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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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咒-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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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她接口,蘅芜已经又兀自说了下去——

“那年,我还只有十二岁,就已经出落得水灵剔透,如花似玉。我家里赤贫,只有一位母亲,除了拉扯我之外,还要照顾长年卧病的奶奶。

我们镇子里有一间布庄,那庄里的掌柜贪我母亲貌美,常常前来调戏于她,给出的补偿,便是将庄里余下的碎布都照顾给了我家,母亲便用这些碎布,每日做些绢花,令我到街上叫卖。”

一对美貌的母女——原来不但红颜可以代代相传,薄命也是如此呵!

沐冰蓝在心里悄悄叹息,又听蘅芜说道——

“那一日,我如同往常一般,提着一篮绢花沿街叫卖,遇到车驾轿乘,就上前叩问,因为坐车的通常是豪门女眷,她们有钱,也爱花儿,多半愿意买上几枝。

可不曾想到,那辆车帘掀开,现出的竟是一位男子。只见他二十多岁年纪,丰神俊逸,眉清目秀。我那一见之下,脸就热了,连忙叩头谢罪,正欲躲开,他却叫住我,把我唤上前去,细细问了我的出身来历,末了,将我那一整篮花儿都买了去,又多打赏了我好些银钱,才令我回去。

唉!那一日,真是我长那么大以来,最最开心的一天了!”

沐冰蓝听到这里,便觉得这个男子恐怕是个至紧要的人。心里刚抓住一个影子,还没容她想到名字,一旁的江胜雪就已经率先问了出来:“敢问娘娘,那男子可是南甫泓么?”

沐冰蓝一听这个名字,立时就想抚掌称是,无奈自己的一只手还牢牢攥在江胜雪的掌心里,动弹不得。

而蘅芜已经默默点头,脸上一片阴晴交错、既神往又绝望的失神,半晌才道:“正是他……”

江沐二人对望一眼,彼此点头。

既然是南甫泓,那么蘅芜的失神就恰在情理之中了。

野史盛传,当初的这条美人亡国之计,就是明洛朝的开国宰相南甫泓的谋略,而市井间的说唱戏鼓,更是传说蘅芜实乃南甫泓的旧情人,他俩的爱情,被演绎出各种版本凄美哀绝的故事,只是孰真孰假,甚至他俩的这层关系到底是否存在过,却谁也说不清楚。

然而此刻再看蘅芜的神色,就知道,此事非虚。

沐冰蓝不知该当作何感想。小时候听见蘅芜南甫的故事,总是觉得好听,可是长大懂事之后再想起来,却又感到十分不是滋味。不管他俩之间是怎样的一段过往,既然有情,这男子却竟能忍心将自己心爱之人送给另外一个男子,这还算得上什么真情厚意呢?

而身为那被所爱的人亲手送走的女子,蘅芜心中又有多少凄伤创痛,那已经不是沐冰蓝这颗未经世事的小小少女之心所能体会得到的了。

蘅芜缓了一会儿神,才又开了口,续道:“几日之后,我家里忽然来了一批人。他们同母亲商量了半晌,给了她一个又大又重的包裹,母亲便抹着眼泪,推我同他们走了。

我后来才知道,那个包裹里,装着的是五十两黄金,也就是我的卖身钱。

有了这笔钱,母亲和奶奶应当能够富足地过完那一生了吧?只是事实究竟如何,我却再也无从得知,因为从此之后,她们就再也没了音信,就算是后来我遣人去寻,她们也早就搬走多年,再也没人知道她们的下落了。”

如此骨肉分离,实在令人叹息。沐冰蓝万分同情,有心转移话题,便问道:“那几日之中,应当就是南甫泓前去找当时的孜曲郡守舒弼商议去了吧?”

蘅芜点头道:“正是如此。那时,……他……还只是孜曲郡守的师爷,不过已经神机妙算,智计过人了。”

沐冰蓝听她出语踌躇,明明是说到南甫泓,却不愿提那名字,而是用一个隐忍的“他”作为替代。

她心下不甚了了,却不知一旁的江胜雪已经心如明镜。他知道蘅芜之所以对那个名字说不出口,是因为还对他挂念太重,在意太深,明明已经历尽情伤,却还如同初尝爱果的少女,提一提那个名字都会觉得如同触犯禁制,害羞紧张到不敢说出来,好像一说出来都是亵渎了他,冒犯了他,出卖了自己。

江胜雪对此之能够了然于心,正是因为同样一份局促,也正在他自己心头轰隆上演。此时要他想一想“止宁”这个名字,都会呼吸紧促面孔胀热,天知道以后再要他出言把它叫出来,需要费上多少力气!

正在心猿意马之间,却听见蘅芜又开口出声,江胜雪连忙敛了敛神,细听下去。

“他买下我之后,就让我住在他的家里,每日教我琴棋书画,也配有丫头小子,如同千金大小姐一般地伺候着我。

我在他那里过了两年,满了十四岁,癸水也来过了,恍惚之间,已是一个半大的女人……”

说到这里,蘅芜忽然现出忸怩之态来。她犹豫地望向两个青年男子,似在挣扎着到底要不要把下面这段话说给他们听。

第42章 媚女狐功

在片刻的迟疑之后,或许是终于记起自己早是百年之身,一切都如云烟散尽,又哪里还有什么可害羞隐瞒的呢?于是蘅芜仅犹豫了少顷,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那一夜,他忽然命婢女备下芝兰之汤,送入房内,让我俩沐浴,而后,他便……他便来了我房里,破了我的身……”

江沐二人齐齐地轻呼了一声,沐冰蓝的本能反应就是要从江胜雪掌中抽出手来转身逃开,而江胜雪却下意识地将她握得更紧,下腹一股热流狂奔乱蹿,手心顿时暖暖地沁出汗来。

他俩一番失态之后,才大觉不妥,连忙各自整顿神色,转回若无其事的模样。

终究还是江胜雪更大方些,冲蘅芜躬身道:“我等失礼,娘娘勿怪!”

蘅芜笑了笑,摇头道:“你们年轻后生,脸皮薄些,也是应该的。

事实就是如此,他破了我的身,并且从此宿在了我的房里,夜夜与我欢好,传我各式房中媚术,教我如何服侍取悦男人。

他自己本就是男人,自然知道男人最喜欢女人对自己怎样;此外还搜集了各种记载房中秘术的书籍,反复研习,一并教了给我。

他算准了日子,只在每月特殊的时候才释放在我身子里,总之时时小心,不令我怀上身孕。而就算是我月事来时,他也教我如何用……用其他手段,来满足男人。

唉!我本是清清白白良家女儿,那一年下来,怕是比青楼里最占头筹的红牌阿姑都更会讨男人的欢心了吧?”

说到这里,蘅芜凄然自嘲地苦笑了一下。

她的这些话,听得江沐二人面红耳赤,什么话都再说不出来。虽说非礼勿听,可这二人正值青春年华,明知这些事情太过羞人,却也忍不住地想要知道更多,因而舍不得出口劝她打住,只咬着嘴唇听她再往下说。

“而除了床上功夫之外,他还教我如何照顾男人饮食起居,同男人何时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些什么,以及如何做。桩桩件件,都是为了要一个人,一旦得到我之后,就再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故事的内容已经从闺房之内走到了四海天下,江沐二人稍稍松了口气,沐冰蓝便忍不住接口道:“阜清……”

蘅芜惨然一笑:“正是。到了我十五岁这年,恰值阜清年满三十。他……找了个妙手神医,替我……替我修补了身子,又让我变回了黄花闺女……”

江沐二人同时失声“啊”地叫了出来,全没想到世间竟还有如此绝技!

蘅芜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满目了然:“这当然是独门秘技,不能外宣的,否则家家的女儿都不必恪守贞操,只消日后求得神医一补,就可以去欺骗夫家,岂非世风日下?

所以,这位神医,也是他和舒弼事先寻来的,这些事情,每一个步骤都在他们的计划之内。”

沐冰蓝自己是女儿身,虽然未经人事,也曾听说过破身之痛。如今听见蘅芜破了一次身之后,竟又被人将创口缝起,只为了再破一次,算下来,总共要痛三次,这番联想真让她自己也痛在了心尖儿上。

这么一分神间,又听见蘅芜说道:“如此这般准备周详,到了那年阜清的寿辰,文武百官进献寿礼的时候,他们便将我送进了宫去。

一切正如他们所愿,当晚,阜清就召幸了我,并且从此以后,有如泥足深陷,对其他女子再也看不进眼去,朝政杂事,也令他颇不耐烦。

那几年,我真是占尽了六宫荣宠,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所能拿出来的一切,阜清都给了我了……”

沐冰蓝听到这里,心下哀叹:原来她所等待召唤的那个男人,终究还是这个爱她爱到断送了万里江山的阜清吧?他那般宠爱于她,她却终于害了他,内心的愧疚懊悔太重,终于使她死后怨气不散,凝结成妖……

想到这里,她便好心安慰蘅芜道:“一生能得一有情郎君,恩爱情浓,也算是了然无憾了!”

不料蘅芜一听此言,竟哀哀垂下泪来:“谁说不是如此呢?可是,我、我心中,终究是再也装不下另一个人了,阜清对我再好,我也没法爱上他,何况,他、他也不肯放过我……”

蘅芜始终不肯说出南甫泓的名字,听在旁人耳里,总容易混淆。故而她这句话说完,迟了片刻,江胜雪才问了出来:“你最后那句话是说南甫泓么?你爱的人毕竟还是南甫泓,而南甫泓也不肯放过你?”

蘅芜低下头去,轻轻点了点,殊无血色的脸上竟浮起几点娇羞来:“他……那四年里,他就常驻京城,为了我……我们俩不放过任何机会,用尽一切方法幽会,而他……他比从前,对我更好了……”

沐冰蓝还沉浸在刚才自己对这个故事的理解当中,一时之间不免云里雾里,也再顾不得羞臊,直问了出来:“啊?你是说……南甫泓对你好么?他不是一直把你当成克敌的手段,强占了你的清白,逼你过了一年忍辱负重的日子么?”

蘅芜看了看她,目光氤氲迷乱,仿佛正沉浸在自己的刻骨回忆当中,却又不得不抽身出来,对这个别扭的问题给出解释:“傻孩子,你还小,自是不懂的。他、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他那样对我,我表面上虽不能显出来,可心里实在是、实在是喜欢得紧的……”

沐冰蓝一听这话,虽不曾身临其境,也已经完全明白了,顿时脸热心跳,暗自后悔怎么错问了这么个傻问题。

好在蘅芜并未多加停顿,就接着说了下去,带过了这个话题,解了她这一时的尴尬:“而先前和他在一起的那一年,他还都是在教我如何伺候他,可待我进宫之后,我俩再相见,就变成……变成他伺候我了……”

说到这里,她自己已被回忆催逗得呼吸急促,抬起眼来,目光娇慵地扫过这对已听得无地自容的少年,那段风情,更是雍容妩媚,娇态毕露。

“要知道我和阜清在一起,都是我在讨好阜清啊,这如何不令我更加发狂地思念他?不能和他私会的时候,我真是度日如年,百爪挠心,真恨舒弼何不快快起事,亡了天厉,重新还我自由,让我能再回到他的身边,和他从此厮守,再不分开!”

沐冰蓝想了想,说道:“舒弼起事,不过一年光景,就大获全胜,已经算是极快的啦!”

蘅芜轻轻地点了点头,方才脸上的柔情蜜意已经消散一空,换上比先前的凄楚更为哀愁的一片灰败:“话虽如此,可那一年里,他要助舒弼起兵,便离开了京城,随军而战,撇下我孤零零一个人,在那深宫之中,在另一个男人身下婉转承欢……呵,若不是后来在此间独守孤寂三百年,我可真想象不出来,那一年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最后一句话提醒了听者。江沐二人对视一眼,江胜雪转过来问:“对呀,你后来是怎么流落到此地来的?明洛立朝之后,你为何没有同南甫泓团聚呢?”

蘅芜缓缓转过脸来,霎那间失去光彩的双眼,显得硕大而空洞:“他把我忘了……那天,他们攻进皇宫里来,我分明看见他和舒弼在一起。他们赐死了阜清,下令遣散了所有宫人,至于妃嫔们,则用手铐脚镣连成一串,流放到北疆边陲。”

她垂下头去,将脸埋在一双瘦骨嶙峋的手掌当中,仿佛是为了自己的伤疤突然被重新撕开,如此血淋淋地展现在陌生人的面前,而感到屈辱不堪:“我也是其中的一个,他把我忘了……”

蘅芜这痛彻骨髓的模样,任谁看见了都不禁感同身受,痛断肝肠。沐冰蓝大睁着眼睛,尽力不让眼泪掉下来,然而再开口说话,却也掩不住了声音里重重的滞塞:“所以,这原溯林,就在你们去往流放地的路上,对吗?”

蘅芜耸动着肩膀,点了点头,重新抬起脸来,满面纵横交错的泪痕叫人触目惊心:“我们一路风餐露宿,吃尽了苦头。押解的兵差对我们百般打骂羞辱,还常常、常常轮着来,滥施兽行……”

江沐二人怎么也没有想到,天厉朝的遗妃们竟然遭受了如此惨痛的虐待,都一阵失惊,叫出声来。

而蘅芜脸上的泪水却突然干涸,像是有什么炙热的东西,将它们瞬间蒸干一般:“而这其中,最受罪的人就是我,因为我是亡国之妃,当时名冠天下的美人,他们个个都想来尝尝我的滋味。

而在我好不容易能喘口气的时候,其他那些嫔妃们,也会对我拳脚…交加,泥石唾沫一起来,个个都怪我是媚君丧国的狐狸精。她们本就为独守冷宫而对我嫉恨不已,而后那番流放的苦楚,也全是拜我所赐,至于我自己落得这般下场,则更是咎由自取,只可恨我只有这一条命,这百死难辞其咎之罪,无论如何也偿还不起!”

原来在天厉亡国之后,下落不明的蘅芜妃子,是落入到这般的人间炼狱里来了!

江沐二人都不忍再听,而蘅芜却不理他们,自顾自说了下去:“我真不敢相信,他……是真的忘了我么?他知不知道他手下的人会这样对待我们、对待我?

如果不知道,那么若有一天他得知这一切,会不会伤心欲绝?

如果知道,那他怎会、怎会任我沦落到这般田地?

我想不通,也不甘心,终于有一天晚上,等到了机会。

有一个年纪尚轻的小兵,那个时辰,轮到他同我……交欢,我好言相求,谎称要去解手,他便放我去了。若是换成别人,定会逼我在他们面前解手,然后借故讥笑羞辱于我,可这小兵年纪尚幼,还算心善,只在我手上拴好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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