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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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咒-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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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柔性本刚烈,见事情闹到这等地步,再也不肯苟活,当下撞到烁焱的剑尖之上,香消玉殒。

烁焱见剑柔以身相殉,也没了独活之心,就用那把杀了他心上女子的剑,自刎相随。

他俩死后,烁焱家里的人觉得是桩见不得人的事,再加上剑柔虽然已经委身于承岱,却毕竟尚未拜堂过门,便不肯将她葬入本族的墓地,只将她的坟修在边上,与烁焱的坟墓彼此间可望而不可即。

不料次年开春,这两人的坟墓上竟各各长出一株树来。这种树从来没有人见过,想来是世间仅此一对。两棵树姿态相反,一个由左向右弯曲,另一个则自右往左延伸。它们就这样横着长得飞快,不几日便接合在了一起,远望去有如两人相拥。

而这两棵树上,不知从何时起,来了两只形色奇异的鹊鸟,终日啼鸣,声若哭泣。

这些树鸟出现之后,世人感知天意,终于被烁焱与剑柔打动,原宥了他们不顾辈分的惊世之恋。后人为了纪念他们,便创下了这鹊仙节,节日这天,在生者会给死去的夫妻上坟祝祷,为他们烧一对同心结,愿他们天上地下,永不离弃,来世有缘,再做夫妻。

而对于仍然在世的人来说,鹊仙节这天,夫妇俩都要暂行分居一日,以表用自己的一番斋戒,换得死者一分缘份的孝心。

鹊仙节的分居,不但代表着夫妻不得同床,而且两人在这天甚至要避免见面。

所以,五月初一的这天,江行云暂且搬回他婚前的旧室居住,沐冰蓝则仍然住在幽蓝别苑。

五月已是初夏,这几日阳暖,天气骤然炎热起来。

因为夫妻们要避免见面,这一日的膳食也都是分着做好了,送到各人房里去自用的。晚饭过后,沐冰蓝做了会儿晚课,觉得心里闷得慌,便踱到屋外来走一走。

真是夏天的夜了,已经开始能看见无数只萤火虫在夜气里一明一灭地浮动,它们尾巴上绿色的小灯隔一忽儿就闪一下,像一枚枚迷路的小星星。

沐冰蓝毕竟才只有十八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这些小东西是总也看不够的。她心里略略欢喜起来,不知不觉跟着它们走,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停在后花园的门口了。

沐冰蓝收住脚步,站在那里犹疑不决。

她不知道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是不是正在里面——此时此刻,他还在那座凉亭里吗?

胜雪,你夜夜在那里喝酒,是在发泄、缅怀,还是……

等我?

最后这个选项,其实是她自己也不能相信的。那一次,他俩知道沈寂涯和岳映泉的故事之后,他说过的,他的那段话,如今尚且一字一字哽在她的心头,从不曾有须臾忘怀——

自古朋友之妻尚不可戏,何况是兄弟内眷,自家嫂嫂?我不知道沈大侠和他大哥之间感情如何,不过我自己也有哥哥,这样的事情,真是想一想也会觉得龌龊的。况且,无论兄弟间情义如何,就算是反目成仇,也不能染人…妻女啊!

自从那天晚上在这里,他们俩……在那之后,她不曾再单独见过他,自然无法知道他事后是否立即后悔。

而就在次日,他亲眼目睹了江行云对自己的一片深情,那此后他会怎么想,她已经没有勇气去探知了。

尽管如此,还是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在那里是等她,对不对?

就是这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撩拨得沐冰蓝无计可施。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具牵线木偶,在脑子里还在尖叫着不可以的同时,一只脚已经抬了起来,跨进了后花园里去。

月初的夜晚,没有月亮,只有繁星满天。天上的星星和地上的萤火虫仿佛接合在了一起,像是星星太多了,夜空装不下,才飘飘悠悠漫溢了一些下来。

晶莹闪烁的夜光彼端,凉亭里坐着一个颓唐的背影,一把酒葫芦握在他手中,斜斜地垂着将要着地。

一看到那个背影,沐冰蓝就觉得自己的灵魂死命挣脱了这具身体,迫不及待地向前扑去。她找不到了自己的心跳,也找不到了自己的呼吸,只若行尸走肉一般懵懵然踏云而去,如在梦中。她听见自己轻轻浅浅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地擦过地面,听起来有些萧瑟,有些小心翼翼,有些可怜兮兮。

“烁焱一家人,是自作孽,不可活,你说对不对?”江胜雪并未转过身来,突然的发声说话,倒像是自言自语。

沐冰蓝吓了一跳,身形凝定在最后一级台阶上,有些站立不稳地晃了晃。她伸一手扶住亭柱,大气也不敢出,自欺欺人地侥幸着,也许江胜雪尚未发现自己的存在,而她只要足够小心,他就一直都不会发现她的存在。

“他们明知道剑柔所爱非但不是承岱,还恰巧就是家里的另一个人,居然还敢将她聘定为媳——嗤!这不是青天白日诱人生孽么?”

沐冰蓝一动不动地听着,只有那只扶住亭柱的手,慢慢紧握成拳,指甲刺进掌心,她却丝毫不曾觉察。

“你说是不是这样,嫂嫂?”

他忽然转过来,像是不能再忍受她的沉默,目光咄咄地逼视而来。

沐冰蓝绝望地闭了闭眼——她又成了嫂嫂了,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她忽然明白这一切再也没有意义,转身想要走开,却听见他又说了起来:“我真傻,是不是?”

她的脚步顿住了,尽管自知他此时再说出什么话来都不是她所能承受得住的,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贪恋他的声音,如同贪恋这世间所有与他有关的一切。

“你知道吗?去年春节我回到家,第一件得知的就是大哥和秋萝的事情。你知道那时我有多后悔吗?我真后悔之前没有狠一狠心带着你远遁天涯,就当我们是意外失踪了吧。即便别人能推想得到我们是双宿双飞,我也不管了!

你嫁过来之后,先前大哥一直不肯好好对你,你不知道我是怎样地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我真恨,恨他娶到了你却又不好好珍惜……

可我真傻,是不是?我早该想得到的,大哥得你为妻,心里又怎能再放得下一个秋萝?他以前那般行事,不过是一时逞强赌气,如今不过半年有余,他已对你爱入骨髓,这一切……终是圆满了……”

沐冰蓝缓缓点了点头,表示她已经明白,无须多言了。

终究是幸福不过一时一瞬,悲伤却是一生一世啊!

她原已是背对着他,此时更不敢转回身去,不敢让他看见一道滢滢的光正从自己腮边直坠下来。

她木木然举步向园外走去的时候,还听见江胜雪在说:“嫂嫂,我大哥动了真情,你万不可再有半分对不住他的地方。好好爱他吧,祝你俩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语气豪迈,他也许是举起了酒葫芦,对天盟誓般地说出这句话来的。

沐冰蓝浑身瑟瑟发抖。她僵着脸,像是被一股大力推着,往园外直直地走去。

自作孽,不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她的心里翻来覆去翻来覆去,只有他方才提到的这一句话。

第二天清晨,绿乔第一个发现沐冰蓝已经不在房中。

她留下了一封简单的书信给江家上下,自悔德福兼薄,不堪为媳,就此别过,再无还日。望江行云另娶贤妻,她会遥遥叩首,聊以余生偿还罪孽。

随信附上的还有一份奏折,请江启源呈交皇上,并言明皇上看后,自不会再错责于他们。

江行云见信之后,仰天栽倒,江府内外,乱成一团。

……………………卷三完……………………

卷四 决胜篇

第113章 踏遍天涯

沐冰蓝消失之后,衍忱和江家即刻派出耳目,四下寻访。

但一个人如若成心不愿让人找到,要找到她便是很难的了。天地茫茫,更何况她还有些神出鬼没的功夫在身,这世间除了她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师父,怕是无人能敌。

一个月后,六月方始,江夫人一大早起床就听见了院子里有喜鹊在叫。

她连忙吩咐下人洒扫准备,怕是今日有贵客临门呢。

对于江夫人来说,这个贵客,十分具体。

她亲自跑到幽蓝别苑叮嘱绿乔和春芙:“怕是大少奶奶要回来了,你们手脚都勤快着点儿,该收拾的地方都给拾掇好了!”

江氏父子下朝回来,见江夫人如此张罗,虽然半信不信,却也不免半是紧张半是振奋。

说不定呢!

午饭刚过后不久,果然听见门房远远地就边喊着老爷夫人大少爷边奔了进来。

一家四口正坐在厅上喝茶,一听见这声喊,江行云像是被抽了一鞭子似的,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而江胜雪手中的茶杯,干脆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江行云自知失态,却也顾不得自己这一下咋呼惊得弟弟都失手打碎了茶杯,连忙奔迎出去。他心里实在太急,脚步一乱,出门便踢到了门槛,一个踉跄栽倒在门房恰巧迎上来的怀中。

他就势掐紧门房的双臂,声音随着牙关咯咯咯发着颤:“谁……谁回来了?”

他死死盯着老人的眼睛,指望他下一句话就回答的是“大少奶奶”。

他原本想直接就问“是不是大少奶奶回来了”,可心里一个紧张,小弯一拐,还是刹住了。

他想亲耳听见门房报喜。他想装出喜出望外的样子,若非如此,便不足以表达他心里那份狂喜的万分之一。

门房的表情有些奇异,明明急不可耐,说出话来却有些吞吞吐吐:“这个……大少爷,是乘风回来了,他、他还带回了一个人。”

“是谁!”江行云厉声喝问,嗓子已经扯得有些变了调。他真想劈手给这个笨嘴拙舌的老下人一巴掌,谁让他竟敢把主子的心高高地悬吊了这么久!

“是……秋萝姑娘。”门房胆怯地看了江行云身后的江启源夫妇一眼,搓着手万分忐忑的样子。

“什……么……”江行云两眼发直,往后退了一步,再一次绊在了门槛上。这一回,是江胜雪一步抢上托住了他。

“你说什么?乘风带回了秋萝?”江胜雪也直直地盯着门房,代哥哥发问。

“正是。”门房冲江启源夫妇揖了揖,“老爷,夫人,乘风说,大少奶奶年上差他外出寻找秋萝姑娘,找到后便将她带回来。他说大少奶奶吩咐过了,回来时教老爷夫人知道,这是她以郡主之尊拿下来的主意,请莫再责罚大少爷和秋萝姑娘,更不可不纳秋萝姑娘进门。大少爷想要扶秋萝姑娘为正室也好,若皇上那关实在过不了,就算是她给大少爷纳的妾好了,让大少爷委屈着点儿。”

门房传完这段话,恭恭敬敬守在一旁等着回话。

江行云身子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沐冰蓝已经留下了那些话,江启源夫妇哪敢怠慢,只得吩咐门房让他俩进来了。

门房应声离开之后,老夫妻俩担忧地望向大儿子,见他靠在门边,双手遮面,指缝间有一片水泽漫了出来。

“她……她竟然要我娶别的女子……”

心死,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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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一批派出寻找沐冰蓝的人陆陆续续无功而返之后,衍忱再次将江胜雪派了出去。

江胜雪是他身边最得力的人,不但功夫高,办事的能力也首屈一指。

沐冰蓝在留给衍忱的奏章中再三叮嘱,眼下虽然鹿子骁受伤未愈,一时半刻无法再来骚扰,单靠那些修行《紫阳天经》的骁卫和习练《云阙素心誌》的宫女也仍是不够的,必须有江胜雪常在身边,贴身保护他。

但是衍忱偏偏还是把江胜雪派了出去。

冰蓝,你到底在哪里?会不会根本就躲在某个左近,仍能看得见我们,却只教我们看不见你?

若是如此,我偏要把江胜雪调开,你会不会忧急不过,只好自己跑出来?

我甚至巴不得鹿子骁那伙人马上就来,看你还忍不忍得下心肠继续躲着?

冰蓝,我知道你不爱我,可你对我,会不会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牵挂?

此时的衍忱,倒变成了个孩子,会赌气会任性,只要能让大人依了自己,什么手段也不惜使了出来。

江胜雪得令后立即离京,先是北上莲迦山,从那里开始找起。

当然,先前那批来找的人,也已经是来过这里的了。沐冰蓝曾经告诉过衍忱,后来改投的师父,是住在一个叫做骛灵崖的地方。但他也只知道这个名字而已,并不知道崖上所设的阴阳逆旋阵的奥妙,故而那些前来寻找的人,至多能找到崖上。此处鲜有人迹,荒凉阴森,他们白天敢上崖就已经不错,哪里想得到要等到晚上再去碰运气?

倒是江胜雪,他在崖上寻寻觅觅不得要领之中,想起了当时在隐仙谷时,两个人离开前沐冰蓝所设下的那个障眼法。

这个地方会不会也有那种障眼法呢?

沐冰蓝在隐仙谷设下的是阴阳逆旋阵中的死阵,而非骛灵崖上装鬼骗人的活阵,江胜雪却哪里知道?他发了疯似的,专往林中没有路的地方乱闯,不分黑夜白昼皆是如此。

正因为这样,入夜之时他也没有走上那条显现出来的新路,故而与最后的答案失之交臂。

在骛灵崖上遍寻无果之后,江胜雪又南下往沐冰蓝的家乡涪安城走,一步一步,将他俩当时并肩同行的往昔,重新丈量。

这一路上,江胜雪满心的感慨无法言表。历历往事便如花儿一样散落在这些曾让他以为再也找不回来的天涯海角,让他仿佛在一瞬之间时光倒流,重又置身在当时的情境中,重又变回当时的那个自己,心也变回了过去的那一颗。

然而这样的瞬间又总是那样的娇嫩而脆弱,哪怕只是早秋里一片叶落的声音也能让他惊醒过来,明白那一切早已物是人非,残花零落成泥,铺了一地凄凉,教他只觉前路茫茫,不知道何去何从。

入冬的时候,江胜雪也只得像先前那些人一样,空手返京。他知道沐冰蓝是不会让他找到的了,如今他也只有抱着一丝和衍忱一样的希望——

不知道紫渊门的人是不是就快要发难了?到了那时,她也许就会突然出现了吧?

江胜雪回到京城的当日,还没来得及回家洗尘,便直奔宫中。他是骁卫统领,须得尽早面君复命,同时也要查校一下自己不在的这几个月里,下属们是否尽职尽责。

他来到当值骁卫的营房,却被告知皇上出宫去了。

他大为吃惊,问道:“皇上出宫干什么去了?幽蓝郡主不是一再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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