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将军命自己辅佐这位小白大人,老实说,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愿的——自己的儿子都比他要大了。可既应下了这份差事,便要认真当好。如今这事,正是自己复起立功的机遇,更是为将军征得重回沙场的大好机遇!
第一百一十章
遣走了方德隆;白安珩走到桌后,取来纸墨奋笔疾书。不多时;一纸密报已然写好,高声唤进守在门口儿的待砚:“把这封信加急送到京中五皇子府上。”
这事不比寻常,若那些兵马是大皇子的……从那胡昊“离职”的时间上来算算;再加上召集、安置的时间;只怕这支军马至少也已经有了两年左右的时间。
岚州比起合县;离京城更近一些;且中间没有山峦河流阻隔,若是策马东去,就能直直杀到京城门口儿!
可这么多的兵马;他们平日里是怎么供养的呢?
养兵不比养些下人什么的,从王安启的密报上来看;这些私兵也并不会自己开垦种地,那便必是要有人供养着他们的。可这粮草一向就是大开销。就算大皇子手底下有些产业,能赚得了钱。可买粮运粮却不是什么小事,且大笔买入粮草,总能惊动到地方。要是他们跑到南方去买这些东西,那北上的船队就不会是个小数目。
偏偏西北这边又连年欠收,每年还都要从其它地方调粮支应……等等,调粮、贪墨?!
白安珩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为何那些粮商如此大胆宁可官商勾结也要暗中压榨京中送过来的来粮食?!为何明明偶尔风调雨顺,合县几处地方还年年上报灾荒的消息?真是粮食不够吃吗?还是说,有什么人在跟当地的百姓挣粮食?!
“来人!”白安珩都没觉出来,自己的声音竟然有一丝发颤。
待砚这会儿去送信了,这回进来的是展纸。
“请赵先生他们过来。”上回那案子,还得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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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筃手中拿着络子,正给白安珩打着扇坠儿,打了一会儿,抬头看看外头天色,有些疑道:“二爷还没回来么?可是前头有客,又或是有什么案子?”
县太爷要管的事情可宽了,上到皇上、朝中发下的大小旨意,小到张家赵家为了一只鸡、几根草叶子吵架动手。这些都要县太爷去亲力亲为。
白安珩身边儿的师爷虽多,可有的事情能交给他们去办,有的事情就算下头人都办得差不多了,他还是要出面去做个样子。
这会儿天色都黑下来了,又是七八月份的日子,还没回来,说不准前头又有什么官司还没结呢。
夏荷闻声忙去二门口叫来小厮打听,过了会儿才回来道:“夫人先歇歇吧,听说二爷今日叫了赵先生他们过去商量事情,这会儿人还没散呢,奴婢已叫厨预备了下了,若是一会儿还没散,就给二爷他们先送过去些吃食。您也垫垫。”
韩筃这才放了心,有正事要商量没什么,知道人就在前头就好。只笑道:“我现在每日就只是吃、吃、吃了。”
孙妈妈在一边听见,笑道:“夫人这话说的,难得这一胎这么省心,能吃可是好事儿呢!把哥儿姐儿养得壮壮的,这才是最好的呢!”
韩筃指指自己的肚子:“这才几个月?就这么大了,要是比它哥当年还重,我可不敢生了。”
“到时可就不由得您了!”孙妈妈笑着过来扶她下地走动,“您这是多好的福气?看看京中那么多家子,有几家能跟咱们家似的?”说着,忽又笑道,“还记得当年县主何等尊贵?这二年她出了门子后那日子就不必提了——现在才熬出头来。只说上回县主来信说,敬王爷把他家三小姐记到王妃名下了,这会儿也讨了个正经的县主名号,虽比不上她姐姐,可也不错了……”说着,又叹了一声,怎么说那也是个庶出的,现在也记成嫡女了。
韩筃笑笑,这事同上辈子倒是一样,只是早些?还是晚些?她就记不得了。
“说到她,她的日子倒比我早些,应该是九、十月份吧?”
“可不是?眼见这就快生了。”
“早点儿把送她的礼物备出来,男女各备一份儿。”赵茹岚这个孩子得之不易,估计最后十有八|九会养在她自己的身边儿,并不会送到宋家去交给那个老太太吧?
好半天,白安珩这才转到后头来。自然,饭也是在书房跟那四位幕僚一起用的。这四位……不对,应该说是这六位,一共来自四个地方,背后的主子,也不尽相同。
白安珩叫他们过来的时候犹豫许久,拿不准到底要不要同他们直言发现私兵的事情。毕竟,四位中有一位,可是皇上处派来的人呢。
皇上到底是个什么心思,白安珩实在不敢揣摩。毕竟,这事关下任天子,皇上就算再偏爱自己、偏爱白家,自己也不能因此就失了谨慎。可要是不说,这事自己知道,这会儿也报到五皇子处,将来肯定还会告知自己的父兄。若让皇上知道他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又或一直不清楚,只怕到时……
思索再三,这才决定暂且按下——这事就交给五皇子琢磨吧,反正自己已经把命卖给他了,将来要是大皇子登基,如今自己无论如何行事,都是死路一条。
请来了四人,白安珩没说发现私兵之事,转而说了另一件事——之前查的那个案子,虽似乎得出了结果,可有个事情却没闹清楚——被他们偷偷换下的、扣下的粮食,都到了哪儿去?
无论是私下贩售、还是走了别的途经,都得有个结果吧?
之前是自己思虑不周,一时没想到,如今既然想起来了,做事必要有始有终,哪怕是他们卖了、囤了,也得有个凭证依据,又或收放的地方。既然已经开头查了,那查个清楚便是。
四人虽多少有些奇怪,却也没多问什么。白安珩说的是,虽这案子已经结了,可万一过上几年他回京述职时,皇上一时好奇,问起他来。他就算并没下狠手除根,也至少能有个说道吧?
只这查,就不能只查之前被判了的那些人了,连同着之前提前收手的,也要暗中查清,省得来年他们再犯此事,到时又要从头查起。又有,合县和德县几处相联,自己县里有的情况别处未必没有,若到时他县有求,拿出些东西来给他们参谋参谋也是好的。
一面走,一面用手不住的按着额角。今天事太多,想得也太宽太大,白安珩只觉得自己有些精神不济了。
回到后院之中,见着雪团儿正蹲在院子中的一块假山上,颇有些君临天下的意思,让白安珩不由失笑起来。冲那小家伙招招手,让它过来。
雪团儿听见声音,转头看见白安珩,于是两眼发亮的跳了下来。它知道,男主人一回来,晚上就又有加餐了!
听见白安珩回来,韩筃果叫了些宵夜、点心,雪团儿心满意足的蹲在白安珩的腿上,在他的袍子上面吃鱼干儿。
把手轻轻放在韩筃微微鼓起的小腹上:“还没动静?”
“这才刚几个月?”韩筃笑道,“至少也要等五六个月以上才能觉出动来呢。”
“倒是我心急了。”白安珩点点头,手轻轻在她腹上摩挲了一会儿,这才收手回来,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顺哥儿……”
他也想儿子了。
夫妻两个大眼对小眼,心中多少都有些惆怅之意。虽放心把他交给公婆带,家里又有一大群下人照料着。可小孩子几乎是一日一个样,足足三年不见,再见之时,那孩子都该懂事了!
自从怀上了老二儿,韩筃愈发觉得自己有些爱哭心软,让他一提起来,眼圈儿就有睦发红,忙低了头,又硬给憋回去了。吸了吸气,方又抬头笑道:“算算日子,县主也快了。再有一二个月就该生了,我让他们预备下了东西,只等着得了消息,就把东西给她送回去。”
白安珩点点头,也不再提儿子的事情:“这几日又有些事情要忙,恐怕晚上要耽搁些时候,你或是困了、累了,就先歇息下。你我夫妻之间不必讲就那些。”说着,又笑了起来,“如今已是七月中了,眼见就要进八月了,等到了八月,你的胎也做稳了,我带你出去走走。”
韩筃笑着点头:“远了可不成。”
“那是自然,听说他们这儿冬天虽冷,却也格外热闹,有拿冰做的色玩意儿、冰灯,还有拿冰砌起来的城墙,好玩儿得很呢。到时你多穿些,咱们虽未必能出去走动,可让他们弄些摆在院子里也是好的。”
京中暑气未消,一驾马车出了京城西门儿,向西一路奔驰而去。十数日后,才进了合县县城。
白安珩一直等着京中回信,却一直没得消息。他估摸着五皇子应该会派人再去查上一回才会送过来什么消息,可毕竟事情就堵在这儿,让他想先无视都无法。
直到八月初三那日,尚在府衙忙碌之时,得着消息,说是后面府门口儿来了一驾车,说是白大人家的京中的亲戚来了。
心中疑惑,不知什么亲戚会这大热热的跑来,白安珩揣着一肚子的纳闷回到了后头府里。果然,一驾不起眼儿的马车停在了门口儿,正往下卸东西呢,这车从外头看起并不起眼,可白安珩却认得——正是五皇子府上的马车。
马虽未必是,可车子的手艺却是。这种车,最是轻省,人坐上去路再颠簸也不难受。出个远门儿最相宜。
难道是五皇子来了?
白安珩摇摇头,失笑了下——再怎么也不可能是这位殿下亲至,最多来的是他的亲信,可……自家亲戚?
远远的,到了正房门口儿,就听见里面说话的声音,这声音熟得很,再加上还有韩筃呜咽的声音,白安珩脚下一顿,忙几步冲了进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姜哲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把白色羽毛扇摇啊摇;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正偏头看向韩筃那里,听到有人进来时就转过头来看门口扫了一眼——白安珩。
见了主人面儿,姜哲也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依旧坐在椅子上头;大扇子摇啊摇的,也不理会他。
他不理白安珩;白安珩也没功夫搭理他,进门后只扫了他一眼,见来的果是姜氏妖人;便朝韩筃那里看去了——一个小小的人儿,被韩筃紧紧抱在怀里,小肉胳膊小肉腿儿挣歪着;被韩筃哭时带的他也瘪起了嘴巴,泪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纹慧?”手轻轻在韩筃肩上拍了拍,她才略好了点儿,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看着白安珩:“表、表哥,把、把顺哥儿带过来了……”
白安珩双手有些颤抖的接过莫名其妙哭了一大场的儿子,小小的人儿,肉肉的身子,一脸的迷茫,还直打着嗝,也是一副泪眼婆娑的模样,跟他母亲一个样子的看着自己——谁说这儿子像自己?分明跟他母亲更像些么!
把顺哥儿抱在怀里,心中就跟充满了气似的舒畅开来。轻轻在儿子背上拍着,胖小子总算不怎么哭了,可还是一下一下抽搭着。
转过身儿来,总算有心思搭理自家的内表兄了,转过头去,冲他尴尬一笑:“倒让姜表哥见笑了。”
“刷、刷、刷”的晃着扇子,姜拍摇头晃脑道:“无妨、无妨,你们继续。”
韩筃脸上一红,忙站了起身,冲姜哲谢过罪,这才从依依不舍的白安珩手中强要回儿子,抱着他先进后院去了。
白安珩咳嗽了一声,脸上微红,坐到正坐上方道:“表哥什么时候出京的?也不提前来个消息,好叫人去接你。”
“再一来一回的多耽搁功夫?”姜哲这才放了手中扇子,转而拿起一边的茶来吃了一口,“我那日出了五殿下府就直接先去了韩家,走前又去了一趟你家,顺便就把顺哥儿给带着了——放心,奶娘下人都带着呢,这会儿表妹应该已经安置妥当了。”
白安珩这才想起,当初自己跟韩筃就是怕路上照顾不周,这才叫顺哥儿跟着自己父母兄嫂们留在京中的。这才刚半年多的功夫,姜哲竟又把儿子给带来了……他才刚两岁!
想埋怨,可自己又实在想儿子,所幸,姜哲应该也不是那不知轻重的人,带来了……那就带来了吧,反正妻子肯定十分欢喜。
谢过姜哲带儿子过来一路上的照料,这才转而问起其实事情。
“上次我送的信……”白安珩说着,就拿眼睛看向姜哲。
姜哲笑笑,左右扫了一眼,白安珩立时理会,点了下头,起身带着姜哲出来,朝前书房走去。正厅这里虽可挥退下人,到底不够隐蔽。
书房里,二人对坐,姜哲方道:“这回我过来,也是怕书信上说不清楚的意思。”
白安珩点头,他自然理会得。
把那把古怪扇子丢到一边,姜哲架起腿来笑道:“这事殿下叫人一同商议过几回,倒是觉着——还是跟皇上说一声儿的为好。我这回过来,一是过来看看情形,回去后便可亲报给皇上。二来也是准备亲去一趟岚州那边。”
白安珩一惊:“此事怕是不妥。”忙把那村子的详细情形说了一回,又为难道,“傍事尤可,只……内表兄莫怪,只您的人品模样……只怕就是他们当时认不出来,事后说起来也会……”
顶着这么副妖人脸,还想四下走动?他是生怕别人认不出来他么?
姜哲倒也不气,挑挑眉毛:“倒也好,其实我就这么跟五殿下一说,出来查探情形事小,四处散心事大。听说这里这阵儿到了坝子上可是极好的风光,正值得一游!”
如此明目张胆的假公济私,只怕也只这位能大言不惭的真行其事了吧?
白安珩眉角轻抽两下,决意无视他的话,转而又道:“前些日子珩又想到一事,只怕之前本县贪墨的那些粮食,跟那处有些干系。这几日叫他们暗中查了些铺子,确实——只有进的,没有出的。”
“哦?竟有如此干系?”姜哲两眼一亮。他确是一来在京中闲的难受,二来也是受不了某些人成日围着自己打晃转的他眼晕,三来呢,就是天天参人也太过无聊了,想要散心。四才是知道这回这事有些意思,想来亲眼看看。
如今人才刚到,就听说了“有意思”的事儿,姜哲的精神立时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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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抱着顺哥儿不松手,急得众丫鬟婆子一头的汗——奶奶肚子里头可还有一个呢!这要是摔了、碰了,可是三个人的事儿!
好容易回到了屋里,把顺哥儿放到了炕上,刚刚止了的泪又冒了出来,盯着儿子,见顺哥一脸陌生迷茫的模样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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