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1 两小无猜
“俺不说,你猜吧?”
“你不说,俺咋猜?”
“你看看俺躺着像个啥字?”
“这么简单,还用猜?不就是个大字吗!”
“错了。”
“那是啥字?”
“你仔细看看,好好想想!”
武静茹天真迷茫地望着吴茂林,想了半天,摇了摇头说:“那俺猜不准了!”
“你朝这里看,这里有一点儿,这是个太阳的太字呀!”
吴茂林说着,用手向腿根儿指了一下。武静茹猛醒,手里攥着的一把烧好的麦穗,扬起砍在了吴茂林的脸上,生气道:“你太赖,俺不给你玩了!”
见武静茹撅着小嘴,气呼呼的坐在沟坡上,脸扭到一边。吴茂林捡起散落在沟坡上的麦穗,两手交叉搓了起来,麦粒儿一会儿被搓得给麦壳分离。吴茂林左手掌里的带壳麦粒儿,倒在右手掌里;然后再从右手掌里倒在左手掌里,在这倒手的过程中,他伸着小嘴,不停地吹风,不一会儿,手掌里现出干净的青色麦粒儿。吴茂林把搓好吹干净的胖胖的麦粒儿递到武静茹脸前,说:“给,这是给你的!”
“谁耐见你老猫眼的臭手!”武静茹又扭动了一下羸弱的身子,短短的小汗衫被身体的扭动带了起来,露出了小腰。
看到武静茹的小腰,吴茂林咽了一口唾沫,说:“你真的不吃俺搓的麦穗?那俺自己吃了!”
见武静茹扔不理睬,吴茂林仰头把手掌中的麦粒,倒在嘴里,边嚼一边又拿起烧好的麦穗搓了起来,麦粒撑的他两腮鼓囊囊的,如同青蛙憋气在叫。吴茂林把嘴里的麦粒嚼烂咽下去,手里的一把又搓干净了,他自顾自地说:“小如,你不吃俺一下都吃了,真香!真甜!真好吃!”
…………
听着吴茂林边嚼边夸耀烧麦粒香甜好吃,武静茹终于忍耐不住肚里馋虫的鼓动,转身嗔怪道:“俺咋不吃,白便宜了你个赖蛋儿!”
吴茂林把刚搓好,还没有吹去麦壳的麦粒,递给武静茹,武静茹双手捧着,一会儿吹干净,也吃了起来。两个无猜的孩子和好如初。
烧好的麦穗一会儿吃完了,这时候两个孩子对视着笑了起来,互相指着对方,说道:
“看!看!看你嘴上长了一圈黑胡子!”
“看!看!看你嘴上也长了一圈黑胡子!”
“走!咱去洗洗去!”
两个小人儿牵着手,顺着沟,向东方的小河蹦蹦跳跳地走去。这个季节,冥河里的水已经断流了,吴茂林和武静茹找到一洼较大的圆圆的水洼,他们蹲下,刚要伸手捧水洗脸,清洌洌的水中有两个影子,如在镜中,他们不但看到了对方脸上吃麦穗的时候摸的灰黑,同时也看到了自己的黑花脸。他们不禁朗朗大笑,互相向对方攉起了水,不一会儿,清洌洌的水,被他俩趟的浑浊起来……
八岁的孩子,一会儿玩耍的累了。武静茹说:“老猫眼!你使得慌不?”
“俺使得慌!”
“那咱找个地方睡一觉吧!”
“好!咱们造个小屋,铺上铺底(褥子)。”
“哪来的铺底,你回家里拿呀?”
“地里有现成的铺底,不用回家!”
“在哪里?”武静茹四周望了望,眼里没有觅到铺底。
“走,跟着俺!”吴茂林拉着武静茹走上了河堤,他们找到一块高秆麦田,这块麦田他们走在里面只露出个头顶。
吴茂林用脚把直立的两垄麦子,左一脚,右一脚踩倒;然后又踩到两垄。倒下的麦子互相掩着,就像女人编辫子的花纹。麦子被编倒像铺底一片大小。吴茂林一个鲤鱼打挺躺倒到麦秆儿上,眯起眼睛,嘴里吆喝着:“真得劲儿!噢!真得劲儿!”
“俺睡那儿?”武静茹惊奇地问。
吴茂林向一边挪了挪身体,闪出一块空地儿;武静茹也躺倒在麦秆编成的铺底上,麦秆软软的,确实很得劲;深吸一口气,一股被踩伤还活着麦子流出的汁液清新气息,直抵达两颗幼小的心田。疯玩了半晌,毕竟累了。他们身体贴着身体睡着了。
武静茹觉得整个身体暖暖的,心里也甜甜的就给在娘的怀中一样。忽然一阵风吹来,被风吹倒的麦芒扎了他们的小脸。吴茂林和武静茹同时醒来,他们发现他们两个互相紧紧地抱着。
武静茹第一反应是挣脱了吴茂林的抱,坐了起来;吴茂林也坐了起来。沉默了一会儿,武静茹愁眉苦脸,道:“两口子才抱着睡呢?你老猫眼抱了俺,俺还不是你媳妇呢?”
“光抱了还不算是媳妇!”
“那咋才算是媳妇呢?”
“你闭上眼睛,就知道了。”
武静茹天真地闭上了眼睛,吴茂林看着这个三岁就在一起玩耍的伙伴,闭上眼睛以后长长的睫毛下垂着,显得更长;粉嘟嘟的小嘴撅着,他抱住小静茹亲了一下嘴唇,说道:“睁开眼吧!你以后就是俺的媳妇了!”
“这样就是你的媳妇了?”
“啊!这样就是俺的媳妇了!”
“真的?”
“真的!”
武静茹也兴奋起来。
……吴茂林醒来的时候,爷爷已经在等他吃早饭了,他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觉得头脑昏沉,仿佛短短的一夜间,他穿越到了十几年前,又从十几年前穿越了回来。武静茹好像还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袖不放手。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一章12 探访小叔
吴茂林走出家门前,他把没有军衔标志的军装脱了,换上深蓝色的西装。他感觉这样可以告诉乡亲们:吴茂林以后又成了这个村里的一员了。吴茂林前两次探家的时候,可都是整齐的戎装,走在街上领扣都扣着;在他心里他自我感觉的个头,国字脸不胖不瘦,高挺的鼻梁,浓眉大眼,嘴唇轮廓分明,身材挺拔,如果把他放在将军的行列里,绝对不会辱没军队的威仪。乱世出英雄,和平年代里,仕途官阶的晋升,远远不是个人的能力和才华就能够实现的。秦皇汉武,鼎盛后的衰落,已经成为历史的必然;当权力和制度让少数持特权者为所欲为,才华出众的平民俊杰没有了上升的空间,加剧了社会各阶层的对立抗争。所以不断地改朝换代的华夏民族,一波一浪的*,制约了科技文明的快速发展。这些历史渊源国家大事,对于现在处境里的吴茂林来说,已经成为遥远的过去。
吴茂林目前面对的是:从小溺爱他的爷爷年事已高;半身不遂加痴呆症的爹看来要在病中终老了;弟弟已经成家另立门户,靠三亩土地是养不活一家三四口人的,弟弟家将来还会人口更多,传统的传宗接代观念,没有儿子他们将要继续生下去;家里的地和2岁的孩子有弟媳妇照管着,弟弟常年在建筑队打工,苦难和劳累侵蚀着年轮,所以小他两岁的弟弟站在吴茂林的跟前,倒是显得年老他几岁;妹妹正在读高中,明年就要参加高考,虽然学习成绩一般,考个一般的大学还是有可能的;要不是他吴茂林跟爷爷和娘力争,在去年爹得病的时候,家里就决定让妹妹退学了,其实,自从他力争妹妹继续上学以后,妹妹上学的费用都是他在部队上从津贴费里省下的。实际上这个家由爷爷和娘硬撑着一个从外看好的表面。其实,在复员回家的列车上,思想受过部队洗礼的吴茂林就深深地思索了:自己的满腔热血和大好年华,既然不能奉献给国家;那么就奉献给家庭吧,这样,也等于为社会的和谐出了自己的一份力!
吴茂林朝身上的上衣兜里塞了五盒香烟,裤兜里装了两把糖果。当兵五年,这是他第三次回来,这次回来他就永远离开了部队。每次回来他都是这样,在街上路上碰见成年男人,他都要递上一支烟,尽管他不抽烟,他的兜里要装着足够给碰见的乡亲们散发的香烟,这烟是他服役所在的外地的牌子,至于烟的档次乡亲们不会追问的;至于兜里的糖果那是碰见抱孩子的妇女的时候,打招呼塞给小孩子的见面礼。孩提时期的淘气跟长大以后的人品修养关系不大,吴茂林尽管小时候跟村里同龄的孩子一样偷桃摸瓜,上墙摘枣,并且被村里的大人们吆喝过,骂过。自打他上了初中以后,逐渐懂事儿了,在爷爷吴先生的耳熏目染下,不管是在村里还是在学校,他都知大知小,见人主动打招呼,彬彬有礼。小时候的淘气早被村里的大人们忘记了。尤其他当了三年兵,受了部队的锻炼和教育,第一次探家时候,不卑不亢的言谈举止,恰到好处的待人接物,更博得了乡亲们的待见,都夸吴茂林在村里是个好苗子,以后一定会有个好前程。所以村里的媒人堵着街门,父母前脚送走,还没有走到屋里,后面的媒人又跟来了。媒人大都是介绍的娘家所在村里的妹妹或侄女等。
当兵三年,吴茂林的心里一直惦记着武静茹,尽管他们中间有种情感以外的障碍,从小惦记一个人,要想从内心彻底忘却,那是绝对不能。第一次回来探家,吴茂林得知武静茹已经按照父母的意愿嫁出了村子。那天夜晚,腊月寒冷的北风刀刺一般,他独自一人,步履蹒跚,沿着儿时的脚印,面对冬天几乎冻干枯的麦苗,那幼年香甜的烧麦穗让他的喉咙里咽了又咽。吴茂林坐在当年烧麦穗的地方,抱着头呜呜地哭了。当年烧麦穗的现场早被日月风雨侵蚀得荡然无存。吴茂林的行踪爷爷心知肚明,爷爷劝他最心爱的长孙要坚强一些,男人活在世上不仅仅是男女之情,更多的是应该对社会有所担当,对周围的人和事要负起责任。爷爷和父母敦促他尽快从众多的说媒中,选择一门亲事定下来。这样他自己的情感有了依托,家里也不用面对众多登门说媒者搪塞应付了。这里的农村有个习惯说法,男女之间的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两人定下亲就像两个人共同栽下的一颗幼树,只要两个人勤浇水施肥锄草捉虫,用心呵护,幼树早晚会长成参天大树的!吴茂林选择了槐树口的王苏婷,这个比自己年纪小的女教师。
现在,吴茂林的脚跨出了街门,吴茂林在心里暗暗提示着自己:碰见邻居们问起他啥时候回来的?自己一定要答:俺夜个儿黑了回来的:而不能答:我昨天晚上刚刚回来!他必须牢记自己现在是在武家寨,不是在北京南京等外地,更不是在部队的那所大熔炉里;他必须说家乡土话方言,这张口说话的小小细节,弄不好,会在村里落下笑柄的。村里有个外号叫“二白话”人,年轻时候在北京当了八年的兵,每次探家都觉得高人一等,给人打招呼总是说:我昨天刚刚到家,所以村里人给他送了个外号“二白话”;还有村里爱贫的人干脆就怪声怪调地喊他:“我昨天刚刚”现在二白话奔六十的人了。这个二白话的绰号要随他带到棺材里,并且还要在村里代代相传,这就是乡村俗文化发展的轨迹。
第一章13 探访小叔
吴茂林出门碰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对门住着的村支书武运昌。武运昌在村里跟爷爷吴老先生同辈,但是年龄却比爷爷小好几岁岁。早年武运昌就在村里当村干,由于他对人和气,不爱得罪人。承包土地以前,那些在*期间红及一时的当权派们纷纷落马。集体散了伙,土地承包以后,武运昌当上了村里的一把手。武运昌做村里的工作,就是凭着一个“软”字,他深深地懂得柔能克刚的道理,他本人又是个三国迷,闲暇时候手捧三国钻研,不知道翻烂了多少本三国。“我坐在城楼观山景”是他最爱哼哼的一句台词,哼起来这小调,他一派胸有成竹的样子。不过他哼这句戏文的时候是把“我,”改成了“俺”,他觉得这样哼起来才最有滋有味儿。
如果武运昌哼这台词的时候,误碰见吴老先生,吴老先生会冷不丁地说一句:可惜司马懿不是我!武运昌便笑着点头,“是!是!哪敢在老哥面前装诸葛。”就凭着这样的能弯能曲,武运昌对权势的运作平衡做得总是恰到好处。比如,祖国南边陲硝烟弥漫的时候,他把18岁的大儿子送到了部队。入伍之前他就给儿子做好了正式党员的表格,放在了档案里。武运昌的儿子参加了南线战事的后勤运输部队,立了功,由于入伍时候既是党员。后来武运昌到部队去了一次,再后来武运昌的儿子提了干,再再后来武运昌的大儿子转业了,由于有在南线战事的履历,虽然他只是个排级干部,安置工作的时候却分配到了当时还是地委的机关,做了机关车队的一名司机。古代司机充其量就是个抬轿子的脚色,但是从“公车三分用”这个铁律,就可以体会到给首长抬轿子的仗势。
一个人只要你不是弱智,能顺应时代的潮流,这个潮流给予了你漂流的船只,逆风翻;顺风昌。地市合并后,武运昌的大儿子在市委机关做了一个管理车辆的科长。虽然官不大,庙大了神像就跟着庙大。现在这个世态炎凉的世风里,做官有几个不是见风使舵的老油条?所以武运昌的大儿子,在县里的一些副职的眼里,还是有一定的权威的;在乡镇干部的眼里,那简直就是皇上了。传统的文化里,宗族的观念都十分的严重。一个作为社会上的人,要想获得周围人的追崇,就要有权势钱财。俗话说的好: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村支书武运昌正处在人生的后三十年,所以在这个有着一千多口人的村子里,从权势到钱财显然最殷实的一家当他武运昌莫属了。
武运昌排行老二,武静茹就是他大哥的孙女,就是他武运昌的亲孙侄女。由于武家几个亲兄妹关系不睦,经常处于不冷不淡的关系。当然对外有了事,血缘的关系,他们会聚在一起;平时成鸟散状,有时候还会窝里斗的厉害。不知道如何?作为村里的最高行政长官的武运昌,村务被他处理得井井有条,而家务却总是按下葫芦浮起瓢,也许是武运昌在家里卸掉了伪装,变得更真实了;而生活里,真实就容易出乱子。
吴茂林知道爷爷表面上跟这个祖辈对门的武运昌,嘻嘻哈哈;实际上他们是明对暗不对。没有权势的吴先生骨子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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