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你别瞎想,我听说你那个妹妹特猖,原来铁西那边一个流氓学校的校花。”
“哼!她那个妈更猖,连我爸都敢倒追。”
“嗯,那是够猖狂的。”方嵘拿花生米溜达牙,想象传说中的女性,穿着黑色皮衣,黑色大赛,手里拿着一把滴血的板菜,或者冒烟的手枪更好。罗阳的新电器发出声响。
“外边吃饭呢……跟家家他俩……你过来干啥?……不行,你让她自己过来……嗯,给他俩带来吧。在南市这边XXX饭店……对,她来过……知道了。”撂了电话,方嵘把手机抢过去,滴滴答答的玩贪吃蛇。
“有人要过来啊?”家勇跟他碰了一杯。
“白天不说人,就你个败家嘴叨咕的。”一饮而尽。
“不是你妹吧?”
“还有张明蔚她们姐俩。”
“啊?还有小蔚的姐?她爸老婆的闺女?”方嵘的蛇撞死,Game over了。
“他们怎么整一起去了?”家勇心说话真乱啊。
“我爸的新闺女的妈,和张明蔚的妈原来是姐妹儿,她跟张明蔚的姐现在是同学。”
“哇~世界真奇妙。”重新开始游戏。
“没啥奇妙的,都在我爸手底下干活出身的。还有你们张明蔚上的那个破学校,基本就是收这样主儿的地方。”
“那你怎么没去?”
“没办法,谁让咱们是好学生。”当年入学的时候,他妈是用了关系,但自己考的也不是太差。
“不要脸。”她头也不抬的辱骂师长,遭到花生米的攻击,家勇骂她活该。蛇又死了,她羡慕的说:“上大学的都拿手机了,我也想要。”
“我给你买啊?”那年必胜客里的表情再次显现。
“我不会以身相许的。”
“那不给买了。”
“别当我是死的行吗?”女朋友被人勾搭,虽然未遂,也得出声壮个声势不是。
“那你给我买啊?”
“等你许我的。”
“还有好些年呢!还是等考上大学,让我妈买吧。”表情太自然了,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害臊。桌子被笑的直颤悠,方嵘趁他俩乐的快抽了,赶紧多吃两个包子。他们吃了半顿的时候,张明蔚来了,后面跟着两个美女。
张明蔚坐到方嵘身边,对着他们俩上下打量。另外两个,一个一脸的慵懒,烫过离子的头发披散着,低眉顺目不发一言。另一个,束高高的马尾,大领子的小衫,脸上化了妆,从打进屋就四处打量,“你找的什么破地方啊?还大公子呢,就带你朋友吃包子啊。”方嵘想,这大概就是很猖的校花。
老板给上了口碟,她又嫌弃不干净,方嵘任凭着家勇和张明蔚在那掐架,一言不发的看着对面同样一言不发看着自己的人。上菜之后,罗妹妹又开始挑剔菜不好吃,之后又说筷子太次,连着掰坏三双。
家勇小声问张明蔚,“你这同学今天是来踢馆的吧。”看打扮不像是个这么矫情的人,感觉就是处处跟罗阳对着干,倒是罗阳根本也不理她。
“基本上很专业。”张明蔚拿筷子在方嵘面前晃悠,得到注意,“我那天听个人唱了首老歌,我觉得要是你唱能老有味道了,怎么都得练首能唱完整的不是。”
“真的?是得学一个,要不跟你们出去玩我都抢不上麦。”
方嵘不小心弄撒了几滴羊汤,罗妹妹皱眉低咒着喊老板,“老板!给拿几张卫生巾。”
方嵘看看她,不像是故意开玩笑。几个人憋不住喷笑,罗阳笑得最大声,连一直没出声的张姐姐也笑了。隔壁桌一个小伙正在喝茶水,一口全喷了出来,呛得顺鼻子淌水。老板娘一边乐着一边拿过来一打餐巾纸。
从打进门就挑三拣四,最后自己闹个大笑话,罗妹妹这顿饭吃的可不怎么舒服,早早就散局了。
方嵘拉着家勇的手,心里很满足,“有钱人真累,也乱。咱家小蔚性格真好,要不这样的家庭一般都是性格怪异的孩子。”
“倒是,张明蔚性格真挺好的。”
“咱们以后也不发财,就好好的过日子就行了,安安稳稳的,像你爸你妈那样。”
“好,咱俩就上班下班,回家做饭,吃完饭带孩子逛夜市。”
“吃臭豆腐,鱿鱼,爆米花,蜂蜜糖……”
“呵呵,那我不成了带俩孩子逛夜市了。”
“你占我便宜。”
“还没开始呢。”说着低头吻她。
她没老实一会儿,就哧哧笑了,“你还长胡子了?能耐呀!”
“废话!不长就麻烦了。”
方嵘仔细的看他下巴上稀疏的小胡子,悠悠的问,“你说,我爸他也没钱啊,怎么还那样呢?”
“现在不是挺消停,谁没犯过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张嘴咬她手指头。
她就势用拇指和食指掰他门牙,狠狠的说,“要是再看见他们在一起,我就不客气了。”
为了说话,打掉佯装钳子的手,“不行那样,怎么说都是你爸。”
“我想要你爸,多好的爸呀。”
“嫁给我,就是你爸了。”
“还得等好几年呢。”
“哈哈,宝贝儿,我就喜欢你这没深沉的劲儿。”
人字的结构
暑假在补习和补习中单调的度过,再次开学就是高二了。高二的学生在二楼上课,三班四班照样挨着。四班的班主任回家待产了,新换上来的班主任跟三班的老孟早先就认识,关系不错,俩人一心想搞好两个班的团结。于是两个班以何家勇、方嵘为首一干人等,为积极促进两班邦交做出巨大努力。
九月份开学,十号就是教师节。2001年9月11日,基地组织自杀性袭击,高速飞机撞击了美国的双塔大楼,引发爆炸,世界顶级的办公大楼彻彻底底的倒塌,造成3000多无辜丧生,轰动了世界。
家勇坐在程佳瑶的位子上,看着报纸,现在他出入三班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幸亏,中国人在美国没什么地位,中国公司都在比较低的楼层,这回才没造成什么巨伤亡,但还是有华人死伤,好像飞机上就有中国人。”
“你说,这基地组织跟美国较劲,还给咱们个捎带脚。”刘洋,三班的体委,在一边接话,“不是我有心破坏邦交,我是真一点也不可怜美国人。99年,中国驻南联盟大使馆被炸的时候,谁可怜过我们,可怜过那仨记者?”
“对,那年咱们这边给美国领事馆作够呛。”方嵘也想起来了。
“可不是嘛!我家住领事馆对面的楼上。”刘洋回忆起那个午后,那些游行的队伍,一支支不同的组织,一群群不同的人,各个行业来自四面八方。“游行队伍最多的就是大学生,但最有看头的就是那些自发的老板姓,有一个女的领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拿着挽联参加游行,是人数最少的队伍。”刘洋成功的吸引了听众,清清嗓子,“领事馆门口挂着许杏虎、朱颖他们的照片,还有挽联,花圈什么的,基本上就看不出铁门了,连带着旁边的日本领事馆门上也有。每个游行队伍过来都往里扔东西,给美国领事馆砸的三楼以下没剩下一块玻璃,不是每一块整玻璃,是每一块玻璃,就跟没安过玻璃一样,那壮观。”他没有讲,过后中国政府又都给装上了,而且派了好多武警去站岗,那条路也开始管制,至今管制。“那帮学生扔的都是钢笔水瓶,墙上啥色都有啊,老艺术了。我到现在也纳闷怎么还有黄色的钢笔水吗?”没人搭岔,继续“游行都是组织的,之前说好只许声讨,结果,警察就随便说几句,根本没人管。有个学生特猛,砸坏一块四楼的玻璃,靠,围观人群当是就沸腾了,那给我激动的。”
“想起来真够可恨的。还他妈误炸,三点定位都能误炸,美国飞机都瞎了。”
“飞机本来就瞎的,是开飞机的人瞎了,不,指挥飞机的人瞎了。心都瞎啦!”
所以那个时候,不要责怪911得不到中国人民的同情,无可厚非,人都是有民族尊严的,更何况中华民族这样一个特别的民族,不要看它和平时代犹如一盘散沙,当真的有外敌,它就能变成一个极具威力的拳头。
一天里这都成了热门的话题,大家都在讨论拉登与“小不死”的对抗,都在讲着美国对石油大国的制裁,拉登的崇拜者骤然增多。
“家家,外国怎么老闹呢?”方嵘坐在家勇的后座上,这几天又周期性不适了,上学下学乐得有个专车。
“太发达闲的。”
“你说能不能第三次世界大战?”
“你还要豁拢世界人民去啊?”
“什么呀!我爱好和平,我是怕他们打起来。”
“放心,碍不着中国,咱们国家一直保持中立。”
“真没个性。”
“嗯,巴基斯坦和以色列有个性。”
“没人性。”
“战争本来就没有人性,靠兽性才能赢。”
“你中午是不是又去打星际去了?”
“没有。打的半死。”
“哼!回去告我何叔,打你个全死,要不老半死不活的。”
“嗯,等期中考完试一起告吧。黄泉路上有个伴。”
“我还是送你先走一步吧!不用等我啦。”使劲掐他腰。
“别闹!有车……啊——疼!”
床头灯发出昏黄的光亮,李眉凤手里毛线在钢针之间交互着穿套,方启国看着电视里的一对年轻人在台上跑来跑去做着游戏。
“是不是有什么事,你。”
“单位的事,账面的问题,挺麻烦。”
“咱家没人指着你赚大钱,你就稳稳当当的就行。”
“现在想稳当也难了。”
“方嵘上大学的钱我都准备好了,留在我妈那,亏不着她。”李眉凤收拾毛线,把织了一半的男士毛衣装进塑料袋里,“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发愁,还有我呢。”床头等关灭,电视里闪烁的灯光,晃在她侧躺的背影上,方启国看着,看着,用复杂的表情,微亮的眼神。
方嵘很认真的学习,最怕就是她妈那个“你爱咋地就咋地”的听之任之政策,所以说人都贱的慌。放学回来,家勇基本不和她一起写作业了,她有不会的再上楼去问,他俩要是一起学习基本上就得跑题。今天,方嵘放学没一会儿就跑上来了,家勇还以为是来问作业的。
关了门,她往电脑桌上一坐,有意无意的翻着桌上的课本,“他俩又要见面了。”
家勇停下笔,什么都没说,定定的瞅着她,观察每一个细小的表情。
“我听见我爸给她打电话了。”坐到地上,眼冒精光,仰视他,“我想跟去看看。”
“不行。”快速的回答,家勇拉着她的手,“大人的事儿,咱们整不明白。中国保持中立无非图个安定的发展环境,不是无能。你妈的忍耐也绝对不是软弱,也就是图个平平安安过日子。还轮不到你拔刀相助。”
“我什么都不干,我保证。”她竖起三根手指,“我就是想听听他们说什么,我还不能有点好奇心?”破鞋都是怎么搞上的?破鞋在一起都说些什么?
“你是有,点,好奇心吗?”好奇心,好战情绪,捣蛋基因,不管什么理由,听见了,最难受的就是她了,而心疼的是他。
“跟我一起去好不好?”她摇着着他的食指,“你不陪我,我自己去喽?”不忘威胁。
“你保证不能胡来!”她想去肯定能去,还是看着的的好。
“我保证!”回答的不经大脑,但是诚恳。
星期六,六点半,两个人跟特务一样偷偷摸摸跟进一家很适合秘密约会的洋人饭店——很有情调的西餐厅。温黄的的灯光,悠扬的乐曲,往常浪漫的因素,现在在方嵘眼里全是暧昧,不伦,恶心的陪衬。
一条隔断,两方天地,上半层是毛玻璃,家勇在菜单背后龇牙咧嘴,最后只得轻声细语的花五十几块钱买了两个冰淇淋。真他妈不是人来的地方,花170元吃个牛排,得是多彪的脑袋啊!隐约听见那边,一杯蓝山,一杯特调。方嵘撇嘴竖起两根手指,家勇很有自信的把其中一根握回去,刚才他看了价钱,一百应该挡得住。
服务生去下单子,直到东西上来,一阵的沉默。玻璃杯子碰撞玻璃桌子,发出清脆的声音。服务生轻柔的声音,说着请慢用,转身离开。
女人狠狠的喝了一口玻璃杯里颜色亮丽并且为量不多的疑似酒精液体,杯子落下去,发出刺耳的撞击声,“终于愿意出来了,我还以为得去你家请你们两口子吃饭呢。”
“该说的我都说了,还见面干什么?”方启国看着眼前黑乎乎的液体,还是酸菜汤好喝。
“该说的,你一天该说的多了。你说不能离婚,行,反正我也有家,你说低调点,行,反正也没什好炫耀的。结果呢?用我的时候就是千日好,过了河就想拆桥?我还没失去利用价值呢吧?告诉你这水深着呢!”
“价值?用这么个所谓的价值绑在一起这些年也够了吧。”方启国点了一根烟。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能扶你上马,也能拉你下台。”
“我跟你的事情早就该结束了,跟这回查账没关系。”
“我知道,想甩我不是一天两天了吧。”女人也点了一只烟,颇为得意,“上边会无缘无故的查账吗?我就是给你个教训。”她不会把事情闹大,毕竟做账的是她。
“就知道不是那么简单,想怎么着?让我求你?”方启国笑了,太小看知识分子的傲骨了,“要是我不呢?让我丢了工作?还是想送我坐牢?”
“你觉得呢?”
“肯定不是后者,坐牢了,你进女监,我进男监。你能那么成全我?”
“你是打定主意了。”说了个陈述性语句,女人掐灭烟,“我豁出来陪你,我丢了饭碗自己家还有买卖。你。这个行业是不用干了。”端起杯子晃了晃,“这点是我最后赏你的。”半杯特调在方启国的头上开花。
玻璃门狠狠的关上,餐厅里所有的目光从门口转向桌子,又转向门口,来来回回。方启国突然笑出声音,擦擦头,叫服务生结账,服务生拿来毛巾让他擦擦脸上的水,几滴进了嘴里,“不怪五十多一杯,味道是挺好,可惜了了。”
方嵘看着她爸步履轻盈的走出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