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歌冷哼一声,不言语。
这时又一个丫头道:“青歌姐姐莫气。原是丫头几个嘴碎,姐姐要打要罚咱们都理应受着,只是姨娘现今还在月子里,身子又不好,打骂奴婢们事小,要是这些不知死活的话传到姨娘耳朵里,平白气坏了身子却是大大的不值。不若姐姐先且记下,等姨娘身子好了,妹妹们若是再犯,到时青歌姐姐如何重罚,妹妹们都无二话。”
另外几个丫头立即附和:“是啊,求姐姐饶了我们这回吧。”
楚宁细听,后来这丫头声音低软,不像是甲乙丙里面的,应该是未参与讨论的丫头丁。楚宁笑了,看来这丫头里还卧虎藏龙啊。
青歌笑笑,眼神一寒,转而道:“都是一个院儿里共事的姐妹,今儿是头一遭,也就暂且记下,下回若再让我听到这些不入耳的,可就不是这么好说了!”
小丫头们连连应是,赶忙各自干活去了。
青歌进屋见楚宁正眨着乌黑的大眼睛瞅床顶,她怔了怔:“小姐醒了?”
楚宁发现别的丫头人前人后都称她楚姨娘,只青歌人前称姨娘,没人时便喊小姐。楚宁想这应该是楚氏从娘家跟过来的丫头,是心腹。
楚宁冲她招招手,随口问:“刚最后说话的丫头是谁?声音低倒没听出来。”
青歌叹口气:“小姐都听到了,小丫头们嘴忒碎,小姐可别忘心里头搁。”
楚宁摆摆手,示意青歌扶她起来:“没事,我权当解闷了。”
青歌眼神诧了一瞬,倒没说什么,只道:“是阿黛,也无怪小姐没听出来,这四个都是小姐生产那天新换来的。”
生产那天?楚宁疑惑的看向青歌,示意她继续说。
青歌:“小姐那日难产,差一点就。。。七奶奶起了气,责下面的丫头们没有照料好,将原来那几个都赶了出去,换了这几个过来。听说阿黛是前阵子才买进府的。”
青歌四下看了看,突然问:“小姐难产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几天看小姐一直没什么精神,奴婢也没敢多问。”
楚宁登时疑虑:“你不知道?”
青歌瞪大了双眼:“小姐忘了那天说特别想吃粉蒸鸡,派奴婢出府买了。奴婢回来时便见屋里一帮婆子丫头,却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再想打听,丫头们都换了人。”
楚宁怔了下:“刘妈妈也不知么?”
“她是在院里,可她说小姐当时出去了,回来就。。。”
楚宁无语,一个是被自己支走了,一个就在跟前去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楚宁隐约觉得不对,但眼下对这正主以前的情况两眼一抹黑,只得看看再说。
楚宁只好把各位前辈用了一万遍的借口再照搬一回:“我那天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了头。有些事都记不大清了。”
青歌立刻一脸紧张:“小姐怎么没早说?现在可还严重吗?要不要回禀夫人请个大夫来看看?”
楚宁微微发囧:“不用不用,我听人家说这种症状医生也没法子,反正也只是对以前的事记不太全,没准等哪天看到了熟悉的情景,就一下都想起来了。你看我这不是还记得你们么。”
青歌仍是一脸不放心,楚宁有些心虚,赶紧转移话题:“孩子呢?让刘妈妈抱来我看看。”
青歌眼神闪了下,仍是说:“夫人心疼小姐身子弱,小小姐便先养在七奶奶处,等小姐身体好些了再。。。”
靠,怎么忘了这茬!楚宁摸摸小腹讪讪道:“在表姐处也好,吃穿用度上也好些。”
“小姐”,青歌声音里明显带着丝心疼。
楚宁不知是不是被她这声小姐叫得,心里隐隐酸起来。前世的她还没结婚,自是无法体会一个母亲的心情。
可此时想着自己费劲巴拉生的女儿,却要养在别人跟前,长大了还要叫别人一声“娘”,喊自己作“姨娘”,而且还很有可能演绎一版“官家庶女”,任是她没有参与十月怀胎的过程,此时心里也不那么是滋味。
也是直到此刻,楚宁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是穿在了一个小妾的身上,是一个任何事都不能自主的小妾。她心里隐隐产生了一丝想法,想了想,拉过青歌的手正色道:“我有话与你说。”
青歌看楚宁一脸严肃忙道:“小姐请说。”
楚宁思索了一下才出声:“青歌,如我刚才所说,很多以前的人和事我都记不大清了,以后你要在我身边多提点着些。现下我虽生了孩子,可正如底下丫头们所说前路如何还未可知,你与刘妈妈都是自娘家跟着我过来的,我真正信得过的便只你两个人了,你,可明白么?”
——众多的宅斗小说告诉我们,贴身丫头的忠诚很重要、十分重要。
青歌重重点头:“奴婢明白。小姐放心,奴婢定不辜负小姐信任。”
“只是”,青歌面色略微古怪,顿了顿才继续道:“那小姐可还记。。。”
声音突然顿住,楚宁正不知所以,却听见外面有丫头报:“青歌姐姐,七奶奶跟前的罗衣姐姐来了。”楚宁撇撇嘴,脑中竟然天外一笔的想青歌这丫头的听力忒好。
作者有话要说: 呃。。。。。。。。。。。
正文 第3章 燕家七郎
两人迅速对望了一眼,青歌忙迎了出去,片刻便有一着秋香色衣衫的丫头笑着进屋,朝楚宁施了一礼问道:“楚姨娘可好些了么?我们奶奶可天天惦记着。”
楚宁扯个笑,有气无力的答:“好些了,劳姐姐挂念。”罗衣上前一步:“楚姨娘可别这么客气,我们奶奶说了,姨娘与她原就是本家表亲,现下又一同服侍七爷,可与亲姐妹没什么两样的。姨娘这要是缺什么就跟奴婢言语一声,自是想法儿办到。”
楚宁心下笑笑,这估计是哪门子万八千里的表亲。她掩嘴开始咳嗽,没几下,便要上气不接下气,青歌赶忙上前倒了杯温水,轻拍着背伺候她喝。
楚宁含了一口,哑着嗓子:“姐姐抬爱,做妹妹的可不敢逾了礼。罗衣你坐,可是姐姐有事吩咐。”
罗衣:“奴婢便不坐了,倒是有一事,夫人差人并说七爷来了信儿,约是后日便可到府了。奶奶心疼姨娘身子还在月子里,便叫姨娘不必去迎,好生坐月子就是。”
哦,原来是娃他爸要回来咧。。。楚宁:“谢姐姐体谅。”罗衣笑笑,又说了几句客气话方离去。
罗衣一走,楚宁狠喝了几口水。青歌回来笑道:“小姐好耐性,竟将我和刘妈妈都骗了过去。现下身子可是大好了?”
楚宁伸个懒腰:“我前几日确也难受的紧,许是这些日子吃了好些补品的缘故,身子有了些力气。不趁这月子里享享清净,以后怕没这机会了。”
“倒也是”,青歌给楚宁又靠了个软枕:“不过小姐现下得“快些”好起来,七爷可要回来了。”
楚宁没吱声,这种只管播种不管扶苗的男人,十有八、九是靠不住的。
青歌想了想又道:“小姐现在的身子到底如何?七爷后个儿就到,这补药是否要加加量?”
楚宁忙摆摆手:“你还按原来的分量熬,只是我喝的却要减量。”
青歌声音放低:“小姐放心,奴婢每每都用银针试过,也尝过。”
楚宁心里一沉,随即想到楚氏能在这十个月里把孩子保下来自是加了万分小心,看来其中青歌功不可没。其实楚宁想的倒不是这个,自己目前这个身子是虚了些,可会在生产当天送了命怕是还有别的原因。现在经过这十来日的大补再虚的身子也补回来了,只是补药吃多了也会死人的好么。
当下也不多说,只道:“你便按我吩咐的吧。”
——————
碧空如洗,骄阳似火。
午时刚过,三批高头大马便在燕府大门前停了下来,头头一匹马一个响鼻,早有小厮跑来一边牵马一边殷勤招呼:“七爷您可回来了。”
燕瑾点点头,利落翻身下马,一身藏蓝色的长袍在烈日下隐隐泛光。他大踏步迈进府门,院里早有七奶奶沈芳菲领着白锦、叶蓁蓁以及一种丫头婆子候在那,见了燕瑾,齐齐行礼。燕瑾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上前两步,自搀了顾婆子起来:“乳娘。”
顾婆子笑得一脸摺:“七爷快进吧,夫人在里面等着呢。”
燕瑾微微点头,眼梢往大门处一扫,立时跑进来一个劲装少年,见了顾婆子一笑,喊了声:“娘”。顾婆子抬眼,是她的亲儿子、燕瑾的贴身小厮陆生。
顾婆子迅速的将他上下一扫,而后厉声道:“糊涂东西,这奶奶姨娘都在,你进来现什么世,若是惊着了可怎生是好,还不滚出去。”
陆生嘿嘿一笑,冲七奶奶及各个姨娘抱拳施了一礼,方转身跑去安顿其他了。
燕瑾没什么表情,掸掸外袍,正下发冠,提步往正房燕夫人处行去,沈芳菲一行人紧跟其后。
到得正房里间,燕夫人端坐在炕上,大丫头碧青正端了杯凉茶过来,见燕瑾进来赶忙福身。
燕瑾快走两步行了个大礼:“儿子见过娘亲。”燕夫人眼梢带笑,抬手让起了。沈芳菲等人站着听婆婆说了几句话,便都各自退了出去,屋里便只有燕夫人、燕瑾和顾婆子。
燕夫人招手:“上前来,娘看看。”
燕瑾一笑,上前两步,立在炕沿边。
顾婆子感慨道:“瘦了,也黑了些,可愈发英气了。”燕夫人点点头,看着儿子麦色的脸庞道:“男儿家,原该如此。”顾婆子只抿嘴笑。
燕夫人又问了些这近一年琐事,才话锋一转问:“楚氏生了个女儿,你可得信儿了?”
燕瑾点头:“儿子见了娘派去的冯五。”
燕夫人静默一晌,沉了声音:“如今你也是当爹的人了,有些不该存得念头及早给我断了。”
燕瑾眼睑微垂,看不清眼中神色,依旧规规矩矩回答:“儿子明白。”
燕夫人看他答得如以往一般迅速,便知那话根本没入了心,登时起了气,恨铁不成钢的道:“怎么这一年的风还没有把你吹醒!那苏家丫头现在是什么身份?我告诉你,你现今想都不能想!如今你已经妻妾四房,却只有楚氏一人有了孩子,你若不分点心思在这里,怕是一个个都要给你翻了天。”
燕瑾仍道:“儿子心中有数。”
燕夫人还要再训,顾婆子赶忙开口:“七爷这回在家的日子长,夫人留着日后慢慢训话不迟,现下孩子的名儿还没有,正等着七爷这当父亲的给取呢。”
燕夫人瞪了顾婆子一眼,倒没再开口。燕瑾在一旁想了想:“还是请娘给赐一个吧”。
燕夫人看着燕瑾,一字一句:“依我就取佳瑶。近处有佳肴,不食,不知其旨。可若食而知其味,切忌甚爱。甚爱必大费。”
燕瑾一顿:“儿子谨记”。
—-如此燕小庶女被光荣的赋予了“佳瑶”一名,当然她不知道的是这名字还有如此深的告诫意味,但却与她本人没有半毛钱关系。
燕瑾走后燕夫人冲顾婆子道:“你便帮衬着他糊弄我罢。”顾婆子笑道:“七爷的性子随了夫人,是极有主意的。夫人不是也喜欢七少爷这点么。”
燕夫人:“那也不能就这么由着他。”
顾婆子叹口气:“七爷与苏家那姑娘自幼相识,不论别的,也总有些两小无猜的情意在。夫人逼得急了,七爷反倒一直念着。眼下人已调回通州当差,既当了父亲,家里又有贤妻美妾,七爷正当年少,回头久了也就淡了。”
燕夫人一攒手里佛珠:“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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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院的丫头们今儿格外勤见些,连带着对楚宁也相当的温恭。楚宁斜倚着床看向院子里一色半新粉衫的丫头们心下好笑,看来她很快又要多几位妹妹了。
当然也有两人是平常些的――青歌与阿黛。这几天楚宁分清了,随风倒的丫头甲叫桃儿,较有主见的丫头乙叫钏儿,不明属性的丫头丙叫桂枝儿。青歌倒是不难理解,自己前几日才跟她交了心,可这阿黛倒也是个安分守几的主儿?
燕小七同学昨儿就回来了,据说十分劳累,直接歇在了正房沈氏处,刚却派身边的丫头梓墨送了一大堆东西来,并通知她燕七大人午饭后过来。楚宁看了看,送来的大多也是些补品和药材,没什么硬通货。
吃过午饭,楚宁心下无端的发起慌来。一阵想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他一会要是、要是扑过来抱我怎么办?要是亲我怎么办?我该不该反抗?一会又想自己这个小妾无依无靠,是不是应该百依百顺,想法儿讨他欢心。也不知两个人以前多熟悉,会不会露破绽。。。。正胡思乱想间,猛听见外面丫头们脆生生喊了句:“奴婢见过七爷。”
楚宁第一反应是跐溜一下钻进被子里装死,反正她是活不了几天的重病号。在心里默念了三十个数之后楚宁才慢悠悠睁开眼。先看见的是一袭雪青色的丝袍,视线上移是一张英气勃发的脸庞,剑眉入鬓,眼似寒星,在这酷暑天里,额上竟无丁点儿汗迹,周身似一眼寒泉,让楚宁登时冷了下来。
——这男人,想要捂热恐怕不易。
她吸了口气声细若蚊:“七爷回来了,妾、妾身未能去迎,还望七爷见谅。”说着便要挣扎着起身行礼。
燕七爷微乎其微的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只继续盯着楚宁看。楚宁转转脑子,自动将其理解为:无妨,你病着,多休息。
楚宁做模做样的动了两下发现青歌等识趣的闭了门关了窗退将出去,想来是让两个近一年没见的人好好叙叙别后之情,-虽然楚宁不认为有什么可叙的。于是她“娇羞羞”的看向燕小七,意思是我病重、我在坐月子、我要起来,您是应该扶我一把呀还是应该扶我一把呀?
燕七同学显然没有接受到此信号,仍旧一动不动,像块冰雕似的矗在那。楚宁有些憋火,心说你是瞎的呀还是傻的呀,看不见我需要人扶么?她憋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索性也不起来了,就势又躺了回去,恹恹的也不说话。
她不出声,燕瑾也不吱声,两个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这在外人看来是多么含情脉脉的对视…也只有当事人知道对方的眼神有多无情。
尽管楚宁承认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高大帅气,可眼神里却无丝毫爱恋宠溺,透出的是疏离与淡漠,甚至还带有那么一丝丝的厌恶。是的,厌恶。
楚宁暗地里“呸”了一声。桂枝儿那丫头说什么七爷“紧着她”那特么纯属扯淡。她毫不怀疑成亲那晚绝对是个意外中的意外,而孩子。。。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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