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插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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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插柳-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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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周遭的一切,青衣啧啧数大拇指,真是不错,若论生活品质,能比的上皇家的真是不多。见着那几个人影,青衣低头敛衽,跪在软垫上规矩行礼,太后端坐在上首,她稍一抬眼,那明晃晃的金步摇晃得她眼睛疼。

“阿竹起来吧,苏樱出了这样的事,本宫心里也替你难过。”

女侍过来扶她,青衣就势站起来,拿眼睛一扫,发现黛妃正眯着眼睛瞧她,脸上淡淡的,眼里水汪汪的冷冰冰的无尽的恨。若是那恨再尖锐一点,就能刺破瞳仁飞出一柄小剑来。青衣惶惑,又不是她唆使苏樱娶了新妇,又召来外人误伤苏樱,这帐怎么能算到她头上了呢?

宫外的青衣如狼似虎,进了皇城绵软的就如同只小兔,规规矩矩乖乖顺顺,有句话叫好汉不吃眼前亏,她不和她一般见识。

第四十三章

在离太后两米的地方站好,青衣这才正眼瞧了瞧陆压。不想今日天子同样也是宝蓝色的交领长袍,对襟长衫上绣着淡黑龙纹,九合方巾束发,长身玉立英挺俊秀。近前观看,青衣不得不承认,陆压十分的耐看,又冷又俊。那种俊美已经超出了这两个字的字面含义,是任何纸笔不能描摹、禁锢的。甚至看久了人会有这样的恍惚,他明明是至寒的,但就是有无数的女人奋不顾身地飞蛾扑火,心甘情愿沦陷、送命,这可真是奇怪的景象,半边是战栗,半边是狂热的美,极为霸道。

见着青衣,陆压挑了挑嘴角,心中桃花流水,面上却波澜不惊。

“阿竹,今日召你过来本宫也不想给你添堵,苏樱的事已经吩咐了得力的人去办。从前就听说你颇有才名,想必定是见识非凡,今个要考考你,看你这耽美狼夫人是否如传说中的那般厉害,若是答对了,本宫重重赏你。”太后老人家帕子轻轻一甩,内侍官下去准备了。

青衣咬着嘴唇不出声,心里又是气闷又是奇怪。心想这是谁造谣中伤她啊,这也太缺德了,你自己有才就算了,干什么还连带上我啊。考?考什么?听曲?看看她是不是也能表演个曲有误,像周瑜一样频频回头?那不用考了,她对古琴所知道的仅限于号钟、绕梁、绿绮和焦尾,这四架琴都是无价宝,有钱没地方买去。

掉书袋的东西就更不用考了,生命中有不能承受之轻,对于青衣来说就是别人晃着头吟哦诗词的时候她在一旁问东问西却没人搭理她。青衣觉得这五千年的灿烂文化侮辱了她们草根阶层,在这个众人都骑白马的世界里独独她骑着头小灰驴乱转,品尝着人人平等面前的不平等待遇。

除了文物鉴赏和妙手空空,青衣自觉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东西。心虚自然势若,青衣心里不开心旁边倒有人高兴了。

两人头上长了颗好大的木棉,风动花落,陆压捻着朵木棉花别有深意地瞧她。青衣转头,两人匆匆对望一眼,就在那火红火红的木棉花下,波澜不惊地各自转头,留下两种迥异意味。陆压眼底的冰层破开,原来郁结的硝烟弥散,淡淡的得意,等着收获战利品的得意。青衣平静地低头,眼里墨涛涌动,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黛妃非要吃回头草一直扒着苏樱不放了。苏樱不管活的有多糜烂,可他鲜活,有恣意有落拓,有乖戾有孤寂,但陆压却只有内敛、犀利,和这样闷骚的人在一起自然憋屈。木棉落下来,映得陆压眸间一红,让人惊悸。青衣觉得孤家寡人挺让人怜惜的,就像冬日里感到寒冷的刺猬一样,明明冷的很,却总是张着浑身嚣张的毛。或许是时运不济,只要入宫,青衣就如同天山童姥破功一样,内力突然全失。

几个侍卫拿着竹竿由远及近而来,后面跟着要她鉴赏的东西。搭眼一瞧,青衣笑了。这个东西确实不是人人都认得的,起码这个年代不是。

“阿竹可认得那是何物?”雅柔一身水粉色的衣裙,显得瞳仁都是桃色的,暗地里弥漫着一种水性味道,跟杨花合拍。

“这个……这个东西嘛。”青衣踌躇良久,她要怎么说呢。用学术一的语言来说,这就是哺乳纲、脊椎动物门、偶蹄类的一种动物,经过化石研究,中新世早期已经存在了。而且是从闹海盗的索马里地区漂洋过海来的,国际认证的名字叫长颈鹿,中国给了个雅号,叫麒麟。

当初青衣在大英博物馆看到长颈鹿化石时还曾动过脑筋,不过那几年黑市不认这东西,所以她没动手。

“不认得?苏樱常说你有停机德,有咏絮才,见识非凡,不同一般女子,今日怎么突然谦虚起来了?”女人若是嫉妒心太强,那可不仅是母鸡中的战斗鸡这么简单,那是秃鹫,一出口就要沾上血腥。苏樱娶亲娶到生死不明,据说还性命堪忧,雅若觉得定是这岚竹丫头在当中作怪。几个月前的赐婚顺利地让人发指,这次却偏偏这般好事多磨,这就是祸水的厉害。

青衣见黛妃如此说,为了不给苏樱抹黑,她小步踱到麒麟面前,摸了摸它细长的腿咂了咂嘴。

“古来有瑞祥之兽,对应帝王勾陈星,有福禄两全子孙繁茂之意。当年孔子将生之夕,有麒麟吐玉书于其家,这物,正是麒麟。臣妾常在坊间听说当今太后生产陛下之时,也有麒麟入梦,想来定是神明预示我大邑皇朝千秋万载一统……江山永固。”嘴上险些就少了把门的,青衣差点把日月神教的口号给喊出来。不过,马臀已经送到面前来了,若是不上去拍拍岂不是辜负了上天给自己这个好机会。

“不错不错!阿竹真是不错,当年翊儿出生之时,本宫真的在梦中见过此物,是麒麟,就是麒麟!”太后抚掌轻笑,满脸的得意之色。

青衣躬身俯首,心道人家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据说古麒麟是天上地下水里数种祥瑞之物组合在一起的,这太后娘娘若是白日见了那等怪异活物非吓得陆压提前面世不可,还有心思入梦?

陆压乜斜着眼,似笑非笑。她能认得出,他还是有吃惊,但不在意料之外。鲁王家的镇宅玉麒麟半年前凭空消失了,一直没找到。据说是因为那东西太过金贵极为不好出手所以没流传到民间去,具体谁拿了去,陆压心中有数。他觉得青衣是京畿硕果仅存的能够在王侯贵胄家出入自如的人物,而且黑白两道似乎混的都不错,能凭着玉雕的模样就辨认出此物为麒麟,可以看出她在这东西身上下了多少工夫。

“母后,您看,阿竹她不仅认得出这是上古神兽竟然还通晓各中奥义,可见其天资聪慧不是夸大其词,是去净业寺侍奉闵贤妃的不二人选那。”青衣正兀自拍着麒麟腿,听到雅柔的一番话,嘴角的笑僵在脸上,去哪?净业寺?似乎和她现在的生活领域有些出入啊。是公差还是特派?

“嗯,说的是。本想着让桐妃替本宫去的,不想那监天官却说她命格与闵贤妃有异,不适宜去。我看这尚书夫人真是个好人选。”太后笑的慈祥,眉眼里都是捡到宝的欣喜。看着她嘴角边的皱纹尽数展开,青衣觉得那是无数箭矢带着冷风嗖嗖地射过来。

“阿竹,你过来,我有话说。”太后颌首让青衣上前。

“我和皇儿都十分的怜惜你,虽然苏樱出了那样的事儿,可我是真心疼你啊。你一个人在那诺大的尚书府里也寂寞,睹物思人更是伤神,你才不过十六七岁,不应该就这样埋没在尚书府里。依我看,你是该有作为的。这样吧,本宫有个好提议,不至埋没你的才华,还可以让你平心静气地过下半辈子。你可愿意入净业寺,替本宫消除业障礼佛诵经并侍奉闽贤妃?”太后笑的暗藏玄机,这不仅是必答题,还是给了答案的必答题,没的选择。

“出、出家???”青衣早就觉得皇室女人毒辣,却没想到毒辣到这个份上。韦爵爷可以出家,因为他身边不仅有双儿这样的美人陪着,还有住持方丈罩着,荤腥不忌,闲来没事还可以调戏调戏阿珂这样的绝色。可她要是去,铁定不会是这样的。

大邑皇朝逢新皇登基之时,势必要把先皇遗下的妃嫔们扫地出门,然后将宫室整修一新,等着迎接下一批美人。不过好在大邑不实行殉葬,还是个比较开明的皇朝,这些即将被更新掉的前皇妃既不能嫁人,也不能自由生活,她们都被安排到一个地方颐养天年去了,那就是净业寺。

“这可是天大的荣宠,能替太后娘娘在佛祖面前修行可不是人人都有这个福气的。”青衣的抵触已经不仅仅是神色面容上的,四肢百骸里都透着抗拒。雅柔哪容得她争辩,失去了苏樱她万念俱灰,这辈子最后一丝鲜亮也失去了颜色,绝望的女人活着的唯一乐趣就是看着世间有人比她更绝望。

既然是这么大的荣宠为什么雅柔你不自己去呢?连你都不想去,还睁着眼睛说瞎话。青衣腹诽不停。

“母后,这,好像不太妥当。”难得陆压开口,青衣似乎见到一种叫希望的东西骤然在他身边升起。

“有何不妥?”太后凝神,笑容了无踪迹。当年在这红墙绿瓦间与她争宠斗法的女人统统被她送去常伴青灯古佛了,各人有业报,人越是逼近迟暮就越是感到力不从心的恐惧。当年为了固宠所作的一切,现在想来让人齿寒,虽然她现在常年吃斋礼佛仍是梦魇缠身,所以她要找个替身去庙里帮自己消除业债,只是这么多年一直没能找个特别合适的,直到这个叫岚竹的丫头出现。

“净业寺里都是皇族女子,且都为先皇妃子,尚书夫人此去名不正言不顺啊。”名分问题太磨人,即使他贵为天子也无可奈何。

“说的也是。不过,既然苏樱已经不在了,又娶了新夫人,那有没有阿竹已经不重要了。这样吧,先让阿竹削发,一入佛门就无所谓名分了,然后,再转去净业寺。让敬明师太赐个法号,俗家名字就不要用了。外人看来,苏大人生死未卜,夫人万念俱灰遁入空门,这样总说的通了。”在太后看来,没有任何事能阻挡她将青衣送入净业寺,因为监天官说了,尚书夫人是百年难遇的佛缘缠身之人。关于名分的问题她早已想过,既然要被送进庙里,岚竹这个名字在世上不过是过去的一个称号罢了,多派给宁国府些赏赐,提拔提拔他们府里人,就当做没生过这个闺女吧。即使将来她再还俗,世上不过多了个没有身份的人,有何好怕的?

“我还是觉得不妥,废了封号她与苏樱就再无瓜葛了,若是……”若是苏樱突然现身,如何自圆其说?

“皇儿不必困扰,不是已经赐了个温妙给他吗?一个府邸还是只能有一个女主人啊。就这么定了。你找空下旨吧。”太后起身,不想就这个问题争论下去。

“是啊,即使尚书大人他回来,也会为能为太后分忧高兴呢。”这时候的雅柔是个十分乖顺的儿媳。

陆压沉默多时,像是颇为难。“既然母后这样说了,那也只好如此。让净业寺主持选个好时辰吧。”

三方会谈结束,各方尽欢,青衣这个当事人却半句话也没能插上,已经盖棺论定,结案了。

戏看到现在,青衣终于明白了为何太后急急要她入宫,这分明是阴谋。她就是西游记里那些没有后台的妖怪,大圣法眼一开就一棒子打死;再看人家那桐妃,找了个生病的托辞就可以免去出家,这不是各人资质不同,问题出在人家有强健的靠山,即使棒子打到面前也有品阶靠前的神仙喊一声大圣棒下留人!可她没有。

青衣决定自己豁出去了,宁掉头不出家,若是逼的急,她就返出京畿去,笑傲江湖。

“青衣,你想不想见你娘?”太后与黛妃先头走了,陆压陪着青衣站在木棉树下,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让人安神。

“你……皇帝陛下想让后世史官如何写下您的这笔?您不追查劫走苏樱的歹人,却来逼我出家,我打死也不做尼姑。”她是有情有欲六根未净的人,如何能定禅心。

“谁说我不追查,查是一定要查的,至于苏樱去了哪里,你我心知肚明,他既然放你独自走了,你又何必非要吃那小笼包呢?”他对她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

“我娘真在你手里?你交出来……陆压,你看我都这么悲惨了,可怜可怜我你会死吗?圣贤说帝王肚子里要能撑船才行,难道你要做个昏君?”拼了,青衣这些年用的最多最有效的就是激将法,陆压如此高傲铁定受不了这样的说辞。

“哼!我是昏君?我若真是昏君就该在得知你与苏樱假凤虚凰之际把你弄进宫来!”陆压握着青衣的胳膊顺势一拽,嘴角又换上那副她极为熟悉的笑容,优雅背后交叉着难以言说的危险。

第四十四章

青衣挣了挣,仰头对着陆压说道:“你、你别忘了,是你把我赐给苏樱的。再说,你就是想找个安慰,不是已经有了个雅柔吗,做什么还瞧上我?”能让帝王垂青的女子多半会感恩戴德,起码一人得道可以鸡犬升天;只是青衣不在那半数之内,她觉得自己是情路漫漫其修远,上下求索不成衰神附体碰上了陆压。

若说皇帝中意她的容貌青衣打死都不信,皇宫就跟那闽水一样波澜壮阔,陆压就是河伯。水里什么样的鱼没有,哪怕找条美人的都不难,她不过是条小小乌贼,怎么就一下子撞在大神手里了呢。若说是她特立独行吸引他吧,那青衣更无话可说。她的确是冒犯天颜囚禁了陆压一次,但若是仅仅因为这个他就对她上了心,那说明皇帝陛下心里有问题,竟然对□恋恋不忘。

“当初赐给苏樱的是宁国府的温岚竹,跟百蝶门的窦青衣有何关联?我若是真瞧上你了,你要不要过来叩谢天恩?自以为是!我不过是不想让苏樱过的舒坦罢了。”陆压的嘴唇很薄,薄得有刀刃的形状,他即使抿着嘴的时候也有微微的弧度,脸上万年不变的睥睨一切的表情,可自从遇上了青衣,他这养气的功夫就被破了。青衣专门捅他这种马蜂窝。

“好好好,你如此大费周章,我权且当做是为了苏樱。那我娘呢,关我娘什么事儿啊?我要见我娘!”是谁告诉她生活就像烙饼,越翻腾越香,她是极力翻腾了,还从尚书府那口铁锅翻腾到御膳房来了,可锅中的饼竟然糊了。

暗自握着拳头,青衣心里的蒸汽机突突冒着,将肚子撑得鼓鼓,却不知如何消解。打架吗?没有趁手的兵器,屠龙刀是专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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