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时间的公汽人很多,她被挤得歪来倒去,可是她仍旧找到了一处有吊环的位置,努力站稳。
窗外的他,随着车的行进,逐渐后退成掠过的风景,她只是抿紧了唇,看着前方的路。
如果注定是荒野里的一株杂草,就不要把自己当做温室里的花朵,总是等着别人的照顾,要独自经得起风吹,经得住雨淋。 电子书 分享网站
65 照顾你一辈子
那天楚晓渔去看的两处房子,一个是独立的一居室,但是价钱太贵,另一个便宜,但只是两居室中的单间。回家衡量了很久,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那个单间,因为五百块钱的差价。
但选择单间,就意味着她能带的东西,要减到最少。她只得找了旧货商,来回收家具。
当她看着客厅里的沙发,茶几,电视柜……一样一样消失,她的心像是也一截一截变空。
最后只剩下了丢在角落的电视机,曾经用来铺抽屉的挂历纸,和家具搬走之后留下的浮灰印迹。她站在这一地狼藉中间,只觉得特别冷,似乎满世界的风,都在这个房间里打转,在她心里打转……
连续忙了几天,终于将东西处理得差不多了,她看着辛锐留下的行李,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给他发了条短信:
我马上要搬了,你的东西怎么办?
过了好几分钟,他才回短信:
我明天下班了过来拿。
楚晓渔将手机放进口袋,不敢多想,匆忙跑进厨房里洗碗,以转移注意力。
第二天晚上,她在家等到了辛锐。
见面的刹那,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伤感地冷场。
是楚晓渔先打破沉默:“叶彤……还好吗?”
辛锐一哽,点了点头:“还好,已经出院了。”
“哦。”楚晓渔又觉得没话说了。
“你还好吗?”辛锐问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甚至不敢去看楚晓渔的脸,怕自己会忍不住,把她拥进怀里。
楚晓渔压下心里的苦涩,微笑:“我还好啊。”
这样的情境,谁也不敢多呆,楚晓渔领着辛锐去拿东西。
辛锐看着这个曾经那么温暖的地方,如今已经只剩下一堆行李,和孤单的她,心里发疼。
她还蹲在地上,问他这个留不留,那个要不要。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手快要抚上她的发顶……
而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他一僵,在她抬起头之前,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手。
“是王大妈吧?”她自言自语,站起来去开门。
可是门一打开,她就呆住了,门口站着气喘吁吁的莫诚。
“你这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抱住:“晓渔,如果你愿意让我照顾一辈子,我就照顾你一辈子。”
楚晓渔石化,不知所措。
莫诚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为女人这么焦灼。从那天她只丢下那么一句话就决然离开,这些天,他的心就像时时刻刻放在火上烤。
他也在不停问自己:你能照顾她多久呢?一辈子吗?
这承诺太重,让他犹豫,何况,他从未给过任何女人承诺。
可是今天,当他路过这个巷口,车滑过去了,兜了一圈,却又鬼使神差地转了回来。他伏在方向盘上喘息,心里的冲动越来越强烈。最终,他抛开了理智,只听凭感情行事,一路狂奔,怕自己会迟疑,会反悔,就这么来到她面前,说出了这句话。
他平生第一次,那么忐忑,怕被拒绝。
66 所谓永远
时间在静默中一秒一秒流逝,对屋里的三个人来说,每一秒都那么长……
最先按捺不住的人,是辛锐,他拎着箱子走出房间,在莫诚诧异的眼神中,勉强解释:“我是来拿东西的。”
莫诚为他侧身让路的时候,没忘记揽着楚晓渔一起闪开。
而楚晓渔此刻脑子里乱糟糟的,被莫诚这么一带,也无意识地往后退了小半步。
这半步,在辛锐的眼里,意味着一种选择。
他的眼眸失了颜色,低声说了一句:“晓渔,祝你幸福。”然后就飞奔下楼,离开了这个让他失落了心的地方。
楚晓渔怔在原地,茫然的眼神,让莫诚的心抽紧,他握住她的双肩,强迫她看着他:“晓渔,跟我走。”
她这才反应过来,身边还有个莫诚,等着她的回答。
他那样不安而灼热的眼神,烙得她心里发痛,但最后她说出口的,仍然是拒绝:“我……一个人行的,习惯了。”
“我是真心的。”他焦急地摇晃她的肩膀。
“我相信。”她叹息。
她相信,他此刻一定是真心的,然而,一辈子太长。
所谓永远,永远太远。
在她八岁的时候,北戴河边拍照,父母一左一右地亲她的脸,说:“我们一家人,永远幸福地在一起。”
然而,到了最后离婚的时候,这张照片却被撕成了两半,连同她的幸福。
所以承诺时的真心,即便毋庸置疑,能否履行到底,却有太多变数。
她听过的承诺,有太多最后都只走到半路。现在,她已不敢再全心投入,只为等待一个未知的结果。
她的拒绝,让莫诚的心瞬间沉入冰海。他慢慢地松开了她,眼睛就那么一直定定地看着她,呼吸深长得似乎连胸口都随之起伏。
最后,他也走了,楚晓渔站在门口,望着空寂的楼道许久,最后转身进屋,锁紧了门……
莫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车上的,一路上,他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上了车,他想抽烟,却发现打火机的火苗在轻微颤抖,再看下去,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他苦笑,你真的被那个女人,伤成这样了吗?你还是那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莫诚吗?
仿佛是为了证明什么,他迅速打电话给辛琪:“有空吗?出来喝一杯。”
辛琪的热情回应,让莫诚的信心稍微恢复了些,原来在别的女人面前,他仍然是所向无敌。
一个小时之后,莫诚在酒吧,见到了盛装等他的辛琪。
“怎么会突然想起来找我?”她的手轻搭上他的臂弯,最近,他似乎和她熟络了很多,上次带她一起去赴宴,今天又约她喝酒,这不免让她心生希望,他和那个楚晓渔,快玩完了吧?
“约你一定需要理由吗?”莫诚反问,嘴角的淡笑,让人着迷。
辛琪小巧的舌尖,轻轻一吐,回旋的时候,又舔了舔唇:“当然不需要,这里的酒很好喝,你要不要先尝一口。”
她将酒杯举到他唇边,他瞟了一眼酒杯边缘的唇彩印迹,心里不知怎么,觉得有点脏。
“我不喜欢这个口味的。”他笑笑,不动声色地避开她,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要了杯扎啤。
辛琪眼神闪动,却也同样不动声色,继续娇媚地笑着,抿了口酒。
她不急,猎物已经走到陷阱边缘,且等他试探,总要掉进去的。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67 丢了心的男人
酒喝得差不多了,辛琪托腮凝望莫诚,笑容妩媚:“接下来还有什么节目吗?”
莫诚依旧是淡笑反问:“你希望呢?”
辛琪暗叹,这男人真狡猾,若是她现在回答希望有,那么一切都是她主动送上门,他事后不必负一点责任;若是她现在回答希望没有,那么就是白白放弃了这次好机会,他知道她舍不得。
可是她也不愿意就这样轻易弃械投降,于是婉转地取了个折中的主意:“要不我们先去兜风吧。”
“好啊。”莫诚笑得漫不经心,似乎既不盼望,也不失望。
上了车,一开始只是慢悠悠地游荡,后来辛琪娇笑着趴到莫诚肩上,指尖轻触他的耳垂,呵气如兰:“人生总要有点刺激才好,你说是不是?”
“要刺激吗?”莫诚眼睛盯着前方一笑,突然加速,辛琪差点没坐稳。
而之后的速度越来越猛,只听得到耳边呼呼的风声,辛琪再顾不上调 情,面色吓得苍白,手死死抓紧安全带坐着。而她转头去看莫诚,他却面无表情,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玩命。
车最后停在了江边,辛琪惊魂未定地强笑:“真没想到,你也会飙车。”
莫诚点燃一根烟,望着窗外幽深的江水,缓缓地吐出个烟圈:“我自己也没想到。”
辛琪一愣,迟疑地问:“你今天心情不好?”
莫诚不答。
“为什么?为了她吗?”辛琪胸闷,止不住追问。
他忽然将烟往窗外一扔,回身将她压在椅背上,狠狠地吻了上去。
她初时愕然,但随即就勾紧了他的脖子,热烈回吻。
然而,她越来越迷离,他却越来越清醒。他本以为,这样可以止痛,可是,那疼痛却更是汹涌,她不是她,那个他真正想吻的人。
他蓦地松开了她,靠回自己的椅背上,闭上眼:“抱歉,我今天喝多了。”
意乱情迷的辛琪,几乎被这突然的变化弄懵了,反应过来之后气得咬牙,却也只能顺应他的借口干笑:“我也喝多了。”
接下来,两个人均正襟危坐,浑然若无刚才的纠缠。
他客气地把她送回家,她礼貌地对他道谢。
然后,他的车绝尘而去,她在原地顿足怒骂。
而辛锐今晚的情形,也并不比莫诚好多少。他回到叶彤的住处,她一见到他手里的行李就惊喜无比,伸手去接:“你把东西都拿回来啦?”
辛锐却冷冷地避开了她的手,将箱子拖到沙发旁放下。
叶彤的手僵在半空,脸色尴尬地嗫嚅:“我只是想……帮你收拾……”
但他没有搭理她,打开箱子拿了衣服,就进了浴室。叶彤呆呆地望着那扇被甩上的门,心里发凉。
这些天,他从来不跟她说话,无论她哭闹还是讨好。出院回家,她特地换了干净的床单被套,他却只拿了条毯子,天天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她真的留住他了么?她自嘲。
当他洗完澡出来,看见她失神地坐在沙发上,他没有安慰,只是走到阳台上,又开始狠狠抽烟。
叶彤悲哀地笑,他戒烟,是为了别人,他抽烟,也是为了别人。
她留住的,是个为了别人丢了心的男人。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68 隔雪凝望
从那晚起,像是从同一个岔路口走上了三条不同的路,他们各行其道,再无交集。每逢要去中心医院取样,张主任都尽量避免派楚晓渔去,即使是去的寥寥数次,她也没有遇到过莫诚,不知道他是真的不在,还是有意回避。而她也没有再联系过辛锐,怕自己会打扰他和叶彤的生活。
楚晓渔由最初的心痛,到后来的麻木,再到最后的平静,终于又回归心若止水。
时间悠悠忽忽地过去,这一年已接近尾声,有时她回顾过往,竟觉得像场梦。特别是某一日,她路过原来小区的路口,看见那片房子,已经被彻底夷为平地,碾车正在上面一遍遍地压,恍惚间,似乎那些曾经的岁月,也被一点点碾成粉末,融进那土里,心中空空如也……
不过,生活中总算还是有好事——她转正了。尽管单位里对她还是有些隐约的风言风语,她的工作态度和专业能力却无人能置疑,再加上张主任力荐,她顺利地通过了试用期。这意味着从下个月开始,她的工资将涨到三千多,而涨工资之后她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换房。
她现在隔壁住着的那对小情侣,男的暴躁,女的泼辣,经常大半夜的摔桌子砸板凳,让人不得安生,她几乎都快要患上神经衰弱。
而这个周末,他们又是闹了一上午,楚晓渔听着隔壁男人骂女人贱,女人骂男人怂,再间或夹杂问候对方爹妈的污言秽语,只觉得崩溃,既然都已经相互怨愤成这样,为什么还不分手?
当不知道是什么碗盘杯盏砸到靠着她这面的墙上,那声音让她再也没办法在房间里呆得住,随便套了件羽绒服就出了门。下了楼才发现在下雪,可是想到房子里的恶战,她叹了口气,懒得回去拿伞,就这么走进了雪里。
今天穿的羽绒服恰好没帽子,她只好努力把领子拉高,以抵挡不断灌进来的夹着雪花的寒风,抖抖索索地前行。
辛锐碰见的,就是她这幅狼狈可怜的样子。他匆忙从出租车上下来,却看见她已经到了马路对面。
“楚晓渔。”他大声叫她。
她似乎听见了,四处张望了一圈,却又没有找到谁在叫她,迟迟疑疑地继续往前走。
还是这么笨。他笑着撇嘴,却心酸不已。
过了一会儿,她的电话响了,辛锐看着她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翻出手机,眼中的暖意更深,在听见她的那一声“喂”之后,轻笑:“笨蛋,怎么不拿伞?”
她在路那边呆若木鸡,随后叫起来:“你怎么知道我没拿伞,你在哪儿?”
“往对面看。”他指挥她。
她终于看见了他,竟再也说不出话来。
隔着漫天雪花的凝望,仿佛是某部曾经看过的电影中的情景,戏中人的酸楚欣喜,百感交集,只有他们自己明白。
“站在那里别动,我过来。”他知道这个胆小的傻瓜,其实很怕过马路。
她听话地站着不动,看着他穿过汹涌的车流,向她走来,渐渐红了眼眶……
69 思念决堤
辛锐走到楚晓渔面前,她慌忙擦着眼角,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风太大,把眼睛都吹红了。”
他没有揭穿她,只是心酸地将伞移到她头顶,为她暂时撑起一方没有风雪的天空。
“下这么大雪,出门怎么不记得带伞?”他伸手替她掸掉肩上的雪。
那种熟悉而遥远的亲昵,让她眼底又有了湿意,赶紧借问话来缓解情绪:“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今天加班,路过。”
“哦,那你……那你赶紧忙去吧。”她怕耽搁他,却又不舍。
他瞟了瞟她又不由自主绞着衣服带子的手指,轻咳了声:“已经中午了,要不我请你吃饭?”
“啊?”她惊喜地抬头,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又呐呐地假装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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