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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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情-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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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我代您去看看?”
  虽然心里面是这样打算的,可真被说出来,王老师还蛮难为情,“我真是觉得不好意思……”
  渺渺懂事地挥挥手,“这有什么,我现在也是裴越的老师嘛,王老师就放心去吧。”
  王老师心里觉得宽慰,点点头,“那,我把裴越的地址给你。”
  
  渺渺拈着写了地址的便签纸回了宿舍——家访,是一定要去的,但,什么时候去,该说些什么话,她得好好想想。
  第二天周六,渺渺一直睡到将近中午才醒来,是饿醒的。久违的懒觉之后,她的心情格外的好。假期学校食堂不开放,渺渺就想着随便找学校附近的馆子对付一顿,因此也没怎么收拾,随便扎了个马尾,提着钥匙,临出门时还顺手从超市袋里摸了一包牛肉干,以便应付等饭时的肚饿。
  渺渺相中的是一个福建人开的小面馆,店面不大,且,看起来也不够卫生,不过,里面的东西是真好吃——八块钱一碗的沙茶面,面条劲道,汤料十足,汤汁浓郁,物超所值。
  还在马路对面,渺渺就闻到了面馆里那种特有的市井味道,正待迈步过去,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地停在她旁边,光可鉴人的车身清晰地映出她此刻不修边幅的模样。
  渺渺心里还嘀咕:这怎么停车的!
  正想绕过去,车上下来一个西装笔挺的男子,一副“社会精英”的范儿,径直朝渺渺走来。
  渺渺立住。
  “旗小姐,我们老板想请您过去坐坐。”礼貌,却不容置疑。
  渺渺盯着眼前的男人,不说话——连问都没问是不是本人,看来是准备工作充足,势在必得,根本容不下你的拒绝。
  渺渺还真是有点窝火,不过审时度势,胳膊拧不过大腿,渺渺很识相,脸上的神情淡淡,微扯了下嘴角,“你们老板?”
  “我们老板是阮东庭阮先生。”年轻男子脸上带着礼貌却疏离的笑,瞅不出一丝儿的破绽。
  渺渺什么话也没说,一弯腰钻进“宾利”,如此配合倒让对方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回过身也马上坐进车子。
  车子无声地行驶在林荫大道,因为是冬天,两边的落叶树都光秃秃的,光洁的枝条交错多姿,木刻一般,有一种洗尽铅华的简洁。
  渺渺双手揣在兜里看着窗外,你别想从她脸上看出任何情绪——坐在另一边的何足心里面暗暗地想,真是个令人迷惑的女孩儿,你看她的年纪,绝对不大,可碰上这种事儿,居然连多余的问题也没有,这样神态自若,让你不由自主地就想去迁就她。
  何足从阮东庭回国起就一直跟着他,开疆辟土,征战南北,也算是他身边元老级的人物了,虽然名为助理,但很多时候也帮他处理一些私事儿,比如——把旗渺渺带到他面前。
  车子十五分钟后转入通往阳明山庄的私车道,从这边开始,一般车辆便无法进入。
  阳明山庄——跟浣花溪一样,这里就是一权富的地界儿。如今有钱人都喜欢往两个地方置房产,一是靠水,二是靠山,浣花溪和阳明山庄正好对应这两点。不过,阳明山庄更年轻,它是八十年代才开始兴起的,是阮氏旗下很重要的一项投资——当初阮氏孤注一掷开发阳明山时,多少人抱着看好戏看热闹的心态,可事实证明,阮氏掌权人的眼光是多么的独到多么的长远,二十年后,城市人口饱和,交通拥挤,污染严重,真正的有钱人开始向往一种更健康的氧气生活——
  如今的阳明山庄,名声早已大过浣花溪,也成了阮氏历史上最成功的投资之一。山上几百栋西洋别墅,都配备私人游泳池、网球场,有繁华的商业街,国际商业银行、邮局、跑马场、高尔夫球场,还有国际学校、教堂、娱乐会所等等。
  如今是冬季,入目的都是浓得发黑的松树、竹林,偶尔有媲美梧桐的山茶花和散落山上各处的玉兰,据说这些都有上百年的历史。若是到了三月初春,山樱满山,洁白无暇,真真美不胜收。
  作为阮氏年轻一辈的佼佼者,阮东庭的别墅自然占据的阳明山庄最好的地段儿。车几乎快开到山顶,才停下来——下车,出乎意料,入目的并不是那种豪华到令人咋舌的西方城堡式别墅,而是一个颇有民国风味的老别墅,外表看起来,就是那种经历了年岁洗礼的沧桑感,但同时也有一种历史的厚重感——大块的青砖,□,没有任何修饰,老式的田字格木头玻璃窗,油漆斑驳,绿色的双开木门——
  这个叫做“颐园”的老别墅,外表看起来相当朴素,有一个硕大的院子,院子里一个巨大的长方形池塘,池塘上面疏疏的几条枯枝,两棵百年山樱,枝干遒劲,枝条交错,伶仃地指向灰色的天空,树下是青灰色的石凳石桌,还有废弃的瓦罐、石凳都散乱地堆在树根部,青苔蔓生——这种简洁到近乎萧索的景致,透出的是一种禅宗淡泊清远的心志和超凡脱俗的理念。
  进到别墅里面,却是一副截然不同的景象——与外面的朴素形成鲜明对比,里面真真体现了什么叫奢华香艳、温润精致,暖气开得很足,一派老欧式风格,碎花壁纸,脚上踩的是厚厚的波斯手织地毯,灯光幽幽暗暗,通道曲曲折折,随处可见的老相框、汝窑瓷器、珐琅花瓶、老式留声机,把空间装得满满的,非常老上海,你该穿一袭华美的旗袍,眉目温婉,稍带哀怨,翩跹行走其中才不至于辜负。
  渺渺漫不经心地看着,想着,玩味着阮东庭这个人。
  
  何足将她带上二楼,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下,敲了敲门,然后便径直开了门,“阮先生,旗小姐到了。”
  渺渺从开着的门缝里望进去,阮东庭正站在窗户边打电话,闻言不过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继续讲电话,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何足微弯下腰朝渺渺伸了伸手,“旗小姐,请。”
  渺渺走进去,何足却没有跟着进来,将门关上了。房间里一下子只剩下渺渺和打电话的阮东庭。
  渺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阮东庭丝毫没有要打完电话的趋势,也没有要招呼她的意思,恼怒不过是一忽儿的事儿,很快渺渺就学会自得其乐了,她这人挺有自知之明——
  怎么着,人家是大人物,每时每分为国家创造了多少财富,她小老百姓的哪里能比!正好,她口袋里还有包牛肉干,暂时可缓解下她肚子的造反运动。
  她还真拆了袋子,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还溜达到一边的倚墙而造的实木书架,浏览着那些装帧精美的藏书。里面摆放的书挺杂,从建筑设计到收藏鉴赏都有。渺渺看了会儿,就坐到一边的小沙发上,思绪有点儿飘远。
  
  “旗小姐!”
  渺渺惊了一下,她差点就睡着了,回过神看见阮东庭不知何时打完了电话,正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微蹙着眉看着她。
  渺渺的目光一滑,就落到茶几上她吃完的牛肉干包装袋,还有一些碎末洒在茶几上。不过她没一点儿心情要去道歉,反正他眼里她大概就是个没有教养品行不良的野丫头,索性破罐子破摔吧,老实说,如果换一种场合,换一个情况,渺渺可能还会很欣赏阮东庭这样的人,但——此情此景,渺渺不待见他,心里头实在烦得厉害。
  她也没改变自己没骨头似的懒在沙发上的姿势,睨着眼睛似笑非笑,“阮先生打完电话了?”
  阮东庭似乎压根没听出她话里面的挖苦,微弓着身子,十指交叉,手肘放在膝盖上,抬脸对着渺渺,英俊的脸上一片杀生予夺的肃宁,眼神犀利——
  “旗小姐,我很忙,所以我长话短说——我希望你能离开瑞德。”




谈天说地

  渺渺就觉得血气一下子全涌上来,一股屈辱,又硬生生被她逼退下去。
  看着做派强势的阮东庭,扯了扯嘴角——
  “你希望,你凭什么希望?”
  阮东庭一点也不在乎她的挑衅,冰冷无机质的脸上有一种严肃,目光如刃,盯着渺渺,“据我所知,旗小姐能进瑞德,很大部分原因在于庞青岳,当然我并不是在质疑你作为一个老师的专业素质,但你不能否认,你的某些品行,确实让人心生怀疑,至少,你跟省秘书长文东来的儿子文革就不是单纯的师生关系,旗小姐,我没说错吧?”
  渺渺的一口气窒在胸口,闷痛——他什么意思?他是指她想借文革搭上文东来这条大船吗?还是暗指她跟文革不清不楚?
  一种前所未有的被羞辱的感觉让渺渺的手克制不住地颤抖,可,再怒,再痛,她还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她已经不是那个旗家的小宝贝了,她不过是个孤女,拿什么跟人家拧?
  阮东庭看了看沉默的旗渺渺,不动声色地往下讲,“那么,我有理由怀疑,你对裴越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渺渺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强迫自己抬起头来直视阮东庭,“阮先生,恕我直言,裴越他是成熟的个体,他有自己的判断。不管你的想法是对是错,请不要强迫别人接受,土匪才这么做!”
  阮东庭愣了一下,笑了,嘴角浅浅地漾开,但你却感受不到他的愉悦,然后他看着渺渺,道:“旗小姐,你很伶牙俐齿。”
  “这是对我的赞美!”渺渺毫不客气地回敬。
  阮东庭也不在意她语气里的讽刺,兀自站起来走到窗边,看了一会儿窗外的风景,才转过头对她说:“裴越不是个普通的孩子,旗小姐,我希望你能好好想下我今天说的话,我不希望到时候闹得太难看。”
  渺渺简直要气死了,却还是抬起头微笑,“那么,我可以走了吗?”
  阮东庭点点头。
  渺渺毫不迟疑地站起来,打开门。
  何足一直守在门外,看见渺渺出来,连忙做了个手势,“旗小姐,我送您回去,这边请。”
  
  还是按原路返回,一路的沉默。何足偷偷打量旗渺渺,还真有点搞不懂她,她一如来时那样靠窗坐着,双手插在兜里,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神情莫测。何足问:“旗小姐,还是送你回学校吗?”
  她这才回过神,语气平淡,“不用,在前面路口放我下来就好。”
  “好的。”何足点点头,吩咐司机。
  车靠边停下,她径自打开车门下车,还弯下腰对他说了声“谢谢”,然后关上车门,看着黑色宾利驶远,才回转身,慢慢地走。
  却不知道走去哪儿,一种无助攫住了她——这鬼魅人间,万丈红尘,终究是要她形单影只地走下去,没有亲人,没有帮扶。
  可再无助,她也是不肯放软自己的身姿的。  
  昔日寒山问拾得曰: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
  拾得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渺渺!”有人在马路对面喊她。
  渺渺循声望去,是孔娘子,穿着粗针织套头毛线衫,棉布长裙,裹着一条黑色的毛线围巾,漆黑的头发及肩,左手手里提着菜篮子,似乎正从菜市场回来,右手正朝她招手。
  孔娘子本名叫孔南珠,二十七岁,开一家叫“小光年”的小餐厅,春秋季便将餐厅关了,出门旅游,拍照、写博客、开画展,绝对小资第一人。
  认识孔娘子之前,渺渺和唐习习自认饕餮,认识孔娘子之后,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甘拜下风,三人遂成为臭味相投的饕友。
  孔娘子已经穿过马路走到她面前了,“老远就看见你了,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随便逛呗!”渺渺笑嘻嘻道,扒着她的菜篮子往里面看,“买了什么?”
  孔娘子的个子小小的,长得非常清秀,一双漆黑的眼睛充满灵性,脸上总是挂着舒心的笑,让人也跟着欢喜,“我正想尝试做一种黄鱼羹,你有口福咧,打电话把习习也叫上!”
  “好咧!”被孔娘子这样一说,渺渺的口腔已经自动开始分泌唾液,差不多一天没有正常进食,她真是饿坏了。
  
  孔娘子的“小光年”在路口转角,店面不大,两层楼——墙壁刷得雪白,上面挂着孔娘子自己的画作,很多都是简单的素描,落地玻璃窗,原木桌椅,水生植物,绿油油的叶子,看着就让人感觉到生命的涌动,菜单是孔娘子自己设计手写,楼下是厨房和几个有限的座位,楼上是孔娘子自己的私人空间。
  这家“小光年”在圈内很有名,但对孔娘子来说,完全是无心插柳。按孔娘子的说法是她一开始只是想有一个自己画作的陈列室,再加上本身喜欢做菜,干脆就开了家类似私人厨房的小餐厅,“让来吃饭的人感到舒适、开心”是她做这间餐馆的宗旨,没想到就是这样漫不经心的游戏式经营,倒真开出了点名堂,很多有名的时尚杂志都采访过“小光年”。
  不过,孔娘子依然是那个随心所欲随时都能放下名利的孔娘子。
  她们曾经私底下讨论过孔娘子这个人,习习感叹道:“这样的人生,真帅!”
  是的,很多人都羡慕崇拜着孔娘子这样的人,却很少有人有勇气这样做——这个三岁拿起画笔的人,23岁之前走遍了22个国家,花5年时间读4年的学位,最终又放弃学位证书……
  
  不到半小时,唐习习就风风火火地赶到了——这厮绝对是孔娘子的死忠,一听到她的菜的召唤,就算在男人床上也会乘神七赶过来。
  跟渺渺打了声招呼,摘了围巾,扔到椅子上,就趴到厨房的台上,一双眼睛直放绿光,“今天做什么?”
  “黄鱼羹。”
  她已经将食材一切准备就绪,看习习到了,就将两条中黄鱼先上蒸锅,放生姜和黄酒,等待的时间和渺渺她们说话,“我妈妈是宁波人,我外婆烧得一手好菜。宁波有一道很有名的菜叫雪菜黄鱼,俗称‘大汤黄鱼’。至今还记得那鱼肉,蒜瓣似的一颗颗,身上骨头很少,吃上去又松又嫩。喝一口汤,腌与鲜混合出来的奇妙鲜味,让舌头微微一汤,随即弥漫在口腔,满口生津,欲罢不能。我小时候每次去外婆家,最盼望的就是这道大汤黄鱼——”
  “不行了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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