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追逐着,哈哈哈哈,笑着,像鸟儿空中嬉戏,那是多么的快乐?
今夜,他们长大了,路两边的树一棵也没有了,因为树,上给庄稼争夺阳光;下给作物争夺养分。生产队解散以后,树被卖光;地都成了个人的,村里的人再也没人路边栽树,反而是年年耕地向路上扩展。这条宽阔的老曹大马路,已经容不下两辆车躲闪了。不挨着路的人总骂这些挨路的地主贪得无厌;其实让他们挨了路,说不定他们也侵占,毕竟多收获一袋子麦子一袋子玉米才是农民的现实。
吴茂林和静如谁也无话,不觉走到了路的尽头,他们已经拉起了手。
静如当然想在这里大歇一会,因为茂林这一走就是三年,这三年虽然每一天太阳月亮星星依旧,但是风会相同吗?
茂林终于柔柔地说:“你的手比以前柔软多了!”
“那你就要了俺这双手。”
“俺没带刀。”
“带刀咋嘞?”
“你不是要俺要了你的手吗?”
“你舍得割下俺的手?”
“不舍得!”吴茂林的手又用劲握紧了静如的手。
“茂林哥,别说手俺舍得给你,俺整个人都舍得给你!”
武静如头顶住了茂林的胸口,燕语呢喃,这话能让人骨头酥裂。
正值青春骚动的年龄,特殊的夜晚,特殊的时刻。肉体凡胎的吴茂林拥紧静如,怀中像抱着一团火蛋子……
远处望来,拥抱在一起的两个年轻人,如树如庄,静谧的夜,空旷的大地,满天星星不语,只是睁着眼睛,俯视着人间的美好,要不那只星星忽然就化作仙女,降落人间与凡人恩恩爱爱,海誓山盟!
一只向往外界的鸟飞走,剩下另一只鸟在窝里等盼,飞出去的鸟儿是否还认识归途?
第五章06 新婚之夜
感觉漫长是因为没有时日的遥遥无期,有了时日,一页页日历不觉就把等待撕了下来,那一日就跳了出来,仿佛它迫不及待了许久。
农历11月初,日子被北风吹得凄凄惨惨戚戚,冬天执拗地从北向南,跨过道道山梁,终于驻扎在了冀南大平原上,霜雪附着在绿油油的麦苗上,村里的老羊倌二白话可是高兴了,因为他的羊群可以肆无忌惮地到地里啃青了。早晨,二白话穿着破大衣,腰用塑料绳子捆住,栽绒帽子还是他当兵时候的,他插着手,放羊的鞭子在怀里搂着;群羊门欢实地争前恐后向前拥挤着,羊鼻翼里喷出团团哈气。羊们啃进肚子里带霜的麦青,一样能消化,这有赖于羊身上长长的绒毛吧?
二白话他要把群羊早早地放饱,今天村里有两家娶媳妇的:吴茂林和陈小强,吴茂林爷爷吴先生在村里威信高,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瞧不起他二白话;陈小强家里有钱,陈小强娶媳妇烟酒饭菜肯定搞的规格高,二白话他还没有拿定主意去那一家“帮忙吃饭。”他插着手想,咋两家又赶到了同一天娶媳妇呢?如果两家错开日子,他又可以几天不做饭了。
二白话两个孩子都成家单过,大女儿出嫁,儿子是收养的,日子都自顾不暇,所以就对他十分的冷淡;他老婆又早早去世,自己又好吃懒做,就弄了一群羊在路边地头放。这里虽然是千万里大平原,但是对于农民来说,是寸土寸金,每一小块地都种着庄稼,根本就没有草荒闲地儿。二白话的羊群就靠从路边地头经过,啃食庄稼苗生长,当然是遭到了武家寨和地邻们骂了。比如这冬天羊啃麦青,村里人不愿意直接地得罪二白话,因为得罪了他,他会在你春秋的庄稼地里赶着羊群走一遭,你可想而知了。到派出所报告?派出所对于辖区放羊的是每一个羊头收取了几块钱青苗费,所以二白话他们羊群啃食麦苗就等于官封了。
二白话觉得还是先到吴茂林家,晚上再到陈小强家混顿饭。
早晨的太阳已经漫过了村庄屋顶树木,道道霞光伸进了农家小院,落光了树叶的树杈被霞光画在了小院的西墙上。这个时候已经是村里各家各户的饭时了。
吴先生街门两边挂着大红灯笼,彩旗招展,两只高音喇叭向南向北,在堂屋的屋脊上担着,豫剧《朝阳沟》农民们是百听不厌;院落里站满了来帮忙的街邻和吴家族人,小黑狗被拴在了看墙后面的敞篷里,耷拉着尾巴,眼睛看着院里活动着的人群,过多的人使狗有些呆愣;院子里的人有坐在长条板凳上说官话的,有圪蹴着的,有几个年长的人围着院子了临时垒起来的三口锅灶,满满一大锅里熬白菜咕咕冒着泡,团团呵气从另两口锅里直往上冒,锅灶周围摆放着一筐筐碗盘,炊具占了一片院子,有几个人围着一大摞笼屉正向里面排馒头,这是准备女方送亲的来了,再上锅藤热;院子里树上墙上到处贴着喜帖,帖上写着:大吉大利,抬头见喜等吉利词句;各个屋门上都贴着喜联。
堂屋墙上老天爷神位前燃着指头一样粗细的大红香,老天爷神位前放着方桌,方桌上放着织布机上的枡子,枡子中间用红绳绑着铜镜子,绳子两头打了个活结,这是让新人拜天地后,男左女右,每人拉开一个活结,这象征两个新人以后和和美美,顺顺利利;桌子中央放着一只斗,里面装着五色粮,斗用红纸包了一层,五色粮中间插着一支红蜡烛,烛光摇曳;桌上还放着一张挑盘,挑盘用红布盖着,这是等会儿吴茂林和王苏婷一对新人上拜后,盛放族人和亲戚随红礼用的;老天爷神位两边帖子一副对联:
玉镜人间传合璧
天上银河渡双星
上联:天作之合
房屋脊上喇叭里的唱,人们的说笑,院子里一派喜庆,男人忙着男人的,女人忙女人的,吴茂林的小婶儿胡华英浑身拾掇的比以往更利落,她不断地从院子里人缝中穿梭,忙的不亦乐乎,生怕遗漏了喜事中的某项仪式所用的东西;村里的大知客白话的在这里又承当起了喜事的总管,他现在给吴先生坐在堂屋里,议论着操办各项事务的细节。
村支书武运昌干坐着,抽了两支烟,然后说:“俺今儿早,还没有起床,陈小强爹就到街门喊了,俺到那边看看。这边有活的操心,啥都掉不到地上,丢不了漏!”
吴先生和白活的送武运昌到街门口。
这时候,老羊倌二白话来到了院子,他瘦高身材,更显驼背,总好像要趴到地上,他进门就拿起大竹扫帚,嘴上喊着:“都让让,让让,挪挪脚,俺把院子扫一遍!”
“呵呵!等你扫院子呀!尘土早把脚埋着没了!”人群里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二白,你就一张嘴勤快!要不咋叫你嘴上客呢?”
“二白话!羊吃饱啦!”
“二白,那只母羊快下羔了吧?”
院子里手闲着的人七嘴八舌,村里红白事只要有二白话在场,肯定热闹,不管大辈儿小辈儿都给他玩嘴!这时,从人群里挤出一个小伙子,到二白话跟前看着他的脸极其认真地说:“二白爷,咋你今天嘴唇这么光呢?”
“你要说啥?”二白话就有些警惕。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五章07 新婚之夜
“听说这是你每天嗦母羊*嗦滴!”说罢小伙子扭头就往人群里挤。
“你个小狗儿的,还来逗你爷爷!看俺脱掉鞋底揍你!”
“哈哈哈!二白,难怪你的小羊羔都不见长,原来羊奶都让你吃了!”
“俺说咋满院子羊膻气!”这个说话的人就捏鼻子。
“…………”
满院子的人都在笑,都在搜肠刮肚找着最能让人发笑的话,就圪蹴在院子里灶台烧火的武敬国,低着头,一句不吭一句不笑,因为他刚埋了老娘不久,等于身上还穿着孝。
老庙爷坐在锅灶旁,给武敬国递柴火,其实这柴火老庙爷不递,武敬国也能拿。但是这就叫撺掇,一个人干 活儿俩人干,这样才热闹。
满院子的人正兴高采烈,这时候,吴茂林的小叔吴文生被几个人簇拥着进来,他是到槐树街迎娶队伍打前站斟钟的。这娶媳妇斟钟职责就是路上万一遇见穿白挂孝的,协商让回避一下。到女方家里,坐着一句不吭,当女方家里说,亲戚到齐了,斟钟的就立马动身往回赶。
这婚俗里还有一讲,就是去娶的时候出村西门,回来的时候进东门,从男方村到女方村再回来,必须绕一个圈子,风雪无阻,不能走回头路,因为白事儿上坟下葬孝子们包括车辆都必须原路返回,这习俗传承了多少年,到今天手机互联网这么发达了,这婚丧嫁娶的旧有仪式依然如故。
所以吴文生一进院子,就说明新媳妇和娘家送亲的队伍后脚就要进村了。院子里的人都被白活的,指派了活计,一时间院子里摆桌子放板凳,忙活了起来;仍然有几个闲人缠着吴文生要钱买芝麻糖吃,这是躲不过的,吴文生三次从兜子里掏了50块钱,才算脱身。
一会儿,咚——嘎;咚——嘎。听到了二踢脚的连续的响声,少顷,听到了大街上各种车辆的刹车声,新媳妇被迎娶到了门口。
吴茂林穿着深蓝色西服,结着红领带,满面被女方娘家的人抹黑,只看见眼白和白牙。街门外鞭炮如水炸油锅一样,噼里啪啦响成一片;鞭炮声停止,由胡华英指派的族里两个吴茂林嫂子辈女人,一人手里领着个红袋子,里面装着碎干草,鸡饲料。穿着一身大红的王苏婷,由娘家人簇拥着一进门,这边两个女人就撒碎干草和饲料,嘴里囔囔着:一把草,一把料,打扮新媳妇下了轿!新媳妇挽起的发髻上,和伴娘的头发上,沾满了一层草料。
新媳妇王苏婷被娘家人护着送进了洞房,洞房里顿时热闹了起来;由于吴茂林在村里这一辈人中娶媳妇最晚,闹洞房的就特别的多,洞房里喊的叫的,推的搡的,乱作一锅粥。
吴茂林在县城上班的战友由李俊通知来了十几个,开了七八辆车,每人随了一百元红礼,有村里的,有城里上班的。他们战友协会规定,上班的每人100元,村里战友是每人50元。这给吴茂林装了门面。按照传统,白活的说,战友以朋友规格招待,特别在前面邻居家里安了四桌酒席。
让谁去陪席,大总管白活的却费了一番思量,因为支书武运昌的二儿子武敬恩在场帮忙,武敬恩酒喝多了,爱耍酒疯,不让武敬恩陪席,怕驳他面子,这话吴先生是不能说的。白活的最终把这个难题推给了吴文生,让吴文生陪席;吴文生说:“俺个不能动,这么大的事儿,俺等于事主,那能去陪席?”
“俺不管!你可以找人。”白活的狡黠地笑着。
现在由于院子里安了酒席,所以大多数撺掇的人都站在圪蹴在大街上侯遣。吴文生目光扫了一圈众人,原来武敬恩在场。他心想,白活的真个老滑头,但是是自己家里的事儿,吴文生又不能说啥!对于他这个赌钱鬼来说,就是心眼多,他立马喊了一声:
“敬恩老弟,帮哥一个忙!”
“干啥吧!说,来这不就是撺忙的吗?”30岁左右的武敬恩站了起来,他中等身材,跟他爹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瞪着圆眼睛在等着吴文生说话。
“你看,老弟嗯,茂林来了这么多战友,得有人陪吧!”
“那是,来咱村了,咱不能失了咱武家寨的礼节。”
“那好!今儿个,老弟你就当这四桌的总管,让树林当你的副官,你挑四个挡酒的,每桌一个,好吗?缺啥东西向白总管要。这一摊子就靠老弟啦!”
在村里好多红事上,由于他爹武运昌盖着,武敬恩没有管过事儿。这次像领了圣旨一样,重任在肩,居然一杯酒未喝,圆圆满满完成了招待任务。
就凭这一点儿,白活的就觉得武敬恩这小子,像他爹,懂得克制自己,以前的酒疯子是无差一身轻,给他权利,他会利用好的。白活的联想到前一段,吴茂林曾给他吹风说,武运昌想让他二小子接替村里的权利,能否选举掉他,选上茂林。凭心而论,白活的是尊重吴先生一家的,他们秉性耿直,又不缺乏智慧。就看他今天把这个难差踢给吴文生,吴文生三两下子就把这事处理的服服帖帖。以后村里要热闹了,白活的在心里暗暗地想。
院子里吴茂林和新媳妇正在拜天地,喝礼生,在院子天爷台前喊礼单。这个时候,当然是喇叭里的唱曲停了。一时显得很清静。白活的把吴文生拉到街门外,圪蹴到无人的地方悄悄的说:“要不说,赌钱鬼都是24个心眼儿,你行呀。武敬恩居然今儿一杯酒未沾!”
“给他个针,他就当棒槌……”吴文生突然意识到白活的拉他说话的另一层意思,他深思着说,“看来俺以前是低看了这小子,原以为砖厂稳稳当当干着,都是他爹的主意。看来不是俺想的那么简单!”
“就看今天茂林那么多的战友夸他,嘿嘿!”白活的没有再向下说,站起身朝院子里走了。
对于武敬恩今天的表现,吴文生呆呆地陷入了深思……
第五章08 新婚之夜
从前,冀南平原这一带婚俗讲究三天回门,就是新媳妇娘家,把女儿送到婆家来,吃一顿饭,把女儿留下,娘家人都回去;直到三天以后,娘家的人重新赶着马车来叫闺女,这叫闺女的场合最隆重。席面是五荤四素扣碗席。
现在的人都忙于经济建设,自然时间也就紧了,所以现在大部分都改革成当日回门,就是一天清。
王苏婷的娘家人,主要由她的哥哥和他们宗族里一个长辈代表,这样的场合,正亲家一般是不来送闺女的。
王苏婷随娘家一干人吃了早饭,还要坐中午的席面,直到后半晌,才随娘家一干人回去。这回家少顷就要重回到吴茂林的家,这次一般都是娘家人来送闺女到婆家。所以吴茂林家里就只有等待了。
其实,这一个人的人生大事,也就要收尾了。吴茂林的族人帮着把院子里酒席过后的杯盘狼藉拾掇好以后,院子里回归安静。高音喇叭也摘取了下来。
一家人,从吴先生到吴茂林的娘和病爹,还有小婶胡华英等都十分的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