听见外面有车响,段夫人回来了。
一看见我在厨房里,段夫人又是皱了眉,“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床上好好躺着吗?”
“我没什么事。”我唯唯诺诺的和她解释,“真的没事,我只是想给段玉珉做点他爱吃的菜。”
“没事也得躺着。”段夫人喝令我,“马上上楼去,家里也不是没人干活,再说了,我儿子想吃什么,我这个当娘的还不知道吗?就算要照顾他,也是我比任何人都有经验,你快上楼去。”
我只好应了一声,转身上楼了。
我心里委屈的不行,被子上有淡而轻的醺香,棉花软而舒服,床又宽大,可是我躺着一点都不开心,终于,我听见下面园子里又有车响,是段玉珉回来了,我本来想下楼去接他,可是想想段夫人的话,我又不敢出门,只好躺回了床上。
段玉珉在楼下又和母亲聊了一会儿这才上楼,他轻手轻脚推门,看见我躺在那里,他过来握过我的手,问我:“睡着了?”
我的眼泪一下掉了出来。
几次恳求,我终于劝动了段玉珉,让他陪我去给那个小学校的奠基仪式剪彩,段玉珉本来是坚决反对的,但是看我十分期望,他最后还是同意了,知道段夫人不会同意,他用了个迂回的方式,假意告诉母亲,要带我去玉泉山住几天,然后带着我去了外城。
剪彩仪式倒不是特别隆重,毕竟也只是下面城市的一个小乡镇,不过那间小学的师生却非常感谢我,据说是从早晨就开始等我们,等到我们过去时,学校里所有师生都出来列队相迎,校长欣喜的过来,给我和段玉珉戴了红领巾,又握着我的手连声道谢。
那天我也十分高兴,奠基之后,校长提议在后面山坡种一些树木,段玉珉就同意了,我们两个共同栽下了一棵松树,当地记者还兴致勃勃的给我们拍了照片,说是要发到报纸上,我本来想阻止他们,但段玉珉没让我这么做,“这是好事,你平常深居简出,也不要别人采访你,不过这样一件好事,你总没必要遮遮瞒瞒的了。”
记者给我们留了一张合影,我后来才想起来,这好象是我们结婚后,在公开场合唯一一次一起露面,也是第一次在婚后合影呢。
虽然过年时在雍和宫我被撞了那么一下,但有惊无险的是,我的孩子并没有什么大事,段夫人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段玉珉,我安然的度过了这一劫,很快,春天也到了,我的孩子平稳的度过了四个月,渐渐的我的肚子隆了起来,衣服都开始紧身,我不得不开始穿孕妇服了。
文文开学后继续上课,但每个周末她都会来陪我,段玉珉的工作越来越忙,他开始出差,也常常不在家里吃饭,多数时候,卓园就只有我和段夫人在,因为和段启智的关系有些紧张,段夫人也不回香港,只是经常的问香港高层公司发生的事情,她常常都扳着脸若有所思,我不敢去打听太详细的事,只好小心谨慎的陪着她,顺着她和她说话。
只是段夫人烦闷的时候也会和我说:“韶韶,你一定要给我生个孙子,这孩子如果是个男孩,他一出生就会分得段氏3%的股份,加上他的这部分股份,我和段玉珉才能在董事局里保持多数的席位,所以韶韶,你一定要给我生个孙子啊。”
我惴惴不安起来,“可是妈妈,如果我怀的是个女儿怎么办?”
段夫人也有点担心,托了关系她找人给我做了检查,令她万分欣喜的是,我怀的果然是个男孩,段夫人顿时喜出望外,好似放下一块大石头一般长舒了口气,段玉珉知道后也挺满意:“果然是个男孩,我都说对了吧!”贞土土亡。
段夫人笑:“是,看把你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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