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言嫃走来身旁的时候,我的情绪已然稳定许多,只是看上去有些呆愣而已。老爷爷很好心的把被我用脏的布手帕留给了我,云淡风轻地回到他的队列里舞剑去了。
言嫃落座在旁,气喘吁吁地问:
“怎么了怎么了,南央,出什么事了。”
我转过脸,看到她额角有汗水,脚上穿着我们一起买的海绵宝宝人字拖,想来是看了我的短信就匆匆过来了。
我抿嘴笑得恬静温柔,用布手帕干净的那一面给她擦了汗,安慰她道:
“我已经没事了。我们去麦当劳吃早餐吧,我还没吃东西,好饿,现在。”
之后几天里,安歌都没有联系我。我不知道男孩子对曾经喜欢的女孩子知晓了自己现在有女朋友这种事会怎么处理。若是我,也会同他一样,把这件事丢在时光里。这样,他日再见,还能若无其事地打声招呼问声好。
都不要太纠缠,与其说放过别人,不如说放过我自己。
。。。
 ;。。。 ; ;
第三十七章 伟人南央
告诉母亲,过两日就回奶奶家陪陪老人家。
母亲说好。
这一住,怕是要住上一个月。她帮我整理衣物,午后驱车去买东西,一些我喜欢的吃食同让我捎给老人家的营养品,让行李生生超出原先的一倍。半途接到父亲的电话,他问这个暑假可要去哪里游玩。
我想了想说:
“这个暑假就算了,我想多陪陪奶奶,和妈妈。”
我非刻意漏掉他,只是在同人对话时,会习惯性的把对方称谓隐去,但放在这场对话里,总显得我绝情。但若要再生生加上一个你,我自是说不出口的。
挂断电话后,瞅了眼母亲。绿灯刚停,她踩了刹车让后座的不少东西都滚落了下来。
到现在为止,还是不能同她很对等地谈论这件事。无论我说什么,说她的刻薄,说父亲的冷漠,其实都不是恰当的判词。我还不能给她承诺,即使她曾尝试依赖我做最后的挽留,但是我明白父亲,与其敷衍事实,不如冷静审视。只是女性多半脆弱一些。
我们需要时间。
安歌,这样想想,你我之间,时间是毒。而对于我同父母而言,它是药,我们需要它来让这场关系里的每个人得以反思和忏悔。不会太久。
出门那天,宋珺的银色轿车正停在家门外。回身但见母亲很是淡定地帮着把行李塞进后备箱,声音平淡:
“这次东西多,你一个人坐长途车我不放心。正好宋珺要去苏市有事,就做主托他稍你一段。对了,给你奶奶带的高血压药,那用量你记下来没有?”
“记了记了。胶囊一日三次,饭后服用,一次两粒。白色的药丸三粒,一日两次,也是饭后服。”
即便只是七月初的清晨,清风微凉,但这裸露的盛情阳光还是有些刺眼。宋珺的车还未打空调,我按下车窗,让新鲜的空气灌进车厢。不知为何,自离开安歌家后,心口似乎藏了一潭深水,沉甸甸,湿漉漉,透不过气。
宋珺问大学定在哪里。
其实很不想谈这件事情。现在的南央多少比从前学会了点忧伤,但我想,谁走到这个年岁多少都会多出许多感性。
宋珺驱车离开家的时候,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我正全心全意思索着如何巧妙合理而又不泄露情绪地同他对话,没能看到藏在角落里的安歌。
这件事让我很后悔。
当我失去他的那一秒,许多东西都变得没有了意义。无论曾经我曾赋予这份感情多少定义,高兴的,难过的,都同安歌一起消失了,连同与他有关的岁月都变得不完整。
而这场缘分如同清明时节那山脚下的风筝,握着,是牵绊,放开,是心疼。
奶奶家近两年多了不少家电用品,就是没引进空调这个宝。所幸屋子并非那样热,躲着太阳又有吊扇刮着,再配上味甘汁多的小西瓜,我的日子很是逍遥,逍遥到让我快忘记这个屋子以外的世界正在发生些什么。
那日电视台播放着灾害新闻,我看到许多掩盖在钢筋水泥下的生命穿越过屏幕呼救。那是我第一次**做一个决定,无关于身边的每一个人。可能金刚经上的许多话我都还不能懂,可我明白,做善事总不会错的。当晚,我吮着大米粥,对奶奶说了我想当志愿者的想法,我说:
“奶奶,每次我翘着二郎腿吃西瓜的时候,想到那些,那些人,我就难受。奶奶,我现在是成年人了,我可以帮助别人了,对吧?”
奶奶并没有对我嘱咐太多,送我离家的时候只帮我把银镯摆了摆正,眼神慈爱温柔:
“要小心。”
回到家收拾东西的时候,母亲坐在床边帮着叠衣服,问怎么才呆了一个星期就回来了。我想了想,决定先不告诉她,待去红十字问问再说,只好先搪塞着:
“哦,奶奶家太热,还有蚊子,你看我这腿上被咬了多少个包啊。妈,咱给奶奶家安个空调呗。”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奶奶的脾气,冰箱还是因为天热东西容易坏她才收的。比起她自己的身体,你奶奶倒是一点不心疼自己。从前还是你会去住,许多东西为你才装的。现在你要上大学了,以后会工作,会出嫁,再去住的机会怕是不多了。”
唉,以前不觉得自己那么容易伤感,如今有些话真是听不得,偏我好强,见不得人前落泪,只好催促着她快去备晚饭。
次日一早,特意空腹到了办事处,怕有抽血体检之类的要求,所幸证件检查之类都通过了。今日下午五点就有一拨要出发的,先坐车到机场,然后坐夜班飞机到现场。陶叔,这次行动的负责人,问是否赶这一班的。
旁边有一个小伙子也英雄气十足地要求工作人员允许他的志愿,可惜的是小伙子还未成年,就差那么一个月,害他急得直跳脚。对于这位热血的好少年我很是钦佩,也很后悔自己从前的目光太是短浅,所以很是肯定的对陶叔许下了承诺。临走前,陶叔叮嘱:
“你可得准时到,我们每批都是准时出发的。小姑娘,时间不等人,等你一个人的时间就会有许多条生命失去机会。”
我郑重地点头。
。。。
 ;。。。 ; ;
第三十八章 既怕伤了她又怕伤了你
少年垂头丧气地跟在身后一同走出办事大厅,一路到了公交站。做了这么一个大决定,忽然觉得自己也很伟大,心里升起的太阳快把先前存着的那潭湖水烤得干干净净。在要上车之际,那位少年忽然拍了我一下,神情肃穆道:
“大姐,你要加油啊。”
顺便握着拳头做了一个fighting的姿势。于是我也学着他的样子,神情肃穆地做了一个fighting,才上的车。
就这样忙了一上午,匆匆吃了点东西,便忙着收拾东西。半途又收到安歌的短信。看着手机里闪烁着的这好几个未接来电同这一则短信,我在行李包前伫立良久。我想,逃避谁都会,而这场折磨便没有尽头。而今心中装着大爱,我不怕他。
他约在校门口见。我合上手机,想想这样也挺好,在我成为伟人南央之前,同他好好做个了断。
下午三点,背着包出了门。严格意义上讲,这跟离家出走也没两样,虽然想象着母亲看到字条后的反应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惭愧。这个世界本就充满风险,我不可能一直窝在他们的关爱下成长。人生那么长,我还得自己走下去。
当站在离安歌五十米远距离的时候,许多片段从眼前一一闪过,飞速而缓慢,最后停留的竟是多年前夕阳余晖里的那个眼角有泪痣的小男孩。
曾经我说,我愿意跌入这个深渊,而你一直任由我在这个深渊里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现在,已是成年人的南央又做了一个决定,我要放弃你了。
伴着这些念想,脚步终于停在了他的身后。安歌转身,没有以往的笑,虽然心头还是会有被牵动的疼,但我藏得很好:
“叫我出来,有事吗?”
“哦,你背了这么多东西,是要去哪里吗?”
“没什么,打算,打算捐出去的,这不最近有地震么。”
“嗯,你也听说了啊。”
看他这副欲说还休的模样,心里的那潭湖水渐渐拍起了浪:
“这座校园我已经同它告过别了,以后没事的话,我都不会再来了。”
“那我以后不约这里了,我以为,以为你同我一样,喜欢这里呢。那个南央,今年你生日都过了,我都没来及送你礼物,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是我,没能忍受住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轻声细语。这个时辰的太阳依旧灼热,晒在我们的脸上,滚烫。他沉默,能看到他的睫毛映射在下眼睑,藏着情绪。
“安歌,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你已经有女朋友了,我也已经打算放弃你了。可你为什么还是对我好,我是南央,不是真的是你妹妹。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说,你说啊。”
这是我第二次对他生气,上一次还是生日喝了酒后言嫃摇我的手。他用一句妹妹让我决定委屈自己。
听见他慌张的声音:
“不是这样的,南央。”
“不是这样又是怎么样。”
“南央,你知道吗,二十多年前,是你爸毁了我妈的一生,毁了,许多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世界没有了声响,因为听得太清楚,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是什么意思呢?我不懂。他说:
“我妈是外公唯一的孩子,当年安氏还在的时候,她一直是被宠着衣食无忧地生活着。可自从遇见你爸,郁江,一切都不一样了。妈妈和外公对你爸都很好,可他最后还是离开了。你爸离开没多久,安氏就因为内部资料外泄,谈拢的项目临了对方变卦,这个项目投入了安氏大部分资金,同时内部许多老将都选择叛变,一夕之间,我妈同外公失了所有。外公因为承受不住生病了。在医院里,我妈遇到了我爸,那个时候他还只是实习医师。可最后,谁都没能留住外公的性命。你明白吗,南央,我不是不喜欢你,是不能喜欢你。我小时候常常看到我妈抱着外公的照片坐在床边在黑暗里落泪。我想保护她,可我还太小。这么多年,只有我做了她想要我做的,我才能看到她的笑。遇到你,靠近你,我既怕伤了她,又怕伤了你。南央,我很难受,好难受。”
安歌的眼泪滚下来的时候,我想伸手却只是握着拳头看着它们一下一下地砸在水泥地上,蒸腾不见。
这是我第一次,听安歌讲这么多的话。
而我却推开了他放在肩上的双手。转身,奔跑着离开。
我想,我要迟到了。
大背包在肩上上下颠簸,我一直跑一直跑,耳旁整个世界骤然失去了声响,所有的景象都开始泛起灰白色。只有我,清醒地睁着双眼,感受着离我越来越远的安歌。
这个城市忽然很陌生,也可能是我从来没有好好看过它。在这里,在这个地球上,每天会发生多少事啊,真是了不起。
伸手打了辆出租车,到了约定的出发地点。车上已经坐满了大半,许多年轻的面孔,陌生的面孔。陶叔站在车门口在写满志愿者名字的纸上做着记号。
站在这里,站在这两边都是陌生人的车厢中央,开始瑟瑟发抖。接下来的大段时间我将无法逃避,终于那些话那些人都重新活跃在我的脑子里。
我开始明白安歌的难受,有点酸,有点疼,有点恨。
。。。
 ;。。。 ; ;
第三十九章 活着
我开始明白安歌的难受,有点酸,有点疼,有点恨
身后有人拍我的背,原来是今天上午的那位热血少年。他的身后还站了一位中年男子,少年一脸明媚介绍说:
“这是我爸,他请了假和我一起去。陶叔这下没话说了,哈。”
于是,我稍稍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方才回身的时候看到后面不少人都因为我站在这里堵住了去路,便急着朝里走,却在最后排看到了熟悉的脸孔。
哦,梁成。
显然梁成没有瞅见我,他的脸一直朝着窗外,右手肘搁在窗框上。带着帽子的梁成以这样一副忧伤的文艺青年的姿势成功地守住了他身旁的座位。我一掌拍过去,示意他把靠窗的位置换给我。虽然都意外在这辆去救灾的大巴上能遇上,但老友相见,连寒暄都不需要。
我从坐下开始,就一直哭一直哭,没有声响。梁成把帽子脱下来盖在我的脑袋上,从包里抽出纸巾一张一张地递过来,看着我哭。我把帽檐往下拉了拉,在眼泪里想象着留在我身后的安歌要怎么办。
对不起,现在的我还没有勇气同你一起面对这样一个因果。我忽然很庆幸自己还有这辆带我暂时离开的大巴。那么安歌呢?过去的二十年里,他是怎样努力着安抚一个无助的母亲,努力给她希望。而遇到我之后,他又是怎样在我的浅语与母亲的眼神里徘徊。
这场了断,我还做不做得到。
哭着哭着,眼泪也就没有了,鼻涕倒是塞了一大把。刚擤完一通,母亲的电话来了。待她劈头盖脸骂了一通,要我赶紧滚回来时,我说:
“来不及了,车子已经出发了。妈,你不要担心,我会好好地去好好地回的。”
“死丫头,你声音怎么了,哭啦。你怕你就不要去,再不行叫我跟你一起,有什么不可以,非要自己去受罪。”
“没有啊,你以前不老嫌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