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情敌
钱金宝自初中二年级起，就暗恋上了王玉珍。进入高中后，他没少借着班长的身份，通过给担任语文课代表的王玉珍布置学习任务、传递纸条、找女同学搭桥等等各种方式向王玉珍表达他对她的爱慕。可是，无论钱金宝如何努力，王玉珍却从没有对他假以辞色。
不断失败的钱金宝，越战越勇，那种一定要将王玉珍追求到手的决心，与日俱增。如果不是因为惧怕王玉珍的哥哥王玉龙，他甚至也想学着赵海，趁着一个圆月之夜，偷偷地跑到王玉珍的家里，站在她闺房的窗外，向她求爱。
对于王玉珍的家，钱金宝自觉着比起赵海来，要熟悉得多，因为王玉珍的家，就在白龙公社大院内，与他舅舅吴仁的办公室只隔着一排房子。
钱金宝认定，在那样美好的月夜里，凭着自己的花言巧语，一定能打动王玉珍的芳心。
钱金宝从出生起，就跟着单身的母亲住在白龙镇的姥姥家。小时候，他常常被镇子上一起玩的孩子骂作是没有爸爸的野种。为此，他没少回家哭闹过，朝家里人追要爸爸。他妈妈和姥爷、姥姥告诉他说，他的爷爷是住在华京城的大官，他的爸爸，也是省城里的大官。
当钱金宝反击那些孩子，说自己的爷爷和爸爸都是大官的时候，孩子们便越发起劲地嘲笑他，说他骗人，说他姥姥一家子都在骗人，说他根本就没有爸爸，要不，他爸爸能不来白龙镇看他？
处在那样的环境里，渐渐地，钱金宝就养成了一个内心自卑阴冷、外表却高傲自大的性格。学生时期的他，无论在哪个方面，都特别要强好胜，恨不得将所有的好东西都抓到自己的手里。
今天上午，钱金宝偶然从一个同学那里得知，王玉珍毕业后的这些日子里，常来华新书店看书买书。于是，钱金宝便想跑来碰碰运气，看看能否通过“巧遇”王玉珍，拿舅舅家的藏书多来钓她上钩。
让钱金宝兴奋的是，王玉珍果然在书店里，并且，她今天还换了一种发型，穿上了一套他过去从未见过她穿的新衣服。
越**亮动人的王玉珍，使得钱金宝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她，暗暗地咽着口水。只是，钱金宝怎么也想不到，正在他搜肠刮肚地寻找话语打动王玉珍时，竟然会发现情敌赵海也在这华新书店里！奶奶的，这真是冤家路窄啊！
昨天下午，钱金宝从小混混头头强哥那里得知了教训赵海的行动过程后，曾到白龙镇卫生所看望过孙军。当时，孙军哭鼻子流泪地对他说：“金宝，我这都是为了你才伤成这样啊！你——你要为我报仇啊！”
看着孙军猪头似的脸面，又听到医生说孙军需要转院治疗，钱金宝对赵海的仇恨，便更加浓重了。
钱金宝阴沉的双眼，盯着赵海，恨声道：“赵海，早晚有一天，我会好好和你算账的！”
钱金宝一进书店，赵河就在找机会对付他，此时，听他出言威胁哥哥，她立马像个小斗鸡似的，冲到他的面前。赵河骂道：“钱金宝你个王八蛋，还想找我哥算账？告诉你，我哥不找你算账，就是你烧了高香了！”骂完，赵河向着钱金宝，怒目而视。
钱金宝在学校里，没少领教赵河的伶牙俐齿，他知道自己斗嘴是无论如何斗不过赵河的，于是，心思一转，将矛头引向王玉珍。他对王玉珍说：“玉珍，你看看，这个不要脸的赵海，还真是阴魂不散呢！你来书店，他竟然也跟踪着来了！”
“钱金宝，我哥哥是来买书的，和王玉珍有什么关系？你自己才阴魂不散呢！整天像条公狗似的，围着王玉珍的屁股转！”赵河继续骂着钱金宝，并且，绕着弯儿，将王玉珍也骂进去了。
“买书？哼哼，日头从西方出来了？每次考试都倒数第一的白卷英雄，还会到书店来买书？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钱金宝终于从赵河的嘴里，抓到了一个大大的话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赵河一时语塞气结。在学校里，赵河最怕同学叫赵海白卷英雄，因为这个称呼，确实是名至实归，让她无法为哥哥辩解。
赵河的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半天才道：“钱金宝，你张着那么大的嘴，不怕我哥给你把牙都打掉啊？”
“哈哈，赵河，你问问王玉珍，再问问孙小胖，你哥赵海，是不是白卷英雄啊？”钱金宝见自己呛住了赵河，更加得意起来。
钱金宝的那副样子，让本想息事宁人的赵海，有些愤怒了。钱金宝以往和小赵海之间发生的矛盾，赵海不想去计较，他甚至也能容忍钱金宝面对面的嘲笑和挖苦，可钱金宝指使孙军，带小混混到三家村教训小赵海，并在白龙湾里灌死了小赵海这件事，却无论如何也难以释怀！
赵海像是要配合赵河的提醒似的，捏起拳头，绕过赵河，朝钱金宝走了两步。他眼睛冷冷地盯着钱金宝，心里在犹豫着，今天是不是该当着王玉珍的面，狠狠地揍他一顿呢？
钱金宝被赵海盯得有些发慌，想到强哥说的赵海紧紧抓住孙军和一个小混混蛋蛋不放的情景，裤裆里自己的两颗蛋蛋，不争气地抽搐了几下。钱金宝也顾不得粘着王玉珍了，他一边对赵河说好男不和女斗，一边飞步朝书店外跑去。
钱金宝在窜出书店门口的那一霎间，扭头盯了赵海一眼。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阴狠和恶毒。
出了书店的大门，钱金宝松了一口气，嘴里骂道：“好小子，昨天算你命大！看看老子今天能不能玩死你！”
迅疾地穿过白龙镇的东西大街，钱金宝冲进了白龙公社政府的大院。
“喂，钱金宝，你舅舅今天不在，他到五龙城去开会了。”一个提着水壶走向办公室的男人，向钱金宝吆喝道。
“李叔，我不是来找我舅舅的，我有别的事儿。”钱金宝脚步未停，越过了这男人，朝院子里最后一排房子跑去。那排房子，是白龙公社大食堂。
钻进大食堂，钱金宝朝正在揉馒头的一个粗壮矮胖的光头青年喊道：“王——王大哥，你——你快去华新书店看看吧！你——你妹妹被——被赵海缠住了！”
“啥？你说啥？！”王玉龙抓起搭在肩头的一条白毛巾，擦了几下满脸的油汗，疑疑惑惑地问气喘吁吁的钱金宝。
“你妹妹在华新书店买书，被三家村的赵海堵住了，不让她走！”钱金宝喘匀了气儿，重新组织了一下编造的谎言。说完，他不再多话，扭头离开了大食堂。
“啊？赵海？！这小崽子，上次跑得快，没挨上臭揍，看来是不长记性啊！”王玉龙把白毛巾摔到面板上，手都没顾得去洗，便噔噔噔地跑出了白龙公社大院。
看着王玉龙冲向街对面华新书店的背影，钱金宝咧着薄薄的嘴唇笑了——“哼哼，赵海，你也不照着镜子看看！就你那点儿小脑瓜，哪有资格当我的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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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冤家路窄
华国的东山省，位于华国东部，整个行政区域，呈半岛状，就像是一只插进东海的犀牛角。而五龙县，就是这只巨角的角尖。三家村是五龙县最南边的村子，白龙镇，则是五龙县最南边的一个公社驻地。
从北边五龙城的方向蜿蜒而来的白龙河，流过白龙镇镇西，再穿过五指山脉的拇指山，向东绕过三家村，便浩荡南去，注入了东海。
白龙镇不大，也不繁华，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大村落。进入其中，才能看到，一条两边栽着柳树的街道，横贯东西。
街道的北边，排列着几座宽阔的大门，门旁，悬挂着白龙邮电局、白龙公社政府、白龙高中、白龙镇联合中学等等白底黑字的长条木牌。
街道的南边，则是一排连着一排的青砖墙、黑瓦顶的平房。门旁，分别挂着白龙镇供销社、白龙镇粮食管理所、华新书店、白龙镇派出所等等牌子。
在街南边放好了自行车，赵海站在一棵柳树下，隔着大街，朝着对面的白龙高中大门看了几眼，然后，就在孙小胖和赵河的簇拥下，走进了华新书店。
刚进门，赵海就停住了脚步，他站在门口，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柜台前的一个背影。
那是一个女孩的背影。女孩趴在书店的玻璃柜台上，双手捧着一本书，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女孩上身穿一件白底红圆点的衬衫，下身是一条黑色的直筒裤，闪闪发光的黑色长发，顺着她的肩头，铺在她的背上。她浑圆的臀部朝后翘起，和两条笔直修长的腿，构成了一个让赵海热血沸腾的身姿。
王菲！面前女孩的背影和披肩的长发，多么像王菲呀！此时的华国，人们在穿戴打扮上，还是比较保守的。农村的女孩，几乎全是扎着一条或者两条或大或小的辫子，重生后，赵海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长发女孩呢。
赵河顺着赵海的目光看过去，嘴角一撇，酸溜溜地道：“哥，你觉着她像王玉珍吧？哼哼，如果她绑起两条辫子，穿上旧军装，是不是更像呢？”
在小赵海的记忆里，王玉珍常年穿着她哥哥王玉龙的一套鹅黄色的旧军装，扎着两条粗黑的辫子，和其她的女同学相比，颇有些鹤立鸡群的模样。
赵河的声音有些大，显然被那女孩听到了，女孩扭回头来，扫了一眼。
“王玉珍！”赵河失声叫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三人都没想到，王玉珍会打扮成这个样子。看着王玉珍水嫩的肤色和亮晶晶的黑色长发，赵海猜，她一定是刚刚在家里洗了澡。
王玉珍转过身子，目光越过赵海，对着他身后的赵河和孙小胖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王菲变成了王玉珍，赵海瞅着她，身不由己地发起呆来。
虽然王玉珍只有十五岁，可她和前世的女同学王菲一样，都有一个高挑的、前凸后翘的好身材。若论面容，王玉珍显然比王菲还漂亮。她的鹅蛋型脸，粉嫩如婴儿，弯弯的柳叶眉下，一双秋水欲滴的大眼睛，勾人魂魄。她略显厚实的艳红嘴唇，微微张着，叫人想入非非。
“哥——”斜眼瞅瞅赵海的呆样，赵河不满地叫了一声，伸手拉住他的一条胳膊，拖着他，朝书店里走去。
待走到柜台前，赵海才从那副猪哥的嘴脸中清醒了过来。他对着王玉珍招呼到：“嗨，王玉珍，也来买书啊？”
王玉珍没有搭理赵海，她的眼神有些羞涩和冷冽，面色一沉，垂下头去。
想到小赵海夜里爬墙示爱、被王玉珍的哥哥王玉龙提着菜刀追赶时的情景，赵海略略有些尴尬。赵海咧咧嘴角，用手摸摸鼻子，转回头，开始扫描起柜台里面的书来。
谁知道，赵河听到赵海和王玉珍打了声招呼，而王玉珍却不理不睬，心里不免一阵恼火。虽然赵海关注王玉珍，赵河会生气，可当王玉珍对赵海冷若冰霜时，她更生气。
“王玉珍，你有什么了不起呀？不就是学习比我哥好一点吗？至于吗？同学一场，他和你打招呼，你都不理他？”赵河走到王玉珍的面前，指着王玉珍的鼻子问道。
王玉珍看了看比她矮了近一个头的赵河后，双手捧着书，胳膊肘重新搁在玻璃柜台上，恢复了刚才埋头读书的姿势。
赵河看王玉珍不屑和她吵架的样子，心里更加不爽，她的声音，也更大了起来：“哼哼，你把头发洗得这么黑，又穿上了这么一套光鲜衣服，跑到冷冷清清的书店来，浪给谁看啊？叫我说呀，你不如等到白龙镇赶大集，在街上逛逛呢！那样，说不定真的会有男人看上你！”
赵河不但模样像母亲吕丽，她的心直口快和泼辣好斗，也像吕丽。在学校里，为王玉珍个头比她高，胸部比她大，学习比她好，赵海常常讨好她等等，没少找茬口对付王玉珍。只是因为王玉珍性格比较内向，两人才没大打出手。
“你——”王玉珍粉脸羞红，转头盯了赵河一眼，移开几步，继续趴在柜台上看她的书。
赵河的言行，让赵海站在书店里，感到十分的尴尬。他扯了扯赵河，小声地道：“你看你，都说了些什么呀！”
赵河把赵海的手一摔，哼道：“哥，三条腿的蛤蟆不多，两条腿的女人多得是！你用得着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吗？”
孙小胖看气氛不对，忙拉着赵河道：“赵河，这边的书全是文学艺术类的，咱到那边的科技教育类去找找参考书吧？”
赵河挑衅似的朝王玉珍哼了哼鼻子，心有不甘地随着孙小胖走到标注着科技教育字眼的书架前，开始帮着赵海寻找郑美芳列出的参考书。
赵海逐一扫描着面前书架上的书，一颗心砰砰乱跳。王玉珍趴在柜台上读书的背影和侧影，确实太像王菲了，这使得他总是忍不住想扭头去看她。
忽然，一个豆芽菜似的少年，从门口走了进来。
“钱金宝？”赵海眯起了眼睛。今天来白龙镇买书，没想到，竟然会接连遇到小赵海的初恋和仇敌！
钱金宝进了书店门，目不斜视，快步走到王玉珍的身旁，紧贴着她道：“王玉珍，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舅舅家里，有好多文学书呢，你怎么又到书店里找小说看啊？”
王玉珍挪了挪身子，和钱金宝隔开了一些距离，冷冷地道：“我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书，想买几本回家。”
“哎，王玉珍，我今天正好要到我舅舅家，你跟我一起去吧？我保证，你一定会在我舅舅家里找到你喜欢读的小说！”钱金宝挂着一脸的笑意，顺着柜台，跟进两步，继续贴近王玉珍，讨好着她。
王玉珍飞快地朝赵海和赵河、孙小胖三人所在的柜台处瞄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