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书!
她真的写了休书,竟真的说到做到!
恨意在那双浓紫的眼中浮现,如同燃烧在冰原上的暗火,一寸寸将那缓缓朝他靠近的人吞噬殆尽。
“铮——”尖锐的琴音划破空气,与簌簌寒风混在一起,更加的锋锐刺耳。
琴弦,竟被他生生扭断,将那细如发丝的琴弦握在掌心,一点点握紧,鲜血,立刻从掌心滴落,艳丽的红,堪比怒放的红梅。
轩辕梦愣住了,不明白为何引人沉醉的琴声戛然消失,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如此狠心的自残。
那血,红的刺眼,连心都闷闷地泛疼,看着那利如刀刃的琴弦一点点嵌入他的掌心,她甚至有种自己也在遭受切肤之痛的感觉,忍不住,向前疾走两步,只为了能尽快阻止他自残的行为:“萧……”
在她踏出一步的同时,萧倚楼蓦地收手,将断弦随意掷于地上,抱起古琴,转身便走。
他没有回头,浓浓的恨意却如暴风雪一样席卷上她的身体。
轩辕梦追了两步,发现无论自己追还是不追,他都不会理会自己,也就不想再去自讨没趣,望着手里的休书,怅然一笑。
再等等吧,休夫也不急于一时,过些时候,等他心情好些再来找他,太女府这么大,让他多住几天又有何妨?
离开萧倚楼的居所,仰头望天,下一个,该去找谁?
先去南宫灵沛那吧,上回答应他十年寿命的报酬还没给他,这回去一次把帐算清。
站在那贴满诡异灵符的大门外,轩辕梦生怕像上回一样给她来个剑气斩,于是先小心翼翼朝里面喊了声:“是我,我来兑现承诺言。”
也不知里面的人到底听到没,那门竟纹丝不动,片刻后,在轩辕梦不耐烦打算冒险硬闯时,紧闭的门忽然开了。
青琅从屋内走出,一直到她面前停下:“公子有请。”
嘿,几个月不见,青琅对她的态度倒越来越恭敬了,小样,肯定被你家公子修理了吧?
早这样多好,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多伤感情。
拍了拍青琅的肩,轩辕梦大步而入。
房屋的摆设和上回来时一模一样,轩辕梦望着垂帘后的人,琢磨着是自己掀帘进去,还是等他出来,正想着,里面竟传出一个声音:“进……来。”
这两个字说得极为生硬,像是小孩牙牙学语,但那声音却极是好听,纯净得就像天山之水,清透空灵,美好的让人难以忘怀。
带着诧异掀开垂帘,踏入内室。
雪一样的纯白色,让她的眼一时间无法适应,半眯着眼,在一片纯白中寻找南宫灵沛的身影。
“坐。”伴随着同样清透的声音,她的手被一双丝滑如玉的手牵住。
“南宫灵沛?”转身,惊愕地望着牵住自己手的男子。
无论衣衫还是自身都白的像雪一样的男子,静静看着她,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单音节字:“坐。”
轩辕梦晃晃脑袋,确定自己没有在做梦:“你会说话?”她记得,他好想根本发不出声音,是个哑巴。
南宫灵沛拉着她坐下,自始至终,没有松开她的手,“我自出生就有通灵的能力,所以不需要用声音来与人交流,久而久之,就不怎么会说话了。”
哦,原来如此,他只是不会说话,而非不能说话。
真是可惜了,他的声音如此好听,只用通灵的方式与人交流,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你手里的是什么?”南宫灵沛望向她捏在另一只手上的绿色文书。
说起来好笑,这个时代的休书,竟跟前世的离婚证一个颜色,都是一个绿本本。
“休书。”她将手里的文书放在桌子上,道出今日前来的目的:“一把可以给你自由的钥匙。”
南宫灵沛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搭在桌上的休书封皮上:“我用不上。”
“怎么?觉得我诚意不够?”轩辕梦没忘记还欠他十年寿命:“你放心,我今天就是来兑现诺言的,你不用担心我会言而失信。”
“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担心什么?”在她看来,南宫灵沛对这封可以还他自由的休书该欣然接受才对。
“我与你所定下的,不是婚约,在你我约定没有达成前,我不能离开。”
轩辕梦被他口中的约定勾起好奇,她与他不是婚约,还能有什么约?“你真的不走?”
“是。”
“那个约定作废,现在你和我,只有婚约。”
南宫灵沛蓦地抬眸,银色的眼一瞬不瞬看着她,因为瞳孔颜色极淡的原因,他的目光,显得没有焦距:“灵契一旦订立,就不可作废,直到约定达成。”
啊?还有这么一说?望着桌上的平整的休书,轩辕梦大感头疼,按照南宫灵沛的说法,如果那个什么鬼约定永远无法达成,那她这辈子都和他脱不开关系了?
到底是什么约定,竟这么邪乎!希望这约定不是太难达成,否则,他一生不得自由,自己也同样难脱束缚。
“假如我违背契约,会有什么下场?”轩辕梦收回休书,随口一问。
话落,南宫灵沛空灵的眼,蓦然变得冷厉如冰:“违背灵契者,死!”
死?就这么简单?
轩辕梦还未嗤笑出声,又听南宫灵沛的声音在耳中响起:“不但违约者要死,与她有关联的人,她爱护的人,统统都要死!”
手一颤,轩辕梦无端感到浑身发毛。
她虽是无神论者,但南宫灵沛的能力却不是假的,自己也借助过他窥探过去的力量,所以,对他所说的话,不敢不信。
“你觉着这契约能达成的可能性有多少?”轩辕梦试探着问。
等待回答的过程是漫长的,就怕听到南宫灵沛说毫无可能。
终于,等到他的声音再次传来,但回答,却比毫无可能没有乐观多少:“一成,或者十成。”
轩辕梦蹙眉:“什么意思?”
“天意难违,事事都有它的未知性。”
他的回答虽模棱两可,不过轩辕梦还是从其中听出了话外之音:“原来达成约定的条件竟是看人品,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我的人品一向很好,我相信老天会站在我这一边。”
南宫灵沛并未嘲笑她,但也没表示赞同:“我说过,世事难料。”
轩辕梦这会儿已是一脸轻松:“世事难料不错,但没有试过,又怎能妄下结论?”
雪白的长睫颤了颤,他轻轻一笑,再无过多言语。
“你要的报酬,我现在就给你,说吧,要我怎么做。”从自己的身体中抽取十年寿命,这倒是新奇。好奇盖过了恐惧,她竟迫不及待想看看南宫灵沛如何施法。
可却他摇摇头,松开她的手,整个人背转过去,雪白的长发铺了一地。
轩辕梦纳闷,上回不是还说要自己的命吗?现在她主动送上门了,他怎么还不愿意了。
蹲下身,将他雪白的发撩起,捧在掌心:“这都几个月了,你的灵气还没有恢复?”
他不说话,像一尊漂亮木偶,一动不动。
“喂……”手中的发丝又轻又滑,虽然是纯白色的,但一点脏污都没有,白得透彻:“你怎么回事?性子比萧倚楼那家伙还古怪。”
他还是不动,雪白的人儿就像一大团棉花。被自己的形容给逗笑,轩辕梦干脆与他并排而坐,手中抓着他的发,一圈圈绕上手指,玩的不亦乐乎:“南宫灵沛,你真实的声音比用灵术发出的要好听百倍,不如你以后试着用嗓子说话,那么好听的声音,要是藏一辈子,那太可惜了,如果你觉得自言自语很傻,我可以陪你啊,只要你愿……”说到这里,她像是被电到一样快速松开手里的雪发,双目空洞,呆滞无神。
见她这般反应,南宫灵沛也是一震。
她刚才……看到了什么?
空旷的大殿,一地的死尸,流成河的血水,还有……被长剑透体的自己!
她看不清周围的人,只隐约捕捉到几个熟悉的身影,他们冷冷站在那里,看着自己无力倒在血泊中。血,染了一地,她绯色的衣衫,仿佛是用鲜血染就而成,红得惊心,红得刺目。有人抱着自己的身体,一道寒光闪过,眼前顿时被血色铺满……
是幻觉,还是梦境,亦或者,是南宫灵沛故意制造出用来吓她的假象?
可为什么,一切都感觉那么真实,仿佛自己亲身经历一样。
连心口那里,都疼得无法呼吸。
是假象吧,或者,是过去?
不,怎么会是过去,如果是过去,自己早就不存于在这个世上了,她分明看见,那长剑,狠狠刺穿她的心脏,她浑身都是狰狞的伤口,血流得到处都是,伤成那样,一定是活不下去的。
既然不是过去,那……
一个事实在脑中炸开,她眼前顿时阵阵发黑。
她怎么忘了,南宫灵沛除了能回忆过去外,还可预知未来。
噩梦不断,鲜血在眼前飞溅,每一个场景,都是自己被利剑透体的绝望与悲壮,夜半醒来,竟出了一身冷汗。
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多久了?十天,还是半个月?她记不清了,可那仿若真实的一幕幕,却怎么都无法从脑海中消除。
现在她最怕的,就是睡觉,因为只要一闭上眼,那诡异的场景就会疯狂地往脑子里钻,她想抗拒都抗拒不了。
盯着窗外明亮的冷月,源源不断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然后传遍四肢百骸。
她有些冷,端起手边的热茶,大大灌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入腹,这才感觉到些微的暖意。
心不在焉地将茶杯放下,袖口却不小心扫到了杯子边缘,茶杯翻倒,杯子连同茶水一起跌落在脚下厚实的地毯上。
“烫烫、烫死了!”捂着被烫的脚跳起来,轩辕梦抱着脚在原地打转。
真倒霉,喝个茶都能烫到脚,这运气也太衰了吧。
唉……
长叹一声,脱掉靴子,将被烫伤的脚*裸晾在空气中。
呆呆看着脚下的地毯,看着看着,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蹲下身,手指在茶杯翻倒的地方蹭了蹭,只微微有些湿润,好像所有的液体都从地毯下面漏了出去。她提起桌上的茶壶,将壶里所有的茶水全部倒在地毯上,只见水流一下子就被吸附干净了,准确说,是全部漏进了地毯下的某个空间里。
轩辕梦转转眼珠,连忙放下茶壶,将地毯整个揭起。
果然猜得不错,地毯下藏了一个暗格。
就说嘛,像太女这种皇室贵族身份的人,卧房里怎么可能没有一个两个暗格暗室之类的东西,古人都喜欢搞这一套,好像不弄这玩意就对不起自己的身份一样。
掀开可活动地砖,轩辕梦在面积不大的暗格中,发现了一只黄铜铁盒。
什么东东?
看样子不像是稀世珍宝,摇一摇,里面好像空空的,再掂掂重量,似乎很轻,也不是黄金之类的俗物,那会是什么呢?会不会打开后,发现里面其实放了一个死人的骷髅头?又或者,是一截断指,一只眼球,一颗心脏?
呃……好像YY过头了。
主要是最近实在心烦,希望可以出现其他比较刺激的事来分散注意力,很明显,她想象中的一幕是不会发生的,因为手里的青铜铁盒已经被她打开,里面放置的,只是一本普通的书籍而已……
不对,等等!
将书籍拿出,一页页翻开,发现里面除了一些古怪的文字外,还配有许多插图。
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武功秘笈?
哇哈哈,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因为怕做噩梦,所以才会夜不能寐,所以才会喝茶,所以才会打翻茶杯,所以才会发现这个暗格,找到这本秘笈,只是……
上面的字她看不懂啊啊啊啊!
好吧,让她来研究研究,看看这火星文到底是哪朝哪代的文字。
盯着上面的字看了许久,忽然感到有些眼熟。
这字体,好像是小篆,不对,应该是大篆,好像也不对,唉,算了,管它什么篆,反正她不认识。既然不认识,要来又有何用?不过上面的插画她能看懂,说不定以后可以派上用场,先放着吧。
刚把秘笈放回原位,就听到一阵敲门声,米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殿下,您请的花匠已经进府了,是让她们现在就开工,还等明日再说?”
花匠?哦,想起来了,早上她见祁墨怀的住处被烧得一片疮痍,即使房屋修好,也掩盖不住大火肆虐的痕迹,于是就派人去街市上请了几名花匠,来她们来整修庭院。
“明天再说吧。”反正这事不急。
“是,小人明白了。”得了命令的米管家正欲退下,轩辕梦却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将她叫住,“米管家,你顺道去一趟二公子那里,把三公子给本殿带过来。”左思右想,还是认为祁墨怀与自己住在一起比较安全。
米管家肥胖的下巴狠狠一抖,哭丧道:“殿下,二公子那里……小人可不敢去。”
不敢去?难道他那里闹鬼不成?轩辕梦不以为然:“米管家,凡事都有本殿罩着你,你无需害怕。”
米管家脸上的表情更痛苦了:“殿下,您又不是不知道二公子的脾性,小人别说是进二公子的院子了,就是靠近半步只怕都没命出来。”
有这么严重嘛,不就是去一趟邵煜霆的院子,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
“算了,你回去忙吧,本殿亲自去。”看把米管家吓的,胆子跟身材完全成反比。
米管家如闻特赦令,应了一声后转身就跑,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身后追她一样,亏她那么胖,竟也能跑这么快。
米管家的表现,使轩辕梦对邵煜霆的住处更感好奇。
到底是什么原因,竟能让米管家怕成那样?难道真的有鬼?是红衣厉鬼,还是青脸恶鬼?管他什么鬼,她前世也见了不少死人,出入太平间就跟参观博物馆一样,如果怕鬼,早就不知被吓死多少回了。
来到北桥,这次她看准方向一直走,终于没有再绕圈子。
站在邵煜霆的居所外,一直信心百倍的轩辕梦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黑洞洞的院门,像只巨兽的血盆大口,向里张望,除了一团浓郁的黑暗,什么都看不到。虽然如此,她却还是从那深邃的黑暗中,感到一股强烈骇人的煞气。
凭直觉,她感觉不到周围有人,但那带着血腥与杀戮的可怕气息,却携着刺骨的风雪迎头而来。
脊背窜过一股凉意,直达脑际。
在深吸了第十口气时,她终于朝那未知的黑暗,迈出了脚步。
“吼~”
仿若野兽低吼的声音,从左前方的某个角落传出。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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