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烟尘(新)- 第8部分

　　　　陈明仁在台湾经朋友的介绍，转到保税区最大的一家鞋业去工作了。职位只是副理，而且是厂子里一个部门的副理，和原来的职务差了三四个等级。不过因为是大厂所以薪资上还是比原来要丰厚得多。可是大厂有大厂的规矩，那家工厂明确规定台干不得和本厂的女工发生情感纠缠，如若发现男女双方一起开除。因此，依依不能跟他去同一个工厂上班，而陈明仁也不想让依依再工作，用陈明仁的话说，男人么，养活不了自己的女人那还能叫男人么。

　　　　其实依依知道，自己即使去上班，挣的那点工资还不够陈明仁带她去金台北打一场保龄球，在福成上班不过是自欺而已，那样至少看起来自己不是个被养着的“情妇”。而现在，事实上除了他们自己相信这是爱情，在别人眼里她就是只被圈养的“金丝雀”。

　　　　工厂不允许正式家眷以外的人进驻，而台干也必须晚间回宿舍住。大厂的规矩之所以如此之严，一方面是大陆当时的社会治安有些乱尤其是经济开发区，当时在广东、福建的一些地方曾经是出现过台商被抢、被杀事件的；一方面也是迫于在台家眷们的压力，太多的外派台干因为来大陆后出现了家庭问题，引发了用工困难，很多女眷不同意先生外派大陆工作。之后的1994年4月台湾精美出版社曾出版过专著《一国二妻，婚姻白皮书》，其中提到问卷调查表明，来大陆工作的台商有75％以上在大陆发生过婚外性行为，这其中包括同居生子的部份台商，可见这影响有多么广泛和重大。

　　　　因为这严厉的规定，依依只能独自一人住在出租房，而陈明仁每天下班后过来陪伴依依的时间也很短，时光流逝里，依依越来越看不到希望，她觉得自己的爱情正在一天天的枯萎，心灵深处的那朵爱的玫瑰正随着冬天的慢慢临近而片片凋零。

　　　　当十二月来临的时候，依依终于对陈明仁说，她要回去。她不顾陈明仁的苦苦挽留，声称在她没有解决好自己的事情，她没有办法安心的面对他。

　　　　陈明仁知道依依老家还有一个婚约需要解除，那是他们最终要面对的问题。事实上这的确是，而依依说解决好自己的事情，其实也是在暗示陈明仁应该尽快的解决好他那边的事。而陈明仁却对此只字不提，这让依依疑虑。
第十八章　人情冷暖
　　　　林老板随口问起依依，让晨曦心底蛰伏已久的念头，在这个早上按耐不住的蹦了出来——去找依依。

　　　　无论她有多气愤依依的“利用”，晨曦不得不承认自己那天的负气离开，多少还是带着点自私的，工友们背后议论的那些话伤到了她敏感的神经。晨曦心底里那种“丢不起这个人”的想法才是真正使她负气投奔紫珊的原因。这些日子，她刻意的不去想这些事，不去想依依，只是在逃避这个事实——自己自私的抛下了依依。

　　　　一大早，晨曦就等在办公室里，手里拿着本磨皮机说明书无意识的翻动着，想着该怎么跟紫珊请假，她莫名其妙的不想让紫珊知道她请假是要去找依依。

　　　　“那谁，你今天在公司不要出去了，小方要跟我去见大客户，我太太要是打电话来，你跟她说我下午回来。”老板的声音突然在晨曦耳边响起。

　　　　晨曦赶紧抬头，只看到老板走出去的背影，晨曦张了张嘴，要请假的话噎在喉咙里出不来。

　　　　晨曦感觉那热切的念头就象烧红的铁，突然被扔进被冰冻的河里，在还没掉到河底前就噗嗤一声被冻僵了。晨曦还没解冻，紫珊进来了。她被晨曦呆愣着还没合拢的嘴吓了一跳。“老板让你在公司接一天电话就让你兴奋成这样了？你还要加紧学习很多东西，老板准备让你去业务部了。”紫珊带着惯常的职业笑容，拍了拍晨曦的肩，叫醒以为是兴奋得呆掉的晨曦。

　　　　晨曦不知道该怎么跟紫珊解释自己不是因为接电话的事兴奋，于是点点头说：“好的，方小姐，我会努力的。”

　　　　紫珊心情极好的嘿嘿的笑开了，接着说了句让晨曦下巴差点掉下来的话：“你别老方小姐、方小姐的叫了，你跟她们不一样，以后叫我紫珊吧。好好帮我做事。”

　　　　晨曦只来得及说了声：“哦”紫珊已经转身下楼了。

　　　　这个早晨，有太多的事让晨曦心神不宁，原本去业务部是她热切盼望的事，而坐在办公室、坐在紫珊的大班台后面，这让她有种自己是主管的错觉，但是依依楚楚可怜的大眼睛在她脑海里浮浮沉沉，冲淡了这个早上突如其来的好消息。

　　　　琴子早上进办公室竟然象没看到晨曦似的，从她面前的桌面上把送货单气冲冲的从青花镇纸下一抽就走了。平时琴子看到她都是要亲亲热热的道早安的啊，晨曦在讶异了半天后才明白琴子在生气，原本紫珊出门应该是在公司资历最老的琴子留守坐镇的。

　　　　小波却还是和平时一样，进门咧着大嘴笑嘻嘻的招呼晨曦早安，晨曦心里有点为他难过，仓库的工作平时其实挺自在的，老板要叫小波以后出去送货，不知道他能适应吗。

　　　　几个送货员上楼来各自领了自己的单子陆陆续续的出门了，对于晨曦坐在紫珊的办公桌后，他们没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对于他们而言日复一日的送货就是本份，那个位置上坐的是谁对于他们没有多少影响。

　　　　九点过后，电话开始多了，晨曦抛开脑子里那些杂念，认真对付起那些铃声和电话线那端的客户，桌上的记事本随着电话铃的频繁响起，满满都是晨曦娟秀的笔迹。

　　　　快中午时，晨曦接到一个中年女人的电话，女人带着浓浓的闽南口音。

　　　　听到晨曦的声音，中年女人似乎有些迟疑，停了片刻才问：“小方呢？你是谁。”

　　　　“您好，我是德森公司新来的员工，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晨曦努力的使自己的吐字更接近标准的普通话。

　　　　“我是林太太，叫林先生听电话。”中年女人说

　　　　晨曦想起早上老板交待的话，忙说：“林太太，林先生去莆田见客户了。他交待过，您如果打电话来就告诉您他要下午才回来。”

　　　　林太太哦了一声，又问：“那小方呢？怎么叫你接电话？”

　　　　晨曦如实的说紫珊和老板一起去的莆田

　　　　林太太的声音突然象被猫咬了似的叫了起来：“啊，什么？小方也去了。”然后象想起了什么，又恢复了原来的声调说：“哦，我知道了，林先生回来叫他打个电话回家。”

　　　　晨曦以为她要挂电话了，正要放下电话，那边又传来声音：“那谁，你来公司多久了？”

　　　　晨曦有点气恼的想，这俩口子还真是绝配，都爱叫那谁，难道不会问人家名字么？她忍耐下性子，回答林太太来了有二个多月了，并有意的自报了姓名。

　　　　林太太叮嘱晨曦好好干，并意味深长的说自己最喜欢老实安份的员工。

　　　　晨曦没多想回应说一定会努力的。

　　　　老板和紫珊回来时天已经快黑了，晨曦想今天太晚了，去找依依是不可能了，于是想跟紫珊说明天请假，可是紫珊回来后一直在忙着看晨曦写的电话记录，又交待小波准备明天要送的货，老板也坐在边上不时的交待紫珊事情，晨曦开不了口，只好在一边干坐着。

　　　　好不容易等到老板停下来开始喝茶，晨曦赶紧说了林太太让回电话的事，然后巴望着紫珊会停下手中的事，好有机会开口请假。

　　　　结果，老板接通电话后却在电话里跟林太太吵开了，那些语音含糊不清的闽南语，晨曦听不明白，只是她听到好几次提到小方、小方的。

　　　　老板没说几句就很生气的把电话叭的一下用力挂回了机座上，并气呼呼的交待紫珊明天赶紧去给他办个大哥大，并骂了句“靠腰啦（骂人的台湾话），一天到晚吃饱了没事做，东问西问的，查母（台语女人）真烦死人啦。”

　　　　晨曦注意到紫珊的脸色阴郁，没敢再说请假的事，下楼去餐厅吃饭了。

　　　　接下来的几天，紫珊几乎天天跟老板外出办事，而晨曦便只好暂时不提请假的事，每天在公司负责接听电话。琴子这几天都不跟晨曦说话，即使晨曦主动打招呼，她也当做视而不见。小波却格外的高兴，正好月底要盘点，他把仓库一些库存搬进办公室请晨曦跟他一起清点。
第十九章　结　盟
　　　　这天中午，饭桌上紫珊交待小波下午去火车站接人，晨曦心里暗暗为小波担忧，她知道要来的是老板刚来那天说的小四。

　　　　吃过中饭，紫珊把晨曦叫到四楼的办公室长谈。

　　　　从紫珊口中，晨曦得知老板一大早就去广州办事处了，老板走前同意了紫珊调晨曦去业务部的事。

　　　　紫珊自晨曦来德森后一直不曾单独找晨曦谈过什么，而此时紫珊一脸的严肃，让晨曦有点摸不清头脑，晨曦暗暗回想自己这些天在工作上有没有什么失误，可是想半天实在没头绪。

　　　　“晨曦，你来公司时间也不短了，你觉得我的为人怎么样？”紫珊很突然的问。

　　　　晨曦想了想，谨慎的回答：“方小姐，我觉得你很专业，跟你在一起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叫我紫珊，跟你说过了不用老叫方小姐。”紫珊打断晨曦

　　　　晨曦有些拘束，小声说：“大家都这么叫，再说你是主管，我叫你名字别人会有意见的。

　　　　紫珊笑了起来，靠在真皮的大班椅里看了晨曦半天才说：“你说的是琴子吧？除了她不会有别人这么敏感。”接着叹了口气继续说：“晨曦，你别看我是主管，看起来好象很风光，老板不在事事我做主，可是我的难处不是你们能体会到的。有时候心里难受，连个说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晨曦有些诧异，这个平时高高在上的主管，永远带着自信的微笑，气定神闲坐在大班台后指挥她们工作的紫珊，她也会有难处？

　　　　在这个下午，晨曦从紫珊那听到了很多以前自己不知道的事。

　　　　马上要到的小四是林太太在大陆的远房侄女，小波其实也是林太太家族长辈在大陆的远房亲戚。不管紫珊对公司有多忠心、有多卖力的为公司的经营付出努力，终归对于进出货这种核心要害的事，林太太还是要控制在“自己人”手里的。

　　　　紫珊以前在广州的林老板姐夫公司工作，而当时林先生还不是林老板，只是他姐夫公司的一个经理，因为一些原因林先生自己开始单干成立了德森贸易，林先生自立门户成了林老板，他从姐夫的公司带过来的人里有除了紫珊，还有雅文和平仔。

　　　　为了避免在生意上和自己的姐夫起冲突，林先生把原来放在广州的德森总部迁到了f城，在广州只留了一个办事处，主要负责维持原来的一些老客户。名义上紫珊是公司在大陆的主管，广州和f城的所有生意都由紫珊照看，实际上广州的一些事情雅文常常是自作主张不向紫珊请示，大有自立山头的趋势。

　　　　平仔是紫珊的亲哥哥，人很聪明，能力也强，但是有点滑头，也贪玩。紫珊一直想让哥哥掌管广州的大权，但是老板以平仔不踏实为由，让雅文主持广州办事处的日常事务。

　　　　紫珊当初把依依从老家叫来，原想着将依依培植起来派去广州，为自己看牢广州的办事处，没想到依依不但没能在工作上有所建树，还跟了陈明仁直接离开了公司，其结果直接导致老板对紫珊的用人眼光大大的质疑，而广州那边的分理处更是直接名正言顺的脱离了紫珊的控制，由着雅文占山为王的逍遥了。

　　　　紫珊对于晨曦来公司后的表现是满意的，尤其对于那晚老板测试时，晨曦的表现满意，按她的话说：晨曦是大大的给她长了脸。

　　　　晨曦听出了紫珊话里话外的意思，紫珊这是要让自己做她的心腹。

　　　　晨曦没想到这么小小的一个公司，里里外外不到十个人的小公司看似简单，却埋藏着这么多的勾心斗角，她隐隐的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却在心里有些同情紫珊，差不多的年龄让晨曦不由自主的为紫珊感到委屈，可是委屈什么，晨曦自己心里也不是很明白。

　　　　于是，晨曦和紫珊之间达成了默契，紫珊会继续培植晨曦，而晨曦要把紫珊当做自己的好姐妹，坚定的站在她这边。

　　　　下午，小波接回了小四。小波应该是事先就知道小四是来接替他仓库的工作，看起来也没什么不高兴的样子，从俩人用客家话聊天的样子来看，彼此似乎还很熟悉。

　　　　晚上几个人吃过饭，家住本地的送货员都回家了，紫珊带着晨曦、琴子、小波和新来的小四在四楼的露台聊天。

　　　　小波介绍说，小四在家排行老四，姓陈，大号美珍，小名就叫小四，俩人算是表兄妹的关系。

　　　　小四个子不高，皮肤有点黑，大约是在家务农晒的，有点腼腆，但对晨曦表示出特别的友善，主动提出要跟晨曦睡一个床。（三楼的女宿舍只有二张床，以前是晨曦和琴子一人一张，现在多了个人就得有二个人睡一起了）晨曦觉得这个乡下来的小女子有种纯朴的亲切，也痛快的接受了这个提议。

　　　　晨曦注意到紫珊眼里的赞许，晨曦其实是真心觉得小四纯朴所以才向她示好，但紫珊却以为晨曦是因为小四是老板娘派来的人而接近。

　　　　琴子却因为小四的举动很不高兴，带着情绪的把椅子踢得哗啦一响，就独自下楼去睡了。

　　　　小波冲着琴子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回头对她们说：“就她毛病最多，动不动使小性子，以为自己是公主呢。”
第二十章　意外的来信
　　　　这天保税区的一家工厂对德森送去的磨皮机不满意，紫珊派晨曦去处理，晨曦到工厂看过后发现是工人操作失误，不是机器有问题，于是帮忙调了调机器，向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