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婆子道:“老身也不知,去到她屋里的时候,她已经吊到梁上了,叫几个人把她放下来一摸,已经断气,老身在她桌面上倒是发现了封刚干了墨迹的信,王妃要不要看看?”
闻听有人死,镇南王妃神色也有些暗沉,将信接过来看了看,再递给苏红茶,“说她今天多嘴给二太太传了句话,但她是清白,以死明志,这丫头倒是烈气。小茶,你怎么看?”
苏红茶接过信纸稍瞄了眼,不由苦笑,“现在人都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我能怎么看?”
二太太也伸长了脖子朝那纸上瞄,不由奇道:“咦?这字写得很工整,不对呀,金枝自小就是个孤儿,被卖到王府的时候十二岁,斗大的字都不识一个,这会子怎么还把字都写得跟描画一样好看,好奇怪。”
她这一句话,顿时让场上气氛一僵,苏红茶再仔细将纸上字看了一遍,确实,这字体工整得很,不像不太识字人的那种歪歪扭扭,那么,也就是说,这封信根本就不是金枝写的。那么再往上推,金枝也并不是自己上吊,说不定是被人谋杀,然后伪装成她以死明志的假象,再将矛头指向自己。
苏红茶暗抽了口气,忽然感觉有些无力起来,这整件事,脉络分明,有条有理,从头至尾,都把所有证据指向了她,分明是有人一手操控,如果不是二太太最后一句无心的话,她岂非又成了间接杀一个丫头的凶手?
她深深吸了口气,脑海里不敢有丝毫慌乱,慢慢说道:“娘,这件事很蹊跷,金枝已死,可是信又不是出自她的手,小茶想亲自过去看看,她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如果是他杀的话,说明此事就另有一种说法。”
如果二太太没有认出字迹的话,她就成了凶手,这么一来,她的下场不知会有多悲惨,杀夫杀妹,间接害死家奴,简直是天理不容。
可是由于二太太一句话,事情峰回路转,如果不是有人想杀金枝灭口,以此来陷害她,又为何要留一封把矛头指向她的信?
这就是破绽,是暗中那人始料未及却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大破绽!
说不定只要找到写这封信的人,就能查到真正下毒的人。
镇南王妃这时起了身,握住苏红茶冰凉的手慈和的拍了拍,“金枝死得太不时候,二太太说此信都非她所写,事情果然很蹊跷,也好,我们过去西院看看,事情总要弄个清清白白。”
于是为了查清事情真相,一众人等便朝西院行去。在西院一个婆子的带领下,她们都来到了一间下人居住比较简陋的房间。而在房间前,已经围了三五堆人,男的就守在门口,女的不敢近前,便在一旁猜测个不休。
镇南王妃让几个家奴跟着进去,才一进门,就见到地上躺着一个穿绿色裙子的少女,双目死瞪,面相极为恐怖。几个婆子胆子大一些,倒围了过去,而几个丫环毕竟少见这种场,吓得脸色苍白,立即就退了出去。
镇南王妃和二太太站得远远的,苏红茶则挽了衣袖,径直过去蹲下身子查看死者的情况,不时把尸体翻开来看。
几个婆子都吃惊的瞪着苏红茶,没料到她一个未见过世面的小姐,竟能对着如此一具恐怖的尸体仔细翻看,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
二太太一脸惊恐之色,镇南王妃则目光沉静。
翻看了几下,苏红茶皱着眉头忽然说道:“金枝的脖子上虽然有绳子的勒痕,可是如果仔细一点看的话,她脖子两侧的动脉上,分明还有掐痕。下手的人很懂行道,只用两指掐住此处,一般人被按住此处超过二十秒……呃……很短的时间内就会昏倒,时间再稍长一些,就可以致人死。也就是说,从这具尸体上的情形来看,金枝是先死于非命,再被人吊在梁上,并非自杀。”
李婆子不屑道:“只是从这么点痕迹,你又为何断定是他杀而非自杀,岂非太武断?”
苏红茶冷笑,站起来走到李婆子面前,“你有看到过上吊自杀的人把牙关紧咬的吗?不信你来试试,看看你把脖子挂在绳套里还能不把舌头伸得长长的?”
李婆子听她如此说,吓了一跳,赶紧捂着自己的脖子往后退。
苏红茶把手一伸,摊开手掌道:“娘,你看,我刚才在她握紧的手上找到这个头饰,极有可能是害她的人身上的,被她临死前抓了下来。”
看到苏红茶手掌上的粉红色珠花,二太太脸色一变,顿觉不妙,这枝珠花是去年林庆丰买给她的,怎么又会在死者手上?
她颤声叫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杀金枝……”
她如此一说,所有人都齐齐望向她。
镇南王妃嘴角微哂,道:“来人,到二太太房里搜搜,看能不能搜到更有力的证据。”
刘婆子立即应声出去,只稍过片刻,就带着两个丫头跑过来惊道:“王妃,果然找到了,在二太太的床底下真的有一大包绿丹草,王妃快看。”
镇南王妃接过来打开纸包一看,冷笑,“也是,这东西难找得很,如果不是个主子,谁有能耐找得来?看来,绕了这半天,原来悄悄进怡然居下毒的人就是他二婶!”
二太太顿时瘫软在地,语无论次的抓住镇南王妃的袍角哭道:“真的不是我……王妃,大嫂……这么多年来,我虽然于林家无功,可是也至于去犯错,大嫂,这一定是有人栽赃,大嫂,真的不是我……呜呜……”
几个婆子一把拉开她,叱道:“别在这里装可怜,平时二太太在西院里作威作福,王妃一直都忍着,现在居然打起世子和小姐的主意来,不是嫌命长了么?”
镇南王妃弹了弹被二太太抓过的地方,冷道:“整件事情已经很清楚明了。如花无意间看到你进了怡然居,你怕事情败露,就随便捏造了个理由往金枝身上推,然后为了死无对证。在我叫人把你叫来之前就先把金枝杀了,然后制造一个她为表清白自杀的一个假象,想蒙骗我们这些人。好在小茶仔细,没有放过任何你慌乱之下错漏的地方,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是不是我平日待你们太仁厚,竟然敢连我的儿女都敢杀?”
被婆子们按住的二太太不住挣扎,哭着大声辩解道:“不是的……大嫂……给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动世子和含烟……求求你再再查查,肯定是有人栽赃……我真的冤枉啊……”
看着这一张张或哭或笑或冷绝的脸,苏红茶一时间觉得好无力,此事照镇南王妃分析,从头至尾似乎都是二太太一个人做的。
可是,这里面明明还有更多的疑点表明二太太既有可能是个无辜者。但是又能怎样,如果追查下去,有可能会查到幕后黑手,而也有可能,自己也再一次被栽进去。
幕后的人心思极为缜密,先是想让自己来担罪,怕事情败露又想出一条退路,以至二太太成了替罪羊。这宅子里表面上看似无风无浪很平静,实际暗藏的事不知还有多少,如果此次不是她沉着冷静,早已遭人陷害,下场究竟会有多凄惨,她简直不敢想象。
其实此事还有一个更大的疑点,就算不是府里的人所为,起码也可以怀疑是当时在场的墨音姑娘,虽然可能性不大,只要是在场的人,不都是有怀疑的必要吗?为何一些人连问都不问?
她不知道是谁要害她,而同时又将或许与人有恩怨的二太太也加了进去,害不成她便害二太太,反正总有一个中计,那人的目的是什么?
是想置她于死地,还是赶她出王府?
而二太太又与什么人有仇?
二太太的罪名已经坐实,暂时要等二爷回来发落,其实等他回来又怎样?是投毒杀人的大罪,交由府衙坐大牢都不为过。
镇南王妃叹息着对苏红茶说,这院子里的人虽不多,可是总有些乱七八糟的事发生,今天差点就冤枉了她,以后行事,还得磊落光明些,别让人拿到什么把柄。
苏红茶不由心底寒气直升,这是在警告她不要私底下做什么小动作吗?
她心里寒凉着,低眉顺眼的回梨花园看了看林含烟,她仍在床上昏睡着,面色煞白,显然因为吐过血,还很虚弱。
她对她近旁的丫头交待了些注意事项,便拉着连路都走不稳的如花回了怡然居。
林含烟没有被毒死,也是不幸中的万幸,至于二太太,相信二爷如果有点夫妻情份的话,会把她救下来。
苏红茶只觉身心皆疲,回去的时候,林漠遥仍未归,听说他是同墨音姑娘一起出去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这时哑姑过来扶着如花去休息了,她换了衣服也想躺一会,才落座,就有个院外的粗使丫头来报,说苏府的大小姐过来了,正在外厅等着。
苏红茶直皱眉,可是是娘家来人了,她总不能避着不见,只得起身。到得外间屋,就见穿得一身花团锦簇的苏小丹正不安份的在里面东摸摸西瞅瞅,嘴里还不住地赞叹道:“哇,这是玛瑙聚宝盆么?好漂亮,这家人也太耆华了吧,竟然把如此珍贵的东西放在显眼处,也不怕被人偷去?”
旁边端茶的丫头忍不住闷笑起来,这世子妃娘家的人,怎么这样子呢?就算稀奇,也不用叫这么大声吧。果然是小户人家出来,没一点规矩。
苏红茶咳了一声,那丫头立即收了笑,行礼道:“世子妃。”
苏红茶点点头,“你出去吧,有事再叫你。”
端茶丫头自知失礼,不敢再多看一眼,就退出去了。苏小丹听到苏红茶的声音回转身来,先是愣了下,转而酸溜溜地说道:“哟,妹妹嫁过来还没多少天,就给养得丰润富贵了,果然是什么水养什么人啊。”
看着她一身光鲜又华贵的衣着,再看自己次了几等的衣料,苏小丹暗自直咬牙,虽然是嫁了个病殃子,可是谁不知道,病殃子俊美得很,而且出身名门,她这个长得不赖的嫡女怎么就没这福份呢?而曾经是个下堂妾的苏红茶又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她心里真是不平得紧。
苏红茶淡淡一笑,在王府可比在苏府好多了,最起码,她可以随心所欲的,想吃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像以前一样拘手拘脚,人当然要养得饱满了,还能像以前一样瘦得风一吹就跑么?
她走进去笑道:“好难得,今天姐姐过来,就你一个人么?”
苏小丹羡慕地看着她手上的碧绿手镯,配在她雪白的手腕上,真是好看得不得了。她咽了咽口水道:“娘让我过来看看呢,都说女儿嫁出门,三天要回门,可是妹妹却像给卖掉了一般,都半个月了,也不见回去一下,爹娘天天伸着脖子望着,也不见妹妹的身影,更不见稍个话来,自然要打发我来瞧瞧了,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还是王府的人待姐姐不好,才让姐姐回家的时间都没有。”
其实根本不是爹娘让她来的,本来是姨娘担心苏红茶想来,她才故作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代她过来。自然,她可没那么好心看苏红茶的死活,如果不是想着世子那张俊雅绝伦的脸,她才懒得管这些琐事呢。
苏红茶何尝不知道她说的话比唱的还好听,也不提出嫁那天的恶事,装无事人一般唤人进来重新换了茶,端上可口的糕点,各自落座,歉声道:“这事真的给忙忘了。最近世子身子不太好,忙着照看他,连礼数都忘了……”
苏小丹一惊,失声叫道:“世子爷身子不好?要不要紧?”她更急的是,会不会一命呜呼。
苏红茶看了她一眼,“现在没事了,如果爹娘真的挂记,改天我和世子一起回府看看,也不知我娘可好?”
苏小丹顿时松了口气,如果世子爷死了,她还有什么希望?
“姨娘你就别担心,妹妹不知道爹对她可好着呢,生恐她热了饿了,现在心宽体胖的,保证你再见她,都快认不出来了。”
苏红茶这就放了心,看来她嫁林漠遥,别的好处没有,起码让张氏在苏家过上了舒心的日子,也算大功一件。
她喝了口茶,忍不住又盯着苏小丹直瞧,苏小丹被她看得有些发毛,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衣,“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
苏红茶“扑哧”一笑,“不是,上次就听说你的好日子近了,过了这么久,怎么也不见送喜贴过来?”
嫁陈旭东的事,她可没有忘,当初苏夫人搞鬼,差点让她污在了一个流氓手里,幸好温七机警来救,不然她可能要吃大亏。
苏小丹一听说那个什么好日子,顿时撇了撇嘴,“早说我不嫁他了,爹偏要强行让我嫁过去。现在好了,那个家伙不想好事,被人半夜打得差点没命,听说现在断胳膊腐腿的正在养伤,爹立马就把婚事退掉了,我现在可是一身轻哦,就只差找乘龙快婿了。”
出门的时候娘说了,如果能趁机把世子勾倒,她也能麻雀变凤凰,想到这里,她不由暗自窃笑起来。
苏红茶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这时只听外面有人唤道:“世子回来了。”
“世子妃呢?”
“屋里来客了,是世子妃娘家人,正陪着呢。”
脚步声渐近,苏小丹一脸期盼地望着门口,转瞬果然见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俊雅身影出现在眼前,如果不是瞥到苏红茶渐冷的脸,她险些就控制不住扑了过去。尽管如此,她还是迫不急待地起身迎上前一福,娇滴滴道:“见过世子。”
林漠遥未料到是她,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原来是姨姐来了,稀客。”
听他和自己说话了,苏小丹顿时脸上都嫣红了起来,喜不自胜抬头看过去,“爹娘打发我来看看,听说世子病了,也不知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个仔细点的大夫好生瞧瞧?”
她目光盈盈,差点都要滴出水来,却忘了王府里请的大夫,不知比她嘴中说的仔细点的大夫要强多少倍。
林漠遥先皱了皱眉,待回头看到仍在静静喝茶不语眼皮都未朝他抬一下的苏红茶,只觉纳闷,他今天有得罪过她么?
以为她在不喜他与苏小丹说话,便朝苏小丹客气道:“现在已经没事了,姨姐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我还有些事要到书房处理,先失陪。”
说完又朝苏红茶看了一眼,见她仍没理睬他的意思,只好无趣地走了出去。
他这一走,简直是把苏小丹的魂也跟着勾走了,她的心扑嗵扑嗵直跳,哪里还有心思与苏红茶说话,只一个劲不安的望着天黑,然后可以和心目中的男人一起共进晚餐。
苏红茶冷笑,她哪里看不出她的意思,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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