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西边升起- 第18部分

　　众人散去，出街门的时候。身体弯曲成45度的老庙爷，坐在街门外一侧，嘴里自言道：“阎王爷不公平，好人为啥没好命！”

　　每逢村里死了人，老庙爷都会幽灵一样，在死人的门外打坐。村里的人已经习惯了！只有白活的，拉他一把道：“走！走！你老说这么多遍了，阎王爷早不耐烦了！”

　　老庙爷便跟在白活的后面走，因为老庙爷身体过于佝偻，前重后轻，碎步走着走着不由就快了，一会儿就到了白活的前面……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五章04　战友情谊
这几天，因为吴茂林过事儿的时间向后推迟，吴先生多数的时间是在静如奶奶的白事儿上帮忙，他知道事情弄的这么不愉快，完全在武运昌的身上，不碍武敬国多大的事儿，凭他对武敬国的了解，武敬国这几天心里肯定受着巨大的煎熬，何况他是村里白事儿班子的成员之一呢？即使心里有过节，也得上场！

　　茂林娘从静如奶奶断气那天起，每天凑着几个邻居妇女，到静如奶奶停灵的屋里，烧一把纸钱。虽然不是同姓族人，这冀南一带农村就是这样的丧俗，谁家老了人，全村给死者没有过结的人，都是每天前去烧纸；有的以前给死者红过脸儿磨过牙，也趁着这个特殊的时候，到死者的棺材前，烧上一把纸钱，纸钱点着，闭着眼睛干嚎，重孝子就会陪哭；如果按照村里的辈你是长辈的话，重孝子还得主动给你磕头，也许从此你与他的关系又融洽了，纯朴的民风就是这样一代代传承了下来。

　　由于这几日都是烦心的事儿，到今天，吴茂林忽然想起武敬国曾经给他送来2000块钱，说是静如的私房钱，他只顾忙自己的事儿了，没有去问一下静如，谁知道这钱是不是武敬国嫌他不接受，而找的借口呢？如今，静如家里也有了大事，吴茂林觉得自己应该立马把钱还了。但是吴茂林手头上只有一千多块钱了。按照当地婚俗，应该买的家用电器，和被褥等这些都是女方的嫁妆，王苏婷所置办的东西，武茂林就省了。三叔吴文生宽他的心说，家里准备的差不多，以后用东西小叔可以帮你到镇上各个店里面先赊账，过事儿后见了礼钱再偿还。

　　可是让吴茂林作难的是，眼下要还静如的钱还不够，这去哪里借呢？村里电工吴树林家有钱，并且给他是光屁股伙伴，还是同宗，但是由于那年王青云求他*的尴尬事儿，弄得他没有大事几乎是不踩吴树林的家门，他更不愿意欠下他们两口子的人情。吴茂林把村里他能张开口说出借钱的几个人都想了一遍，他暗自摇了摇头。然后决定还是到县城找找他最体己的战友李俊去。

　　想起绿色的军营，吴茂林就有些动情。刚到部队的时候，有一天，李俊忽然来向吴茂林借两块钱，说是津贴费花完，没有了买烟的钱。吴茂林看看兜里只有五块钱，就掏出给了这个比自己小三岁，还是个大孩子的稚嫩面孔。后来他听其他的战友说，李俊的父母都是老家县里的干部。李俊来当兵就是向家里赌一口气，要学会自立自强，所以不向家里张口要钱。吴茂林对这个小弟弟一样的老乡战友格外的关爱，他敬重有志气的人。后来，发了津贴，吴茂林买了火腿肠，罐头和两瓶饮料，星期天，邀请这个小弟弟登山去，因为他们都出生在大平原，对山有着格外的神往和敬仰。部队驻地一线天的深山让他俩觉得处处新鲜，他俩挎上军用水壶，背着军用绿挎包，偷偷地上了山。李俊玩的高兴的像个小孩子，他说吴茂林，我今后就叫你哥啦！在以后的军营生活里，他们互相借书看。深山里的部队寂寞孤寂，除了连队清一*儿，连一个穿花衣服的都没有，李俊终于耐不了寂寞，产生了逃兵的念头，吴茂林每晚陪着他开导他逗他乐，总是到李俊的鼾声如雷，才悄悄地回到自己的宿舍。吴茂林的关爱如春风化雨，温暖着李俊这个十六七岁的懵懂少年，慢慢地李俊渡过了由开始的兴奋到落寞的心里过渡期，完成了三年兵役，锻炼了自己，最终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

　　吴茂林当了班长，在团部学习，李俊的父母从老家来看望他。团部在市区，距离连队有500多里，李俊的父母找到了团部，吴茂林给他们安排了住宿，并且打电话到连部，求连长放李俊几天假。这样的事儿，让吴茂林遇到，他都会这样办的。李俊的父母却十分的感激他。

　　正是在这样的生活点滴琐事中，吴茂林和李俊建立起了战友之间醇厚的友谊。

　　想到这些，吴茂林虽然觉得向李俊张口借钱不好意思，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他想先给李俊打个电话，看李俊手里方便不？于是，他找到李俊给他的名片，到老妖的代销点公用电话上给李俊拨通了电话。

　　“原来是茂林哥呀！正不知道你回来这段干啥？你也不来县城，我正想抽个星期天去看你呢！”李俊在电话里停顿了一下，“有事儿吧！小弟知道你的脾气！”

　　吴茂林长这么大，没有亲自开口借过钱，当他支支吾吾要借钱的事儿还没有说完，李俊爽快地说：“小事儿，你别来了，我晌午抽空给你送到！”

　　刚吃过晌午饭，李俊开着车来了。李俊从车后备箱里拿出一大方便袋礼物，跟着吴茂林进了他家。李俊知道吴茂林有个爷爷，因为吴茂林在部队给战友谈的最多的就是爷爷。当李俊进屋门看到吴先生夸张地说：“茂林哥，这就是你经常说的爷爷吧！呵！一副学究神态，很有专家教授的派头！”

　　吴先生说：“小伙子，你真会说话，不愧是公家上班的。来就来呗，你买东西干嘛！”

　　“看您老说嘞！我早想来拜望爷爷了，只是茂林回来后，从不到县城，也不告诉我。这您得批评茂林哥的自傲哦！”

　　吴先生呵呵笑了，他拿出他的好茶要沏茶。李俊说：“你老别忙活了，我们单位下午还有点重要的事，茂林在家了，我以后会常来的！”李俊说着，扭头说，“我想看一下大爷大娘！”

　　见吴茂林有些难为情，李俊便也不强求了。说：“那我走了！”

　　吴茂林见李俊没有提钱的事儿，正摸不着头脑。他送李俊到街门外，李俊说：“爷爷，你回吧！我给茂林说句私话。”

　　李俊打开车门，让吴茂林上了车。车上坐定，李俊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吐了一口，看着吴茂林的眼睛，道：“咋不想让我见你父母？”那目光是坚毅的。吴茂林只得实话说：

　　“俺爹床上病了一年了！”

　　“……”李俊沉默了一会儿，从车上的包里掏出一个信封，交给吴茂林说：“你点一下，这是5000块钱！”

　　“用不了这么多！”吴茂林有些感动，他推着李俊的手不接。

　　“我拿来了，就在你这里放着，等你过完事，剩下了你再给我。茂林哥你收下，我是不会拿回去的！”

　　吴茂林只有接过信封。李俊说：“你点一下钱，看对不？”

　　“啊！你看不起这个穷哥了！”吴茂林有些生气。

　　“哈哈！还是敢顶撞连长的牛脾气！”李俊不怀好意地笑着，“当心里面有假币啊！”

　　“呵呵！有假币？那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你别说呀！2000年以后世纪大毁灭，万物一切开始重造，估计下一轮太阳真的就从西边升起了！”

　　“哈哈哈！”

　　“哈哈哈！”吴茂林自打部队回来这些日子，这是他第一次开心的笑。

　　“那你下车吧！首长，等你迎娶夫人的大喜日子，咱再见吧！”
　　作者题外话：昨天全民哀悼！故停更一天。抱歉！

　　谢谢网友“水中旱鸭”的指正！我的粗心把应该是“李俊”写成了吴茂林。您的细心让我敬佩！还请一如既往指教。再次谢谢！错误修改了。　谢谢“月涯子”指正。

第五章05　还女伴钱
吴茂林目送李俊的车拐出街口，他才回家。

　　这几天，武敬国一直守灵。吴茂林不愿意当着很多人的面，把钱还给武敬国，他知道武静如一般在家里看门。他兜里揣着两千块钱，来到武敬国家里，走进院子里，他喊了一声：“有人在家吗？”他明知静如在家，还这样问，他觉得自己很茫然。

　　“谁？”武静如的声音从屋里传出。

　　“我！”不知道如何，吴茂林又把俺说成了我。

　　武静如站在了门口，她的表情有些惊奇。

　　吴茂林到屋里应该先逗逗孩子，才显得不见外不生分。他只是望了一眼坐在床上玩耍的孩子，他没有坐，从兜里掏出一沓钱说：“这是大爷那天晚上给俺送过去的，说是你的！”

　　“咋啦！俺的钱不能花？”武静如把凳子上的衣服拿到了一边，显然是给他腾地方坐。

　　“俺现在有钱，再说，你家里也有了大事儿！”

　　“你站在屋当中，坐都不坐，你是难受俺奶奶的死搅和了你的婚事吧？”

　　“俺心里清楚，这不是敬国大爷的主意。他一时昏头了，没有想起来！”

　　“你要是不难受俺家，就把钱从拿回去，你要难受俺家，就把钱放下走吧！”

　　“这——”话说到这个份上，吴茂林是没招了。凭他本心他并不难受静如一家，并且是真诚来把钱还回来的，他心里清楚静如爹办这样的丧事也要塌窟窿举债的。他想把钱放下就扭头就走，又觉得不合适。

　　吴茂林望着一身缟素的静如，不知道如何是好。手里的钱静如不伸手借，自己放下又觉得不合适；那么自己走也不是，不走？又不知道在这儿干啥。

　　武静如走到他跟前，接过钱。把一沓钱叠了一下，又原封塞进他的兜里，双手很自然地给他拽了拽衣角。

　　吴茂林感到浑身忽然绷紧，他觉得眼前浑身缟素的静如，忧郁的神色更加楚楚动人，让他心里顿生怜悯，他喉结蠕动，双手都有些蠢蠢欲动了；这时，吴茂林眨了一下眼睛，他忽然看到床上一岁的孩子，目光天真地看着他。他忽地清醒了，自己现在是马上就要娶妻的人了，静如虽然离婚，但已经是有孩子的妈妈了。

　　吴茂林的眼神懊悔了起来，他的双手使劲儿攥攥，好像要把内心深处的汹涌澎湃，在手心里攥小直到融化。

　　吴茂林瞬间的情绪变化，让静如有些失望，她轻轻地推了一下茂林的左胸，意思是后面有凳子。吴茂林后退了几步，坐在了凳子上，他头垂在胸前，双手扶着膝盖，好像第一次接受连长训话一样窘迫。

　　静如坐回床边，一只胳膊揽住孩子，目光茫然地盯着窗口，后晌斜阳隔窗而入，扬尘在光线里游弋，屋里静得能听到双方不平常的呼吸。

　　就这样两个人静静地坐了很久，吴茂林落寞地站起来，嘤嘤嗡嗡地说：“俺走嘞，静如。再找一个吧，跟个孩子，一个人总不是回事儿！”

　　如眼睛仍然盯着窗口发呆，好像窗外就是美好的世界。

　　吴茂林又道：“唉！再说，娘家总不是长久之计！”

　　武静如没有起身送吴茂林，她的目光似乎被窗外的世界诱去，思想再也不由自己主导……

　　对于遭遇过一次不幸婚姻的静如来说，不见初恋爱人的时候，心里还默默地祝福他，下决心忘掉他，开始自己新的一天；但是当吴茂林一个活生生的血肉男儿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又有些把持不了自己，又渴望着他的怀抱，认为只有吴茂林的怀抱才结实牢靠，才能让自己轻松愉快，所以静如不敢目送吴茂林的离去，她怕控制不了自己脆弱的泪囊。

　　不管咋说，武静如生命轨迹的改变也是从茂林对她的爱开始的……

　　茂林要去当兵的前夕，跟砖厂的张会计推荐了静如替他。吴茂林第一次为了静如向张会计撒谎说，让静如接替他干这份轻松活儿，也是爷爷的意思。抬出来爷爷吴先生，张会计就无法拒绝。张会计说：“茂林呀！你是否要给这个闺女定亲！”

　　吴茂林嘿嘿笑着不置可否，对于过来人的张会计，看吴茂林嘿嘿的憨态，心里不言自明了。于是武静如从翻砖坯子又苦又累的活儿中，转到了会计室，负责茂林以前卖砖的轻松活儿。

　　吴茂林对静如的帮助父母知道后，武敬国也是乐在心里，虽然在村里武家吴家的关系总是磕磕绊绊，武家在村里给白家陈家都有过通婚历史，唯独他们武吴两家似乎上几辈子，也没有听过谁跟谁通婚。还有个传说，说他们武吴两家本来是同宗，后来闹了矛盾，不是武家改了吴姓，就是吴家改了武性。这些都是祖辈口传，又没有文字记录，更没有现实中的比如老坟碑记等啥的文物来证明。对于武敬国，一个憨厚的没有文化的庄稼汉来说，他关心的更是眼下是实际生活。

　　武敬国晚上睡醒一觉，没有了睡意，他推醒梦中的妻子说：“如果茂林不去当兵，找个媒人从中说说，停一年半载，把闺女嫁过去，省得夜长梦多！”

　　妻子说：“好是好！怕吴先生还指望茂林到部队上有出息呢！”

　　“外面花花世界，茂林真的出息了，眼里还能看上咱闺女吗？”对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静如的父母已经上了心。

　　“如果茂林真的对咱闺女有心，俺看他不是那样的人，你看吴先生看茂林爹，跟谁说话不算话来着？”

　　“要说也是！”两口子就这样唠叨着担忧着。

　　在冀南这片以耕种为业的村落里，爹娘是最难当的，上需要赡养父母；下需要为子女操劳，单独没有自己，等这些操劳完了，自已经如日偏西。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感慨，总是让人想到童年少年无忧无虑的快乐！

　　明天吴茂林就要当兵走了。

　　农历十月下旬，满天的星光炫耀着夜空，村北后大方老曹大马路上，吴茂林和武静如并肩漫步。他们小时候，这贯穿全村土地的南北大马路，两边两行本地杨，那皲裂的树皮，像眼睛一样的节疤，吴茂林曾调笑静如，俺看这节疤像你的眼睛，他指着一个黄豆大小的节疤笑她；静如终于看到杨树身上一个像鸡蛋大小的节疤，道，这个像你是眼睛！他们追逐着，哈哈哈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