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坐在艇长椅上的沃克却丝毫没有谈天的兴致,听到南瓜的回答,他的心中莫由来地感到了一阵烦躁,正想找个理由搪塞一下南瓜。 ; ;沃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我是机器人,原本就是为了把人类从重复劳动中解放出来而发明的。 ; ;我为什么会觉得不耐烦?利用空闲的时间教授南瓜人类通用语是有效率地做法,我又怎么会想到拒绝?
因为我心中有烦恼的事情;因为林冲、孙二娘等人已经陪同伊莎贝拉带着水晶猫寻找了十余个地方,没有带回一个令人鼓舞地消息;因为老匡和赛普洛斯的事情,就像两块大石头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头……
讨厌的人类情感!我的逻辑和理智又在不知不觉中被左右了!人类的情感真是糟糕,为什么负面情感有这么多!这种感觉不但会令人感到很难受,而且会影响工作的效率和对事务地正确判断!如果我没有人类的情感,赛普洛斯就不会死去!唉……
我一直在追求人类的情感。 ; ;现在我终于获得了我想要的东西。 ; ;但是,与此同时,我是否也失去了很多东西?
南瓜呆望着一言不发的沃克,正在怀疑主人为什么不说话,忽然身后响起了一个尖细的声音:“噗噗!错了!不是‘要一定会学’,而是‘一定要学会’。 ; ;”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最聪明的噗噗——北北来了。 ; ;噗噗的发声器官和人类有些差异,不过北北是个特例,经过锻炼已经能够清晰地用人类通用语说话了。 ; ;只是声调又高又尖,听起来就像花腔女高音在唱歌一样。 ; ;北北和南瓜是伊甸学苑首届毕业生,智力没有南瓜高,现在虽然学会了用双手地八进制计数,比原先的“四进制”进了一大步,可是十进制总是学不会。 ; ;不过北北学语言却比南瓜快。 ; ;这一点让南瓜很不服气。 ; ;沃克纠正南瓜的错误它倒不觉得丢脸,但见北北纠正自己的错误,南瓜就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了,一使劲儿把身上的刺鳍都竖起来:“来,我背上数数刺有几根?”
“噗噗!又错了!是‘数数我背上刺有几根’!”北北脑筋简单不虞有诈,先是认真地纠正了南瓜的语法错误,然后就开始数南瓜地刺鳍:“噗噗,一,二,……六。 ; ;七。 ; ;一手,一手一。 ; ;一手二……噗噗,一共有三手三根!”
“哈哈!”南瓜这次得意了,“什么三手三根,是二十七根!回去学数数吧,别在这里丢人!”
“你!”北北现在才明白南瓜的诡计,恼怒地举起了小拳头,不过看到南瓜身上的尖刺,想了想又把拳头放下了,“噗噗!月夜姐姐!南瓜欺负我!”
打不过就告状,这是北北的绝活。 ; ;她的小嘴一撇,配合眼泪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面滴溜溜一转,这副楚楚可怜的表情杀伤力太大了,如果说伊莎贝拉的如丝媚眼是可以杀伤百分之九十九男人的超级武器,那北北的垂泪双眼就是对女孩杀伤概率百分之百地核子武器,几乎没有任何人可以幸免。
伊甸学苑中地学生对月夜教授都是很尊敬的,南瓜也不例外。 ; ;一看北北抱住月夜地大腿,南瓜就知道事情要糟,身上竖起的刺鳍立刻蔫儿了,长长的身体蜷成一个圈,把脑袋藏进去低声嘟囔道:“没本事!就会告状!”
“没事的,北北,南瓜和你开玩笑而已。 ; ;”月夜笑着蹲下来哄北北,顺手掏出一块糖塞进北北的小手心。 ; ;北北立刻破涕而笑,欢天喜地地享受世界上至高无上的美味去了。 ; ;沃克也被逗乐了,心头的压抑略轻,转过身来问道:“月夜,怎么样?艇上的生活还习惯吗?”
“喵!妙!”猫猫抢先叫了起来:“这条船就一条道通到底,怎么走都不会迷路!”
这下众人都笑了,可不是,潜艇内部就相当于一条长长的走廊,只要不去舰桥和舱底,当然怎么走都不会迷路。 ; ;月夜也笑着点点头:“的确很好,我听说体质差的人容易晕船,深蓝号在水下很平稳,一点晕船的感觉都没有。 ; ;”
“呵呵,那就好。 ; ;”沃克感到自己的心境又恢复了正常,这真是美好的感觉。 ; ;走笔如龙,沃克唰唰唰几下画好了一张草图:“现在,我们开始第十六项测试,噗噗的声纳校正。 ; ;月夜,这是南瓜看到的海底礁石地形,你和噗噗用超声波探测到的地形对比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误差。 ; ;”
“好的。 ; ;”
“要精确一些,我要测量这个海区的声速梯度。 ; ;”
“没问题,我会去找张副艇长对照的。 ; ;”
“南瓜,还要麻烦你再出去一趟。 ; ;”
“没问题,主人!我正好还没吃饱呢!”
“南瓜……刚才那条双髻鲨可是有三米长,你把它装在哪儿了?”
“主人,我不知道。 ; ;可是我还饿。 ; ;”
“呵呵,去吧。 ; ;”
“是,主人!”
“五舱。 ; ;”
“有五舱。 ; ;”
“升降舵015,上浮15米。 ; ;”
“是,升降舵015,上浮15米。 ; ;”
“一舱。 ; ;”
“有一舱。 ; ;”
“准备计程仪的修复工作。 ; ;”
“是,准备计程仪的修复工作。 ; ;”
……
深蓝号的艇员们又开始精神焕发地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 ;不经意间发生的一段小插曲宛如云层中透射出的一缕阳光,幸福的人会看到那束金色的希望,而不幸的人,则只会盯着黑沉沉的阴霾怨天尤人。
第六卷 做眼 第284章 你
第284章 ; ;你
洁白。
没有任何瑕疵,没有任何边界的洁白。
静寂。
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连呼吸和心跳的声音都没有。
在永无穷尽的孤寂中,老匡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渡过了多少岁月。 ; ;他找不到赛普洛斯的踪迹,珂尔斯也毫无回应,只剩下他孤单的一个人,无穷无尽地在白光萦绕之中徜徉、思索。
孤独是最可怕的恶魔,很多囚禁在单身牢房或是流落荒岛的人在获救前都变成了疯子。 ; ;可是,无论是暗无天日的牢房还是荒无人烟的孤岛,比起生之寅塔的环境都称得上天堂。 ; ;囚犯可以嗅气味、听声音、看场景,囚犯可以敲墙壁、撼窗棂、量斗室。 ; ;囚犯的五官可以感知外界,囚犯的四肢可以与外界互动,可以做无数的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避免被孤独吞噬自己的理智。
而老匡,什么都没有。
没有方向,没有坐标。 ; ;没有观感,没有行为。 ; ;没有空间,没有时间。 ; ;没有自身,没有环境。
所剩下的,只有自我;所能做的,只有思索。
此时此刻,老匡才感受到存在的珍贵,一遍遍地告诫自己——
 ; ; ‘无‘错‘小说‘m。‘QUlEDU‘ 存在,就是自我。
你不能失去理智;你不能失去思索。
你,不能再失去。
执著的信念支撑着你。 ; ;或者说消亡地恐惧役使着你,你不能停止思考,一旦停止,你不知道下一刻还有没有思考的权力;在这里,能够回应你的,只有你自己,如果完全失去了回应。 ; ;你就无法证明自己的存在。
还有无数的事情等着你去做,还有最终的心愿等着你去完成。 ; ;你。 ; ;一定要存在下去,你,一定要证明自己的存在!
你存在于何时何处?这里完全没有空间地坐标,没有时间的标准,你,真地存在吗?
你存在。 ; ;根据你过去的记忆,现在的你在生之寅塔。
亡之寅塔是容纳亡灵的所在。 ; ;生之寅塔容纳的就应该是生灵。 ; ;进入亡之寅塔的亡灵何止万千,那么按理说生之寅塔之中不应该如此冷清。 ; ;为什么一点回应都没有呢?身边的这些白光又是什么?和玩家死亡时地那一道白光一样,是灵魂吗?你呢?你也是灵魂?你就是这白光的一部分?即便是,为什么游戏会禁锢现实中的你?为什么面对着他们,你同时感受到可最安详的宁静和最深沉的恐惧?
一个单纯的游戏没有道理会禁锢现实中的你。 ; ;你一直对天凯武的理论嗤之以鼻,你一直在殚精竭虑地反驳他,可是你没有想过为什么要下意识地这么做?你一直固执地认为游戏世界只不过是虚拟地世界,是现实世界的一个部分。 ; ;可你的内心深处,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吗?
狡诈的潘老板、睿智地扎克、憨顽的弯刀众、忠诚的赛普洛斯、聪颖的伊莎贝拉、冒失的猫猫……无数活灵活现的NPC掠过你的脑海,真的有程序员能设计出如此真实的NPC性格?即便有,他们的表现已经和真实地生命毫无二致,为什么你依然执意于他们地存在形式?是否,生命不应该用存在的形式来区别?
被破解地魔法阵、没有被破解的魔法阵、天凯武计算机上那繁奥无比的魔法能量转化公式和运行规律……难解的往事浮光掠影。 ; ;真的有游戏策划可以开创一套全新的魔法理论,让一个获得两届诺贝尔奖的物理学家都难以参透其中的奥秘?也许,这套迥异的文明真的存在于世?它的舞台,就是戴上头盔后进入的那片世界?
现实中冥想的韩扬、游戏中冥想的韩扬,被囚禁的蓝色光球,在高温炉中苦苦挣扎的你……不可思议的相似涌上心头,这一切,难道只用巧合二字就能够解释?世间的必然,不正是由一连串的偶然表现在人们面前,最终才被人们所发现吗?为什么你面对了、经历了。 ; ;却依然要认为它们只是偶然?
难道。 ; ;这个游戏的世界,竟是真实的?只是你不敢去想?
不……不!不可能!
如果这是个真实的世界。 ; ;玩家的尸体不可能在死后会变成白光消失,也不可能在受到重创之后还能依靠药水再生新的手脚;如果这是个真实的世界,不可能在公测前后世界的大小相差百倍,NPC的语言也不可能和地球的语言相同,他们更不可能对自己的世界改变了百倍大小而毫不介意!
太多的不可能,太多的不可思议。 ;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你的想法是错误的。
想到这里,老匡如释重负。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胆颤心惊的反思。
什么叫真实?你用来判断的依据,只不过是在你生活的世界中总结出的规律,它们不适用于另一个世界,并不代表着那个世界不真实!什么叫不可思议?你不理解的事物就是不可思议,可是就像面对风雨雷电的古人一样,不理解并不能否定它的存在!
你为什么会感到如释重负?你只不过对游戏世界的性质作出了一个定论。 ; ;你为什么会感到轻松?难道你内心的最深处,希望这个游戏世界是虚假的?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希望,会这样在心底的最深处暗示自己?
无边的恐惧袭来,老匡强迫自己苦苦挣扎着思考下去。
你一直被自己的感情所蒙蔽,你一直不愿意承认这个游戏世界地真实性。 ; ;因为你怕。 ; ;你从心底里感到恐惧,不愿意去思索两者之间的关系。 ; ;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恐惧?游戏世界和你的生死存亡有什么关系?你的记忆,对你自己隐瞒了什么?你的记忆,遮蔽了什么恐怖的事实?只剩下这生命中最原始的恐惧隐隐透露出一丝端倪?
老匡不寒而栗。
不,不,不!不!不!不要真实地答案,不要思索下去。 ; ;不要再思索下去!
孱弱者,闭室囹圄。 ; ;穷毕生力,不能捭阖,纵勉力为之,聒耳犹聩,瞋目如盲。
停止了思索,便宛若停止了挣扎。 ; ;乳色的洁白无边无际,犹如平静地湖水。 ; ;没有骇人的惊涛,没有咆哮的巨*,它是最温柔平和的存在,甚至连在湖畔嬉戏的一个孱弱孩童也不会去伤害。
但若孩童失足,这湖泊依然会吞噬孩童的存在。 ; ;同样祥和,同样宁静,吞没前后,皆尽如此。 ; ;世间的凶险。 ; ;本就不是都要以狰狞面目示人地。
老匡正如那堕水的孩童,甫入其中尚能挣扎自救,尚能掀起小小的浪花。 ; ;可是随着时间的消逝,挣扎却越来越微弱,掀起的浪花,也渐渐变成了荡漾的涟漪。
湖水依然在静静地等待。 ; ;一无所示。 ; ;对于它来说,孩童堕水后,便已是水的一部分,挣扎一时与挣扎一世毫无二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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