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能干掉轩辕慈,但挫挫她的威风也不错,说起来,这次请君入瓮的计划之所以进行得如此顺利,还是托文樱的福呢。不知这可怜的小女孩,发现自己的计划失败后,会不会真的哭鼻子,她很期待呢。
好吧,她就是个怪阿姨,坏姐姐。
回到军寨,耳边立马爆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大家都认为这次能重创朝廷大军,她功不可没。
走在列队欢呼的人群中,她不禁想,如果脚下再铺一条长长的红毯,那就完美了。
终于走到人群的尽头,戚如花迎上来,激动地握着她的手:“以前我只是信任你,后来是羡慕你,现在是彻彻底底地崇拜你!”
轩辕梦望着自己被她抖来抖去的手,差点要给她抖出帕金森来:“你、你能先放开我吗?”她头都晕了。
戚如花果真放开手,却紧接着去握她的肩膀:“你太厉害了,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厉害,最强大,最有魅力的女人!我要是男人,我死也要嫁给你!”
轩辕梦又是一抖,这次不是戚如花带着她抖,而是她自己抖:“别,我宁愿做最窝囊,最没用,最讨人厌的男人,我也绝不娶你。”
戚如花露出受伤的表情:“我有那么差劲吗?”
“你最大的差劲之处就在于……你丫根本就不是男人!”推开她的手,在没有被她摇断脖子前,赶紧远离她。
戚如花又激动地跟上来,“有件事……”
“站住!”伸出手,做出生人勿进的姿态:“你不要再靠近我。”戚如花是实打实的女人,没有赝月那个假女人与生俱来的魅惑力。
戚如花挠挠头:“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那边的小姑娘哭得好惨,谁劝都没用,你去看看?”
小姑娘?她以为是文樱,可探头一瞧,却发现,竟然是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女孩。
“她怎么了?”
戚如花沉声一叹,同情道:“她的父母姐妹全都死了。”
“怎么会这样?”轩辕梦隐约猜到了什么。
戚如花睁大眼睛,那副惊恐模样,似乎亲眼看到了当时的惨烈景象:“我也不知道,只是听找到小姑娘的卫兵说,不但她的父母姐妹,还有同村的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死了。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每人手里握着一根尖尖的竹刺,用力刺进自己咽喉而死!”
轩辕梦神色一沉,眸间有寒光跳动:“除了她以外,还有幸存者没?”
戚如花摇摇头,伤感道:“没有,全都死光了,她当天一早便上山砍柴,才躲过一劫。”
轩辕梦点点头,不置可否,看了眼哭得伤心的女孩,只让戚如花留下来陪她,便转身离开了。
她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这世上该同情的人太多了,若每一个都由她来同情,只怕这辈子的时间都不够用。再说,她同情他们,那谁来同情自己的呢?
人活着,要尽量为自己好,为自己所爱的人好,人各有命,一个同情心过于泛滥的人,不是圣人,而是傻子。
她为女孩的遭遇感到难过,但也仅此而已,她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能因为女孩死了家人,自己就陪着她一起沉浸悲痛,这不现实。
来到之前发生战斗的地方,除了地上隐约可见的血迹外,丝毫也看不出,在数个时辰前,这里曾发生过一起惨烈的大屠杀。
她相信自己手下的办事能力,即便是血腥的大屠杀,由她们来演绎,也能变成一场漂亮且绚烂的演出。
招了招手,负责自此围攻的指挥人从暗处走出:“姑娘。”
“打扫得可干净?”
对方道,“一个不留。”
“文樱呢?”
“已被软禁。”
“很好。”她以手遮唇,懒懒打了个哈欠:“带我去见她。”
“是。”
刚走了两步,她忽地停下,“差人将祁锦禹一同给我带来。”
依旧毫不犹豫的应是。
来到囚禁文樱的地方,轩辕梦推开房门,虽说是囚禁,但提供给她的住宿设施,就算不是上上等,也是精美华贵。
轩辕梦走到窗前,将紧闭的窗户推开一些,因后半夜天空突现乌云,所以月色并不明亮。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她轻轻道,仿佛朋友之间的谈心。
文樱不说话,目光始终落在对面的墙角,轩辕梦看她一眼,打着火折子,点亮一支小小的烛台。
并非对面的墙角有什么好看的事物,而是她根本就心不在焉,神思游离。
轩辕梦将烛台放在桌子上,弯身在她对面的红木椅上坐下:“我知道你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看似像在怜悯,可她的话语,却冷如天山寒湖:“虽说是迫不得已,但你用错了方式,也打错了算盘。”
文樱紧抿的唇终于嗫嚅了两下,发出轻若蚊呐的声音,“我只想救爹爹。”
“是吗?”轩辕梦漫不经心地拿起一只银剪,剪去多余的灯芯:“事到如今,你还不肯面对自己的失败吗?”
文樱倏地抬目,激动地站起身:“爹爹被轩辕慈软禁,全都是因为你!”
轩辕梦却不以为意,悠哉悠哉望着激动不已的文樱:“你说的没错,文太师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确实是我一手造成的。”她放下银剪,反问道:“你想报仇?”
文樱捏紧了双拳,颓然坐回椅子:“我想报仇……我想报仇?没错,我想报仇!可我失败了,彻底失败了。”
“知道你失败在哪吗?”轩辕梦正襟危坐,隔着烛火,看向文樱失魂落魄的娇媚脸容。
文樱喃喃:“失败在哪?失败……在哪?八成是老天爷瞎了眼!”
“不是老天瞎了眼,是你的眼睛不够透亮。”
“我的眼睛不够透亮?是,我确实看得不够清楚,没有看出你心里的那些肮脏和龌龊!”
“啧啧。”她把玩着桌上的银剪,眸中反射着讽刺的亮光:“还以为你会痛定思痛,没想到你竟愚蠢到底。”
文樱刚想反叱,紧闭的门扉突然被人推开,祁锦禹站在门前,恭谨道:“小姐找我有事吗?”
轩辕梦单手撑着头,指指一旁的椅子:“坐吧。”
走入房内,祁锦禹看也不看文樱,径直走到轩辕梦所指的椅子上坐下。
文樱望着祁锦禹,像是再次看到了希望,“锦禹哥哥。”
祁锦禹没有理睬她,只当这屋内,只有自己和轩辕梦两人。
轩辕梦继续漫不经心地把玩银剪,口中闲闲道,“锦禹,人家喊你呢,怎么不答应一声?”
祁锦禹这才转头,目光凉凉地落在文樱脸上:“有事吗?”
文樱虽然心里把他骂了个遍,嘴上却说得甜美动听:“锦禹哥哥,以前那样对你,全是我的错,你会原谅我吗?”
“我没怪你。”祁锦禹回了一句,口吻清淡,不像是在说假话,文樱脸上一喜,就知道他对自己还有感情,正想再灌几碗*汤,祁锦禹又补充了一句:“我从来就没把你放在心上。”
文樱脸上凄楚娇柔的笑,像是突然用胶水黏住了一样,脸上虽维持着笑的动作,却明明是哭的表情:“锦禹哥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祁锦禹看了眼轩辕梦,她还在那玩剪刀玩的不亦乐乎,“我不喜欢你,你与我说的再多也没用。”
文樱的眼泪,“吧嗒”一声就掉了下来。
好有分量的一颗银豆豆啊,落在桌面上好大一滩,轩辕梦终于停止把玩剪刀,抬起头来:“刚才我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失败在哪?可你死活不肯承认。”她长长一叹,眯起双目,“因为你动机不纯。”
文樱死死瞪着她,怨恨的目光,像是恨不得立刻将她碎尸万段,不过此刻的文樱,只剩任人宰割的份。
轩辕梦无视她的眼神,继续悠闲道:“你说你想救你的父亲,但事实上,你的一举一动,连同你的出发点,都不是为了救你父亲,你想杀了我,夺回祁墨怀,准确说,是夺回荣华富贵,以及权力地位。”她轻轻一笑,整个身子向后仰去:“我说的对吗?”
文樱脸色发青,她想反驳她,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轩辕梦说的都对,比起父亲来,名利与地位,更显重要。
“如果你一心只想救你的父亲,你就不会选择这样一种方式,也不会因为对我的憎恨,而失了你敏锐的判断力。”轩辕梦话语刚落,一只飞蛾便朝着烛光飞来,一圈圈环绕,然后寂灭在炙热的焰火中。
三个人,不约而同望向面前的烛火——那只一头撞进火光之中的飞蛾。
“我一直在想,飞蛾为什么要扑火?”轩辕梦突然开口。
室内很静,无人接口。
气氛突然冷场,轩辕梦大窘。真是不给面子啊,好不容易装一回深沉,结果都不配合!将手心靠近明亮的火源,感受着火光的温暖与炽烈,“很简单,那是因为……嘶!”被火焰燎伤了手,连忙缩回来,吹了吹,才继续道:“因为它傻嘛!”
文樱本是一脸凄楚,听了她的话,嘴角狂抽不停,祁锦禹也是一脸古怪,那种古怪,可以归类为想笑却硬憋着不敢笑的纠结。
轩辕梦却不以为然,她刚才说的很好笑吗?“若不是因为傻,又怎会自寻死路?”
两人都不说话,看来都在等她的后话,她也不客套,继续道:“飞蛾扑火呢,是因为它们有趋光性,这是一种天性,它们通常以光来判定方向,没有光,它们就无法辨别方向,但它们却不知道,以火光来作为指引,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其实,它们也不想死在火光里,但它们的智慧远远比不上人类,我们知道往火坑里跳是要死人的,可它们却什么都不知道,于是,就这么傻兮兮地自杀了。”
说完后,两人还是没有反应,轩辕梦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怀疑是不是自己说的太深奥,两人听不懂。
这时,文樱开口了:“我没有飞蛾扑火。”
哟,看来她还是听懂一些的。
可即便听懂了又如何,她干的,本就是这种傻事。
“锦禹。”她忽然低低开口,伴随着她低沉的声线,烛火开始诡异的摇曳起来。风吹柳枝,印在雪白的窗纱上,如同一只只鬼魅的触手:“有些事情,还是由你来告诉她吧,你们都是昊天人,文太师虽然也在利用你,但毕竟对你不错。”
站起身,临走前,特意将银剪端端正正放在桌面上。
推门,迈步,当两只脚齐齐落在房间外的地面上时,她听到屋内传来祁锦禹略显艰涩的声音:“文太师两年前就已逝世,轩辕慈赐的毒酒。”
“哐啷”一声,像是椅子翻倒的声音,接着,便是文樱尖利疯狂的喊叫:“不,不可能!你在骗我,你一定在骗我!”
茶杯碎裂声,身体碰撞声,压抑哭泣声,各种声音交织,轩辕梦一边走,一边仰头望天:“原来文樱也有真性情的时候,可惜可惜呀……”
“可惜什么?”清润的男声在耳边响起,似琴弦奏出的最妙没音符。
她头也不回:“南宫,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偷听了?”
身后的脚步顿住,轩辕梦的脚步也跟着顿住。
“我以为你死了。”
听到他认真得不能再认真的话,轩辕梦“扑哧”笑出了声:“这世上所有人都会说这样的话,唯独你不会。”
“知道我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吗?”
轩辕梦眨眨眼,难道他在考她?“是因为心有挂碍,无法集中精神,故而失了从容与淡定。”语气肯定,而非疑问。
身后之人沉默,久久无言。
远处房间内的动静渐渐变小,尔后消失,她正琢磨屋里究竟发生了何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自己接近,下一刻,一双手臂,牢牢圈住她的腰:“如果你死了,我立刻陪你一起下黄泉。”
轩辕梦嘴角狂抽,这话乍一听,很感人,仔细一想,很坑爹。
想转身,结果发现两条手臂将自己箍得紧紧的,怎么都转不过去,只好就着这姿势道:“南宫,我不会死,起码短时间内不会,这是给你们的承诺,也是给我自己的承诺。”
“可你差点就死了。”环着她的手臂又紧了紧。
轩辕梦吐出口气:“差点死了和真的死了,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你懂吗?”
环住她的手臂再次紧了紧:“不懂,对我来说,其实都一样。”
“怎么能是一样呢?差点死,代表上我还活着,你还能见到我,可真的死,那就是阴阳永隔了。”
“不会,我会陪着你。”轻柔空灵的声音,很坚定。
轩辕梦这才发现,他一直在用意念与自己对话。不敢面对自己,也不敢用真实的声音说出心中所想,他的内心,还未完全敞开。
“南宫,前几日我让你思考的问题,你想清楚了吗?”
这回,环着她的手臂,蓦地松开:“我先回房了。”
“南宫。”她唤了一声,并不回头,也不阻拦:“你明天就离开军寨吧。”
急促离去的脚步猛地钉住,白衣白发的男子,仿佛一下子变成了一尊绝美雕塑,立在夜风中,动也不动。
轩辕梦还是没回头:“最后一次机会,你已经用完了。”说完,大步朝前走去。
身后再次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却不是朝相反方向而去,而是紧随其后。
轩辕梦走得快,对方跟得紧,她不停步,对方也不出声让她停步。
轩辕梦没有回房,而是去了后山,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往后山跑,估计是那里人烟稀少吧。可她为什么要找人烟稀少的地方,这又是个令人困惑的问题。
到了后山,她还是不停步,可步伐的频率明显减慢了,南宫灵沛同时加快了步子,于是,两人之间长长的一段距离,开始逐渐缩小,到最后,变成紧密贴合。
“南宫,你再这样抱着我,我可就要对你行禽兽之事了。”四下一看,不错,是个做禽兽之事的好地方。
原以为他会松手,惶然后退,谁料,他竟与她贴得更近,更紧:“你会吗?”
他在问,你、会、吗?
这句话给人的感觉,就跟一男一女在床上纠缠,结果男的正准备提枪上阵,却听女的说:“你行吗?”
这个比喻虽然粗俗了些,但本质是相同的,她深觉自己的女性自尊被伤害了。荒山野岭,孤男寡女,*,他真的就那么笃定,这把火烧不起来?
手,扣住了腰上的玉指,一点点,一点点,慢慢拉开,终于,被紧紧箍住的腰身获得了自由。
转身,不意外看到了一双清绝潋滟的却饱含失落的银眸,似雪山玉巅,刚融化却再次被极寒冻结的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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