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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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咒-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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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清绝走出靖忠祠,用咒语将大门重新封上,再看看怀中仿佛已然睡去的女童,他忍下了这个问题。

一来,不管她是如何侥幸逃脱的,其过程势必极为不易,经过如此折磨的早晨,她既想睡,自当让她好好睡一觉。

二来,以常人推之,这孩子一定被吓得不轻,暂时还是不要引她再去回忆,以免给她造成不必要的刺激。

他一路举步向沐冰蓝的寝室行去,这番思索方定,却听见怀中女孩轻轻说了一声:“师父,刚才那大殿里,那是些什么东西?他们早已死了,又怎么会站起来四处乱走呢?”

萧清绝见她主动提起,且措辞可爱,竟似不以为意,心下暗喜。他和声劝道:“蓝儿,此事说来话长,待你好好休息,安下神来,师父再寻机与你细细说明,可好?”

沐冰蓝乖乖地点点头。萧清绝趁机便问:“蓝儿,那些东西,他们没来捉你吗?你是怎么躲过的?”

沐冰蓝睁开眼睛看了看他,看样子是谨记着与人说话之时当注视对方双目,方为谦恭有礼。

无奈经过一番浩劫,她的眼皮实在重得撑不住,只得看过一眼之后再重新闭上,口里喃喃答道:“它们出来的时候,蓝儿心中惧极,亦无法可想。幸而它们甫一出棺,看来肢体还正僵硬,行动不便,步伐甚缓,蓝儿躲不过却跑得过。

后来蓝儿想起,先前镜子还照着的时候,它们都是好好在棺里睡着的,直到那些镜子自行移开,它们才得以活动。蓝儿便据此猜测,它们许是极怕那些镜子、或者镜子投下的光吧?

于是蓝儿躲至墙角的镜光之中,它们果然不敢靠近,直到镜子重又转动,一面面光照在它们前额,把它们重又引回棺木中去……”

她支撑着说完这长长一段话,到了最后,声音越来越低,及至“去”字,已几不可闻。

萧清绝心里一动,一手把住她腕上脉门一搭,便知道她是已经昏晕过去了。

将沐冰蓝送回寝室,在床榻上安放好,萧清绝起身到药房吩咐煎下一服宁神定气的汤药,便又返身回到净峦堂里去。

方才众人果然还在堂上坐着,不知是仍有其他事情在商议,还是专为了等他回来。

鹿子骁已经傍着鹿肇元,坐在了他的少主之位上。他年纪虽轻,却将将成年,家国大事也是参得的了。只是自己刚刚责罚于他,一转身他就已经坐上了尊位,这让萧清绝暗暗蹙眉,心知这位首徒已得主上应许,转换身份,令他不能再僭越斥责。

见萧清绝回来,鹿肇元心下关切,立即出声问道:“军师,靖忠祠那边……如何?”

萧清绝拱手道:“不妨,沐冰蓝只是有些受惊,属下已经到药房开了药,吩咐侍从们煎好送去了。”

他于不动声色之间,已经将对自己的称呼由早先的“清绝”改为“属下”,在彼此之间筑起了一道淡淡的疏离。

此言一出,在座众位的脸上都现出一派意想不到的神情来。

难以置信到面色古怪的最是要数鹿子骁,只见他浓眉一扬,鹰鼻上亮亮地闪起了点点油光:“什么?她居然没事?这、这怎么可能呢!”

萧清绝强抑着自己狠狠瞪他一眼的冲动,低眉俯首道:“少主,请恕属下直言!沐冰蓝没有出事,这是上天垂顾,实万幸也!当朝天子派来的门徒,假若刚刚入门就惨遭不幸,敢问朝廷怎会不详加追查?这事一旦追查起来,敢问紫渊门如何保证靖忠祠内的秘密还能固守?

属下斗胆再说一句——若果冰蓝出事,朝廷甚至不必彻查,径直灭我满门,我们如今大事未成,也只能束手待毙,无计可施。

就算朝廷不行此棋,冰蓝乃沐钦衡之女,沐钦衡手握重兵,又有战神之能,他要报仇,我等如何抵挡?”

萧清绝这番话虽是拿着属下对主上的态度说的,却句句透着责备。

鹿子骁心中气恨,却又碍着对方持礼有度,且言之有理,不便发泄到明面上来,只得阴恻恻地强道:“这……哼!这小妮子,竟然能在靖忠祠里与那些死鬼相安无事!如此看来,她还未必就是真的沐冰蓝啦,定是藏了什么了不得的本事,我们更要好好防着她才是!”

萧清绝闻得此言,抬头对鹿肇元正色道:“主上,方才属下给沐冰蓝诊了一脉,她脉象幼嫩,确为不超过十岁的女童,且无半点功夫在身。以此看来,就算她不是真的沐冰蓝,也只会是沐钦衡爱女心切,另寻得一个同龄女孩替代,再无其它蹊跷。不过……”

说到这里,他收起略显激动的语气,将音调放得沉稳低缓,表示着下面将要说出的话,十分郑重。

“主上,依属下之见,从今天的事情看来,这女孩还真就只能是沐钦衡的女儿。她小小年纪便胆魄过人,面对群尸起棺,不但不曾魂飞天外,还能镇定心神,头脑清醒地分析出镇魂镜有辟邪之功,只要躲在镜光里就能避过此劫,逃出生天。此女聪慧过人,颇有乃父之风、虎女之气啊!”

萧清绝的这段话中,不无对沐钦衡叹服之意,听在众人耳里,未免勾起几分不悦,却又不得不服。沐钦衡是助焕炀夺得天下的头功元老,作为当年的老对头,赤貅军对他恨之入骨也是人之常情。但正因为是他的手下败将,在座众人也就无话可说,对他的将才,于心于口,都只能称服。

而事实上,这只是萧清绝的开场白。他见铺垫已成,便又向鹿肇元拱了拱手,缓声道:“主上,此女是焕炀派来,意图扎在我们身边的一根刺,我们却也可变被动为先机,行一着险棋,或能将她变为上天赐予赤貅军的一员福将!”

如他所料,这句话一说出来,举座皆惊。鹿肇元眉头一皱,上半身下意识地向前倾来,追问道:“此话怎讲?”

萧清绝目光炯炯,提一口气,朗声奏道:“请主上应允,正式将沐冰蓝收入门徒之列,令她每日晨晚,同众弟子习课练武,共参神术!”

第8章 军师雄辩

萧清绝目光炯炯,提一口气,朗声奏道:“请主上应允,正式将沐冰蓝收入门徒之列,令她每日晨晚,同众弟子习课练武,共参神术!”

他话音方落,便听鹿子骁失声叫道:“怎可如此!”

再看众将神色,亦各有异,大约都觉得此议不妥,可偏又出自智谋多端的军师之口,自问未能参透深意,因而也不敢轻易出言质疑或驳斥。

终于还是鹿肇元,端着主上的身份,出声相询:“军师何出此言?就算这个沐冰蓝就是真的沐冰蓝,她到底还是沐钦衡的女儿,焕炀亲封的郡主。焕炀一派,与我等势不两立,先前所议该当如何对待沐冰蓝,我等心中所想,也是如何避过她而仍使门中事务照常运行,怎能延敌养奸,纳她为徒,将门中珍笈、我等心血倾囊相授?

再说,本门所修神术,须借男子纯阳之气方见威力,即便是男子,也须得是童男子方为最佳,这沐冰蓝乃为童女,阴气至盛,就算军师精心调…教,怕是到头来也只是徒劳无功,何益之有?”

鹿肇元的这番考量显然早已在萧清绝意料之中。他微微一笑,不疾不徐,张口言道:“主上所言甚是,然则清绝另有考虑,请主上、少主及众位将军们听某道来。”

他上前一步,颜色端肃,一派肺腑之情耿耿呈于面上,令观者不敢置疑:“沐氏当年灭我赤貅军,此不共戴天之仇,既是在座诸位的,亦是我萧清绝的,清绝每一计议之中,皆将此条列入考量,不敢须臾忘怀。”

这个前提条件交待完毕,他话锋一转:“沐冰蓝是仇人之女,不可不谓之危险,可她的危险,又被她的年龄和性别大大抹煞。

这小小女童将来或许堪虞,可现在毕竟只有八岁。焕炀将她送入我门中,就是给了我们教导她的机会。诸位,稚子无辜,白纸易书。试想,若是沐冰蓝长大之后,反为我所用,与其君父为敌,本门得一力助不说,单是焕炀钦衡赔了郡主又折兵这一节,还怕不够他们气苦难言?”

萧清绝的这段开场,说的只是最为细枝末节的一个理由,却已经令堂中众人振聋发聩,当下鸦雀无声,个个提气屏息,张耳明目,等他再说下去。

萧清绝见这番话已经收到了意料之中的效果,更是意气风发,话音里愈加底气充沛起来。

“诚如主上所言,本门所修神术,仰赖于纯阳之气,而沐冰蓝却没有。正因如此,即使我们最终不能将她收服,又能有多大损失?

退一万步而言,她即便盗了咱们的本事,也去替焕炀训一支鬼兵,却至少落后咱们二十载!主上,饶是她有通天盖地之才,怎奈单枪匹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我等尽破,请问我们又何惧之有?”

这第二条理由说完,在座众人的眼睛益发亮了。萧清绝也已说得兴起,不由加快语速,一气呵成地接了下去。

“因此,这沐冰蓝之才,若离了我等便如同末枝之无木可依,只能沦为庸技;可若她赤诚归心,于我等之益却将不可限量!

主上明鉴,这世上历来便有如斯奇人——以武学为例,他们自身并不亲力修习,却通读典籍,广猎图谱,剖析钻研,到头来虽然手无缚鸡之力,论起理来却头头是道,字字珠玑。若得如此之人观战,他们置身事外,占尽旁观者清之优势,出言指点,如若有心襄助一方,则该方胜算将大为增加!

更有甚者,此等理论大师还往往有闭门造车之能,在原有武学的根基之上,另辟天地,再创新功,见练武者之所不能远目,思练武者之所不敢妄想,不乏有将所学之术发扬光大之先例!

主上,诸位,清绝此番说话,正是指的冰蓝小女。她以童女之身观童男之术,二者远隔天壤,相较于我等而言,她当能耳清目明,别有灵光。

兼之沐钦衡的这个女儿,小小年纪,在入紫渊门之前,已有才名远扬;今日观其靖忠应变,果然心思如电,慧根不浅!更为难得的是她能不畏尸鬼,临危不乱。此女若为男子,当是修炼我紫阳驭鬼术之奇才!

然上天既降此良材,却偏偏令其投入女儿身,如此安排,或许另有深意,我等有幸得遇,不可错失良机!”

萧清绝一口气又说了这长长的一段话,看众人多已露出信服感佩之色,益加激奋,复又道:“列位,再试想,只要本门作出对沐冰蓝全心全意接纳的姿态,她是否真心归附,实在已经并非至关重要。焕炀身为开国新君,其性必然多疑善变,一旦我们令他对冰蓝的立场动了疑心,冰蓝又是沐钦衡之女,那么这焕炀与其最仰赖的老臣之间,试问还能如先前那般绝对信任么?”

这一条理由一举,连适才看似无动于衷的鹿肇元也耸然动容。原来笼络一个小小孩童还能达到离间焕炀和沐钦衡君臣关系的目的,这么一算下来,他们倒真是稳赚不赔啊!

一直在边说话边察言观色的萧清绝,鹿肇元这副被打动的神色自然逃不过他的利目,他此时不由心下一松,却一鼓作气,将话中气势拔得越发高涨。

“当然,这还只是下下之策,区区渔翁之利而已。倘若冰蓝果然归服,沐钦衡毕竟舐犊情深,再迫于焕炀之不再宠信,难保他不会对焕炀当真叛心离德。到那时,我们在自食其力之外,更得沐氏军队强援,主上还怕这天下到不得手中么?”

越是说到关键之处,萧清绝越是言简意赅。毕竟其理昭然,无需多辩,更毋庸质疑,只要点到为止,在座各位便都深谙于心。

萧清绝一席话毕,当下立于原地,目光如炬直视堂上,激得鹿肇元亦是大为振奋,踌躇满志,举掌在一旁的茶几上重重一拍:“军师所言,无懈可击!好,那就这么定了,这沐冰蓝,从今日起,便交予军师亲自调…教,门中徒众,当把军师之言铭记于心,不得再妄行造次!”

这最后一句话,鹿肇元一边说得斩钉截铁,一边似有心若无意、不怒自威地瞟了身旁的爱儿鹿子骁一眼,显是在提醒他,不得再自作主张,对沐冰蓝暴虐专断。

经过父亲这虎目一瞪,鹿子骁本还心有不服,却倒也的确不敢再开口多言,只得闷闷地咽下喉头一口恶气,郁郁转开脸去。

第9章 梦魇心魔

沐冰蓝那一下晕阙,随之而来的便是来势汹汹一场大病。

高热不退之中,她昏昏沉沉,半梦半醒,呓语不断,小小的脸蛋被烧得通红,一连三日不进水米。

萧清绝有空便来,伴在她的卧榻之畔,担忧地看着她。他开了几味安神补气的药,日日令药房煎了送来,亲手喂给她;为求万全,他还下了几张驱鬼辟邪的符咒,压在她枕下。

但这后一种做法不过是自求心安罢了,他知道她并无鬼魂侵扰,只是那日受惊过度,心里的病根还没除尽。

三日之后,沐冰蓝醒来了,可以自己吃药吃饭,只是再一睡下,闭上眼就总有噩梦笼罩而来。

她梦见天上破了一个洞,有经过的星辰从洞中坠下,砸穿了地狱,便有无数幽灵,密密麻麻如同毛毛虫那般,从地下汹涌不绝地冒出来,遇人便生吞活剥,企图灭绝生灵,将人间也变作鬼域!

而梦中的她,全没有了当日身在靖忠祠内的镇静,只觉得源源无穷的恐惧,如同来自炼狱的鬼火,从脚底板阴惨惨地烧了上来。被虐杀前的绝望代替了血液,爬满了四肢百骸,催动她疲于奔命,明明已经累极呕血,也丝毫不敢慢下来,只能一味地、不停地跑、跑、跑、跑……

而她的脑袋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跑到精竭力尽也是死,落入恶鬼手中也是死,而我宁愿死在自己脚上,也不愿让那些恐怖的东西沾染我一分一毫!

又一个梦里,她梦见一队鬼兵,拥着一位红衣鬼王,攻占了她家的骑南王府。父王手下那么多骁勇善战的兵士,竟无一幸免,全部惨毙鬼爪之下,尸横遍地,血流成河,破碎的肢体如同垃圾一般被随意丢弃。

而她侥幸未死,便也硬压着一枚兀自乱跳的心脏,趴在死人堆里,以求避过此劫。

不想那位鬼王万分阴险,竟在掌内运着一团辣手摧花之邪功,在尸堆里一点点作地毯式搜寻,以免有幸逃的生者存留。

然而尸体实在太多,它也乏了,检查得越来越不细致,竟真的从沐冰蓝身边错了过去。

正当沐冰蓝大喜过望,将提在嗓子眼里的一口气缓缓沉下之际,忽听得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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