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7章 真像!
李曜惊得从座上站起,再看向钟楼时,却不见了上面的人影。
李曜急了,正要上钟楼看看,福贵拿着披风赶来了,见皇帝一个人在亭子里,此刻又晃着身子往前走,吓得赶紧上去搀扶,一边说道:“皇上,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这么猛地起身,还真让李曜有些晕眩,好在在福贵的搀扶下,稳住了,抬手指着钟楼的方向,想说话,却因为激动而有些气喘,“那,有人——”
福贵往钟楼上一瞧,见上面除了一个钟楼,什么都没有,不免疑惑道:“皇上,那儿什么都没有啊!您是不是看错了?”
闻言,皇帝也冷静下来,只是看着钟楼,眼底有一缕挥之不去的忧虑。
福贵贴心道:“皇上,今个儿出来也有这么久了,您回去歇着吧!奴才回头给您去问问,传漏报时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到时候,我再将人给您带来,您看成不?”
李曜点了点头,心里却不报多大的期望。
因为,连他自己也不能确定,方才所见是不是幻觉。
那张脸,太熟悉了,熟悉得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真的和如云,太像了,却又有些不同,具体哪里不同,他却来不及看清楚。
皇帝回到自己的寝宫,便睡下了。
自从失去柳如云的下落,他便不怎么近女色了,而是一心忙于国事,乃至于累坏了身体。尤其是近几年,年纪大了,身体每况愈下,吃什么药都不见好。连他也不清楚,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但这也不是他在意的,这么些年,他早就累了,看似权柄天下,实则枷锁重重,连自己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死去,反而是一种解脱,说不定也能重见爱人。唯一放不下的是,这西秦交到自己唯一的儿子手里,以他刚愎自用,又心狠手辣的个性,能否管理好这个国家,能否对得起天下百姓。他作为前任君主,也有很大责任。
等李曜醒来的时候,天色已近完全黑了,李曜叫了一声“福贵!”
就有一个老太监从门口快步走了进来,“皇上,您醒了?老奴伺候您起身?”
李曜点了一下头,富贵便给他穿衣裳,收拾妥当了,便扶着他坐在外间的软榻上。
富贵给皇帝斟了一杯茶,送到他手里,一边说道:“皇上,白天您让打听的事儿,奴才已经办妥了。”
皇帝喝了一口茶,问道:“什么事儿?”
富贵开口道:“就是打听傍晚谁人敲钟的事儿!”
闻言,李曜挑了一下眉头,“打听出什么了?”
其实,这事儿他早就忘了,不过,福贵又提起来了,他便随口一问,也没期望得到什么满意的答案。
“这几天传漏报时的是新来的,姓柳,名玉熙。”
皇帝皱了一下眉头,沉吟道:“柳玉熙,这名字很耳熟。”
福贵道:“他就是今科榜眼,当初还在和状元一起金殿唱名了。不过,当天由您亲自授官的也只有状元谭雅伦一人而已。之后,他官拜从四品,在监察院做事,无大事时,是没有资格上朝议事的,故而您才没什么印象!”
皇帝又道:“他本在监察院做事,又如何管起传漏报时来了?”
“皇上,前段日子监察院主事赵庭贪污一案,您也是知道的。”
皇帝点头,语气有些忧虑,“这事儿我知道,说是贪污受贿,看似是赵庭和顾庸之间的矛盾,实则是铮儿挑起的党派之争。我有意退位,铮儿是知道的,他想铲除异己,巩固在朝中的势力。赵庭是个清官,可惜为人太刚硬了,过刚易折,来日铮儿上位,如何能容得了他,不过是抄家灭族,不得善终。
这事儿我之所以不插手,是因为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西秦未来的江山只能由他接管,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很平常的。只是,铮儿的手段太激进了,我老了,管不了这么多了,只能在大事上管管,他的一些小缺点,能放则放。不然,能怎么办呢!
对于赵庭,朕本意是不想让他枉死,本想等此案结束,再出面免除他发配边疆之罪,让他做个普通百姓,也是他的福气。谁想,铮儿竟会杀人灭口,这般狠心,真是连朕也为之心寒。这些年来,朕不是没试过改改他的秉性,但是,在他成长的关键时期,教导他的是皇后,等朕察觉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变得比皇后还要可怕,这种可怕不是他敢当面抗旨,而是他比皇后更加聪明,也更懂得在朕面前容忍。但是他的心,比皇后大多了,也狠多了。有朝一日,朕不在了,朕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皇上!”富贵听着皇帝无奈的言辞,心里也跟着一酸,不想他再在此事上伤身,富贵赶紧转移话题,“皇上,老奴要说的是,这柳玉熙就是因赵庭一案,官降七品,沦为专司传漏报时的小官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刚来的这几天,竟没有一个人帮他。”
皇帝的语气有些无奈,“那是有人想给他苦头吃,这些奴才也是奉命行事罢了!举朝上下,明眼儿的都知道这是个大坑,没人往里头跳。他偏生跳进去了,倒也是个直心眼的孩子。不过,牵扯进赵庭的案子,能全身而退就怪了。”
至于是奉谁的命,他也没心思去追究了,宫里的事,有多少是说得清的。
“那是!”富贵点头,眼珠一转道:“要说这柳玉熙啊,可真是个妙人,虽然贬官遭罪的,人可长了一张好相貌。谭正之子谭雅伦的长相在京城算是一等一了,这人竟比谭雅伦还要出挑,皇上您说奇不奇?”
闻言,皇帝一笑,“那倒是奇了,谭雅伦确实长得很俊俏,你说这个柳玉熙比他还俊俏,朕倒是不太信。”似想到什么什么,李曜忽然说道:“谭霖是先帝就在任的老臣了,也辅佐了朕大半辈子,他是个好臣子,可比谭正这个软柿子强多了。当初,朕可是把他当老师呢,谭雅伦是他的孙子,朕特意让他进国子监陪太子读书,是想给铮儿培养一个心腹臣子。那孩子,模样好,也聪明,第一才子的名头还是朕钦赐的。只是性子像他爹谭正,做事畏首畏尾,虽没有大过,也没有大功,远没有谭霖这么圆滑。看起来什么都不管,实则什么逃不过他的眼睛。不过,谭雅伦根正苗红,来日必是国家栋梁,若跟铮儿交好,百利而无一害。
谁想,两人愣是玩不到一块儿去,谭雅伦倒跟瑞王熟了,连着祈旭,霍长青,这几个重臣之子,铮儿一个都没笼络,他自己也不屑,反倒结了不少怨气。”
“是是是!”福贵儿一边点头,心里却有些叹息,皇帝这半年来老是提起过去,人说大限将至,才容易回忆从前,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富贵又道:“皇上,那柳玉熙确实长得挺俊,今个儿天晚了,柳玉熙已经回家了,奴才没法将人给您带来。不过,他的画像在宫女们之中广为流传,一张,最贵能卖到十两银子呢!”
李曜来了兴趣,“还有这事儿?”
“奴才哪敢骗您,奴才还从一个宫女手里买了一张回来。”说话间,富贵从袖中拿出一张卷好的小像,一点点展开。“
皇帝不以为意,抱着一种听热闹的心思去看画,随着画卷一点点展开,皇帝的眼睛也越睁越大,脸上满是震惊。
画卷中的人,是个男子,一袭绯色官袍穿在他身上,偏生多了几许风流之气,一张俊颜比之女子还要来的精致,却又不失男子的阳刚之气,比起谭雅伦一副病弱之态,实在是好太多了。
这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他的模样,长得跟柳如云有九分相似,一分不似只是女子的柔美和男子阳刚的区别。
好半响,皇帝才指着画卷,结结巴巴道:”这,这是——“
福贵儿借口,”这便是柳玉熙柳大人!“
这话说出来,语气有些叹息,之所以煞费苦心地弄来这幅画像,也是想哄皇上高兴。尤其是看皇帝被病痛折磨,还要为太子之事烦心,福贵是打心里心疼这个主子。
一开始他也没把柳玉熙当回事,无意中从宫女那儿看到了画像,也是大吃一惊。当年,皇帝微服出宫,他作为随身太监也一起跟着去了,柳如云他也是见过的。所以,见到画像的第一眼,他只觉得像,非常之像。
福贵知道皇帝对柳如云情深,虽然贵为九五之尊,到了晚年,却不乏凄凉看,不是处境,而是心境。他身边,没有一个放心的亲人,唯一的念想,只是当年的回忆。福贵之所以将柳玉熙引到皇帝面前,是想让他高兴,也有利于他的病情。
皇帝看着那张画像,脸上露出一个微笑,”真像!“随即,又有些叹惋,”他也姓柳,跟如云一个姓呢,她要是还活着,生了儿子,应该就是这样的,真的好像她。“说到最后,皇帝眼里竟忍不住湿润了。
福贵在一旁,心里微安,想了想,又道:”主子,不如明日,我将柳大人带来,给您瞧瞧。“
李曜点头,”带来吧,朕也有事想问问他。“
正文 第95章 我欠了她
往常,柳玉熙在自己日常办公的地方,都没什么人,就算有太监路过,也给不了什么好脸色。他知道这是太子有意为难自己,也没往心里去。
不过,今日才进宫,原本存放测时的地方已经有奴才在守着了,这人以前柳玉熙见过,也是帮着做传漏报时的。不过,自从柳玉熙来了,他基本很少管了,把一大摊子事儿都交给了柳玉熙,如今,竟也会这么勤快。
见柳玉熙来了,这奴才忙点头哈腰,态度是前所未有的谄媚,“柳大人,您来了!”
柳玉熙有些惊讶,心道没准又是他们把戏,脸上倒未动声色,只微微点了一下头。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正要转身去钟楼报时,这奴才忙不迭拦在他身前,客气道:“柳大人,这活儿交给奴才就行了!”
柳玉熙勾了一下嘴角,语气不咸不淡,“交给你,那我做什么?”
这奴才这才嘿嘿一笑,听语气倒是有些羡慕又忌惮,“福公公交代奴才,转告你一声,您来了,就直接去如云亭,说是皇上找你!”
闻言,柳玉熙皱了一下眉头,愣神的档口,这奴才已经匆匆走开,前往钟楼报时去了!柳玉熙不明所以,只有前往如云亭,心里却想着皇上找自己什么事儿?不知是因为太子还是因为赵庭!
柳玉熙来到如云亭的时候,早有一人等候在那里,一身深蓝色的太监服,头戴高帽,手执拂尘,大抵是跟在皇帝身边久了,身上也沾染了一股贵气。纵观面目,六十上下,倒有别于一般高位太监大奸大恶之相,五官周正,神态祥和,让人一看便容易心生好感。
柳玉熙走上前,弯身行礼,“柳玉熙见过福公公!”
对方虽然是宦官,但作为总管太监,本身官居四品,倒是比他这七品芝麻官儿还要高上几级。再者他为皇帝亲信,最能领会皇帝心意,乃至于影响皇帝决断,这一点却是连一品大员都比之不及的。就连一品大员在福贵面前,都要给几分薄面,他柳玉熙如何能不给?
见此,富贵立即伸手虚扶一把,脸上眉开眼笑的,嗓音是太监特有的尖细,却没有刘泉那般刺耳,反倒听得很舒服,“起来吧!”
“谢福公公!”柳玉熙起身,心里倒觉得这福贵跟刘泉一类不是一路的,虽不敢肯定完全正派,总不会仗着身份颐指气使。
“柳大人请吧,皇上在等着你呢!”福贵在前边儿带路,柳玉熙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
如云亭与皇帝的承乾宫尚有一段距离,福贵一边儿走,一边说道:“昨个儿,皇上才跟奴才提起,说柳大人是个心眼儿实成的,今个儿一见,礼数也很周到,是个明白人呢!”
闻言,柳玉熙微微讶异,低声说了一句,“谢公公提点!”
别看福贵这话说的寻常,从中可透露出不少重要的信息,第一,皇帝很可能是昨日才兴起见他的念头,柳玉熙不禁回想,这两日他可有出格儿的地方,引起了皇帝的注意。第二,皇帝说他心眼儿实诚,这话褒大于贬,可见皇帝见他,不是找茬,更不可能是降罪,多少让人心安。
很多人在觐见皇帝之前,都想方设法地想知道皇帝的想法,方便驾前应对。这时候,太监的话便至关重要,官员们往往要花大力气从他们口中套的消息。所以说,在宫里,瞧什么都不能小瞧了太监。
福贵之所以提点他,只怕也跟他在见面时的恭谨有关,他尊敬他,他回馈他,如此而已,也说不上什么交情。
到了皇帝书房门口,福贵又笑着对柳玉熙说了一句,“柳大人就放心进去吧!”说罢,伸手推开了沉重的木门。
柳玉熙抬步走了进去,心里却想,人在宫里做事,在朝廷里当差,又有几人能真正放心,放几天心,乃至于几回心?放心二字说来容易,真正做到,却是难上加难。
不过,有了他这放心二字,柳玉熙倒是不担心皇帝会为难自己,脚下的步子也更加沉稳。
身后的木门被沉重地关上,柳玉熙在书桌十米之外的地方停住,对着书案后,身穿龙袍的皇帝下跪行礼,嗓音掷地有声,“臣柳玉熙恭请皇上圣安!”
顶上传来一个苍老却不乏力度的嗓音,透着一股和善,“起来吧!”
“谢皇上!”柳玉熙起身,转而垂首站在原地。
皇帝从御案后起身,走到一旁的软榻上坐下,而后抬头看着柳玉熙,似乎嫌对方站的太远了,皇帝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嗓音却很温和,“你过来!”
“是!”柳玉熙走进了点儿,仍旧保持十步的距离,君臣有别,这是规矩。
皇帝仍旧皱着眉头,“再近点儿!”
柳玉熙心下诧异,还是缓缓走近了,彼此离得不过四五步。
“坐吧!”皇帝看向炕桌对面的软榻,示意柳玉熙坐下。
“臣惶恐!”柳玉熙低垂着头,嗓音谦逊恭敬。
福贵让他放心,就是说皇帝不会为难自己,在此之前,他猜测皇帝可能知晓自己因为赵庭一案,受了牵连,或许是爱才,或者单单是因为赵庭枉死,而心里不平,故而想给他平凡,再不济也是安抚几句。如今,却让柳玉熙有些搞不懂了,且不说皇帝的态度十分温和,这可不是天帝见臣子该有的态度,卸去了威严,甚至变得温和可亲,这是只有面对家人才有的面目。
还有另有一种可能,皇帝对于他的宠臣以及大功臣也会偏爱有家,但这些都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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