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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展离开不久，我已经修正完下个月的书单，他端着托盘回来时，我正好可以把手提电脑收到桌子下。
几个女学生窝在角落，眉飞色舞的讨论着我们家大美人，他穿的那么正点，我却约他来快餐店，愈想愈觉得那个心酸。。
「阿展，你等下还要跟谁出去吗？」我忍不住好奇。
「没有啊。」阿展一脸莫名其妙。
我抽了几根薯条，丢进嘴里。「那你怎么穿得那么漂亮？」
「原来你有注意到呀。」阿展的眼睛亮了起来，「我以为你只看那个莫诚宇呢！」口气似乎有点酸。
怎么会扯到小莫去了？「我当然有注意到，」想移开视线都很难呢。「你开什么花啦？」
阿展突然笑得好看，嘴角的弧度闪得我节节败退。
「我，已经，不、奢、望你这颗羊脑能明白。」
好狠！「羊脑也是很补的，鱼先生你不可以歧视它！」
阿展理都不理我的抗议，扯开汉堡的包装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形象、形象，鱼先生请注意你的形象。
咽下口中的食物，鱼先生问：「你究竟找我有什么事？我已经问第三遍了。」
真没耐心，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把你教成这样的！「那个啊，」我又塞了把薯条，配备老旧的脑袋努力思考着怎么开头。「我要去日本了。」
阿展先是傻住，吸了口气，「什么？日本！」似乎很努力才能压低他的声音。
有必要那么讶异吗？更让你讶异的还在后头呢。
「嗯啊，大概一、两个星期吧，你要我带什么纪念品给你？」
阿展吁了口气，垮下肩膀，「羊的心脏。」没好气地说。
「不用这么残忍吧！」动物的内脏能过海关吗？「佳欣派我出差。。之前公司就有意把一些书推到日本去，前阵子刚好日本那边的出版社有兴趣，所以决定派人过去洽谈。」
「嗯，所以找你去？你日文行吗？」
「烂透了！」我斩钉截铁道。「但没关系，会有翻译陪我去的，翻译部那里日文顶刮刮的大有人在。。你不问为什么是我吗？」
「他们要出我的书是吧？」阿展不冷不热的说。
我眨了眨眼，有些讶异。从容平淡，不自傲、但又有着绝对的自信，这就是我的冷鱼，占满我所有思绪、充斥我心里血里生命里的，冷鱼。
可以为这个人付出所有努力，就算这份爱恋会让我一辈子孤单。。我会叹息，但绝不后悔。
「对。。所以我不在的这两个礼拜，我让鲨鲨处理你的稿子，你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找她。」
阿展耸肩，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别去太久。」他说。
「放心，我还没那个能力在日本生存。」我笑道。
凝视着我的笑脸，阿展突然无力的垂下头，汉堡往桌上一丢，不吃了。
「怎么了？」我关心的问，想说他可能赶稿太累。
「小羊。。小羊。」
「嗯？」他低沉的呼唤声让我紧张了起来，不安的在椅子上挪动身体。「干么？」
靠，我心跳的好快，鱼阿展你不要随时随地都在散发电力好不好！
「我有一个。。喜欢很久的人，真的很久了。。从认识开始便一直喜欢着。但他不明白。。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我要豁出去跟他表白吗？」
你不是已经跟哨子表白了吗？我不解。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我好累、好难受，跟他相处时常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要他看着我便神魂颠倒、不能自已。。我的心情，他为什么不明白？」
阿展。。
他的神态好熟悉，在公司小莫也是用这样挫败的神情说喜欢我，谁说爱的甜美浪漫，爱是种让人摇头叹息的无奈。
「。。就算这样，你也不能把小陆当成情感的寄托，小陆太可怜了。」
「什么？」阿展似乎一时无法反应，「不！小陆不是。。他只是。。」
我打断他，「既然你已经跟小陆交往，就要认真的对他。你们要应付的问题还很多，绝对不能对他抱着『替代品』的心情，「这样不应该。」
虽然很干很呕新娘。。新郎不是我，但怎样我还是希望跟祝福他们两人能得到幸福。要是谁敢对阿展的选择有意见，我一定会进化出羊角，刺穿对方肚子挖出肠子！
阿展瞪着眼，像是看到什么天方夜谭恐龙复活，「。。我、我先走了。」
他站了起来，气闷的将手机、钱包塞回口袋。「简直在自找罪受嘛我！」
「嘎？」花生啥事？
看阿展头也不回的走下楼梯，我偏着头，不明白又说错什么话？
发觉我们公司想把某个人送出去时，效率也是可以很高的，几乎在我签证办到、行李整理好、后事交代完毕的下一瞬间，我已经被家庭小精灵们簇拥着送到了机场，手里还塞着好大一迭代购商品单。
各位好同事好战友，小绵羊我可是去工作的耶！
在好同事们毫不做作毫不留恋的告别过后，只剩下我独自一人推着行李，在机场等传说中的翻译官出现。这种感觉真是凄凉啊！我深刻体会到现代社会的人情味比纪念品还薄，太可悲了现代人。
翻译部虽然跟我们属同一个公司，由同一个老奸商发薪水，但因为他们也有自己的编辑，所以我们这些编辑部的小奴隶们，对翻译部的认识大概仅止于尾牙上，他们都很会喝这个印象。
发行部跟企划部可能会跟他们比较熟一点。。希望公司能派个日系美眉陪我出差，虽然不是我的菜，但看着也养眼睛。
就在我胡思乱想着同行战友的芳容时，对方喀啦喀啦的推着行李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不用自我介绍我就知道他是谁？因为来人我可是熟到一种要烂掉的境界。
男人嫉妒女人爱的小脸蛋、笑起来温和好看像个邻家男孩，来人不就是我的乖乖召唤兽好学弟吗？前几天被我拒绝告白的那个。
「小莫？你也要去啊？」企划部老大不在家里写营销计划跟去干么，要派怎么不派个发行部的来？
「哈哈，被临时抓差。」小莫搔搔头，笑道。
自动请缨？
。。好吧，我什么也不说什么也没想，再乱想下去连自己都要不好意思了。我也抓了抓脸，笑着说：「这样啊。。我们的翻译怎么还没来呢？」
「他来了。」小莫说。
「喔？在哪？」我看了看四周，都没有貌似翻译官的人出现。
「这里。」小莫指着自己。
「咦？」我傻眼。「小莫你的日文。。」
「─不是盖的。学长，你忘记你玩日文GAME 时都是谁翻译吗？」
「。。我以为有密笈。」
「大三的日文翻译Paper 呢？」
「。。我、我狗眼看人低。」好吧，小莫的存在太空气了，我已经习惯他的神奇事迹所以没感觉。
小莫笑了笑。「哈哈，我不怪你，反正学长的心思又不在我身上。」
「呃。。」我该接什么？
发觉气氛有些尴尬，小莫迅速的转移话题。「对了，我们快把行李拿去托运吧。」
「好、好啊！」别说是托运了，要我把行李扛上飞机我现在都会说好。
将行李过磅送托运后，我们讨论了一会决定先过海关，以免飞机提早开走不等人，之后在候机大厅的免税商店闲晃打发时间。
自家出产的商品我提不起兴趣，坐飞机来的那些就算免税价格还是很吓人，我跟小莫晃了一圈觉得在逛外星球，最后两人的脚步不约而同的挪到了一间连锁书店中。
─职业病！
我跟小莫分头行动，他看墙上有没有我们家的宣传海报、我看书柜有没有我们家的书，这是我们每进到书店一定会做的事。
像个巡视士兵的将军，我满意的看着我们家的书占了几格书柜，仔细的把书柜上的书排好，将想推的作者放到书柜中间，才心满意足的回头找小莫。
小莫正在研究墙上的一张大海报，我走过去看了看，嘴边咧出了这几天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容。
爱是心痛的感觉
等待经典是心痛的爱
白刃割开乱世黑暗
那道光的名字叫
……冷鱼
《战尸Ⅳ》─暑假，浴血上市！
在一片暗红色的混沌天幕中，杜跟沃夫并肩站立着，血红色的大字打在海报右上角，「战尸」两字更是做了鲜血喷洒的特效，整个画面显得压抑黑暗又杀气十足。
这宣传海报的文案虽然是我想的，但我今天才第一次看到整张海报的实体，该怎么说呢。。不知道偷偷撕走会不会被海关抓住？
「好赞的海报，小莫你真厉害！」我拍拍他的背，赞道。
「厉害的是奇奇啦。」小莫被我打得缩了缩肩膀，脸上却笑得很欢，「贴起来效果真不错。」
我说小莫啊，你该不会也想偷撕走吧，这样可不行喔，学长都还没动手。。
「仓库还有剩吗？」我问。侵占公物跟窃盗罪不知道哪个比较严重？
小莫耸肩。「回去后找找看。。」他往书店门口看了一眼，「是不是可以登机了？」
我拿出手机看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过去吧。」
走出书店，隔壁紧邻一间唱片行。高级音响中正播放着一首不会退流行的情歌。
爱真的需要勇气，来面对流言蜚语。
只要你一个眼神肯定，我的爱就有意义。
我们都需要勇气，去相信会在一起。。
〈《勇气》作词：瑞业／作曲：光良。〉
「。。我虽然心太急更害怕错过你。」我不自觉的跟着歌手念出这段歌词。
「什么？」小莫停下脚步，回头看我。
我可爱的学弟小莫，他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对我告白、等着注定的拒绝。。
一直很害怕破坏现有的关系，所以我什么都不敢对阿展说。
不敢说就算有人把你的书塞到角落，我也会不厌其烦的把它拉到书柜最显眼的地方摆好；就算你一再地改稿修稿，我咬碎牙关勾满检定表也会让你把你的书出好，不敢说。。就算全世界都遗弃你，我也是会站在你身边的那个。
就算哨子不爱你，还有我这头蠢羊痴痴傻傻的迷恋着你。
我什么都不敢对他说。。
歌手还在唱着她的勇气，我做了或许是此生最重大的决定─拿出手机，打电话给阿展。
「小羊？」
电话接通，瞬间我后悔的想挂断，但在小莫疑惑的视线注视下，我还是说出绝对不能开口，却早在国中毕业典礼上就很想对他说的话。
「阿展，我今天就要去日本了。。」
「今天？你怎么没跟我说，我去送机。」
阿展的声音听来很是讶异，我没有特地告诉他我哪天要出国。
「不用啦！你专心写稿吧。」我笑了笑，「我出差的这段期间，你要乖乖听鲨鲨的话！鲨鲨是新人，你不可以欺负她。」
「。。你当我今年几岁？」阿展没好气的说。
「还有，阿展。。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会绝对的支持你。。请你、请你。。一定要幸福。」
「。。小羊，你怎么了？」
「阿展，我喜欢你。。我爱你。」
爱，真的需要勇气，需要勇气说：我爱你。
「什。。」
不等阿展说完，我啪的一声挂掉电话，手机的MP3 铃声在下一刻响起，我关掉手机、拔出电池，并它丢进附近的垃圾桶里，手机电池被垃圾吞吃淹没，我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拍拍小莫的肩膀，可怜的召唤兽愣住了。
「走吧，上飞机啦。」我说。
第十章
小莫看向我，我礼貌的跟对方微笑点头。
看着小莫用流利的日文跟出版社的接洽人对话，我除了傻眼还是只有傻眼，看来我对这个乖乖学弟还不够关心，原来他除了长得正点外，日文也那么正点。
初步的讨论过后，我们一起吃了顿午饭，之后，斋藤先生带着我们发行部准备好的几件冷鱼大人的短篇翻译跟相关的资料，回公司开会。
在结果出来前暂时没我们能做的事了，虽然明天还要赶到大阪跟另外一家出版社洽谈。
忙了几天，总算能松口气。吃过午餐，我跟小莫搭地铁到浅草寺搜刮要带给公司那些姑娘少爷们的纪念品，等到夜幕低垂、日落西山，长长的一大串纪念品列表才完攻了一半。
我有一个好工作，老板仁慈大方，同事们认真又可爱。。
拖着疲惫的身子跟沉重的购物袋，我跟小莫回到下榻的旅馆。日本真是购物的天堂啊！太过天堂了都成了地狱。
洗了个热水澡，我躺在旅馆的柔软床垫上清点纪念品清单。明天就要离开东京了，东西要是漏买了可补不回来。
小莫坐在窗台边整理下一战要用的资料，他看着地铁站拿来的车班表，研究我们明天该如何抵达大阪。
我不得不佩服我们公司的伟大老板，随手一拧就把两个炮灰小兵丢到这陌生的国度。
「小莫。。你觉得我们谈成的机率大吗？」
小莫不假思索的说：「不是很大，虽然对方很有诚意，但还是有很多现实上的考虑。。至少我们尽力啦！」
「也是啦。」我撇撇嘴，「没办法。。想想真不甘心，我们─不光是我们出版社，有很多很有水平的作者。。可为什么。。」
叹气。
「环境上、政策上的问题吧，可能大众阅读的习惯跟市场走向也有差，努力的人很多、糟蹋的人也很多，随波逐流或是逆流而上。。不是我们能决定什么的。」小莫耸耸肩，也有些无奈。
「嗯啊，我们也只是挣那份薪水。但有时难免会想得美一些。。唉唉唉，经典何在啊？」
「经典会在逆流中发光。」小莫说。
「在发光中饿死。」