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菡没明白母亲的意思,“自然难得,我姐姐的容貌,品行,见地。就是长安城的贵族公主们也及不上她。”
“我不是说这个。”文夫人看了看自己女儿眼睛里纯净懵懂的光,叹了口气,“德容言工俱佳的女儿家长安城里比比皆是,娘刚才说安庆王妃难得,是说她那份心性,还有性情。”
“哦。”清菡其实还没明白。
“再过几天,那位谢大人家的刁蛮公主就要嫁进安庆王府了吧?偏这时候,那位李家的少爷要出远门。”文夫人不无可惜的叹气,“这么一来,安庆王妃可就没有一个娘家人在眼前了。”
这一句,清菡听得明白,不以为意的说,“要我说,那位小爷不在反倒是好,从我认识他开始,他就没给过姐姐几个好脸色。他不在,姐姐还省得看他的脸子,没准儿倒省了心。”
文夫人又是一叹,心里想的是上个月安庆王娶妻时候轰动长安城的热闹场景,有所感悟的低声道,“为娘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她那时候会说‘怎么样都好,只是别同她一般’了。”
文夫人这么想着,不由得心头更沉,看着自己天真浪漫的女儿,她的心里忽然涌上了不好的感觉。那样心思玲珑通透的安庆王妃尚且不能驾驭自己在王府的生活,那么,天生就没心眼儿的清菡呢?在门槛那么高的盛王府里,她又能过上怎样的日子?又能不能如她自己所想那样,处处受着盛骏小王爷的维护和宠爱呢?
这一刻,文夫人竟有些后悔,可她望着满院子的贺礼和已经堆起来的红色绸缎,只剩下叹气的份儿。
可这会儿后悔,已然来不及了。
“王妃,谢大人已经在门口等了一刻钟了,您要不要见见?”巧眉端着盘子从外头进来,瞧了瞧站在窗前看景的云瞬,在客厅里等着的那位好歹也是朝中的重臣,她这么把人家扔在外头足足一刻钟是不是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云瞬仍看着窗外,好似那边有什么极好的景致特别吸引她一般。巧眉的话如同落进深井里头,半晌才得了一句回应,“也好。”
虽然等了很久,可谢彦的脸上没有一点的焦急之态,在他对面落座的云瞬更是悠然闲适,巧眉奉茶之后很快退下去。将一室的茶香和安静留给这关系微妙的二位。
“安庆王妃。”谢彦抱了抱拳,算是见了礼,云瞬也很客气的欠了欠身子,“谢大人。”左右是他来找自己,有什么事情也该他先开口,自己要做的,只是接招罢了。其实就算谢彦不说,她也能猜到*。他选择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无非是为自己即将要进门的女儿谢丽姝探探路罢了。
“安庆王妃。”谢彦果然先开口,从云瞬出现的时候他便晓得这个安庆王妃不是他可以随便驾驭的女人。谢彦心里立刻打定了主意,打量她时的那种犀利目光也缓和了下去,想了半晌,低声道,“小女平日被下官骄纵惯了,难免性情有些……平日里如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还请王妃多多见谅。”
原本浑身上下竖起的戒备在谢彦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松懈了下去。云瞬在这一刻竟然有些羡慕谢丽姝,她多想也有这么一个会说话的父亲,在自己出嫁的时候替自己说些漂亮话,在自己犯了错的时候,替自己周旋一二?
“谢大人言重了。”云瞬有些词穷,从没有人教过她作为一个主母应该说些怎样的客套话?
谢大人似乎看出云瞬的窘迫,莞尔一笑,又说道,“王妃自是体谅大度,是下官爱女心切,倒叫王妃见笑了。”
“听闻令弟已经启程去往乌里雅苏台?”开场白过后,谢彦放松了很多,和云瞬聊起了家常。云瞬点了点头,谢彦端起面前的茶盏来啜了一口切入正题,“想当初康平王在世的时候,曾经托下官日后多照拂李少爷,没想到还未等到李少爷登台入阁,老王爷就仙逝……”谢彦叹了口气,语气之中尽是惋惜,他注意到在说到康平王的时候,云瞬的眼中闪过一丝哀伤,他沉下语气,接着说到,“不过幸好,小少爷聪明勤勉,日后的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不过……”谢彦恰到好处的拖长了尾音,云瞬看了他一眼,“不过什么?谢大人但说无妨。”
谢彦笑了下,“不过小少爷终归年纪尚轻,且官场上的事也不是谁勤勉,谁便可以跃居人上的,最好是能有人从旁提携一二才是上策。”
唇角溢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云瞬望着谢彦那副老狐狸似的面孔,已经将他话中的深意看透,原来他是要来用这个和自己做交易?用李云彻的仕途来换取她对谢丽姝的纵容?谢彦的算盘打得好精妙!她只有李云彻一个亲人,用他来谈条件果然是最有效的办法。
“谢大人可能误会了。”云瞬收敛起自己的目光,如水的目光坦然对上谢彦的双眸,“家父并没有想让云彻位极人臣,李家是皇室宗亲,已经享受太多殊荣,再要求多,恐怕会惹得天怒人怨。”
谢彦眼睛里的瞳仁一闪,缩如针芒,“王妃的意思是老夫在欺骗您么?老王爷的托付不会有假。”当初李图到处求人日后帮衬他儿子的事儿,岂止他一个人记得?
云瞬这一次完全笑了出来,笑意在她略显憔悴的脸上漾开,却看得让人心惊,“并非是云瞬不相信您,而是……家父临终时看透人生,叮嘱我们姐弟日后不图大富大贵,只求平安百世。”
谢彦没有再说话,默默起身告辞。两人谈判交易攻心为上,谢彦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中好手,可奈何对手是一个不贪不怕的女人,没有短处可以被他掌握的时候,无论他如何口灿莲花,也难以让李云瞬向自己低头。
“爹,你回来了?怎么?不顺利吗?”丽姝走近,看清谢彦脸上冷淡的表情,心里也跟着一沉,忍不住嘟囔道,“我就说嘛,您干吗去找她?她那个女人是茅房的石头,又臭又硬,很难讲话的!”
谢彦狠狠瞪了她一眼,“混账!说话如此没有顾忌!什么那个女人?她是你日后的主母,你是妾室,她是正妃,长幼尊卑你也不懂了?”
被谢彦一骂,丽姝也不敢再放肆,低着头不说话。谢彦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要不是你非要嫁给长孙舒豫,为父又何必去找她这一趟?”
“那您到底和她说什么了嘛。”丽姝心里好奇。
“为父本来想用李云彻和她谈条件,可她根本不为所动,想来也难怪,她丈夫长孙舒豫是皇上的亲表弟,手中兵权在握,是何等的荣耀?她的弟弟又何须我来提携,想我那会儿真是自取其辱。所幸,安庆王妃没有说什么让为父下不来台的话。”
听他说完,丽姝冷笑两声,抱着肩膀看着谢彦,“爹,你真是犯傻,在她眼里,李云彻算老几啊?她的眼里就只看得进去一个苏墨远!”
谢彦眉心一皱,示意身边的侍从们退下,关上房门,语重心长的对谢丽姝说道,“儿啊,这些话且不论是真是假,日后你都不能再说。”
“为什么不能说?她之前的那些丑事整个长安城都知道,谁不在背后议论她?”丽姝还是不服气。
谢彦一瞪眼,恨铁不成钢的啐了一口,“糊涂的东西!全长安城谁都议论得,偏你议论不得!”
“凭什么!她做得,我还说不得吗?”
“没错!谁让你以后将是长孙舒豫的侧妃?一个男人最不愿让人知道的事情莫过于妻子不忠,就算她李云瞬和苏墨远真有什么,那些话也不能从你的口中说出去,你要想着维护丈夫的利益和名声,这么粗浅的道理还要为父教你?你的心眼儿都长到别人身上去了?”
一顿话骂的丽姝立刻哑口无言,谢彦说得对极了,李云瞬的丑事也是长孙舒豫难以启齿的丑事,而长孙舒豫……即将成为她的夫君。
“爹,我懂了。以后我不说了。”丽姝垂下头,低声说。
谢彦瞧了瞧丽姝那副气馁的样子,心疼的叹了口气,“丽姝啊,你进了王府以后,只要不去招惹李云瞬,她是不会对你怎样的。日后要贤惠,大度,不要惹是生非。”
“知道了,爹。孩儿会努力做好一个妻子的。”丽姝换上一副笑颜。
第七十章 空房之喜②
“去吧,出阁前记着去灵堂给你娘磕头,她若在……你也不会成现在这样子。”谢彦有些疲惫,坐在椅子上摆了摆手。丽姝转身走了,望着她的背影,谢彦再一次叹气出声,“傻孩子,长孙舒豫的妻子已经是别人了,你再怎么努力,也不能抢走一颗拴在别人身上的心。”
日子便继续无风无波的过着。长安城的秋老虎来过又离开,在今夏的最后一场大雨洒满大地的时候,已是八月初八。
晨露在已经蜷曲起得荷叶上打着滚儿,一眼看去尽是通透莹润之态。一早来王府道喜的客人快要踏破门槛,贺礼堆了整整一院子。可偏偏一家子人没一个脸上带着笑模样的,下人们个个如临大敌般小心翼翼,把脚步声放到最低,生怕惊扰了正屋里的安庆王妃。
王爷纳妾,她这个才做了不到一月的王府主母……心里该多难受?
“今天不是王爷的喜事儿吗?怎么前头一点动静都听不见?”巧眉往前头跑了几次,也没听见什么名堂,忍不住抓住一个小厮过来询问究竟,那小厮满脸苦笑,“眉姐姐,您瞧瞧前头,院子外头刚建起来的那道围墙,您还不明白吗?”
“那围墙怎么了?不是侧王妃要建别院才修的吗?”巧眉踮着脚往那头看。
那小厮摇了摇头,“哪儿是侧王妃修别院啊,那墙是王爷吩咐修的,早就下了命令,前头院子里不管乱成什么样,只要声音穿过墙这头儿来,我们可就要倒霉。”巧眉一听愣了,“这是什么时候立的规矩,我怎么没听说?”
“您是王妃身边的人,不会到前院去,这命令自然没您的事儿。前一阵子,王妃不是身子不适吗,王爷说怕扰了王妃休息,才这么做的。”
“那侧王妃修别院,那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会听不着?”巧眉又追问,那小厮支支吾吾半天,才说,“给侧王妃修的别院……不在这儿。”
“不在这儿?那在哪儿啊?这儿不就是王府的后宅吗?”巧眉被他说得有点发蒙。
“王爷在王府里另挑了一处宅子给侧王妃修……修了别院。”小厮说到最后几乎是拿舌头一带而过,这事儿……贺叔交代过,不让说。
巧眉立刻抬眼看了看敞开着的卧房的窗扇,心里沉甸甸的,“你去忙吧。我知道了。”小厮如获大赦,立刻跑了。
来在房门之前,巧眉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换上一副大大的笑脸,“王妃,您晌午要吃什么?奴婢这就吩咐厨房去做。”
飘着白檀香的房间里,云瞬正坐在桌前临帖,巧眉一进来,她便放下笔,“我中午没什么胃口,随便备些吃的就好。一会儿你到前头去看看,对了,晚雨,你也叫几个伶俐的丫头过去帮忙,前头冯妈怕是要忙不过来。”
晚雨是新被贺叔调过来的丫头,年纪不大,却老成持重,听了云瞬的话,轻笑道,“王爷让咱们伺候王妃,可没说让伺候侧王妃。咱们哪儿都不去,就在这儿伺候您。”
巧眉也跟着说,“是啊,王妃,您别操心前头了,前头……自有人忙活,我们几个还是留这儿伺候您吧。”
她们不愿去,云瞬也不强求,忽而想起一件事来,“初晴呢?一早上没见她了。”
晚雨似乎才发现初晴不见了,脸色一变,立刻说道,“奴婢去找她。”初晴是和她一起被挑来的丫头,可性子却活泼好动的很,今天是重要的日子,她可别惹了什么麻烦才好。晚雨刚出了门,就看到有几个侍女在树底下窃窃私语。
“你没瞧见吗?那边好大的气派,光是装缎子的箱笼就有五六只,还有那么多的珠宝首饰,真是漂亮极了!”
又听另一个低着声音说,“要是再晚几天就好了,咱们就能去伺候那位新夫人了。可惜了……”
“别乱说,你来得晚不晓得,王爷对咱们这位多上心。”
“可我总听人说,妻不如妾,搞不好最后还是侧院的新主子风头盖过咱们这位正主儿。”
晚雨沉着脸,咳了一声,从房檐的阴影里走出来,惊得那几个小丫头一跳,里头一个穿着与别人不同的小姑娘一看是她,立刻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晚雨走到她们近前,“你们几个,眼皮子怎么那么浅?咱们都是王爷亲自挑出来的,王妃待咱们哪样不好?背地里说这些有的没的,让贺叔和冯妈听见,怎么得了?快去忙自己的活儿吧。”
“初晴,你过来,王妃刚找你呢。”晚雨一见初晴要溜,赶紧叫了一声。初晴耷拉着脸,走过来,“知道了晚雨姐。”
“我告诉你,你比她们身份都高,不要和她们这些小丫头一般乱说话。王妃是正妃,又早进门,以后生个一儿半女就更尊贵,现下那边的风光算得了什么。以后要多给那些小丫头们说这些,不要像她们一样轻浮。”晚雨一顿说,初晴不敢再说话,一个劲儿点头。晚雨走了几步,又叮嘱说,“一会儿见了王妃不要说前头的事,王妃要是问起来,就说不晓得,明白吗?”
“是,我知道了。”初晴也觉得晚雨说得很有道理,王妃的确对她们不错,要是王妃真的伤心的话……她也会跟着难受的。
书案上一幅字已经写完,云瞬正端详,听见晚雨和初晴回来,也没回头就吩咐道,“你们几个收拾一下,一会儿我要去盛王府。”
三个小侍女面面相觑,半晌,巧眉挤出一个笑来,半开玩笑似的说,“王妃您是忘了吧?今天晚上……侧王妃还要给您敬茶,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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