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在车上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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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在车上等我-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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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决计不听从梅青的奉劝,向总编请辞,当日即简单收拾了自己在周刊部的个人物品,发现除了数百张名片之外,别无长物,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除了几个平日里互相揶揄的同事之外,也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人和物。秦筠一边帮他往一个黑色旅行袋里放着他的个人文件和杂物,一边说:“非要走吗?就无可挽回?”她觉得自己的问题也有些愚蠢和多余,知道他给不出标准答案,给不出解题过程,而这只是一个一意孤行的决定。大家都知道他的脾气。

  “这个,你也带上吧。”秦筠拉开自己的抽屉,拿出一个像框。他很眼熟,那是曾经装了自己和小林合影的像框,上面镶饰着蓝白色的小花。“不要说留给我做纪念,既然要走,那就什么也不要留下。”她旋转像框背后的小铁片,揭开覆盖纸板,拿出一张照片,动作迅速地把它放回抽屉里,然后合好像框,塞进了旅行袋一边的附属袋内。

  他以为那就是他跟小林的照片,打算拿回来,撕掉,留在别人手上成什么话呢?他过去拉秦筠的抽屉,秦筠慌忙用力往回推,他“哎吆”一声说:“夹我手了。”秦筠慌了手脚,忙去看他的手。他说不疼,趁机把抽屉内的照片用手指夹了出来,但这不是他跟小林的照片,竟然是他和秦筠的合影。这张照片是秦筠刚来报社不久,他们出去为经销商搞自驾游的时候拍的,那时候她没有这样的成熟,只是一个刚走出大学校门的女学生。她的欢泼和美丽经常让她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直到夏芙蓉的到来。他呆住了。

  “这张照片……”

  “给我。”她发觉自己受了骗,脸上红红的,低着头,想要哭的神情,“给我。”她伸手去夺。

  “这张照片,”他把它举到脑后,“我留个纪念吧。”

  除了一个旅行包,秦筠和小司还给他抱了两大包报纸和杂志,装到富康车的后备箱里。他故作轻松地说:“就这样吧,我要出去作个较长期的旅行。”

  秦筠红着眼圈说:“别这样说,又不是不见面了,难道你会把我们当成那些抛下的垃圾一样忘得一干二净吗?多打电话联系吧,你这一走,我们真没有可以坦诚相待、推心置腹的朋友了。”

  小司也说,虽然你很霸道,但是值得交往,跟你在一起没有隔膜。

  他说,别扯,你都是结婚的人了。。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四十五节
他到汽车特技驾驶训练营找老驴。训练营坐落在一个山丘的山脚,这座山是座荒山,山上植被稀疏,只有一些矮树丛,一些草,还有裸露的石头。没有名字。老驴为它取了一个,就叫驴山,寓意就是喜欢旅游的朋友们的根据地。山脚下有块较为开阔的空地,老驴找人用推土机大略平整了一下,开发成了驾驶训练场地,有缓坡,有急弯。老驴之前专做户外运动,现在仍然在搞,看中了这个荒山,就承租下来,山上种树,办训练场地,并给一个驾校代为培训学员,还在半山腰盖了两层的小旅馆,很简易。他想把这里搞成旅游胜地。王连城有时候带车迷和汽车经销商来这里搞活动,给老驴带来了一些人气,宣传似乎很得力,也给他带来一些业务。近年来发展好了,老驴打算在山上建动物园,起果园,搞旅游开发,还打算上彩弹射击项目。这是长期效益,需要长期投入和计划,目前他主营的还是驾驶训练和户外活动俱乐部。

  王连城的到来,让老驴以为又要在这里搞什么活动。王连城说,我到场地跑两圈。老驴领他去场地,拿给他一串钥匙,指着几辆破烂不堪的汽车说,随便挑,今天没人来练车。王连城说不用。开着自己的富康就进了场地,百里竞速,原地调头,过土桥,下陷阱,走沙砾路,跑了两圈,花了十多分钟。老驴看着远处一阵阵扬起的沙尘和青烟,自言自语地说,不是不舍得用自己的车吗?我早说过富康顶糟蹋,你就是不舍得,我算明白了,先拿我的车练熟了,然后再开自己的车,真会算计。

  “开得不赖,出徒了。”等他回来,老驴说,“我这里缺人,你给我客串一下教练。”“没空。”他把车开进洗车房,点了烟跟老驴说,“我不在报社干了。”“什么,怎么了?辞职了?开玩笑吧。”老驴吃了一惊,又说,“我要是没你这靠山,生意就做不下去了,指望你给咱吹胡吹胡呢。”“找其他人也一样。”他说,“你这么有特色的行当应该拿个正规的推广方案,不要瞎搞。”“嗯。跳槽也好,人都是越走越好,越走越高的。现在在干什么呢?”“还没计划。”王连城说,“以前你拉我入伙,我就想现在告诉你,现在不行了。不过我可以跟柳文龙谈谈,他对这个感兴趣。只是你没有明确的开发计划,没有盈利目标,看不到前景,他就很踌躇。其实你这在这里搞一搞特色餐馆应该不错的。他也是个爱玩的人。”老驴抱了抱他的肩膀说:“这事情再议吧,改天去拜访拜访他,现在我最担心的就是兄弟您哪。”“老哥,我先把话放你这里,我要是真无路可走,还就真会到你这里来,给你打打下手。”“你要来,我让你当总经理,但是高工资发不起,可以给你股份。”老驴拍着胸脯说,“兄弟要来,这里就是梁山,有我的就有你的,咱们共掌天下。”王连城说:“那嫂子还不吃了你。”“她也是个喜欢闯荡的人,上个星期带了一个十二人的驴队去西藏了,她负责户外活动俱乐部,我就主内,负责训练场和驴山的开发。”他说,“你给我出的那些点子,我都认真考虑过了,真是不错,现在的问题是缺钱,缺乏招商引资的头脑,我想这个你在行。”“我擅长瞎想,实际做不来。”他说,“你还真拿我当料了。”又说,“对了,那个省城汽车特技表演队的事儿,我让秦筠给你联系着,场地定你这里,先把你这里的人气儿活跃起来。”

  老驴留王连城在山上吃饭,喝两盅,他说:“不了,天晚了下不了山,路太难走了,不能在这里过夜,也不能让我替你喂山上的蚊子,你这里真是穷山恶水,你看蚊子都瘦成啥样了?”他啪的一下在胳膊上拍死了一只黑色的蚊子,粉碎了,刚刚吸进肚子里的血沾满了手指。

  他开车下山了,这里距离市中心有半个小时的车程,一路上经过几个村庄,村前村后搞起了养鸡场,扑鼻的鸡粪味儿灌进车内,呛得他艰于呼吸。连西天的云彩都是那么与众不同,像是被熏得发昏,一团败絮样的糟糕。

  似乎是一种解脱,在Z市的车水马龙中,再没有无冕之王的神圣感和优越感,也没有享有任何特权的感觉了。他把记者证丢在简陋的书架上,不想为它所累。他几乎睡了整整一天,晚上步行到外面的杂食店,买了两个小菜,几瓶啤酒,独自一个人在冷清的家中索然无味地啜饮。

  这几天他就是这样*自己。

第四十六节
但是有天下午,惠中车行的总经理韩荣给他打来了电话,让他过去一趟。他问什么事。韩荣说,我这里来了一位老艺术家,今晚上我请客,你来作陪吧。他想说自己已经辞职了,但没有说出口。韩荣还在盛情邀请,说你现在无论是什么情况都要过来,给我点面子,这位艺术家不喜欢其他人,但对媒体记者并不拒斥,看看他的个人资料就知道了,厚厚的一大本都是媒体的报道。

  韩荣是他两年前刚来到汽车专刊时认识的汽车经销商经理,是第一个客户朋友,那时候他对汽车行业还一无所知。虽然她现在做的规模不大,但却是个女强人,自己一个人白手起家,建起了品牌4S店,他敬佩她,当地的其他经销商也敬佩有加。惠中的实力不是很强,很少做广告,但是两个人却能谈得来。有时候他不喊她总经理,而直呼韩姐。她已经有近五十岁的年纪,徐娘半老,还是有点昔日的风韵。

  老艺术家是从北京来的,姓曲,六十多岁,据说祖籍就是Z市,这次回来是看看家乡,他说顺便为自己择一块埋老骨头的冥土。见了面,韩荣介绍说,这是著名书画家曲老。曲老跟王连城握手,曲老的手很宽大,很有劲,把王连城都攥疼了。“好,好,小伙子,我就喜欢跟年轻人打交道。”曲老秃顶,周围却披着白花的盖过耳朵的长发,满面红光,目光如炬,看上去精神极好。

  自然是韩荣作东,主陪,曲老为主宾,王连城副陪,副主宾是曲老在Z市画院工作的一个弟子,还有两位是惠中车行的经理,一男一女,充数。曲老能吃能喝,没有忌口,很豪爽。席上是主题相对固定的交谈,多为书画界的事,特别是曲老的艺术生涯和造诣。他让王连城好好听,写报道的时候会有用。王连城已经不是记者了,他们谁都不知道,所以难免心虚,不敢应承什么,要在平时,这样的采访也是需要报社领导亲自过问的。自己对书画完全陌生,根本不了解曲老的来头,他只记得曲老的一份宣传彩页上印着一些书画作品,有的被国家级的艺术博物馆收藏,还有一张是跟某位国家重要领导人的合影,该领导人在几年前已经下台了,但还是让人肃然起敬,能跟大人物合影的人一定不简单。

  吃过饭,曲老一不去洗浴城,二不去夜总会,让韩荣送他去宾馆休息。还说,采访就安排在睡前吧。王连城怪韩荣没说清楚,还要搞什么采访。韩荣说,我也没想到,没有计划,要不你去看看吧,随便问几句,反正过一两天他就走,写不写报道他也不知道,最关键的要把他给我画的画拿回来,拜托你了弟弟。

  进了曲老的房间,客厅里早已经摆好了桌子,上面铺着书画毡,一边有几个大碟子和盆,有的装水,有的盛墨,还有十几枝大小长短不一的毛笔。再一边是已经创作好的几幅字画。看来他已经在这里住过几天了。据说他的画每幅能卖到六千,每幅字四千,轻轻挥洒一天就可以堪称小富了。他对学艺术的人怀有崇敬感,能靠此暴富也令人惊奇。

  “还喝点吗?”曲老从房间里拿出了一瓶北京二锅头,还有一个白色塑料袋,里面装着花生米。“喝点吧,山东人都能喝点。”

  “曲老刚才没有尽兴?”

  “跟一帮俗人在一起有什么意思?来,陪我喝点。”

  两个人坐在一张小圆桌旁,王连城从酒吧柜上取下了两个玻璃杯。曲老倒了两大杯,端起王连城的杯子碰了一下,自己喝了一口,然后捡起花生米,一搓,红色的外皮纷纷落下来,黄白的仁就进了那张宽阔肥厚的嘴巴。王连城也没客气,陪他喝了起来。

  “懂画画吗?”曲老问,“不懂?书法呢?唔,应该接触一下,否则搞不了采访,写出来的东西就是外行。”

  “我以前是写社会新闻报道的,现在,关注汽车。”

  “汽车,汽车好啊。”曲老又拿过来自己的一些作品简介,给王连城讲解,这是什么国画,在什么大型场合展览过,这是什么书法,已经被日本的友人收藏,等等。

  “这是谁啊?”王连城指着一张照片说,上面有三个女的,老的抱着小的,旁边站着一个中年妇女。

  “这啊,*,这是我老伴,这是我儿媳,这是我孙女,在家里我没有地位,都是她们的天下。”

  没想到这老头还挺幽默。他不禁对他产生了一点好感,但这种好感很快就破灭了。酒喝完了,期间听曲老讲了自己的一些学艺传奇和工作经历。曲老拉起了他的手,攥得很紧,仿佛害怕他逃跑一样,把他的手都快捏碎了,然后让拖他到长条桌边看自己作的画。

  “哎吆,你攥疼我了,曲老。”但他没有摆脱,以为老年人喜欢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对他人的亲近,每到这种时候他就会想起他们是孤独无依的,应该主动把手献上去。

  “嗯哼,好啊。”曲老不放手,反而用力搓揉着。“好好,你看这画。嗯,我应该给你写幅字。”

  攥了好一会儿,曲老仍然不罢休,王连城突然非常讨厌起这个老家伙来,不但把自己的手捏疼了,还乱摸一气。也许是喝多了吧。老家伙终于放开了他的手,让他去挑一张好纸过来,然后用大号的毛笔蘸饱了墨,弯弯曲曲地写下了“真水无香”四个大字。

  “等等,等墨干了就可以拿走了。来,帮我把我的印章拿过来,对了,真像是我的乖徒弟。”老家伙在写好的书法上盖上了自己的篆刻印章,然后又抓住了王连城的手。王连城想躲都来不及,也抽不出,老家伙的力气真是大得惊人。“来,到这屋。”老家伙竟然把他拽进了卧房。“看到这个相机了吗?这是大酒店的经理昨天送给我的,我给他们画了一幅山水。”王连城看到在床头桌上有个相机,牌子是索尼的。

  “曲老,你放了我的手吧。”他笑着说,笑得很不自然。

  “唔。”曲老听见了,又似乎没有听见,松了松手,立刻又攥得紧紧的了。这次他就不能再纵容他了,他开始用力反抗,但是早已落了下风,老家伙攥住了自己的手掌,他一点力气都使不出了。“我喜欢,喜欢。”老家伙喃喃地说。

  老家伙竟然一骨碌躺了下来,顺势把王连城也拉倒了,然后老家伙翻身压到了他的身上,花白的胡子茬儿都快触到他的腮了,他看到老家伙的眼睛是红色的,通红,红肿。他再也不能容忍这种龌龊的亵渎。

  “你干什么,曲老?曲老!”

  “我喜欢你这样的,我,喜欢,兄弟。”

  “你可以做我爷爷了。”

  “爷爷,你喊我爹吧,认我做干爹吧。”他虎视眈眈地凝视着他。

  “起来,曲老,你喝多了!”王连城挣扎着坐起来,奋力地把手抽了出来,不满地盯着他,他终于知道老家伙的意图了,他是个老变态,是个同性恋。也就是一瞬间,他觉得这个老家伙非常可怜。他老了,连个女人都喜欢不上了,变成了这副猥琐的模样。“我走了,曲老。”他克制着自己,仍然表示出应有的礼貌。

  “走了?小王,我可以教你画画的,我可以……”

  “改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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