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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到后半截,他突然站了起来,楚晓渔不明所以,直到看见他走向收银台,才明白过来。可是等她冲过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付完了钱,手里捏着一个亮晃晃的一元硬币。
看她过来,他无辜地笑着,把硬币塞进她手里:“气了这么久头很晕吧,来,这是找的一块钱,拿去买根棒棒糖吃,补充一下血糖。”
楚晓渔眼前一黑……
“你去死!”出了店门,转进人烟稀少的小巷,楚晓渔立刻上前踹了辛锐一脚,然后拔腿就跑。
辛锐气急败坏地去想追上去收拾她,电话却响了,只好一边掏手机,一边对着她的背影威胁:“楚晓渔你给我等着。”
可是,当他瞟见手机上的那个名字,眼里的生动,瞬间凝固,化为寒冰。
“你还找我干什么?“他冷冷地问。
那边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哭腔:“辛锐,你听我解释。”
“亲眼所见,还需要解释什么?”辛锐冷笑,眼底浮起一抹伤痛。
“你真的……一点机会……都不再给我吗?”女孩泣不成声。
辛锐攥紧了手机,侧过脸,望向远方,夕阳的光,正一点一点从楼房顶端隐没,下一刻,就将是无边无际的黑。
“我们结束了。”他无比清晰地说出这句话,顺着晚风,飘进楚晓渔的耳朵,她愕然地回过头去看他,可是他的侧影被暮色模糊,此刻的他,似乎一点也不像她所认识的辛锐。她看不清他的眼神,却隐约感觉到,他在难过。
她轻叹了一口气,放缓了脚步等他。
而他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很快地挂掉了电话,好像生怕多等一秒,自己就会反悔。
他快步追上了她,两个人并肩行走,却谁也没有说话。
就这么一路沉默地走到楼下,他停住脚步:“你先上去,我抽根烟。”
楚晓渔怔了怔,先行上楼。她没有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些秘密,别人不一定愿意分享。
那天,辛锐很晚才上楼来,打开门,明黄的灯光,扑面而来,一瞬间让他有家的错觉。
可是,客厅里并没有人在等他,楚晓渔的房间门紧闭,没有灯光透出来,很显然,她已经睡了。
辛锐自嘲地笑笑,你于她,本就还算是半个陌生人,难道还指望她能等你到深夜,听你倾诉?
他把自己抛进沙发里,半阖上眼,余光却瞟见茶几上墨绿的玻璃壶外壁,凝结着大片水汽,疑惑地伸手一摸,居然是冰的。
一手的凉,心却暖了。他知道,这是她特意留给他的解暑的冰水。
倒出半杯喝下,心里的疼痛烦躁,似乎慢慢溶解在这清凉的水里。
有风送来茉莉的花香,浅淡而悠远,他微微弯了弯嘴角。
在这样的地方,应该可以一点点治好心里的伤吧?
11 回忆的角落
第二天楚晓渔起床的时候,辛锐的房门打开,没见着人。
空气里有食物的香味,楚晓渔循着香味找去,发现客厅茶几上,她昨晚放冰水壶的地方,有一袋烧麦和一杯豆浆。
哈,还知道报恩?楚晓渔微笑。
投桃报李,中午楚晓渔做饭的时候,也给辛锐准备了一份,可是等到快一点,他却还没有回来。
犹豫了一会儿,她拨通了他的电话:“你在哪儿呢?”
那边的他气喘吁吁:“打球。”
“哦。”她觉得自己有点多事。
“找我干嘛?莫非你已经乖乖做好了饭等我回家?”辛锐坏笑。
死性不改,爱回不回。她冷哼着挂掉电话。
真是个坏脾气的女人。辛锐撇撇嘴,却招呼一起打球的兄弟:“你们继续玩,我要先走了。”
“待会儿大家一起吃完饭再走啊。”付灿走过来。
“有人等我吃饭。”辛锐笑着去提包。
付灿的眼神中有些奇怪的意味:“这么快就找到下家了?”
辛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不置可否地笑笑:“走了,回见。”
付灿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想起昨晚叶彤打电话过来,哭诉辛锐说分手时有多么绝情,她和他,到底是谁先负了谁?
辛锐回到家的时候,楚晓渔正在厨房洗碗,他溜到她身后嬉皮笑脸:“我的饭呢?”
楚晓渔故意板着脸:“什么你的饭?我哪知道?“
“饿了,我饿了。”他耍赖地围着她碎碎念。
她烦不胜烦,指着冰箱:“在那里面。”
辛锐眉开眼笑,蹿过去拿出饭盒,一打开就赞叹:“哇,红烧排骨。”刚伸手打算捞一块出来,就被楚晓渔用筷子敲了手:“凉的也吃,不怕拉肚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夺过他手里的饭盒放进微波炉里,然后打了个呵欠: “我去睡午觉了。”
“你才起床几分钟,就又去睡?”辛锐鄙视她。
“要你管。”她懒洋洋地去推卧室门。
可是,连老天爷也看不惯她猪一样的生活,她还没能成功地躺到床上,电话就来了,是个紧急任务:某饭店发生了大型食物中毒,检验科的人手不够,抽调她过去帮忙。
她丢下电话,迅速换衣服出门,辛锐看着她风风火火的样子咋舌:“真没想到你还有反应这么敏捷的时候。”
楚晓渔来不及和他斗嘴,只瞪了他一眼就匆忙上路。
到了抢救中毒患者的医院,她直奔肠胃科,其他人都已经到了,正在听主治医生讲述病情。
她喘着气,悄悄地推门进去,却不小心碰到了门边的椅子,响声让屋里的人齐刷刷回头看她,她尴尬不已,红着脸道歉:“对不起,我……”
可是转瞬之间,她却呼吸凝滞,再也说不出话来,因为她对上了一双讶然的眼睛。
那个主治医生,是莫诚,那个曾经被她画在纸上,刻在心里的莫诚;那个她曾经以为经由九年,他留下的痕迹都已淡却的莫诚。
可是,当他真的这样站在她面前,她却发现,在那个回忆的角落里,一切都鲜活如初。
昏暗却温暖的灯光,颜色斑驳的画板,还有舞会上,他伸向曲韵的手……
疼痛骤然袭来,迅速而准确地击中了她心底最柔软脆弱的那个点。
12 旧日光影
“晓渔,这里。”有人在小声叫她,是检验科的白芯。
你是来工作的。楚晓渔这样告诉自己,收敛心神走过去。而莫诚也在最初那一瞬的惊讶之后,又恢复如常,继续讲解。
接下来,又是抽样,询问详细发病情况,忙得一塌糊涂,楚晓渔再顾不上莫诚。
这是一次大型食物中毒,所有中毒者都是在参加中午的一场婚宴之后,发生严重呕吐腹泻现象。所以楚晓渔他们还要去出事的饭店取饭菜样品。
楚晓渔收好东西,就跟着白芯和张主任匆匆出门,上了单位的车,离开了医院。
她和莫诚,整个过程中,甚至连一句寒暄的话都没说,完全像两个陌生人。楚晓渔在车上,望着窗外微微苦笑。
白芯凑了过来,在她耳边悄悄地说:“嘿,莫医生长得好帅呀,是吧?”
楚晓渔心里一涩,莫诚永远是这样,在哪里都能吸引女孩子的目光。
坐在前面的张主任回过头来对她们说:“今天事还多,你们可能得加班,要有心理准备。”
白芯暗暗嘴一撇,楚晓渔没作声。
从饭店取完样出来已经快五点,白芯提议先去吃饭再回所里做化验。张主任有些不耐烦,说待会儿叫两个盒饭吃吃就算了,白芯更是眼神烦躁。
回了疾控,大家就各自忙开了,楚晓渔虽然平日里反应慢半拍,专业上却一点都不弱,做事干净利索。张主任在看完她的检验结果时点了点头,说了句:“小楚,明天我去跟上面说一下,你转到检验科来上班,现在正是食物中毒高发期,我们这边缺人手。”
“哎,好。”楚晓渔答应,心里有被认同的愉悦。
等张主任出去了,白芯跑到她旁边,一脸喜色:“太好了,你调过来了我就有人帮忙了,你不知道哦,每次一有事,他们就是支使我,就像今天,王姐他们到乡下玩去了,我又被他们抓了壮丁,真烦。”
楚晓渔只是温和地笑笑,并不参与议论其他人的是非。在哪个地方都不可能有绝对的公平,这一点她早就认清楚了,她只想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不想搅进任何一团浑水。
白芯见她没反应,撇撇嘴说了句:“像你这种温吞性子呀,以后肯定比我受的欺负还多。”
楚晓渔笑着推推她:“哎呀,我们快点干活吧,干完出去吃烧烤。”
说起烧烤,白芯的心情又振奋起来,笑嘻嘻地跑去干活。
楚晓渔摇着头笑笑,白芯也就是个小孩子,虽然比她早进来一年,但她是本科毕业就直接进来的,也就二十三四岁,所以这个世道对她来说,还是非黑即白,不明白其实灰色居多。
而她自己则不同,从大学开始独立生活,毕业后在一家小公司呆了三年多,才重新考研。生活的艰难晦暗,她已司空见惯,只求明哲保身,不会多加计较。
忙完已经快九点,白芯拉着她在附近的大排档吃了点东西,两人挥手道别。白芯潇洒地打了出租车离去,楚晓渔却慢慢走到公交站去等车。
终于剩下了她一个人,世界安静下来,她又想起了那些旧年的光影,心开始疼。
忽然有车停在她面前,车窗滑下,居然正是她脑海中的那张脸,记忆和现实交织在一起,叫人分不清……
13 最远最暗的星
“晓渔,这么晚才下班?”莫诚的声音,一如从前,低沉而有磁性,似乎天生有让人着迷的特质。
楚晓渔克制住心里的波涛汹涌,努力保持笑容淡定平静:“是啊,今天事比较多。”
“上车我送你回家。”莫诚邀请。
楚晓渔摇摇头:“不用了,我家不远,坐公交两站就到了。”
“很晚了,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莫诚说着,已经打开车门。
他总是这样,做任何事都似乎真诚得让你无法拒绝。
楚晓渔咬了咬唇,上车坐好。
车里有舒缓的音乐,是她听不懂的英文,她的外语听力始终不好,所以以前才会每天早上去校园的小树林里练习听说,也才会在那里,每日遇见他。后来,她去小树林,已经不再是为了练听力,而是为了他每天和她擦肩而过时的那个问候的笑容。
当楚晓渔发现自己又陷进回忆里,暗自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清醒。你早已不是做梦的年纪,而他,是太多人的梦中人,不属于你。
“上次的聚会,你怎么没去?”莫诚一边开车一边随口问。
“我那天不太舒服。”楚晓渔随口编了个理由,正巧和司蓉那天说的不谋而合,莫诚相信了。
“哦,本以为可以见到你,早听说你留在这地方工作。”莫诚的话,让楚晓渔心里一颤,他曾经打听过她的消息么?
“哦。”她低眉敛眼,轻答一声,怕说多了话,会泄露心底的情绪。
“过得还好么?”他又问。
楚晓渔将落下的散发掠到耳后,笑了笑:“谈不上好不好,就这么过着罢了。”
“结婚了吧?”他看她一眼,笑道。
楚晓渔怔住,随即自嘲,你刚才究竟在妄想什么,他若真是关心你,又怎么会不知道,你至今孤身一人,你的消息,也大概不过是谁口中无心的八卦,被他无意得知而已。
“没有。”心凉了下来,回答也就简短而不带绮念。
“哦?”莫诚似有些惊讶:“那应该有谈婚论嫁的男朋友了吧?”
楚晓渔只是笑笑,没有作声,她不想在他面前揭底,怕被他怜悯或者看不起。
见她不答,莫诚也没有再问下去,换了话题:“下个路口,往左往右?”
“往右,然后再往前一点点就到了。”楚晓渔也坐直了身体,准备下车。
可是到了她家的巷口,他却也跟着下车:“我送你进去。”
“不用,挺近的,几分钟就到了。”楚晓渔慌忙推辞。
“这边在拆迁,人员混杂,又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挺危险。”他还是不容拒绝,已率先开路,她只好跟上。
走到一半,她的电话响了,是辛锐:“你还没搞完?什么时候回来?”
“马上就到家了。”楚晓渔回答,心里有些暖。
她的电话漏音严重,莫诚听到了那边的男声,待她挂了电话,笑着问:“男朋友在等你?”
楚晓渔一怔,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说:“我就到了,你回去吧,今天谢谢你。”
“别对我这么客气,以前那么熟的。”莫诚微笑。
熟吗?楚晓渔在心里反问。也是,因为他和每个人都熟,他就是众星捧月的月,光芒辐射到周围的每一颗星星,即使是其中最远最暗的一颗,例如她。
远处的阳台上,有熟悉的声音传来:“楚晓渔,是不是你?”
她脸上浮起一丝笑容,喊回去:“哎,是我。”
莫诚停住脚步,向她告辞:“那我走了。”
她颔首,站在原地看他离去的背影,融进夜色,轻叹一声,转身走向那片等待她的,明亮的灯光……
14 路过的温暖
楚晓渔刚进家门,就看到辛锐一脸坏笑:“喂,刚才送你回来的那男的是你男朋友吧,怎么不上来啊?”
楚晓渔白他一眼,自顾自地换拖鞋。
辛锐还不死心:“到底是不是嘛?”
“不是,你一个男的怎么这么八卦啊?”楚晓渔鄙视他。
辛锐把腿架到茶几上:“我还不是关心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没嫁出去,以后怎么办?”
“管得宽。”楚晓渔走过去,踢他的腿:“放下去,不讲卫生。”
辛锐撇嘴:“你看你,还有洁癖,难怪找不到对象。”
楚晓渔拿眼睛横他,坐进沙发里,靠着一边的扶手怏怏地看电视,她今天真的没有太多精力和辛锐斗嘴。
辛锐看见她疲倦的神色,也知道她累了,没再纠缠她,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