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张张嘴，在拷问着这个意志坚强的人。人！没有三个帮能有几个成为好汉？自己已经24岁，过年就是25岁的本命年，人生的第三个年轮就要转动了，他才发现自己除了有一身的力气和一个健康的体魄，其他的钱财地位名誉是一无所有。
吴茂林索性把车子支在路边，他躺在沟的斜坡上，勾坡上被羊蹄子践踏的土都茸茸的，脊梁隔着秋衣褂子，倒是不觉得硌，反而有些像躺在褥子上；他头枕着双手，仰卧，开阔的大平原的夜空上，满天的繁星，互相辉映，如果空中只有一颗孤星，还会有耀眼的星光吗？吴茂林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颗孤星。四周或远或近的村庄，各家各户亮着红腾腾的灯，凡是那一排排明亮的灯光必定是砖厂。晚秋再走一步，就踏进了冬天，欢快了春夏秋的虫子都钻进了地下或者躲进了枯黄的荒草，等着来年的羽化蜕变。难道主宰世界的人还不如一只虫子吗？
虽然都知道生活里就连一个如果都没有，但是今夜的吴茂林还是想到了如果，也许只有这样用如果这样的假设，才能抚慰处在生活困境中的人！
遥望远处砖厂贼亮的灯，他想起了在砖厂和武静如相处的几个月里。
当时，点砖丁的活很轻松，时间又很充足。吴茂林没有见武静如在砖厂干活的时候，他总是日头不落他就独自骑车回家了。自从知道了静如也在这个砖厂干活，他就磨蹭到天黑，操心着，看静如收工，他便骑车驮着静如回村，这自然让和静如一起干活的大个闺女十分的嫉妒，这嫉妒只是出于女人之间的小心眼儿。比如张会计买了冰糕，吴茂林会偷偷地拿两块，悄悄地送到砖坯架里，给静如和她的女伴一人一支；买饮料也是一人一瓶，凡是吴茂林买什么吃的，他总是送两份。因为有了这样的一视同仁，虽然静如的女伴撅着嘴当面说他俩的风凉话，但是她的心里还是喜欢茂林的，虽然她不识字，但是她知道一个道理，不管自己的事儿，从不背后在村里跟她俩制造谣言，让村里人嚼舌头。
他们仨总是一起出砖厂，但是到了公路上，女伴总是努嘴道：“你俩慢慢走吧！俺不碍你俩事儿。”便骑车前头走了。
在这一带村里，男女自处对象还很稀少。对于十*岁的吴茂林和武静如，虽然异性相吸，他们又是两小无猜的玩伴，但是到知羞年龄以后，他们连手都没有拉过。就说现在，武静如坐在车后架上，是周周正正，包括向车架上的一纵，静如都是右手按着车后架，而不是拦住吴茂林的腰。他们交谈的内容，不是砖厂里的发生的事，就是村里的新鲜事，要不就是静如让茂林说他上高中期间那个老师的秉性脾气啦？那个同学的长相趣事啦！再不就是谁看了某某杂志上的文章故事。当然谈论最多的是电视节目，明星流行歌曲。
上个世纪90年代初期，村里的闺女小子还没有被沿海开放城市季风吹醒。吴茂林刚毕业，没有出过远门；武静如最多到过县城，他们的思想里没有那么些龌龊，武静如只是在心里仰慕茂林；吴茂林也是在心里恋着静如，他俩很默契，爱呀恨呀！他俩现在没有说过一句，似乎他俩一直恪守着十多年前，河炕麦田里的童言无忌！
一次， 一只飞虫撞进了正骑车的吴茂林眼睛，他一手揉眼，一手扶着车把，车前轱辘就不老实地扭了几下头，幸亏吴茂林个大儿腿长，一只脚落地支撑着，车没有翻倒，当然武静如从扭动的车上跳了下来。
第三章 11心中青梅
武静如望着茂林忽闪着的大眼睛，双眼皮不断地眨动，她想飞虫肯定还在茂林的眼中，没有被揉挤的泪水冲出来。她从长发上拔出辫卡子，踮着脚，眼睛聚精会神地仰望着茂林的眼睛，左手食指和拇指钳子一样撑开，翻开了茂林的眼睛，果然见有只黑芝麻一样大小的虫子，躲藏在茂林的眼角；静如嘴里轻轻地说：“别动！别动！俺来用卡子给拨拉出来。这怪不得虫子，谁让你的眼大呢？”这声音就像哄孩子，吴茂林憋着，想笑不敢笑。
两张脸面对面这么近，由于眼中拨拉眯虫，手的动作需要格外的轻，他们都屏着呼吸。虫子拨拉出来，吴茂林眨眼一下，觉得眼里仍然涩涩的；说：“俺眼里是否还有虫子？”
“让俺再看看！”吴茂林低头要凑近静如，静如说，“你得像先一样仰脸，这样才明亮。”
于是武静如重新踮起脚，右手拿着卡子，左手去拨开茂林的眼睛。她看到茂林嘴唇在微微抖动，她的心突然蹦蹦地跳了起来，手便有些不听使唤；这时候，吴茂林眼睛眨了几下，睁开，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被太阳晒黑被风吹得干燥的面孔，哪有儿时的水灵？只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仰望着他。
吴茂林抓住静如的双手，怜惜的说：“看你晒的这么黑，脸上干巴巴的，好像脱了水！”
“有啥法儿？没有别的门路，只能干这些！”静如的语调有些惆怅，她低下了头，她感觉自己粗糙的手，被茂林握着，就像戳进了面团里一样的柔。
吴茂林感觉到自己的手里，像握着一块干树皮一样，这哪里像书本上描写的年轻女子的手？他的心里不是个滋味，他抬起静如被握着的双手，这双手：黑、粗、糙、干、裂。吴茂林的心一阵酸痛，眼泪几乎要掉了下来，他像是自言自语道：“生活真苦！”随之放下静如的手，抱住了静如的腰肢，张口吞住了静如的的嘴唇。
武静如对茂林的举动没有感到意外，好像这样的亲密接触已经是有过多少次了。因为自从砖厂看到了茂林，她多少次在梦中给茂林亲昵无间过。所以她迎合着茂林的热吻，双手抱住了茂林的背，手不停地在茂林的后背上蠕动；她气喘吁吁，整个身体似乎是被气筒打满气的轮胎；舌头被茂林汲取的变细变长，她现在觉得自己整个人是湿润的，像在水了泡着；茂林的吻从嘴向上游动，吻住了她的鼻翼；她的嘴顺势含住了茂林的下巴，舌头来回舔着，软若汗毛的胡须让她感到浑身酥软；她感到茂林要继续向上吻，她就用力咬住茂林的下巴，让茂林的嘴唇只能含着她的鼻翼……
吴茂林觉得自己像一场雨，他要融化了自己的生命，来滋润干涸的静如，他抱着静如的胳膊越来越紧，他似乎要把静如的身体缩进自己的身体，让两个人溶为一体。
这时候，车子忽然咣当倒地，他和静如同时听见了“咩咩！咩咩！咩！”群羊的叫唤。他们抱着向后扭头，一群羊伸着脖子，像观众在观望他俩。羊群后面忽然站起来一个60岁左右的高个子驼背老人，那是村里的老羊倌“二白话，”又名“嘴上客。”
茂林和静如迅速松开了手，互相整理了一下衣服，吴茂林扶起车子的时候，二白话摆着手，古怪地说道：“俺啥也没看到！俺啥也没看到！”
现在，吴茂林和静如才想起来他们是在路中央，暮色已下，是他俩的忘情挡住了羊群的路。吴茂林狠狠地瞪了老羊倌一眼，跨上车，静如这次是右手揽着茂林的腰，轻轻一纵，坐在了茂林的车后架上，头靠在了茂林的后背上，双手抱住了茂林的腰；武静如觉得今天是特别的幸福，似乎活这么大，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她用嘴咬着茂林的后背，隔着T恤衫，茂林能感觉到。
吴茂林骑着车突然说：“坏了！二白话这个嘴上客，还不道咋编排咱俩呢！不几天，村里人都就知道了！”
“你怕了？”武静如从茂林后背上抬起头询问。
作者题外话：各位好友：因电力原因，才更新，抱歉！
第三章 12心中青梅
“怕啥？不怕！敢做就敢当！”茂林停顿了一下说，“俺是怕你！”
“怕！怕顶啥用。让他们随便吧！”静如又把头靠在了茂林的后背上，享受着幸福的时光。
……吴茂林进村经过关帝庙的时候，看见庙前跪着一个人，匍匐着身体，头几乎挨着了地，庙里点着一支小蜡烛，红红的火苗随风摇曳。吴茂林知道是陈蒙根儿老庙爷，他推着下车停止脚步。他听到老庙爷向关爷祷告了无数遍的：屈死不告状！饿死不做贼！老庙爷的话让他心情沉重！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四章 1 结婚之前
这一段以来，吴茂林和王苏婷的婚事总算敲定了，这中间媒人王青云没有少跑腿。期间，吴茂林和王苏婷利用星期天到县城里赶了两趟集，不论是在逛商场超市，买东西的时候，王苏婷从女售货员的眼光里读出：有对王茂林的艳羡，有对自己的嫉妒，也有对他俩走在一起的赞许；这样的目光让她心里得到了些许的满足；王苏婷携着吴茂林又到他爹的单位去吃饭，饭堂里吴茂林得到她爹的同事们，众口一词的赞誉，这更让女性潜意识里的虚荣得到了极度的膨胀。对于女子嫁男人似乎有个传统的定律，就是：宁嫁两只手，不嫁满屋有。现在王苏婷对于吴茂林就是抱着这样一种希望与憧憬。
加之苏婷她娘用过来人的人生经验，说她给她爹过事儿的时候，你爹不是啥也不啥，穷得叮当响嘛？咱不一天天过到现在，在村里的光景不是最好，也算上中等嘛？有人的命是先苦后甜，有人是先甜后苦，现在这么自由的社会，只要有两只手，勤劳肯干，日子还过到了人家的后头？茂林这孩子别看话不是太多，你爹说凭他教师多少年，阅人无数，看人不会走眼的；再有这样的男人靠得住；女人不像男人，男人一般离婚再娶，会铁换铜；而女人再婚，一般都是铜换铁！所以对于女人一生靠在一个男人的怀里，那才是踏踏实实的幸福。苏婷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王苏婷自己想来想去，就目前她生活圈子里的人，还是真的没有比吴茂林人优秀的，慢慢的她是心就平静了下来。
过事儿的日子定在了农历10月28日，这是知识丰富的吴先生从黄历上查的良辰吉日。
现在，已经过了10月15日，距离迎娶的日子只有十多天了。按照冀南农村习俗，吴茂林通过媒人王青云送给王苏婷5000块钱，这也不能说是彩礼，大家都是这样，便成了乡约。这5000块钱的数目不多不少，占一个中间。
让吴先生，吴茂林和他娘感动的是，媒人王青云在到女方家里交换了大书（这大书就是一个红纸大信封，里面装着一页红纸，男方给女方的内页了写着：“敬求金诺”四个字和日期落款；女方回书封皮相同，内页红纸上写着“惟命是从”四个字；书的封皮上写着婚姻自主四个字，这样的书就算是婚约凭证，沿袭了多少年，只是封皮上的字随着时代变化更改，内容依然如故）以后，苏婷娘又偷偷地让媒人捎回来3000元。因为苏婷的父母前几日，来探望卧病的亲家，知道吴茂林家里的境况。如果苏婷娘一分钱不留，这显然让吴茂林一家尴尬，所以苏婷娘就说：“青云侄女呀！亏你还是老媒人了，这五千元不是个双数，给苏婷女婿家里退回去一千吧！剩下四千，这个四又不吉利；留下三千吧？三又是个单数；干脆就留两千吧！这样刚好是好事儿成双嘛！”这就是有知识有礼节的家庭，把自己的推让和体恤，给对方都找好了台阶下。
听了王青云如此这般的鹦鹉学舌，武先生是何等的智慧？他把这份感动顺水推舟，说道：“小云呀！这都是俺这个孙媳妇媒人，面子大。茂林的丈母体恤咱家的困难！”吴先生扭头向茂林道，“以后要记着你小云嫂子的大恩！把你树林哥的事儿，当自己事对待！”
对于媒人王青云，他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女方，事儿办得顺利，两头感激夸奖，作为穿针引线的媒人，这在感情上算得到了最大的收获。
王青云偷眼望了一下坐在一旁的吴茂林，吴茂林随着爷爷的话，目光也正转向王青云。两道目光碰在一起，王青云的目光是果敢的，而吴茂林回避了这果敢的目光，转向爷爷，嘴里道：是是是，神态唯唯诺诺！
本来这前几日换书的时候，村里的人一般是要摆酒席，说是答谢媒人。其实大多数媒人是女性，不喝酒。现在，这答谢媒人的酒席已经演变成了家族和街坊邻居来道贺的场面，有时候能在院子里露天摆十几二十席，尤其这场面需要请来村里的支书主任等有脸有面的人物。漏掉那个该请的没请，还会得罪人。这样的酒场上，说不定谁仗着酒意，给有矛盾的人吵闹，甚至打架。
吴先生看不惯这样的场面，他除了自己家族遇到这样的酒场有请，才勉强去应付一下，外族的有请，他一概回绝。吴先生这样我行我素的秉性，村里的人早已接受。在过去的日子里，他的子女孙子办这样的事，如果是男性媒人，就请几个族里的男人，摆一桌作陪；如果是女性，就让茂林娘负责请族里几个女性作陪，摆上一桌答谢媒人。
在村里能赴了吴先生的席面，那个荣耀得似乎是在人民大会堂赴了国宴。所以吴茂林这次换书的时候，还是从前的规矩。
过事儿前与女方的一切婚俗事宜，就剩下临婚前三天“过大书”一项了。这项很简单。
眼下，当务之急，就是吴茂林拾掇婚房，购买过事儿的必须用品了。
关于婚房，这就是第一个难题。因为家里，这个院子里仅有五间堂屋，爷爷住着东面两间，爹娘和妹妹住着西面三间，看来只有拾掇出配房的两间仓库了。
娶媳妇毕竟是大事儿，有好多的活要做。茂林娘让她的二家子媳妇，打电话，前天二儿子吴盛林回来了。因为盛林是建筑工，收拾婚房的活儿就不愁了，这除了买材料，盛林会招呼村里几个在一起关系不错的人来帮忙；凭着吴先生在村里的威信，需要帮忙的时候，干活儿是不缺人手。
吴茂林的二叔全家在北京打工，这个只有吴先生能通知。但是吴茂林二叔二婶都有些自私，他们一直认为在家务上，自己的父亲吴先生过于偏向茂林，心里经常给吴先生找着别扭拧着干。吴先生就随他去了，自己该咋地还咋地。
吴茂林的懒汉三叔吴文生，这几天也不走棋赌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