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儿会守好父皇的江山的,香儿一定会的,一定会的……”泪,无声无息的滑落下来,一滴滴的破碎在罗汉床上。
天禧二十七年八月,帝崩,举国皆殇。
天禧大帝走后,天凤香勉强的主持了祭祀大典,关上了帝陵的开关,亲手埋葬了她这一世短暂的父亲。
即位大典之后,凤香罢朝三天,把自己锁在养心殿中,对朝政不闻不问。朝野怨声一片,对她这个新任女帝大是不满,抨击的奏章纷至沓来,但是天凤香依然是不管不顾。
琴色见凤香神色不对,忧心不已,硬是把被先帝驾崩,新帝即位的事忙的焦头烂额的林子怀拖进宫来。
忙了三天三夜的林子怀满脸疲惫,得知天凤香的情况更是愁眉紧锁,急急忙忙的跟着琴色来到了慈心宫养心大殿,在琴色的示意下,宫女太监们并无阻拦。
林子怀推开养心殿深锁的大门,殿内昏暗无比,连灯都没有燃起,窗户紧闭,没有一丝光亮透进。林子怀在黑暗中皱了皱眉头,摸索着燃起白鹤宫灯,橘黄色的火焰窜起,驱散黑暗,一点一滴的照亮诺大的乾坤殿,缩在正中罗汉床上的天凤香缩了缩身子。
“香儿……”林子怀疲惫的声音响起,快步的迈向床中龟缩成一团的天凤香。
凤香动了动,没有睁眼,虚弱的嚷嚷道:“出去,让本宫静一静。”
“香儿……”林子怀径自上了罗汉床,搂住凤香娇小的身躯,“香儿不怕,太傅在这。”说罢,怜惜的吻了吻凤香冰冷的额头,更加用力的搂紧了凤香的身子,把自己的体温借以这种方式传递给怀中心爱的人儿。
天凤香恍若未觉般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外界的一切不闻不问,甚至被林子怀紧搂在怀中也不曾抗拒。
短短的几天,她体会到了从未体会过的父爱,却又在还来不及享受的时候失去。哀默至极的她强撑着身子,亲手关闭了帝陵,之后又是繁复的登基大典,改元换纪,一切的一切都搞得她心力憔悴。
即位之后,她任性的把自己紧锁在天禧大帝驾崩的养心殿内,不闻不问不吃不喝,一动不动,也不曾思考自己的问题。就好像是一个少了灵魂的空壳一般,漠然的看着朝野风云变幻。
朝中大臣的奏章她不是没看到,只是无力去理也不愿意去理。有几个对天禧大帝忠心耿耿重臣甚至冲到养心殿外跪请她上朝,但是凤香依然不理。
凤香的脑海中中一直闪现着天禧大帝驾崩时的画面,天禧帝哀伤的语调,以及那深藏的愤怒无奈,在在的让她感到悲伤。
白眼狼,是啊,都是那群白眼狼害的如今朝野成这番模样。在自己面前,那一个个老谋深算的家伙隐藏的极深,自己根本分不清好坏,凤香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着了那些白眼狼的道,拱手把天禧江山白白奉送。
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以前的凤香,又或是缘浅的父亲,她都必须保管好天禧王朝的大好江山,决不能让那些拥有狼子野心的人平白得去。
想到这里,凤香动了动。察觉到怀里动静的林子怀,担忧的唤了声凤香。凤香抬起头,两眼无神看着满脸担忧的林子怀,眸子渐渐有神,慢慢的张开许久不曾说话喝水的小口,回应般的吟了句:“太傅……”。
林子怀惊喜的抱紧凤香,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轻轻的摸着凤香的头,生怕吓着凤香般柔声安抚着:“香儿,没事了,有太傅在,会好的,会好的。”
林子怀坚定地沉稳的声音一声一声的打进凤香的心里,天凤香渐渐的安心下来,只觉得自己终究还是可以有个依靠的。
“香儿不怕的,有太傅在,太傅会帮香儿的。香儿不怕。”林子怀一遍一遍的安抚着天凤香,语调柔和,神情怜惜。
天凤香眼眶渐热的捂在林子怀怀里,林子怀宽阔的肩膀环着她,沉稳的男子气息在鼻尖流窜。天凤香哽咽的开口道:“太傅,香儿该怎么办?父皇他……”
怀中人儿颤抖的哽咽声让林子怀心中一阵阵的不舍,满怀深情的吻了吻天香犹带泪痕的脸颊,坚定地开口道:“香儿不哭,香儿有太傅呢,有什么事太傅都会给香儿撑着的。”
“太傅,呜呜呜……太傅……”
正文第5章明若君心
养心殿内传来天凤香嚎啕大哭声,殿外挥散宫女独自守候的琴色松了口气,伤感的抹去眼角的泪滴。忽而又像是下定决心般的紧了紧拳头,神色坚毅的朝御膳房走去,太公主,不,陛下缓过来之后,三天未曾进食的她定会肚子饿的,她必须去为她准备,琴色明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照顾好陛下。
哭够了的天凤香安静的依偎在林子怀的怀中,这个陌生的世界,他是自己最大的依靠。凤香偷偷的看着搂着自己的男子,新生的胡渣稀拉拉的长在他坚毅的下巴上,给他平添了几分颓废感,隐隐的竟有几分性感,凤香不好意思的往林子怀的怀中埋了埋。
林子怀感到怀中有异的低下头,一眼就看到了凤香羞红的小耳朵,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凤香不依的娇嗔了一下。
林子怀摇摇头,清醒了一下疲惫的脑袋,他知道,他必须指引凤香,要不然在群狼环肆的天禧王朝内,凤香必然坐不安稳帝位,一不小心还会落个尸骨无存。
“香儿。”林子怀严肃的开口唤道。
听到林子怀严肃的声音,天凤香不解的抬起头,望着林子怀脸上严肃的表情,脸上的羞红之色一点一滴的褪去,还复原本的苍白之色。
林子怀不舍的叹了口去,温暖的大手轻抚着凤香这几日瘦了不少的脸颊,“香儿,有些事情,你必须面对。”
凤香不语的静静看着他,林子怀也不再言语,他的香儿聪明伶俐,不是会逃避的人,该负什么责任她自然能明白。
良久,凤香浅笑了一下,那笑像是夏夜突然绽放的昙花,一闪即逝。
天凤香素手摸上颊上林子怀宽厚的手掌,他拿笔的手有些儿老茧,粗粗的摸在她的脸上,却有着不一样的感觉,那让人心醉的温度,让天凤香心安的轻叹道:“太傅,无论如何,天香都有太傅,不是吗?”
林子怀展颜浅笑了一下,一扫疲惫之色,恍若春风般,沁人心田。
天凤香摩挲着,不愿意过早结束这一份温情,但是,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她知道,自己如果想要守好这天禧帝位,必然会不由自己的做出一些伤害到林子怀的事情。这个男人,这个给自己温情的男人,想到有可能会伤害他,让凤香心里不自禁的一阵感伤。
低着眉,凤香低低的说道:“太傅,要是香儿伤害到太傅……”
“什么?”听不甚清的林子怀璀璨星眸注视着凤香道。
凤香小口开开合合,吐不出半个字句,终究只能把自己的身子更加偎向男人,用力记下这将来可能再也无法触摸到的温度。
林子怀顺从的抱紧人儿,闭眼小憩了一下,突然开口道:“无论香儿将来做了什么,太傅会永远站在香儿身边的。”
怀中的天凤香颤抖了一下,一朵小小笑花绽放在嘴边,满足的闭上眼睛。
原来,他听见了。
当天凤香再次醒来的时候,林子怀已经走了,乾坤殿的宫灯全部都被点燃了起来,橘黄色的火光显得温暖非常。琴色站在布置好的餐食前,一小碟一小碟的试吃着。
凤香见状低唤出声:“琴色。”
琴色浑身一抖,定住了动作,然后手忙脚乱的藏起试吃的筷子。凤香看到她着急的样子,轻笑了一下,语带不舍的说道:“琴色,如果你也去了,你让本宫如何自处?”
琴色颤抖了一下,感激的看着凤香,语带哽咽的道:“陛下,能替陛下去死,是琴色的福分。”
凤香从罗汉床上爬了下来,抱住琴色哽咽的身子,语调悲伤的道:“父皇去了,你也要抛弃本宫吗?”
琴色赶忙摇头急喊:“琴色不会抛弃陛下的,琴色愿意生生世世跟随陛下。”
“傻琴色。”凤香靠在琴色的肩膀上,眼眶微热,“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试吃自有太监去做,要是你也被奸人所害,本宫活着也不会开心的。”
琴色感动不已,用力擦去眼角的泪,最近因为先帝和陛下的事情,她不知道为陛下流了多少泪。如今陛下已经能够面对,她也不能太过小女儿姿态,她要做陛下也可以依靠的人,“陛下,如今你已经登基,不该再自称本宫了。”
登基了,是啊,恍恍惚惚的就过了三天。三天前的那场登基大典,满朝文武表面祝贺,一个个大赞先帝英明,却不知道那些狼子野心的家伙私底下会是怎生一番姿态。
凤香笑了笑,跟琴色开着玩笑:“不自称本宫,难道让本宫改称朕么?朕,呵呵,本宫可不习惯,还不如自称哀家呢。哀家哀家,倒还比较合本宫的胃口。”
琴色皱了皱眉头:“陛下,这种玩笑话可说不得。您已继承大统,自当改称……”
凤香挥了挥衣袖,阻止琴色再说下去,“本宫还是不改了,这事本宫自有打算,本宫饿了。”
一听凤香说饿,琴色哪还顾得自称的问题,陛下肯吃东西了,这让她比得了黄金还高兴,赶忙把吃食一样一样的搬上罗汉床上的小食桌上。
凤香看着满桌精致的食物,食指大动,但是饿了三天的她知道必须先喝点稀粥垫垫胃,以免突然的进食导致胃部不适。琴色很适时的端上一碗翡翠白粥,浓浓的米香引得凤香肚子里的蠕虫开始蠢动,咕咕声不断。凤香有点不好意思的端起汤匙大口大口吃起白粥来,不多时满满一碗白粥就下了肚。
伺候在一旁的琴色虽然对凤香粗鲁的动作感到有些不适应,但是毕竟凤香已经饿了三天,如此饿狼的吃相倒也还说的过去,担心她吃的太快的琴色忍不住出言提醒道:“陛下,您慢点吃。”
凤香不好意思的笑笑,举箸向着一叠叠精美的吃食攻去,一样一样的食物进度,让凤香在心里大赞过瘾。琴色则看的目瞪口呆,满满的一桌吃食几乎都进了陛下的肚子,以前的陛下顶多吃下一叠而已,而如今……琴色不由得以看怪物的眼神看向凤香。
终于吃饱了的凤香满足的吁了一口气,靠在罗汉床上舒适的闭眼小憩。琴色呼唤守在殿外的宫女把剩下的吃食以及餐盘等收走,然后自己轻轻的为凤香打着扇子,凉凉的清风舒服的吹着,赶走了夏夜的燥热。
因为太舒服而一不小心睡着的凤香醒过来时,宫灯已经熄灭了好几盏,仅剩下罗汉床边上的一盏白鹤宫灯。琴色仍尽职的守在床旁,不嫌累的一下一下打着扇。
透过大开的窗棂看到殿外的漫天星斗,凤香知道,自己这一下睡的时间恐怕不短。想到琴色一直在一旁为她打着扇,害怕她热着,心中不舍,赶忙坐起身来。
琴色见凤香醒来,放下扇子端了一杯温热的参茶过来给她润喉。凤香接过茶,轻抿了一口,脑子里突的闪过一些念头,便立马喊道:“琴色,不早了,你下去休息吧。”
琴色听罢并没有离开,反倒再度摇起轻罗小扇:“琴色要为陛下展扇。”
凤香不赞同的摇头:“你已经扇了一晚了,要是累到了本宫会心疼的。展扇这种事情,让展扇宫女来就好了。”
“琴色不放心。”
短短的一句话,道出了琴色的心思。
凤香摇了摇头,轻念了一句“傻琴色。”心知拒绝不了,也不再坚持着要琴色退下休息,只是让她不用再打扇,兀自起身走到窗棂边,凉凉的夜风徐徐的吹着,带来一点点潮湿的气息,显然是刚下过雨的。
几颗明亮的星在黑锻般的天际闪烁着,凤香看着天幕缓缓出神,慢慢的分析着形势。
这诺大的天禧王朝,西面有长久结盟互利的朱赤国,暂时不用多忧。北面临海,时不时的有些倭寇骚扰,但在北王苍烨强大海军的镇压下,倒也算是安稳。只是盘踞在东南两面的万树国,却不怎生待见天禧王朝,两国的结仇说来也是好笑,竟是因为凤香的母亲。当年万树国的国主率先结识了凤香的母亲,见其貌若桃李,美似天仙,一时见猎心喜,大肆追求起凤香的母亲。而当时初建国,国势刚稳的天禧大帝听闻后,居然也好奇的想凑上一脚。只是自从见了凤香的母亲之后就深陷情海,心若一动,便已千年。也不管不顾万树国国力的强盛,径自追求起美人来,最后自然是天禧大帝娶得了凤香的母亲,要不然又怎会有天香公主的出世。好在万树国君也是个君子人物,并没有因为心爱之人属于他人而迁怒,但是两国的关系,从那以后却成了不尴不尬的状态。
要不是有连绵不绝陡峭难行的天脉以及宽越百丈天河的隔离,两国只怕是早起波澜,也形不成如今的胶着状态。
红颜多薄命,凤香的母亲也没逃过这一条定律,她在凤香还小的时候就死了。也亏得天禧大帝痴情,十多年来愣是没有新立别后,这在其他国君的眼里也算得怪异。但是,凤香因此却成了天禧大帝唯一的血脉。
天禧王朝是天禧大帝和他三位义兄弟一起打下的江山,另外三人奉其为大,也由他接下了他们共同创下的帝业。其余三兄弟则分别册封为东、西、北三藩王,镇守天禧王朝各处。当初天禧大帝以保血统纯正为由立天凤香为太公主殿下,其他几兄弟虽然心里不服,但是面上也没有过多的表现,仍是一贯兄友弟恭的样子。
天凤香心里明白,真正害了天禧大帝,并且上次谋害自己的,必然是这剩下的三兄弟之一。父皇没有其他的骨肉,就她这么一个女儿,竟然大背常理的要把帝位传之于她,跟父皇一起打下江山的那些叔伯定然会不服气。
欲望,是会腐蚀人心的东西,不论当年的兄弟情谊多么的深,也经不起欲望的腐蚀。而滔天的权势,却是最容易引起欲望的东西。
正文第6章明悟
凤香拍了拍脸颊醒醒神,在这种敌我不明的情况下,除了林子怀跟琴色,她再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当真是步步维艰,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琴色在一旁静静的候着,一点儿声息不敢出,就怕打断凤香的思考。她就那样静静的伴着凤香。她明白凤香的考量不是她琴色可以想象的到的,她一介小小宫女可以走到如今的地位也是凤香给予的,要她为凤香死,那是再容易不过。只是这些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