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女性的压抑与痛苦:像犀牛独角一样只身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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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女性的压抑与痛苦:像犀牛独角一样只身前行-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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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庆祝英善丈夫在韩国的首次成功,几个人来到酒吧,点了啤酒。这时候慧婉问道:
  “那你现在准备做什么?”
  “我么?是啊,到底该做什么好呢?我妈每次见到我总说‘我可不给你看孩子’。而婆婆现在也带着大哥家的两个孩子,大嫂因为工作没有时间照看他们……可要是把孩子给别人管,我又不放心。”
  “那干脆在家写点东西好了。”
  “在你之前,我就已经和他提过了。应该可以写写剧本,那样的话就算有了孩子也没多大关系……如果真有了孩子,恐怕也就去不了拍摄现场了。”
  “英善啊,有了孩子,还想有自己的空间,这样的事情是不存在的。”
  慧婉沮丧地回答道。生完孩子后,她就一直待在家里。
  事实上,慧婉也曾想过,与其在拍摄现场风餐露宿,在家中写作或许对英善而言更为适合。然而后来当她得知英善生下第二胎时,也就再没有提及自己的想法。因为纵然提了,又能改变什么呢?慧婉清楚,要抚养两个孩子的英善,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自己的“空间”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那个少女在哭泣(8)
慧婉在咖啡馆前的电话亭里给京惠打了个电话。
  “是我,刚去了趟医院。”
  “噢,去医院了啊?产妇母子都平安吧?”
  京惠的回答全然不着边际。慧婉迟疑片刻,向另一头问道:
  “是我啊,慧婉。我刚去医院看英善了……”
  “是嘛,母子平安就好。今天小姑子来了,所以没去。记得帮我道喜,下次我再去看她们。有空再聊。”
  电话的另一头先挂断了。听上去像是婆家那边来了什么人。没有经历太多波折,京惠凭借自己的美貌和电视台主持人这个光芒四射的职业,和一个医生——也就是现在的丈夫结了婚。对她而言,这或许值得拿来炫耀,可另一方面,这也有可能成为她一生的伤痛。在结婚典礼上,新郎那方的宾客就丝毫没有掩饰对京惠一方的轻视。婚礼结束以后,京惠这方的宾客去了附近的排骨汤店,而新郎那边则集体乘上大巴,回到酒店,吃起了自助。从那一刻起,京惠才意识到亲戚朋友带给自己的影响。
  换言之,这些亲戚朋友都应该隐藏起来,其中自然包括经历过离婚的慧婉,而英善这次的事更是无法和家里人透露半点。可再怎么急着编造,也不应该说“帮我道喜”这样的话啊。
  慧婉拔出电话卡放回包里,然后走进咖啡厅,坐在自己常坐的那个位置。和慧婉年纪相仿的女主人亲自送来咖啡。当她放下咖啡的那一刻,慧婉清楚地看见对方一侧手臂上的淤青。也许是注意到慧婉在看自己,女主人连忙拉了拉衬衣,尴尬地笑了起来。慧婉也同样不自然地笑了。曾经有一次,慧婉看见这家咖啡店的女主人在里屋遭某个男人的毒打。男人好像住在这里,又或许是和女主人订了婚,总之和常来的慧婉也有过几次照面。那天,慧婉为了找些冰水,跑到了厨房。里面乒乓作响,慧婉走过去一看,发现男人竟抓着女人的头发,使劲往墙上撞。不,起先慧婉根本没来得及对眼下发生的情况产生任何意识,她诧异得几乎看不明白眼前的状况。
  慧婉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仿佛被冰封住了一般。直到后来,她才不禁感叹起来:两个人吵架居然可以这般安静,而更让她疑惑的却是为什么那个女人不发出哪怕一声的哀鸣?这个想法让她久久无法释怀。
  女人不停地向男人苦苦哀求,她的头发被紧紧攥着,低声喘着气。遭受如此的羞辱,可她却仍在乞求着什么。到底是做错什么了呢?想着想着,慧婉心中却产生了一种屈辱感。在暴力面前,究竟是什么把女人们变得如此卑微,又究竟是什么堵住了女人们的嘴,让她们甚至无法大声哀号?绝望率先向慧婉袭来,她想起离婚之前,自己默默忍受丈夫施暴时的情景,而这与其说是来自她的记忆,不如说是来自她皮肤仍存有的一丝痛感。
  “你这个害死自己孩子的女人!”
  慧婉待女主人离开,便点起了烟。她盯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心想应该是空调开得太冷的缘故,旋即无意识地低声呻吟了起来。一旦想到孩子,慧婉自然会有这样的反应。片刻,她往咖啡里放入砂糖,缓缓搅动了几下。她感到有必要先就英善的事理清自己的思绪,然而一念及此,她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朴导极力试图隐瞒某种真相时的冷漠表情。她愈想愈觉得头疼得厉害。施暴与怨恨,刀与自杀,有人把妻子描述成嗜酒成瘾,又有护士发疯似的对自己嚷嚷,有人竟在电话里对躺在医院的朋友道声恭喜,又有人忍住悲鸣,竭力掩盖自己手臂上的淤青……突然间,她觉得这一切好似一出荒唐的闹剧,所有这一切……
  这时候,慧婉感觉到身后有人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她缓缓转过身,发现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学生正要起身离开,他的对面坐着一个烫着卷发的女学生。女生的视线落在了慧婉身上,能看出来,她似乎从慧婉的眼神中感受到了某种羞耻。慧婉随即把头转了回来。这是谁都会遇到过的情况:二十多岁的男生丢下女生独自离开,而女生则羞愧地久久盯着别人。
  片刻过后,传来了女孩子的哭声。尽管细若游丝,可确能听到她在啜泣。
  慧婉拿起咖啡杯,饮了一小口。
  一个陌生男子走了进来。他看上去很年轻,穿着一条牛仔裤,上衣是一件松垮的短袖衫。在灯光昏暗的咖啡厅内环视一周后,他挑选了较慧婉离门更近的一桌,然后坐下来翻看起随身带的书。桌子摆放得并不正,他几乎是快要背对着慧婉。慧婉有些呆滞地望着他。他有一头蓬松的黑发,戴着一副框架厚重的眼镜……渐渐地,这个刚来不久的年轻人,在女孩哭泣的背景声中,开始产生了“变化”。
  1981年的秋天,他也正好坐在那个不知姓名的年轻人所在的位子,穿着一条裤脚肥大的长裤,毛衣领口高高翻起,头发披至肩头。在老照片里,他依然处于年轻气盛的年代……恍惚间慧婉觉得此刻他就坐在那里。记忆开始慢慢地把空着的座椅一个一个填满,他曾经坐在这里,而他坐在那里,还有他……他们之中确有人曾经爱过慧婉,也有人但凡饮酒便出口成“脏”,还有的人曾面露羞色、小心翼翼地送慧婉回家。
  而后,不知缘何,慧婉竟哭了起来。当曾经的少女在人生道路上第一次被人遗弃时,她就像一个迷了路的孩子,进退维艰。如今,这个成熟中透着知性的女子,静静地坐在套有褐色椅套的座位上,掩面而泣。
  身后的女学生也大声地哭起来。
  她的哭声顿时把他们的影像都一一抹去了。慧婉一时间觉得心烦意乱。你何不尝试退一步出来呢?慧婉很想这样告诉她。
  没什么大不了的,真没什么大不了!这样的事情今后还会遇到很多,无穷无尽。从你深陷的地方,退一步来看看……那么你应该会明白的。此刻你所遇到的,根本不值得一提,也绝不是那种需要流眼泪的事情……你会明白,生活自始至终不过是一连串荒唐事件的周而复始罢了……那么,停止哭泣吧!退出一步来。从你现在的情感中抽身出来,哪怕只一步,然后迈向新的地方。
  慧婉掐灭手中的烟,同时感到身体在隐隐作痛。她的身体一度随着身后女孩子的哭声,一度因为那低沉、哀伤的啜泣声而感到疼痛。慧婉很清楚,抽身而退有时候远比阿基米德撬动地球还要困难。
  她突然产生了对英善道一声抱歉的想法。
  

绝对、反正和即便如此(1)
在京惠煮咖啡的间隙,慧婉呆呆地望着窗外远处的江面。阴郁的天空下,江面仿佛飘曳的青灰色缎带,涌流向前。
  “一想到你们两个我就烦躁不安。”
  京惠边说边在桌上摆好咖啡。咖啡的味道早已通过嗅觉融入了体内。
  “跟我有什么关系?”
  慧婉望着江边飞舞的杨柳枝条,漫不经心地回应道。京惠家开着空调,微微有些凉意,慧婉觉得杨柳枝好像正是因为这凉风才变得飘摇不定。在她看来,空调里干燥凉爽的风,应该能直达江边。可一旦开门走出屋子,迎面吹来的只会是潮热的风……透过窗户看世界,自然会以内部的标准来评判。京惠在评价慧婉的时候,应该也是用的自己那套标准吧。
  看着京惠依旧如少女般曼妙的身段,慧婉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京惠啊,那你觉得自己幸福么?京惠留着短短的卷发,显得颇为搭调。慧婉注视着她那双褐色的眼睛,恍然发现自己最近一次来这里已经是两年以前了。
  “倒是你更让人心烦。反正终有一天会遇上英善那种事的,难道不是么?高中的一个同学曾经想服安眠药自杀,结果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过了那道坎儿,一切就都解决了……有些话是现在才对你说起,你可知道,当你说因为感觉不到爱所以要离婚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笑话你!如果那都算是理由的话,也许就不会再有人离婚了。”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理由不可笑呢?”
  慧婉淡淡地反问。
  “至少应该遭丈夫殴打,或者他有外遇什么的。不然的话,就是自己在外面有了男人,再或者丈夫是个无赖……诸如此类。你想想,结婚的时候,有人会问‘你为什么要结婚’么?不会,因为答案再明确不过了。可离婚的时候别人往往问长问短……因为那些想离婚的人,纵使找出千百个理由,最终还是会放弃这个念头,一般人都是那样的……身边还有孩子,还要为他们考虑将来。”
  京惠提到孩子的时候,悄悄瞥了慧婉一眼,随后紧接着补充了一句。
  “孩子的话,大不了再要一个嘛。”
  “是啊……再要一个就可以了。”
  这时候,京惠两岁多的女儿挣脱了保姆的手,朝着京惠飞奔过来。孩子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白色连衣裙,微微卷曲的短发被扎成两束。尽管在感觉上有许多不同,可孩子那双水灵的眸子倒是长得格外漂亮,和京惠颇为相似。死去孩子的眼睛也和慧婉的很像。
  “要是眼睛长得像,性格大概也差不多。这么看来,这孩子将来也很倔。”
  丈夫告诉慧婉。
  慧婉像一个参观者,朝京惠精致而整洁的客厅环视一周。家具早已被撤换,然而咖啡色的沙发依然散发着皮具特有的气息。墙上挂着两幅画有教堂的画框,是京惠上次去欧洲旅游时买的。画框下放有一个奶白色的竹篮,里面摆放着若干个小巧玲珑的香水瓶。
  京惠的女儿始终打量着慧婉,仿佛在期待慧婉也能像其他来访的客人一样喜欢自己。慧婉只是轻轻地对她笑了笑,旋即又沉下了脸。面对孩子,慧婉总是很困惑。自己到了这样的年纪,对于孩子的关注是出于这个时期的本能;可一旦想起死去的孩子,她又会痛苦万分。慧婉下意识地抽了口烟,又看了一眼京惠的孩子,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不妥。
  “没事的,抽吧。心烦的时候,我也经常抽的。莲芝啊,去吧,和姐姐一起玩……去看《小甜甜》吧。”

绝对、反正和即便如此(2)
京惠抱起孩子,走过去给了保姆,随后取了一个烟灰缸。在慧婉看来,即便只有短短几秒,京惠的眼中仍流露出一种怜悯。对于两个常闹别扭的人而言,今天的氛围似乎格外融洽,或许是因为这里并不是她们经常见面的咖啡厅,而是家里的缘故亦未可知。也正因为如此,京惠并没有触及慧婉的伤口。
  “等一下。”
  慧婉掐灭烟,仿佛遭京惠眼中的怜悯驱赶似的,匆匆走进了洗手间。盥洗台和浴缸是由黑色大理石制成的,映照出慧婉短裙下那双骨瘦如柴的长腿。挂杆上挂有草绿色的长毛巾和紫色的短毛巾,颜色颇为协调。甚至连盥洗台下方的脚垫,以及挂着装饰手巾的小型装饰柜也是相似的颜色。
  慧婉洗手的同时,怔怔地凝视着眼前的一切。果然有家的感觉。她不禁自言自语起来。然而在她看来,理由全然不在于这里的颜色,更不是因为豪华的大理石浴缸,她觉得京惠为这个家做了很多。慧婉突然想安定下来,像京惠那样为家人挂好毛巾,把浴室擦得锃亮……当初,她正是由于无法忍受这些才和丈夫离了婚,也正因为如此才导致了孩子的死亡,可她现在居然又对这些怀念起来。慧婉拧上水龙头,用毛巾把手擦干,而后对着镜子简单地捋了捋头发。她想,收拾收拾房间,给人做做饭,未尝不是件开心的事情。但她无法忍受它们被强加在自己身上。
  镜子中,慧婉惆怅的眼神渐渐变得冷静起来。
  “也对,如果真要是自愿的话,那这样的爱也算是无以复加了。”
  慧婉对着镜子微微一笑,走出了洗手间。空调静静地运作着,她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坐回京惠对面。京惠正切着甜瓜,把切好的部分一一放到碟子上。
  “去过英善那儿了?”
  京惠把叉子递给慧婉。
  “嗯,前天。”
  “她怎么样?”
  “看着她吃了饭……不过她什么都没说。”
  英善的伤口愈合得还算理想,胳膊已经不需要再固定了,只是仍在接受精神方面的治疗。
  三天前,慧婉去了医院。英善坐在病床上,穿着宽松的病号服,活像一粒干瘪的核桃仁。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阴影消失殆尽,她的脸顿时变得明亮起来,成了一只透明的玻璃杯。待慧婉走进房间,英善只是憔悴无力地望着她。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英善的眼神中竟透射出一种强烈的悲伤,仿佛破碎的玻璃杯迸发出生命的最后一道光。片刻,虚弱的悲伤在她眼中渐渐隐去,换之以强烈的抗拒感。慧婉把买来的绛紫色小*束插到了玻璃花瓶里。假若不是因为这束花,或许慧婉转身即会离开亦未可知。英善的母亲率先打破了两个年轻女人之间的沉默,轻声啜泣了起来。
  “还不如早点让你们离婚……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是缺什么了,是没让你们去念书么……还是你们现在相互嫌弃了?那时候不管我怎么反对,你都不听……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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