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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3。26。
“他还没同我说。”司马黎抿了抿唇。
司马懿挑眉看了看她,端起漆杯喝了口水,并不言语。
只要拿下辽东,曹操就算统一整个北方了。在拿下辽东之前,他也不会贸然南下。故此,拿下辽东是他平定北方的最终章,比起这两年扫清冀州一带,辽东一役意义非常。
就难度系数而言,攻下辽东也较为困苦一些。先不提自然地势和气候,这次的敌手是乌桓人,属于外族部落。他们生性野蛮,骁勇善战。袁绍还在时,乌桓与袁氏勾结,两厢交好。而乌桓人在边境大行抢掠扫荡之事,也无人理会。
如今曹操拿下冀州和幽州,如若不清除外围的乌桓,也是一大隐患。何况袁绍之子袁熙袁尚投靠了乌桓首领,曹操势必要将他们一举攻下。
只是辽东三郡一带地势崎岖,堑山堙谷五百余里,本就不利行军。若是碰上阴雨连绵的天气,恐怕就不如攻打徐州时走运了。
不需思考,司马黎的直觉也能告诉她:郭嘉必参与此战。
随军出征是避免不了的。
战时策略讲究的是时效,若是郭嘉不跟随主公左右,就成了鸡肋。因此要他像荀彧那样留守在后方,是万万不行的。
自打司马懿告知她曹操要攻打辽东的事,她就抑制不住地坐立不安。
司马懿频频抬目,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两人各有所思,彼此安静了许久,谁都没有说话。
“听闻郭嘉近期一直在养病。”终于,司马懿率先打破了平静。
司马黎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也算不得是病,不过是吃药调养罢了。”她抿了口水,双手端着杯子,有些过于用力。
司马懿抬手为她添了一杯,真是难得的贴心。他道:“辽东那个地方……无论曹公再怎样兵贵神速,没有半年是打不下来的。因此,天寒的季节总是避免不了,你要让郭嘉小心了。”
“或者,你想办法跟去吧。”司马懿老僧入定状,出了个馊主意。
郭嘉算是过上了公务员般的生活,除去每日到曹操那里去点卯,就是回家吃药睡觉养儿子。深居简出静心休养了好些时日,司马黎能以肉眼看出,他的气色好了许多,只是身形依旧羸弱。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他去辽东冒那个险。
绝对不能。
*
司马黎打定主意后,回家时的步伐没有因此变得轻松,反而更加沉重。
一直以来,她都尊重郭嘉的选择,且无条件地支持。
可是这次不行。
回家途中,她顺路去拿了郭嘉下个月的药,拎着沉甸甸的纸包向回走时,她的步伐愈来愈慢。临近家门前,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药包,若有所思。
郭奕似乎一早就去了荀彧家,她四下望了望,也不见郭嘉的身影。
她拿着药进了屋,随手一放,药包才脱手的瞬间,身后即覆上一片柔软的温暖。
熟悉的气息拂在耳边,不用多想,也知是郭嘉特意埋伏在这里吓她一跳。
司马黎的身姿被郭嘉圈着,稍稍一颤,他就能感觉到。
“……怎么突然?”司马黎没有立即转身,心口“扑腾扑腾”地跳着,她怕自己此时的面部表情太不自然,一时不敢回头。
“去哪儿了?”郭嘉的胸膛贴在她脑后,微微震动。他的声音有些慵懒,似乎是才睡醒。
司马黎定了定心神,口吻平常道:“给你拿药。”
“唔。”
片刻后,他松了手,司马黎也跟着松了口气。
再抬眸时,一卷绢帛被递到了眼前。
“这是?”她盯着郭嘉白净修长的手看了一会儿,才问及那卷绢帛。
郭嘉也垂目瞥了那绢一眼,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道:“司马懿与袁绍的书信,你前些日子要的。”
司马黎一愣,却是没接。
她伸出手将绢帛放在他手上退了回去,顺势靠进他怀里,细声软语讨好道:“我怎么会做令你不开心的事呢。”
这的确是一句纯粹的讨好,只因她不得不要做一件违背他意愿的事。
她的头埋在他胸膛里,仍忍不住皱着眉担忧。
可是这话听得郭嘉愉悦极了,看不见他翘起的嘴角,却能听到他柔和的嗓音,用着逗弄的口吻嘉奖道:“真乖。”
司马黎放在他腰间的手掐了他一下,这一掐却掐得他起了反应。
“奕儿还在吵着要弟弟妹妹么?”他的问句里藏着浓浓的诱惑。
*
再次见到司马懿时,司马黎去荀彧府上接郭奕回家。他大抵也是才拜访了荀彧,正欲出门回家。
郭奕被司马黎牵着,仰头看着一个人高马大的叔叔走过来,只是他太高了,郭奕这个小不点根本看不清他的正脸。
“奕儿先自己回去吧。”司马黎轻轻拍了拍郭奕的脑袋,他用力一点头,“嗯”了一声就撒丫子跑了。
司马懿看着郭奕跑开,回头对司马黎戏谑道:“不怕他回家找郭嘉告状?”
“听说你做了曹丕的先生。”司马黎没有应他的调侃,两人一边慢慢向外走,一边聊着。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司马黎却能从中听出饱满的自信。
这次他的确没有选错人。
如果他跟随曹丕,就是有可能随曹操东征了。
“曹丕会随军出征吧,你作为他的先生,也理应一同去辽东?”若是司马懿想得到曹操的重用和信任,并为他出谋划策,只待在文学署探讨文章是远远不够的。
首先,他得能有个出谋划策的机会。
“即便我跟去,也轮不到我说话。”司马懿先一步踏出门去,他没有乘车来,看这情形是要徒步回家了。
谋士也分三六九等,司马懿在曹营中的地位,也就是一个十八线的小智囊,距离以荀彧郭嘉他们为首的高层智囊团很有一段距离。
愈是重大的决策,愈是没可能参与。
司马懿目前就处于一个这样尴尬的位置上,还好他找到了曹丕。
“如果没有郭嘉呢,你能否顶替他的位置?”司马黎落后半拍,说这话时,她干脆停了下来,等着司马懿转身。
“没有郭嘉?”司马懿也停下脚步,两人走到荀彧家旁边的巷口,隔壁就是郭嘉的家了。
司马黎双手置于袖中,看这他的背影开口解释:“如果奉孝不会随军出征呢,你可以代替他为曹操平定北方吗?”
她原本的假设是,如果司马懿有机会为曹操谋划,一扫辽东,那么劝阻郭嘉随军的难度就小了些。只是面对司马懿时,她得反过来说。
“原来你打的是不想让他出征的主意。”司马懿好似了然地转身,那戏谑的神情再次悄然浮现,他道:“还真是自私啊。”
他大概是以为自己的小女人情绪作祟,因为儿女情长,怕他冻着累着,不想让郭嘉离开罢。殊不知,这一次出征攸关郭嘉的性命,她必须自私。
“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我。”她坦然地看着司马懿,清亮的目光令司马懿眼中最后一丝狐疑消散无踪。这并不是因为他太相信她,而是因为他相当了解她。
“这个理由很有说服力。”司马懿挑了挑眉,转回身继续向前走。
他一边向前走,一边说道:“你让我想起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
司马黎听得相握的手一紧,脚下步调却依旧平稳。
当年司马懿在街头捡到她后,毫不吝啬地助她习剑傍身,谁知在两人第一次出游时就派上了用场。两人不仅迷了路,还在路上遇见了暴民,彼时饥荒不断,食物比财物还来得值钱,司马黎身上还剩了一块前天没吃完的烙饼。
还记得那一路上连草根树皮都被啃光了,司马懿还笑称,若是再逃不出去,就只能把她杀掉吃了。
就因为他这一句话,遇到暴民后的司马黎仅犹豫了一瞬,就将腰间的剑拔下来,还未来得及害怕,第一个暴民就倒在了二人面前。
后来,她将身上那块烙饼分了一半给司马懿,两人靠着这点粮食徒步行走了三天,才看见一座城市。
“现在想想,你果然是为了得到什么,才将食物分我一半罢。”司马懿信步走在前,慢悠悠地说道。不等司马黎回答,他又低沉着笑道:“回想起你当时不情愿的眼神,尽管竭力假装着无私,可人性中的贪婪终究难以掩藏啊。”
“我不像你小小年纪就那样沉稳镇定,我甚至怀疑你是故意站在一边等我拔刀的。”司马黎没有否认他的说法,继续镇静地误导着他。
“哦?”司马懿觉得有趣,还颇有心情地为自己辩解:“莫忘了那时的我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至于那把剑,早被郭嘉扔了吧。”
“嗯。”司马黎抬眼瞥了瞥他——她当然没忘。
说来也巧,自从她重遇郭嘉之后,那把剑就再也没派上过用场。而且……司马懿这人目睹女孩子杀人的次数好像有点多了。
“辽东,我会去。”走到郭嘉家门前时,司马懿停了下来,语态平常道:“春华就委托给你照看了。”
“好。”司马黎亦平淡地应了,嘴角却不禁扬了扬。
只是背对着她的司马懿看不到罢了。
☆、93|3。26。
张春华如今挺着肚子,约有两月就该临盆了。
估摸一下时间,司马懿怕是赶不及亲眼看着他的长子出生了,怪不得他要托她帮个忙。自从扶月死后,司马夫妇二人再没雇过下人,同郭嘉与司马黎一样,将二人世界维系了下去。
司马黎前去拜访时,正巧看见司马懿在煎安胎药。
她不禁笑了笑,当年司马懿欠下的帐,是时候还一还了,这时候叫他伺候一下张春华,也是心甘情愿的。
“看什么,莫非郭嘉没干过这事?”司马懿坐在炉子边斜了她一眼。
他八成是不好意思了吧,司马黎这般想着。
前些时日,她还与郭嘉相拥在药炉边卿卿我我,哪里会新奇这个……
念及至此,她定了一下。
司马懿没管她,起身端了一碗热好的鸡汤,就要给张春华送去。他经过司马黎身边时,那鲜美浓厚的鸡香味飘入鼻中,令她有些不适地掩了掩鼻子。
若是她也怀孕了……
“我今日还有事,先告辞了,明天再来打扰。”她急匆匆地对司马懿道别,字句都客气了许多,听得司马懿神色古怪了一瞬间。
回家的途中,她去诊了脉,确认已怀孕两月有余。
真乃天助……
一直走到家门前,司马黎的心情都忐忑不已。
“阿母,你回来啦——”甫一进门,郭奕一手一只油鸡腿迎了过来,一只被他咬了几口,一只还完好无损。他喜滋滋地挥舞着鸡腿道:“阿父今天特意烤的鸡!”
只可惜郭奕小朋友替他爹邀功失败,司马懿一闻到鸡腿的味道就是一阵反胃,当下扶着门别过头去,闷声道:“奕儿先回屋找阿父吧,我马上就过去。”
“咦——”郭奕没有听话地立刻跑开,而是看着捂着嘴的司马黎愣了。
“阿黎,奕儿,怎么了?”郭嘉闻声而来,见到司马黎不适的反应,当即走上前去扶。
方才正在烤鸡的他身上还沾着油烟味,司马黎嗅了之后的反应比闻鸡腿味还要强烈,忍不住弯下腰干呕。
她弯下腰的瞬间,来了灵感。
原本她只是偶感恶心,略有反胃,可她表现出的模样却像是要把胃酸都吐出来了。
郭奕还小,不懂发生了什么,当下拿着鸡腿呆呆地立在原地,红着眼眶怯怯地喊“阿母”。郭嘉上前轻拍着她的背,身上的油烟味却是越帮越忙。
过了许久,司马黎的不适才“平复”下来。
“奕儿马上就有一个弟弟妹妹了。”她笑着安抚被吓坏了的父子两个,原本一脸怯色的郭奕瞬间乐了起来,又挥舞起他的鸡腿,兴高采烈地叫着:“弟弟和妹妹奕儿都想要!”
“贪心的小东西。”郭嘉松了口气,眉眼间也都是欣喜。
殊不知,这才是个开始。
怀上郭奕的时候,郭嘉并不在司马黎身边,也没见过几次女子的孕吐反应,可这一次就不同了。
司马黎半真半假地将反应夸大了表现,表面上什么也吃不下,吃了又吐;一面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还得背着郭嘉偷吃一些,不能叫他发觉。
这情形看得郭嘉直皱眉。
可怜兮兮地司马黎愈加粘人,甚至和郭奕争风吃醋起来。郭嘉舍不下大扔不下小,只能一边拥着她,一边好声诱哄郭奕去找文若伯伯玩。
“奉孝……留在许都陪着我们母子好不好……”司马黎酝酿了数月,终于直直切入正题。
“这是何意?”郭嘉怔了怔。
“曹公要出征辽东的事……我听唐姊姊说了,你会去吗?”她抓了抓郭嘉的衣袖,仰着头迟疑地问道。
问了也是白问吧。
“我会赶在你临盆前回来的,嗯?”郭嘉温和地抚了抚她的面颊,他意已决。
“可……若是回不来呢?”司马黎垂下眼眸,脸上表现出的仓皇失措,却不是装的。说到“回不来”时,她的心狠狠抽搐了一下,眼前闪过无垠苍茫的白色,风声在耳边呼啸,那一瞬间她什么也听不到。
“怎么会,”郭嘉以为她是担忧自己归期未定,宽慰着笑道:“之前我说百日拿下徐州,吕布殒命白门楼那日刚好是第一百天。这次也一样,我会提前回来。”
他还是非去不可。
“我怕……”司马黎低着头,指尖微颤。原本在演戏的她,演到最后全成了真情实意,她坚定了语气,直言道:“我不要你去。”
郭嘉抚上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轻叹一声,语气同样坚定:“主公能否平定北方就靠这一战,他为人主尚且身先士卒,我不能退居其后。”
“……若是你预知曹公有可能会因此丧命,你会劝阻他出征吗?”司马黎闭了闭眼睛,梦中的场景再次浮现在脑海中,就连她的声音也变得空灵。
郭嘉怔了一怔。
“还记得柳城吗,我总是做着有关于它的梦……梦见曹公的旌旗和他的士兵,梦见漫天的素缟,梦见永不停歇的风雪,还梦见一樽棺椁……”她抓着郭嘉胸前的衣襟,似乎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郭嘉不答话,她就袭击自顾自地说着:“你说若要平定北方,就得势必收复辽东;若要收复辽东,柳城就是必经之路……”
须臾,郭嘉放在她背上的手轻轻抚了抚,像轻哄郭奕时那样说着:“……梦境都是相反的,不要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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