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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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妇-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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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照全家像,可不全,单单缺了二哥。”路花说。

  “全家像,不要全。”佩南(二爹的儿子)说:“有时候都在家,还故意留下一个,这是规矩。”

  农村有些规矩,真叫人摸不透。

  事后,全家客人及家人,在母亲屋中的祖先桌子上,摆好供品,为老爹拜寿。

  “舅舅,给你磕头。”大表可吆喝一声,全体人跪了下去。

  “爹,给你磕头。”

  “爷爷,给你磕头。”吆喝声连成一片。

  “不用磕头,不用磕头。”老爹坐在炕上,挥动着手:“都什么年代了,还时兴磕头?”

  吃过午宴,客人们要离别,郑家人为客人送行,走出家门一大群,站在门前一大片,村里人见了,无一不夸赞,郑家老爹多有福气。

  无名村,这个小山村,象郑家老爹这样欢欢喜喜,排排场场的过生日,可以说是没有的。

  紧接着,就是夏收。

  二柱回到了家,他们一家人,住在自己家里,吃在父母家里,路花同雪娥,从地里回来便下厨房,两家合一家,吃饭都是有说有笑的。

  郑家在此村庄,也算是大户人家,老弟兄两个,小弟兄四个,再小的还是四个(当时,小三还没男娃)算起人数来,也有二十多号。

  这年夏收,他们兄弟几个联合起来,老爹是总指挥,有大柱挂帅,大人小孩,祖孙三代,真像一支浩浩荡荡的支夏“突击队”。他们一群人从这块地走到那块地,又从那块地走向另一块地里。

  土地下放后,每到割麦时,每家都是三三两两的人,唯有他们一家人,站在地头一大群,割起麦来一大片,村子里的人,站在地头都夸口,瞧这一家人多齐心,多和睦。

  一天,正吃午饭,北边就起了黑云,老爹站在院中,仰头看了看,对着屋里催促道:“你们赶快吃,吃完去沟西,把麦捆起来,天要下雨了。”

  一声令下,全家共十个人,急步来到沟西,走进地里,路花同雪娥扭腰子,其余的抱的抱,捆的捆,不多一会儿,两块麦子捆完了。

  此刻,狂风大作,使人都睁不开眼睛。乌云翻滚,从北边延伸到头顶。

  先打发几个孩子回去了,留下他们几个大人,快速把麦捆一个个摞起来,有的转进地头的破窑洞里,刚刚摞好和转完,雨点就噼噼啪啪地下了起来。

  “怎么办”大柱站在地头打转转“也没有避雨的地方。”

  “还是回吧。”二柱抹了一把雨水。

  “回家,就回家。”大柱带头前走,并说:“下坡时,大家要当心,别摔倒。”

  他们一个个慢行下坡,第一道坡终于走下来了,第二道坡也安安全全的,在最后一道坡上,坡较陡,再加上拐弯,雪娥一不小心,脚下打滑,她屁股着地直往下滑,雪娥惊叫起来,众人也不约而同回过了头。

  惊慌之余,走在她前面的路花急中生智,她转过身子,一只脚踏在路旁的草丛中,一只脚支在小径的小凹处,急急地说:“二嫂,蹬住我的脚。”

  雪娥已滑到路花面前,她用脚尖顶住她的脚跟,后者又伸出手,她们两手相关,路花用力一拽,雪娥那笨拙的身子,一下子站立起来。

  “我真笨,还不如大嫂。”雪娥倒吸了一口气。

  上坡了,但上坡更艰难,大柱手持镰刀,坡中没有小凹处,他用镰刀抱一个脚窝。后边的一个个踏上小凹和脚窝向上爬。又是一道既拐弯又陡峭的坡,小三站在路边的草丛中,伸手扶着嫂子和妻子。终于,他们上到坡顶,到了家,人人成了落汤鸡。

  这场雨,多亏他们人多,别人家里割倒的麦,大部分都覆在地上,没有捆起来,只有他们郑家兄弟的麦子,一粒也没遭受损失。

  麦割完,雪娥要去二柱那里,上次她从外回来,给公婆每人扯了一件的确良衣料,给路花买了一件衣衫,还给蕾蕾买了一套衣服。

  临行前,路花同婆婆去了二柱家里,为他们送行。站在雪娥屋里,婆婆从口袋内掏出一张“大团结”,递给雪娥。

  “这点钱给俩娃拿上,在路上买点吃的。”婆婆说:“家里也没稀罕东西可拿。”

  “不要,不要,”雪娥半推半就:“拿钱做什么?”

  “这是我的一点心。”

  路花站在一旁,看见雪娥不好意思的,就说:“咱妈给你,你就拿上。”

  回到家中,婆婆就对路花说:“二柱这次回来,给了我十块钱,他们走啦,我又给人家拿上,也算我把钱还给了他。”

  路花一怔,她不知道婆婆说这些话的意思是什么?

  “这事可不要给小三说。”

  路花慒慒懂懂的,她看了婆婆一眼,更不解地说:“他管你们谁给谁。”

  “他要知道,又要埋怨我,又花二柱的钱。”婆婆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这就是母亲,自己花自己儿子的钱,还怕这怕那的,路花也真不明白,过去,她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19 婆婆赠物话家常

  金铃回到了娘家。父母就她一个闺女,从小娇生惯养的,她的脾气与性格,就是母亲的再版,闺女家,娘家的事,本不宜多管,而她偏偏要管。

  她与路花相处如同亲姐妹,跟大柱一家相处一般,只是与二柱夫妇势不两立,她们见了面,似同路人,谁对谁都不求不理。

  郑家二次分家,她是参与者,据说,就是她的插足,才分成那样结局。雪娥也常对人说,是金铃把她撵出郑家。

  闺女的到来,母亲自然是喜眉笑眼,她走到窑后,打开柜门,伸手从柜底拿出一个重叠的小布包,走到炕边,打开布包,拿出两枚银圆,分发给金铃和路花。

  “这是你姊妹俩的,”婆婆说:“大柱,二柱我都给了。”

  她俩接住银圆,反看看,正看看,一枚:袁大头。不算什么值钱货,但在这个小山沟里,也算是稀奇之物。路花心里很欢喜,婆婆不偏不倚,正好四枚,一家一枚。

  “这副镯子也归你,”婆婆又从布包内拿出一副银镯子,递给路花。

  “呀,还有这老古货。”路花惊喜的。她接住它,就戴在手上。

  “你看,咱妈多偏心,一副镯子都舍不得给我,专给媳妇。”金铃站在一边故意说。

  “该给媳妇,就给媳妇。这是二柱第一个媳妇退回来的。当时,咱给人家的又大又好,人家留下了,退给咱这副又小又不好。”唤口气,婆婆又说:“后来说下雪娥,她也没要镯子,我就没给她,一直保留到现在归了你。”

  路花从手腕上取不下镯子,金铃帮着她使劲往下拽,她姊妹俩笑得格格格。

  “戴上就戴上,取它干啥?”婆婆说。

  “我才不戴,现在都戴手表,谁戴这老古货。”路花取下镯子。

  “你不知道,现在又兴古,”金铃说:“我门前才说个媳妇,人家还要镯子,耳环。”

  “这黑糊糊的,”路花用手指甲在镯子上挠来挠去的。

  “这你就不懂了,这是锈气,”金铃拿上镯子,掀开炕上的单子,在毡上擦了又擦,果真镯子上黑糊糊的锈气全脱了,摆在路花眼前的,是一副亮晶晶的银镯子。

  “真不知道,”路花看着它:“还有这道巧门。”

  “越发黑的银货,才是好货,”金铃说:“在土布鞋底上擦一擦也就亮了。”

  “这几丈白布是给你和小三的。”婆婆又从柜子里拿来一卷白布。

  路花也知道,农村有个风俗,凡是做父母的,都得为儿女,媳妇拨孝布,意思是他们百年后,儿女们为他们穿孝服。

  今日,婆婆是咋了,路花想,真像话别人生似的一件一物全搬了出来。

  “你大嫂的,我也给了。”婆婆坐在椅子中:“只是雪娥,我不给她。”

  “我和大嫂都给了,不给我二嫂,你能说过去?”

  “人家都不管我,我给她干啥?”

  路花不喜欢婆婆这样,二柱不赡养父母,是他一时糊涂,莽撞行事,眼下,一家人和好如初,几丈白粗布,值不了几文钱,给了算了,何必呢?

  “几丈白布,又不值钱,”路花劝说婆婆,“你不给她,人家以后知道了,又说你偏向我们,小看她。”

  “管她咋说,谁知道我死后,人家哭不哭呢?”婆婆很固执,当然也有她的道理。

  虽说这是一件小事,但婆媳之间的隔阂,兄弟之间的纠纷,往往就是因为这些小事而引起的。

  路花收藏起婆婆赠给她的几件物品,她也晓得婆婆有些偏袒自己,不过,反过来说,她对公婆可比对自己娘家父母还要亲。去年冬天,她为婆婆做了一件棉大衣,顺便给娘家妈也做了一件,给婆婆做的内布都是扯下的洋布内,给娘家妈做得却是土布内,娘家妈心里还过不去,非给她六块钱的衣料钱,给娘家妈的扣子都未钉,就捎了回去。坐在婆婆炕上,她一针一钱的给婆婆的衣扣钉上,扣门锁好,才交给了婆婆。婆婆穿上试了试,并赞扬说,栽缝师傅未见人,剪得真合身。

  两年来,路花每次洗衣服,都要给公婆的脏衣服抱来洗净,婆婆在家干这干那,路花有时也争着干。

  记得一次,婆婆端盔和面蒸馍,路花走到案板前,说:“妈,我来和。”

  “我和,没啥和的。”婆婆手就浸入面盔里。

  路花无奈何,只好从窑后的铁丝线上,取下面单和面褥,铺到炕上,准备放馍,当婆婆的帮手,谁知,她的举动,却遭受婆婆无情的喝斥。

  “你干啥,去干你的。有啥在那儿搓搓搓的。”

  真是好心做了驴肝肺,路花没有回嘴,也没说什么,她带上女儿离去了。

  婆婆干活利索,脚勤手快,有时她嫌路花干活慢慢腾腾,就当场数落一番;有时她嫌路花干活干不到点子上,就当面呵斥一顿,路花常是不言不语,一笑了之,她从未顶撞过婆婆,从未同婆婆红过脸。久而久之,村里人都夸赞,她们是对好婆媳。

  这年年底,经村委评选,乡领导给她家门上别了一枚《模范家庭》的光荣牌。路花还被评为“好媳妇”,并参加了乡政府的表彰大会,又接受了一名特约记者的采访。

  婆婆生来就是一个典型的孤僻女子,她一般不同她人共处,什么是你的我的,分得一清二楚。这么多年来,她连一个知己都没有,可她还见不得媳妇们互助互爱,你来我往。

  阳光灿烂,路花又同婆婆坐在院中聊天。

  “你看,咱村评选的好媳妇,都是不打团团伙伙的。”婆婆肯定地说:“象你二嫂那帮人,没有一个是好媳妇。”

  “管那啥事,婆媳关系处理的好坏,那是人与人,事与事。”路花边纳鞋底边给婆婆讲道理:“有的人脾气大,就不计较谁是谁非;有得人心胸狭窄,就爱计较鸡毛蒜皮。”

  “你还不相信,”婆婆当下板着面孔,瞪起了眼睛,也停住了手中的活计:“她们三个一群,两个一伙,整日坐在一起,说婆婆长,道婆婆短,说来说去,就没有一个是好的。”

  路花听了,忍俊不禁地笑了笑。心里想,婆婆坐在一起,不也说媳妇长,媳妇短吗?

  “不管咋说,以后,少跟她们勾勾搭搭的。”婆婆阻止路花说,她的脸上带有几份严肃和认真。

  路花心里在发笑,婆婆是给自己敲警钟,她怕自己也参加雪娥所谓的团伙,被引诱坏了,真是人老了,思想跟着也老了。

  “二柱,在他兄弟几人中,最听话,最顺从,他从来都不顶撞我。”

  路花撅了撅嘴,反驳说:“你说,他最听话,最顺从,可他为啥不管你?”

  显然,这句话刺伤了婆婆,一时间,她不说话。青紫的嘴唇有些抖动,黑瘦的长形脸拉得更长了。路花好后悔,好紧张,已经尘封的事情,不该再提起。但话已说出口,无法再收回,定定神,她静静坐在那儿,等侯着婆婆的数落。

  相反的,婆婆心里虽有气,但对路花也没发脾气,发牢骚,好久一阵子,她才悠悠地说:“儿子都是好儿子。”婆婆引逗坐在她身边的孙女,蕾蕾朝她笑了笑。

  “照你说,都是媳妇的不好了?”路花又反问。

  “可不是吗?”婆婆翻动一下眼球:“你没听人说:好儿不如好媳妇,好女不如好女婿?”

  鞋底掉在地上,路花捡起来,拍打拍打,她一边纳着底,一边说:“也有人说,儿孝顺妻不敢,儿不孝妻大胆。”

  “儿子再孝顺,媳妇同他死去活来,他有什么办法。”婆婆瞥了路花一眼。

  路花再没说啥,她常这样地同婆婆高一声低一声地谈论家务事。她们谁也没有认为,媳妇声高了,就是对婆婆的不孝,婆婆声言不好,则是对媳妇的责骂。

  有时候,路花真看不惯,不光是自己的婆婆,还有其它老人,儿子找不到对象,她着急,儿子娶过了媳妇,她嫌弃。有时候,做公婆的把一切该怪媳妇的,或不该怪媳妇的,一古脑全怪罪到媳妇头上,当然,有些媳妇不象话,可是,有些儿子也成问题。做父母的,她们从来不一分为二的说自己的儿子,真成了娘不嫌儿丑。

  “你不相信,你看着,”婆婆又说:“她不孝顺父母,她的儿和媳,以后也不会孝顺她。”

  路花不由笑出了声。

  “你还笑,”婆婆冷哼一声:“我是看不到了,你们能看见的。”

  婆婆说得怏怏然。

  路花心里直发笑。

  奇哉、怪也,真是无趣的笑话,孝与不孝,也是代代传。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婆媳拌嘴惹是非
20婆媳拌嘴惹是非

  时代的变化,新生活的追求,小三同路花也觉得这个一穷二白的家貌,应该变变样了。他们先盖了一座门楼,这下,窑洞再一加固,家庭容颜就焕然一新了。

  动工已有好些天了,雪娥一直没回来,按说,家里动工,她应主动回家帮忙,雪娥这个人,一向爱拿捏,当你用她时,不当门恭请,她是不会主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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