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黑旗亲卫手中接过长枪,连人带枪平举过肩,扬声大笑道:‘苏丹王可要把礼物接好了!’话音未落,捆着人的长枪被用力投掷出去。
在女人一声凄厉的尖叫中,长枪带着人一起化成从天际飞逝的流星,刺破空气和谷风的阻隔,携带风雷之声,气势汹汹地朝阵势中心的土格鲁克奔去。
‘王──’有德里苏丹军士骇然失声。
土格鲁克也是心中大骇,他看清了长枪的轨迹,却不敢笃定自己的力气能与裹挟在长枪中的劲道抗衡。赶在枪尖奔至咽喉的刹那,身形急速往右侧移。
长枪合着凛冽的劲风从身侧飞速擦过,身後传出一声短促的惨叫,有重物砰然落地。他极快地侧头,站在他身後的一个副将仰面跌在七八尺开外,身下还压着两个兵士。闪着寒光的锋利枪尖穿透了他的脑袋,而捆绑在长枪上的德央拉泽也因强大的冲击力导致头顶重重触击在副将已然凹陷的脑袋上,颅骨开裂,鲜血迸溅,香消玉损了。
这是多麽恐怖的力量!传说中古格王的力量如熊可怕,但就眼前所见,这力量比传闻更胜一筹,简直能与最强壮的大象一较高低!
德里苏丹军队中一片死寂,而古格军队却爆发出热烈的欢呼,骑兵们口里谑谑出声,手里的长矛和弯刀不断地举起、放下,再举起、放下。
罗朱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抱住扎西朗措,才抑制住身体因恐惧而生出的本能颤抖。女人是战场中可悲的牺牲品,而对野心勃勃的王者痴情的女人又最为可悲。
德央拉泽身为禽兽王的侍妃,在阴冷血腥的古格王宫中暗无天日地消耗着青春美丽,水晶般剔透的心惦念着苏丹王,深爱着苏丹王,可最後得到的是什麽?她看得分明,如果苏丹王能够出手接住长枪,德央拉泽不一定会死,可是苏丹王毫不迟疑地侧开了身体。他不会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冒险去接禽兽王足可开山裂石的全力投掷,就像禽兽王不会为了她慢下半点阻敌的脚步。
一个美丽多情的生命消逝在残酷的战场中,造成这个悲剧的除了有苏丹王的无情,还有禽兽王的残酷。对这样一个禽兽王者,她敢相信他的喜欢吗?不敢,她一点也不想像德央拉泽一样,在付出所有的痴情,付出最宝贵的生命後,却只让人觉得愚不可及。
作家的话:
本文最大滴感情悲剧在於,男女主滴思维始终不在一条线上。
☆、(17鲜币)第三百一十章 两军对战
等到古格骑兵的欢呼声消失後,赞布卓顿慢条斯理地扳着适才活动的右手指,冷笑道:‘苏丹王,我诚心送礼,你却没有诚心收礼。’
‘古格王诚心送的礼太重,我消受不起。’土格鲁克勉力压下心中的震骇,浅浅而笑,俊美无俦。
‘苏丹王,大元朝的汉人有种先礼後兵的说法,现在礼物已经送出,不管你能否消受,接下来也该轮到动用兵器了。’赞布卓顿将成语含义生生扭曲,说得无耻之极,仿佛最初的骑兵突袭只是场上遛马,他投掷出的那支缚人长枪真的只是送礼一般。脸上的笑异常冷酷,身周浓烈的腥厉杀气如有实质地翻腾。
‘没有意见!’土格鲁克脸上的浅笑也变得阴戾沈冷,手一挥,身侧旗兵猛喝一声,白色新月旗帜高高扬起,舞出特别的轨迹。各阵兵士抬臂拉弓、举盾挥刀,跨步扬矛,做好御敌准备。
“左翼军和右翼军全速绕圈跑起来!”赞布卓顿抽出腰间魂刀,悍厉的吼喝响彻了整片谷地,“短弓放箭!”
“是!”数万骑兵的齐声应诺好似山呼海啸,摧枯拉朽。
哒哒的马蹄声再一次震颤谷地和山脉,两万古格骑兵分成里外两层,绕德里苏丹军阵全速跑动。每个骑兵都从挂在马颈侧的箭袋中重新抽出另一张比背上强弓要短小的弓,搭箭就射。这短弓是一种组合式弓,最初由多吉从大元人手中窃取出制造方法,再经由法王改良。锐利的三棱箭头以铁包镶,杀伤范围可达六十七丈左右,能一举穿透厚实的甲胄。古格骑兵也是靠着这种弓箭征战四方并与大元朝的骑兵抗衡,立於不败之地的。
“射!”
在看到飞驰的古格骑兵逐渐缩小包围圈,逼近射程後,土格鲁克舌尖绽雷,五个军阵内层的弓箭手手指全部一松,数以万计的利箭朝古格骑兵飞射而出。
咻──咻咻──咻咻──
谷地飞起漫天箭雨,箭与箭对穿而过,织成密密麻麻的箭网。而这时,双方的不同立刻暴露。对古格骑兵来说,即使射出的箭有可能会被长矛、盾牌、腰刀挡住,但他们的目标是静止的,瞄准起来异常轻松。对德里苏丹兵士来说,他们的目标虽然没有挥刀举盾隔挡,却是在高速运动,要瞄准并不容易。
最可怕的就是射程杀伤力的不同,逼近的古格骑兵只在五十丈左右,也就是德里苏丹兵士弓箭的射程极限临靠点处绕跑射箭。箭一经射出,内层绕跑的古格骑兵立刻遁入外层,外层骑兵则遁入内层接着放箭,轮换交替。内外层骑兵配合得无比默契,既没有发生马匹碰撞事件,又没有使箭雨有断射的时候。
另还有两万古格骑兵在赞布卓顿的命令下站在八十丈左右的位置,围成大圈,三人一组拉张连发大弩弓,弩箭呈弧线远射入阵。
军阵中不断有兵士倒下,所幸弓箭手的位置与古格骑兵相隔较远,又有刀盾手护着,受伤者并不多,真正伤亡较大的是外围的长矛手。土格鲁克从旗兵手中一把夺过新月旗,亲自指挥兵阵行动。
新月旗打出移阵旗语,只见四个方阵将中间的圆阵团团簇拥,五阵阵阵相连,朝绕跑的古格骑兵整体移动逼近。刀盾手加强了防护,尽可能地发挥出弓箭和长矛的作用。
然而骑兵的优势之一就是机动性强,你进,它可以很快撤退,你退,它又可以立刻逼近。重在防守的步兵方阵要对古格骑兵造成巨大杀伤等於是白日做梦,但古格骑兵面对整体行动的密集大型军阵又只有不断後退。战况一时陷入胶着,不过这种胶着并不会持续太久,只要时间稍长,军阵略有松懈,机动性和攻击性强上数倍的古格骑兵将再度占据主导地位。
释迦闼修策马全速跑动着,不断开弓射箭。隐在头盔下的眼眸隐隐泛红,残冷又狠戾。从多吉口中,他们了解到德里苏丹军队为了修罗百煞阵能顺利开启,对僧人和俘虏保护得异常严密,想要偷偷潜入德里苏丹军中顺利救出猪猡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反而会一个不慎暴露出猪猡对他们的重要性,引发严重後果。
经过反复商议,他们最终决定利用俘虏受德里苏丹军队严密保护这一点,战斗时尽量不露痕迹地避开俘虏,先以突袭和围射快速削减德里苏丹大军的兵力,再赶在摩罗鸠开启修罗百煞阵之前全力救出猪猡,这样也相对安全得多。
可是十万余人的大军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歼灭的,各军阵外围阻挡骑兵突进的长矛手虽然不断倒下,但军阵在不停地循环自动,骑兵还没从倒下的长矛手处冲入,敌军的箭已射出,等躲开箭後,新的兵士又移转过来,持矛补上位置,且中层的刀盾手也不时用盾牌护住长矛手,要快速打开阵势缺口并非易事。
猪猡不是个见惯战场交锋与杀戮的女人,时间拖得越久,她一定越害怕。多吉将她交给她以前的未婚夫和银猊保护,此刻她是否正蜷缩在那个男人怀中颤抖?一股强烈的嫉妒突然涌出,释迦闼修升起了杀人的欲望。
暗色长眸邪妄半眯,他突然提起双刃长刀从马身上跳起,跃到行至右侧的多吉身後。拿起挂靠在马身旁的长枪,冷喝道:“冲上去!”
此刻的多吉一身古格骑兵装束,头盔下半遮的面容虽是孩童般憨淳可爱,身躯却是男人的颀长瘦削,如一把淬毒的利刃。他一愣,随即明了了释迦闼修的用意,立刻策马向离自己最近的军阵一角悍然冲去,口里呵呵取笑道:“怎麽,烈队正舍不得让姐姐等久了?”
“闭嘴,挡好箭!”释迦闼修双腿紧夹马腹,右手紧握长枪,左手双刃长刀轻摆,扫开几支利箭,毫不客气地厉声呵斥。
多吉鼻中不悦地轻哼一声,倒也没有撒气作怪。烈队正的担忧正是他的担忧,在关键时刻,个人恩怨可以先放置一边,等救出猪猡後再来算账。他举起戴在左小臂上的小圆盾防护,右手快速挥刀,奋力隔开迎面扑来的支支利箭。
当逼近军阵到三四丈左右时,释迦闼修吼喝一声,举长枪朝方阵中层的一个刀盾手使劲投掷过去。
长枪快似闪电,迅如奔雷,容不得人躲藏隔挡,噗地穿过刀盾手的胸甲,又从後背透出扎进了後面弓箭手的胸甲,两人同时气绝身亡。而在德里苏丹兵士一个骇然愣神间,多吉已经策马急速撤退。
如果说赞布卓顿一记威震德里苏丹全军的投掷大大鼓舞了古格骑兵的气势,那麽释迦闼修这惊险而完美的有力一掷则刺激了他们悍不畏死的豪情与狂放。
“烈队正!烈队正!”
古格骑兵们吼叫着释迦闼修的官职,也学着他与多吉两人一骑。一人隔挡箭雨策马狂冲,等逼近德里苏丹军阵时,坐在後面的人向军阵中的刀盾手或弓箭手全力掷出枪矛。无论成败与否,一旦掷出枪矛就立刻撤退,不管是掷中的还是没掷中的,都是一脸残忍快意。
“啧,倒是找到了训练投掷的绝佳靶子。”赞布卓顿轻声啧叹,手轻轻一挥,最外层的古格骑兵收起大弓,也兴致激昂地参与到这场特殊的投掷训练重。
赞布卓顿冷漠地看着,并不担心骑兵的伤亡,平常每场训练都严苛无比,弱者虽早被淘汰,但剩下的强者依然需要随时接受残酷考验。
近距离投掷的枪矛又岂是弓箭所能比拟的,箭伤在肩头手臂,尚能咬牙坚持。可一旦被枪矛掷中,那就差不多是个丧失了战斗力的废人。惨叫声接连响起,赖以向骑兵施加压力的弓箭手和起保护作用的刀盾手大片倒下。
眼看有两个军阵现出缺口,古格骑兵即将挥刀杀进,土格鲁克当机立断,赶紧挥旗大吼:‘合阵!’
德里苏丹的五个军阵将士接到旗语命令,立刻放弃原本阵型,与古格骑兵且战且退,最後全部融进圆阵中,重新集结出一个巨大型圆阵。大型圆阵的人数看起来密密麻麻,好似很多,实际上不过三万多兵士,与目前尚能骑射的古格骑兵在数量上相差无几了。
土格鲁克的额头此刻已布满密密麻麻的冷汗,心头蹿起丝丝浸骨寒气和无限懊悔。是他小瞧了古格王,小瞧了征战四方的古格兵。不说别的,只看古格骑兵的骑射和投掷就知道他们经过了比德里苏丹兵士还要严苛数倍的训练。不过小半天时间,他的十万大军竟被围歼了六七层。
目光扫到在军阵融合过程中被兵士赶进了圆阵的天竺僧人和俘虏时,眼睛顿时一亮,暗恨自己的愚蠢与冲动。连忙侧头对侯在身侧默默诵经,不断拨动念珠的摩罗鸠命令道:‘大法师,快启开修罗百煞阵!’在喘不过气的激战中,他竟然忘记了他还有密宗阵法可用!不行!绝不能再让兵士牺牲了!
‘王,那阵法是为了攻占古格王城,对付莲华法王的,此时就启开阵法──’摩罗鸠一脸犹豫,‘以後就不能再用了。’
‘愚蠢!形势对我德里苏丹如此不利,再不开启阵法,我们可能连喜马拉雅山都出不去!还谈什麽攻占古格王城!用阵法杀了这些古格骑兵,杀了古格王,就算攻占王城时不能用修罗百煞阵了,我还有三万多兵士攻城!’土格鲁克冷厉喝骂,直想一刀将这有些分不清状况的大法师给斩成两半。在山里苦修得脑子都傻了麽?紧要时刻竟然和根木头差不多。
摩罗鸠抬眼看向大批倒在谷地中的德里苏丹兵士的尸体,唇角现出诡谲笑意,胸有成竹地对土格鲁克安慰道:‘王说的是。我这就开启修罗百煞阵,不但驱出上百修罗煞助战,还将还你一个不惧死亡和痛楚的军队。’
‘果真?!’土格鲁克又惊又喜,不敢置信地问道。
摩罗鸠笑而不答,合十朝他弯腰施礼:‘王且安心看着。’
☆、(14鲜币)第三百一一章 密阵初现
赞布卓顿策马在离圆阵六十丈开外处绕阵跑了三圈後停驻下来。紧迫集结的巨型圆阵并不是厚薄完全均匀的圆形,而这里,正是圆阵中兵力最薄弱的地方。
望望德里苏丹密集庞大的军阵,心里突然生出一分作为军队最高统帅绝不该生出的焦躁,立在半山腰时,还能看到俘虏所处的大致位置。步入战场後,视野变小,这德里苏丹兵士又围得层层叠叠、密密麻麻,腰刀长矛、弓箭滕盾高举成林,除了能瞅见半截白色新月旗外,竟看不到处在阵中的俘虏身影,对里面的情况更是无从知晓。
转念想到虽不清楚阵内情况,但一直站在山坡关注战况的白玛丹增并没有发出警示,圆阵内部似乎也没有出现骚动,心又稍微定了些,没有警示和骚动就意味着猪猡暂时还是安全的。不过必须加快歼灭德里苏丹军的步伐!让心思别扭深重的猪猡等久了,她会在战场中胡思乱想,认定他对她不上心,怀疑他对她的喜欢,转而更加黏糊那个一直守在她身边保护她的卑贱男人。羊皮卷上书写的怨恨理由已经足够,他不想再增加几条。
冷眼旁观骑兵们的枪矛投掷训练接近尾声,他好整以暇地解下背上的强弓,从箭囊里抽出一支骨箭,朝锁定的圆阵薄弱处射去。
“呜──”骨箭带着特有的凄厉长声飞了出去。
耳闻骨箭长啸,古格左右翼骑兵立刻放弃对德里苏丹圆阵的全面围攻,近两万人马如潮水般往王的站立处汇聚,弓箭全部指向骨箭飞射的地方。第一波密如蝗虫的箭雨飞出,前面的骑兵撤退,後面的骑兵冲上,射出第二波、第三波箭雨,哪怕此处的德里苏丹军也全力射出了数蓬箭雨,但在飞箭的数量对决上却相差了一大截。方向相对的两拨箭雨在空中接连交错过後,德里苏丹军前面一层的长矛手和刀盾手霎时倒下许多。
‘快补上!’负责圆阵这处指挥的将领正是先锋将巴尔加,他吼叫着挥刀调遣兵士赶快补上缺口。副先锋将瓦利舍则夹在此处的弓箭手中一起张弓。他的力道与箭法比普通兵士高出两倍不止,每一次射出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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