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旧只是嗯了一声。
就在穆杨准备出门时,风突然叫住了他,“能给我一些钱吗?”她的声音很低沉。
穆杨愣了下,“你要出去吗?”她穿着睡衣拖鞋,如何出门。
她并不回答他,只是重复了一句,“能给我钱吗?”
“要多少?”
“有多少给多少。”
穆杨掏出钱包,留了些车费,余下的全放在了桌上。
“我会还你的。”她在被子里说。
“没关系的,你先好好休息吧,有事打我电话,好吗?我下了班立即回来。”
她没出声。
穆杨看了下被子,无奈地出了门。
9. 消失
上午的会并没有穆杨老板说的那么严重,不过现在对于穆杨来说,除了风没什么更严重的事情了。
穆杨的老板叫周仁义,喜欢把头发抹很多啫喱,脸大多时候是阴沉沉的。他在公司少有好脸色,除非他的小情人扭着小蛮腰一步三摇地出现在公司,他的脸才会是晴天,而且平时暗淡的眼睛也会变得明亮起来。
在员工眼中,周仁义既不仁也不义,枉担了仁义的虚名。员工迟到扣钱,请假扣钱,任务没完成扣钱……他制定了N条扣钱的规定。似乎恨不得把员工那点可怜的工资扣得一干二净,白给他干活。因此,员工背地里都叫他“周扒皮”。
开完会,穆杨想找机会溜回家看看,可是偏偏“周扒皮”整天都待在公司,耷拉着脸,他在公司的时候员工出门,他总要拦着问个清楚,只差打电话到客户那边确认。他可不希望员工拿着他的薪水不干活。
穆杨只好耐着性子坐在公司,时间过得慢慢悠悠,一分钟拖成一个小时。好不容易,终于熬到下班时间,穆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去打卡,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下楼,听得“周扒皮”在背后咕噜,“这小子怎么这么早就跑了,还想不想干?”
穆杨懒得理会,匆匆忙忙往家赶,只恨公交车轮子太少,路上没事瞎遛跶的车太多。
好不容易到了家,打开门,然而——屋子里空空的,她走了。
桌上的东西纹丝未动,除了那些钱。
穆杨惘然若失,坐在床上,被子里留有她的余香和几根红色的发丝。
从那以后,她消失了,音讯全无。
半个电话也不打给穆杨,而穆杨又不知道她的手机号。每次都是她打给他的,而且是用公用电话,她对他设了底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所以穆杨没想越过那道底线。
穆杨不能不担心她,他有意无意地找她,然而,商场里没有她,电影院里没有她,咖啡馆里没有她,她去过的地方都没有她……
她在哪里?
她在干什么?
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不会是又去偷窍了吧,不会是被抓住了吧……
穆杨脑子里乱七八糟,心里七零八落。
穆杨的手机24小时开机,罗密欧和朱丽叶白天唱歌,不是她让他们唱的;晚上不唱歌,她没让他们唱,她似乎忘记了,忘记了有穆杨这么一个朋友,最初是她强迫得来的朋友,但后来穆杨接受了,心甘情愿做她的朋友。
一个24小时过去了,又一个24小时过去了,始终听不到她的声音。
她从人间蒸发了。
她不出现了,那些明艳生动都随同消失了,穆杨的生活似乎一下子松懈下来,变得索然无味,像一杯温开水,慢吞吞地冒着气儿,拖拖拉拉,格外冗长。
他心里有一些淡淡的惆怅,无法摆脱。在沉闷的办公室里,在拥挤的公交车上,他不时想起风那明快中夹着娇嗔的语气,那漫不经心的眼神,那机灵古怪的神情……
不论穆杨多么担心她,她都没有出现。一天,又一天,她始终没有出现,她像一阵风,不见了,穿着那件鱼白色的丝质睡衣,光着脚消失了。
穆杨找不到她消失的答案,她是一阵风,风不会给他答案。
从此,穆杨不再奢望她让罗密欧和朱丽叶唱歌了,他的手机不再24小时开机。
渐渐,穆杨开始对风淡忘,就像淡忘那个初恋女生的背影;渐渐,他的生活又回归到原来的轨道,努力工作,和罗芙约会,不断重复一些言语,重复一些事情,周而复始。
10. 芳影重现
就在穆杨以为他已经把风忘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她突然出现了。神气活现,甚是招摇,一身桃红柳绿,明艳靓丽,霸道地把那姹紫嫣红的春色比了下去。
“嗨,想我了吗?”她一脸笑容,花儿般妩媚,阳光般灿烂,像个没事人似的。
穆杨有些恍惚,他的脑海里还留着她那晚迷离的表情,一时无法适应她的妩媚明艳。他觉得自己跟不上她的拍子,他还在怜悯担忧,她已快乐逍遥。
“怎么了,没想吗,不会吧?”她依然一脸笑容,那神情吃定了穆杨似的。
穆杨别过脸去,不看她,也不想回答她的问题,他为自己委屈。
“告诉我,你有没有想我嘛,不会没有想我吧,不会吧?”她的声音似有不悦。
穆杨依旧没说话,他也说不清为何此时不想说话,不过他已放心了。
“怎么,生气了?”她挤到穆杨的视线里,灵动的大眼睛瞪着他,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
“没有。”穆杨终于回答了她一个问题。
“是没有想我,还是没有生气?”
“都没有。”
“不会吧?你骗我,至少有一个。”
“一个也没有。”
“有。”
“没有。”
“有,你有想我。”
“没有。”穆杨的确有过想她,那是因为担心她,但他不想被她误解。
“哈哈。”她大笑,笑得花枝乱颤。
穆杨瞪着她,“笑什么?”
“笑你啊。”
“我?……”
“木头,你真像个孩子。”
穆杨觉得他的心都老了,被她折磨老了。
“木头,其实我知道你是想我的,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不见了,而且我还借了你的钱,能不想吗?你穷得叮当响的人,如果我不还你了,那些钱怎么着也会让你心疼一下吧。”
说得穆杨脸一红,他是穷得叮当响,但是那点钱他还真没想,甚至还很欣慰能帮她一下。
最后,风也没有告诉穆杨那晚发生了什么事,以及这些天她去了哪里。她又像以前那样,坦然地找穆杨陪她,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穆杨知道如果她不想说,他是没法知道答案的,所以他也没有问了。
风出现后,穆杨的生活又变得生动活泼起来。
不过,穆杨想来想去,准备把风的事情告诉罗芙。穆杨原以为风所说和他做朋友只是一时兴起,没准时间一久就会厌倦,她不像是对某种事物长久有感觉的女孩子,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判断出错了。穆杨不想把和风的交往变得复杂,以免罗芙多心。但穆杨不知如何对罗芙说,轻描淡写,罗芙会觉得穆杨有意隐瞒些什么,若郑重其事,罗芙又会更加怀疑,所以穆杨有些犹豫不决。
穆杨没料到他的犹豫不决反而给他带来了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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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狭路相逢(1)
有些事情的发生,来不及预料。
周末快下班的时候,罗芙出现在穆杨公司。说她有事路过,刚好又快到下班时间,索性不回公司了,想等穆杨下班。
罗芙很少来穆杨的公司,穆杨不是很希望她来,他不喜欢拉着女朋友到处招摇,他觉得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两个人在一起觉得好就行,没必要让别人议来论去。罗芙不是佳人,他也不是 “财”子,免得被人背后取笑什么“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之类的,当然穆杨自认他和罗芙并没有那么糟糕。不过公司就有些不积口德的,比如小武,曾背后议论过一个同事和他女朋友是一对老鼠耗子。其实他们也没有小武形容的那么惨,不过男的没宋玉之貌,女的无西子之容罢了。
穆杨不希望罗芙来公司还有一点,“周扒皮”不喜欢员工在公司会私人朋友,担心影响工作效率。其实,“周扒皮”本人和小情人关起门来就是大半天,相信他们绝对不可能在切磋如何卖锁。小情人才不关心“周扒皮”的锁卖得如何,有钱给她买脂粉行头就行了。老板和员工永远是双层标准。
罗芙周末来的时候,刚好“周扒皮”不在,被小情人叫走了,估计不会出现了,不必担心“周扒皮”吹胡子瞪眼睛了,所以穆杨让罗芙在会客室等他。“周扒皮”虽然对员工苛刻,但是挺爱装门面,会客室里除了有绿色的植物和漂亮的鲜花,还备有咖啡、报纸和杂志。估计是想给客户留下好印象,以为你实力雄厚,生产出来的锁一定比别家的牢固百八十倍,用你的锁定可保住万贯家财。不过,很多骗子公司都会租高级写字楼,而且办公室装修得高档豪华,这叫不叫障眼术?
有咖啡,有报纸和杂志,罗芙不至于无聊。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时间,穆杨收拾完东西,和罗芙走人。小武凑热闹,一同出门。小武和罗芙非常熟,所以在电梯里无所顾忌地嬉皮笑脸地说了个荤段子,惹得罗芙啐了他一口。穆杨在一旁笑着,并不理会。因为,罗芙尽管和小武打闹,但挽的还是穆杨的手。
小武时常当着罗芙的面用嫉妒的语气对穆杨说,你小子艳福真是不浅,找了个这么好的女朋友。罗芙每次听到小武这样的恭维,脸上都笑开了花,虽有点夸张,但幸福和得意不夸张。
走出公司大门,突然一片五彩缤纷映入穆杨眼帘,他差点睁不开眼!——她,风!
穆杨愣住了!
风正朝他娉娉婷婷地走过来,千般袅娜,万般旖旎,手上依旧把玩着一枚硬币。
“嗨,木头!”风叫穆杨,那声音似呖呖莺声花外啭。
穆杨不知应好还是不应好,总之他非常尴尬。
罗芙和小武用复杂的眼神看着穆杨,穆杨相信他的表情一定很不自然。
罗芙盯着穆杨问道:“是叫你吧?”
穆杨点了点头。
“没想到我会出现在你们公司门口吧?”风走到了穆杨跟前,冲他笑着,对罗芙和小武视若无睹,她眼里只有他。罗芙站在穆杨和小武之间,也许她把罗芙当成了穆杨的同事。
穆杨故作轻松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风做了个鬼脸,顽皮地说:“给你一个惊喜喽。”
她亲密的表情和语气让穆杨更加尴尬,罗芙是那么敏感的人。
可她丝毫不理会穆杨的尴尬,继续说道:“我订了个位置,陪我吃饭去。”
“不好意思,我……”
“你想惹我不高兴?”她的柳眉竖了起来,但是傻子都看得出来那是一种很亲昵的生气,只有关系亲密的人才会这样子。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11. 狭路相逢(2)
“不是。”
“那就是说同意陪我吃饭喽?”
“也不是……”
“那是什么?”
“我……”穆杨瞟了眼罗芙。
罗芙果然生气了,垂着眼帘,耷拉着嘴角,似怒又像怨。
“她是你女朋友?”风的眼光突然落在了罗芙脸上,她的眼光变得有些犀利。
穆杨点了点头。
风突然笑了,笑得莫名其妙,然后嘴角一撇,说道:“你俩很般配喔。”尾声拉得很长。
穆杨觉得她的语气怎么听都像是嘲笑,就像小武说的老鼠耗子似的,穆杨心里很不舒服。
“好啦,不打扰你们了,我一个人去!”她转身走了。
她钻进那辆红色的跑车,像一片云,轻飘飘地消失在穆杨的视线里。穆杨不知道她还会不会飘回来。
她飘走了,但罗芙还在这里,绷着脸,垂着眼,咬着嘴,一句话也不说。如果这时罗芙冲穆杨大喊小叫反而没什么事,她越是沉黙不语穆杨越是心慌,这不是她的作风,有些反常。
小武看着跑车远去的方向愣了半天,回过神来冲穆杨做了个鬼脸走了,那神情:哥们,多多保重。
穆杨不知如何收拾残局,他想向罗芙解释,但是他担心一开口反倒引爆了罗芙的火药桶。罗芙平时百般好,但是一旦真的生气了,发起脾气来可是非常火爆。穆杨索性什么也不说了,罗芙也不说话。他俩沉默地走到公交车站台,本来说好去罗芙的住处吃饭的,本来她今天的心情也特别好,想给穆杨露一下厨艺。她的红烧狮子头做得超级好吃,不过现在穆杨担心吃不到红烧狮子头,罗芙不把他的头红烧就是万幸了。
穆杨和罗芙去了罗芙的住处,她仍然要给他做红烧狮子头。穆杨有点佩服罗芙的器量,换了他可能做不到,至少会问几个字吧,可罗芙忍到了现在,令穆杨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
但是穆杨仍然害怕,不在沉黙中爆发,就在沉黙中死亡,罗芙会选择前者还是后者?没人给穆杨答案,只能多多保重了。
罗芙和两个女孩子合租,那两个女孩子在一家卖美发用品的公司上班,一个叫小鱼,一个叫小沫。小鱼长得十分秀气,皮肤白白净净的,染成酒红色的长发柔顺飘逸,她低头的时候很宁静,像一幅画,隔着很远的画,也容易令人想到一句很经典的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穆杨觉得小鱼那样的女孩子不适合在这种喧嚣烦躁的现代城市里生活,但她偏偏在这里。小沫与小鱼截然相反,属于粗线条的那种,小平头,染成金色的短发每一根都倔强地竖在头顶,她不怎么爱说话,喜欢斜着眼睛看人,眼神不甚友好,充满了排斥,总之她是个很有个性的女孩。小鱼和小沫经常光着脚依偎在沙发里看漫画书,小鱼细细的脚趾总是涂着玫瑰色的指甲油,很诱惑人的眼球。
她们房间的每个角落里都有女人的痕迹,沙发上的长发,茶机上的指甲油,茶杯上的口红,卫生间的女性洗液,窗台上干枯的玫瑰花,阳台上的黑色*文胸……
这些东西对于穆杨这个大男人来说,多少有些尴尬,因此他不怎么来罗芙的住处。当然,罗芙轻易也不带他来,她总说穆杨看小鱼的眼神有些不对劲。穆杨承认小鱼那样的女孩子很惹人喜欢,但他绝无非分之想,他清楚小鱼那样的姿色,配上她的青春,绝对看不上他这样的穷小子。而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