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对方打完就飞快跑掉了,直跑得无影无踪,而这个老职工腿骨被打成了开放性骨折。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些消息迅速在桥梁公司内部传开,人人毛骨悚然,心惊肉跳,再也没人写什么举报信了,人人恨不得快些离开这个阎王殿,躲避危险躲避噩运。想恨的时候就只恨自己当初进错了单位,走错了门。
那么郭增省就不害怕遭到报复吗?当然害怕。他每天上下班没有准点,神出鬼没,说来就来了,说走就走了,而且身边常年带着两个保安,保安身上配着专用电警棍,起着保镖作用。连召开办公会,两个保安都站在他的身后。
刘奔也想过调走的事,但他没敢轻举妄动。他怕打草惊蛇,弄不好自己调动没办成却被郭增省怀疑他胳膊肘子往外拐,再给自己来一下子,可就太得不偿失了。而且就在这时,郭增省给公司每个干部都配备一辆小车,按工作年限和股级、科级、处级分配十万的、二十万的、三十万的,三个档次。不给钱只给车。本来公司内部已经人心惶惶,都在托人走门子想调走,郭增省的这个措施一下子又把后院稳住了。而且公司干部的工资从两千五提升至五千块钱,整整增加了一倍,远远超过了同级公务员的工资水平。于是,公司内部的人们开始念起郭增省的好儿来。刘奔因为天天都要迎来送往酒肉伺候,所以,郭增省没给他车,而是给了三十万块钱,相当于一辆好车的钱。但同时又给他配了车配了司机。这样一来,刘奔还想走的事吗?他更不想了。该喝酒的时候能不喝吗?他更得喝了。时隔不久,郭增省诡秘地亲口告诉刘奔:“哥们,你的年薪我给你调到十万了。”而郭增省把自己的年薪调到了多高,只有他自己知道。 。。
计出美人(4)
郭增省长得一米七五的个头,朴素地梳着偏分的头发,戴着老派的白塑料框的近视眼镜,永远穿着深蓝色夹克衫,文静清秀,玉树临风,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笑容可掬,看外表谁都不会想象得到他会是一个心狠手辣杀伐决断的人。当然了,即使是郭增省身边关系最近的人,比如刘奔这样的人,也同样对郭增省不甚了了,并不掌握他的底牌。死人伤人的事刘奔也只是猜疑,万一纯属巧合,或另有缘由,根本就与郭增省没关系呢?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接到市政府指令要修高架桥,而把代理权拱手送给一个似乎莫须有的中间商——神秘女人,还有敢举报的吗?连有人过问都没有。“爱谁谁”吧!这句话现在传到了蓝海,传到了桥梁公司。'a1'没错,爱谁谁吧!连刘奔都这么想。自己年薪十万拿着,小车配着,天天大酒喝着,这不是神仙过的日子?给别人一笔业务会影响我的收入吗?会影响我坐小车吗?会影响我喝酒吗?什么都不影响,所以,管那么多干吗?这年头搞那么明白干吗?何必?
于是市政府给桥梁公司的一亿五的修高架桥的工程款,先就被那个神秘女人扒了一层皮,拿走10%的代理费。10%是什么概念?就是一千五百万。神秘女人膀不动身不摇,唾手可得拿走这么大的一笔钱!具体怎么变的账,刘奔不是会计,自然说不清。不过,就刘奔的所见所闻而言,现如今还有不做假账的企业吗?所以,神秘女人拿走那一千五百万是稳稳当当地拿走的。甚至在修桥初期,桥梁公司除了郭增省、刘奔和会计,别人根本就不知道高架桥这笔业务被一个莫须有的中间商——神秘女人“代理”了一下子。
而这个项目市政府在做预算的时候,只给桥梁公司打出了10%的利润,也就是说,桥梁公司只许赚一千五百万,其余的一亿三千五百万都得搁在高架桥上。而那一千五百万被神秘女人拿走了,难道说桥梁公司就白忙活,一分钱不赚了?郭增省心里自有小算盘。他让公司工程部做了二次预算,即,实际投在高架桥上只有一个亿,剩下三千五百五,从这里面再拿出一千万打点方方面面的关系,两千五百万留作利润。这样,就让一座K省有史以来的第一座高架桥,应该是“肥桥”的一座桥,变成了“瘦桥”。工程款省下来了,原高架桥的图纸就得修改。郭增省没对市政府打招呼,私下找了一个叫马家铭的桥梁设计所的工程师就动手了。事后给了马家铭一笔钱。然后就瞒住了市领导,选个良辰吉日开工了。当然了,开工的时候,请市领导填了第一锹奠基土。这个徒有其表掩人耳目的形式该走还走。
听到这里,丁海霞插话道:“我没在企业干过,我大学毕业后做了两年教师就调到蓝海教委做机关干部了,据我所知,现如今各项制度十分健全,诸如‘集体领导’和‘分工负责’、‘重要情况通报和报告’、‘述职述廉’、‘*生活会’、‘信访处理’、‘巡视’、‘谈话和诫勉’、‘舆论监督’、‘询问和质询’、‘罢免和撤换’以及‘审计和申报’制度,等等。桥梁公司的工作不正常,那审计监察部门难道都是白吃饭的吗?”
刘奔呵呵笑了起来:“咱们不提别人,谁好谁带着;我可以这么跟你说吧——上级监督太远,下级监督太险,同级监督太难,纪委监督太软,组织监督太短,法律监督太晚。其中含义你琢磨去吧!”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计出美人(5)
丁海霞道:“难道我们真的束手无策吗?能不能‘加强教育、让人不想*’;‘加强监督、让人不能*’,‘完善制度、让人不敢*’,‘合理待遇、让人不必*’呢?”
刘奔笑得更加开心了,说:“你太高抬我了,拿我当领导了!问题是我就是干活混饭吃的草民一个。”
丁海霞道:“郭增省这么作妖,难道真的逃避了监督吗?会不会是谁在背后保着他?”
刘奔道:“别着急,你听我说。”
就在桥梁公司接了高架桥这个工程,轰轰烈烈地干起来以后,出了一个情况让郭增省没想到——那个叫马家铭的设计师突然找到郭增省,摊牌说:“我想去美国,你能不能资助我一笔钱?”
这件事让一向老谋深算的郭增省措手不及,他对欲壑难填的人相当憎恨,就说:“你改图纸的时候,我已经给了你一笔可观的报酬,你不应该再伸手了。不过呢,我看在你帮了桥梁公司大忙的面子上,就再支给你一笔钱,这钱够你在美国生活三年的,但也仅此为止,因为我这儿是国企,不是一个人做主的私企。”
郭增省说完这话,就给公司财务部打电话,让财务部赶紧去银行取二十四万现金。那个时候人民币与美元的兑换比例是八比一左右,就是说八块钱人民币才能换一美元。那马家铭一下子就按住了郭增省的电话,说:“合着你只给我三万美元啊?那怎么能够我在美国生活三年呢?我给你改图纸可是帮你赚了大钱的,这事如果让市长知道,你想想,你还能有好日子过吗?反过来说,我为你担了多大风险?如果市长知道是我改的图纸,知道是我拆他的墙角,还能让我在桥梁设计所工作吗?所以,我不等市长发现就得提前跑对不对?可是钱不够你让我怎么跑?”
郭增省被问住了。但他心里十分恼火。这钱他不是掏不起,也不是他做不了主,他是感到马家铭这个人得寸进尺,得陇望蜀,日后必是祸害。于是,他便连商量也没商量,就把价码加了一倍,重新给公司财务部打电话说:“你们现在去取四十八万现金,比刚才涨一倍了。”
然后郭增省又对马家铭道:“这可是极限了,不论你满意不满意,我都不能再加了,否则我就连一分钱都不给你了。”
谁知马家铭还真是个得寸进尺、得陇望蜀、蹬鼻子上脸的人,他突然换上了笑脸,低三下四地说:“既给还不给个整数?五十万!就五十万了!”
郭增省看着这个贪婪的人微微哂笑,半是玩笑道:“啊呸!多一万我也不会给你!你愿意要就去财务部老老实实等着去,不愿意要就立马滚蛋,别在我这屋放屁污染空气!”
马家铭十分尴尬,脸上的笑意倏忽间就被速冻了,他咧着嘴,脸色难看地去财务部了。刘奔对丁海霞道:“你看,为两万块钱挨这狗屁呲,何苦啊!”
丁海霞道:“后来怎么样了?”
刘奔道:“马家铭拿到钱的当天晚上就让人给做了。他约了一个朋友在酒店喝酒,突然闯进两个彪形大汉,要马家铭把口袋里的钱都掏出来,马家铭偏不掏,其实他口袋里钱并不多,才两千块钱。那两个人见马家铭不掏钱,不由分说,嘭、嘭两下子,一人给了马家铭脑袋上一酒瓶子,砸完就走了。当时就把马家铭砸了个半死,结果,马家铭被送到医院抢救,人是没死,但又是植物人一个了。” 。。
计出美人(6)
丁海霞道:“太猖狂,太凶狠了!”
刘奔道:“这事还不能说与郭增省有什么干系,因为据目击者提供的两个彪形大汉的长相看,公安局认为是两个外省的通缉犯。郭增省再怎么猖狂,也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与外省的通缉犯勾搭起来吧?”
丁海霞道:“后来呢?”
刘奔呷了一口饮料,道:“你听我说。”
从此以后,海晏河清,天下太平。没再出什么岔头。高架桥顺利地在蓝海市中心解放路上矗立起来。通车剪彩的时候,郭增省是不是又给有关部门和领导送了银行卡,刘奔便不知道了。是郭增省亲自操办的,没让刘奔代劳。刘奔只知道那些日子郭增省出出进进,忙上忙下,总不在公司里。
时间在清清爽爽摇摇晃晃之中过去了两年。说清清爽爽,是因为在这两年里没听说有谁出车祸或被打伤,说摇摇晃晃,是因为由刘奔在酒场帮郭增省拼酒,又拿下外市两件修桥的大活儿,桥梁公司赚得盆满钵满,而刘奔喝醉好几次,摔掉了两颗门牙。更值得一说的是在这两年里蓝海市因为交通解决得清爽,海港、空港的货物经穿城而过的高架桥以后快速驶上XXX国道运出市区,确实促进了经济,蓝海市的GDP指标不断攀升。市政府那边一片惊喜,梁大民由蓝海市长顺利当选为市委书记,继而当选为K省副省长,副市长吕深高当选为蓝海市长。建设局长当选为蓝海市副市长,郭增省就破格做了建设局长。按说应该经历一下副局长的,但因为郭增省工作做得好,为人为得好,便从正处级直接跳到正局级了。当然,蓝海市的正局级拿到省城也就相当于副局级。不过这对于郭增省已经大喜过望了。而刘奔,也被郭增省从桥梁公司带到了建设局做了办公室主任。
一个人腰缠万贯以后,总是觊觎官场,身在官场就觊觎更高的职位。就在郭增省仿佛看到远方新的曙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时候,发生了两件与郭增省密切相关或说与他的官场生涯命运攸关的事情。这两件事情是一喜一忧。
一喜是桥梁公司那个会计植物人躺了好几年病床以后终于死去了。消息传到郭增省耳朵里以后,他情绪激动地指示桥梁公司,对这个会计一定要厚葬,对其家属一定要给一大笔补助,还要开追悼会,届时他这个建设局长一定要出席,而且还要发言。以刘奔的理解,这个会计一死,桥梁公司过去的烂账就将随着会计的阴魂一起升天了,就再也说不清了。
一忧是在追悼会开过不久,郭增省又听到一个消息:那个被砸了两酒瓶子的马家铭躺了两年医院突然奇迹般地苏醒了。而他所供职的桥梁设计所也隶属建设局,说不定日后他还会找郭增省来要钱。如果他不给钱,马家铭就有可能继续往上捅这件事。这就让郭增省腻歪了,让他忧心忡忡了。本来他把目标瞄准副市长位置,而马家铭这颗不定时的炸弹将随时可能爆炸,不仅会炸掉他继续升职的希望,还会把他现有的职务炸得片甲不留。
而桥梁设计所里面没有郭增省的心腹,如何控制马家铭还真是问题。郭增省曾和刘奔商量:“要么我把你调到桥梁设计所吧,到时候你好把马家铭这个贪得无厌的疯子控制住。”
刘奔一听这话连忙拒绝了,说:“不行不行,我才是夜大毕业,人家桥梁设计所的人除了硕士就是博士,最次也是本科,我玩不转他们。到时候马家铭涮我一愣一愣的。”
计出美人(7)
那马家铭刚刚四十岁,是省城大学硕士研究生毕业,贪是贪了点,但极有头脑,确如刘奔所言,想控制他是非常不容易的。就在郭增省想对策的时候,马家铭突然从桥梁设计所辞职了。事情非常蹊跷。桥梁设计所是事业单位,如果说公务员是金饭碗,事业单位就是银饭碗,是现如今多少人打破脑袋想进都进不去的地方。许多桥梁专业毕业的大学生进不了这个门在望洋兴叹,在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请客送礼,烦人托窍。而马家铭偏偏扔了这个银饭碗,自谋出路去了。而且紧跟着就把家搬了。郭增省原打算亲自上门与马家铭谈谈的,现如今连见一面都难了。俗话说,打蛇要打七寸,马家铭就掌握着郭增省的七寸,只是还没顾得出手打而已。
当然反过来说,刘奔也替马家铭捏了一把汗:那郭增省神通广大,如果再次差人将他打成植物人或干脆做掉他,是不是太有可能了?为了多要点钱而把小命搭上,是不是太不值得了?
事情变成悬案,郭增省整日里忧心忡忡,时不时就对刘奔念叨马家铭一番,名义上是关心和感叹,说:“怎么连招呼都不打就离开建设局系统呢?现在外面应聘找工作多难?”实际上是担心马家铭会破釜沉舟,拼个鱼死网破。而且,马家铭既然连工作都辞了,自己的命运不在别人手里捏着,那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他可以大张旗鼓地举报郭增省,抖出蓝海高架桥的内幕。可能产生的副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人们会怀疑举报者就是重新画图的工程师,会因此臭名远扬。当然,这只是郭增省和刘奔一厢情愿的推测,人家马家铭是不是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他们哪里知道?反正马家铭如同一把高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几时就会斩将下来!
时隔不久,现任市长吕深高突然给郭增省打来电话,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